唐时归-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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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被李世民挥手召来的歌伎舞伎和乐师们，便属于太常寺所管辖的范围，武德年间，高祖皇帝李渊下旨置内教坊，专司教习舞乐音律，没错，这个时候的所谓“教坊”，不是千年后专供权贵富人狎妓的教坊司，而是正经八百的高雅舞乐，里面的绝色歌伎舞伎除了皇帝，谁敢趁着酒兴朝她们伸一根手指头，保证会被剁了爪子扔进大牢，皇帝陛下锅里的东西，不是谁都能动的，这也是涟衣至今没有被人染指的原因。
但教坊司也不是仅有皇帝能调用的，任何达官贵族皇亲国戚只要想看歌舞，都可以去教坊司看。而且教坊司里的歌伎舞伎乐师也多是贱籍，教坊司是可以随时交易买卖的……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涟衣会因为年龄的问题，就这么被卖给了金玉阁。
“那涟衣姑娘究竟是多大了？手捧这么一个香饽饽，教坊司干嘛把她卖个妓院呢？”
王元笑着解释道：“涟衣姑娘今年二十有五了，教坊司毕竟也算是大唐的官衙，怎能干这种直接贩卖皮肉的生意，那也太有损国家威严了。”
陆绩无语，有损国家威严……明清两朝还不是这么干了，官妓到了最后就成了司空常见的东西。
其实这个也很有意思，后世的人们都说大唐是个开放的时代，而纷纷去吐槽明清时代的刻板与保守。其实但凡懂得一点文学和历史的人都懂，大唐开放但是有底线，明清保守的面目之下，纷纷是一片不堪入目的腌臜东西！
二十五岁……放在现代正是大好青春的时候，可在这个十几岁当娘，三十几岁当奶奶的时代，二十五岁确实算是大龄女青年了，但饶是如此，涟衣的名头依然让很多人趋之若鹜！
俗话说的好嘛，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待在教坊司十多年的涟衣，显然就是很多达官显贵心中那个偷不着的女神，这么多年他们想涟衣想得心痒痒，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一亲芳泽，就算年纪大一点又怎样？
“你们两个……也是来争涟衣的？”陆绩看着秦怀玉和王元问道。
秦怀玉和王元相视一笑。
王元指着秦怀玉笑道：“他没钱……”
秦怀玉则指着王元道：“楼下那些达官显贵他惹不起……”
陆绩：“……”
“那你们拉我来这里干嘛？我又没钱又惹不起他们。。。。。。”陆绩郁闷道。
秦怀玉笑着拍了拍陆绩的肩膀道：“别想涟衣的人了！听听太常寺第一乐师的曲儿也是不错的，今天不是恰逢涟衣姑娘出台嘛，特意带你来长长见识！”
听曲儿？
第一百七十三章 涟衣姑娘（）
金玉阁的建筑很巧妙。
当你踏至阁中的时候，你会发现这其中的布局是一个八角形，如托塔天王的玲珑宝塔一般。中间的池塘应当是整个建筑的正中，往北面走才是通往后院的小道，小道前仍摆着一扇巨大的屏风，使其不破坏整体的美感。
穿过小道就到了金玉阁的后院，一间雅致地小房里，一位身着艳红色长裙的美丽女子，正在为另一位女子盘头。
剔透的象牙梳子划过那女子的秀发，花七看着铜镜中映着的那女子精致地脸蛋，不由自主的笑着赞道：“姐姐真是美艳动人的奇女子，不仅精通音律，而且脸蛋儿生得漂亮，真是羡煞小妹了，也不知今晚哪位公子能有福气，拔得姐姐的头筹。”
涟衣淡淡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神色清冷、面无表情，过了许久，她这才幽幽说道：“拔得头筹的人，不是已经被七姑娘给定好了吗。”
“姐姐说笑了，怎么能是我定的呢？”花七娇艳一笑，指尖掠过涟衣的秀发道：“妹妹是很敬重姐姐的，我小姐姐五岁，入行时很多规矩都是姐姐教的，姐姐对我的好，我心里都念着呢……”
“念着我的好？”涟衣神色冷凌。
“这不是把姐姐从太常寺给赎出来了吗？”
涟衣冷笑了一声，哼道：“赎出来一个，又送进去一个。花七你好狠的心，称心今年不过十五岁，平日里和你最为要好，你竟然忍心将他送入教坊司！要知道……那里调教人可是用鞭子的！”
花七替涟衣梳头的手顿了顿，嘴唇也不由得轻轻抖了抖，但她旋即就恢复了正常神色，莞尔一笑道：“……我也是十五岁入得行，姐姐更是从小就被送进了教坊司，我们哪个不是罗网的一根弦？他若不经历一些磨炼，将来如何替公子编织这参天巨网呢？”
涟衣伸出那只纹着蛛网的手腕，盯着那张蛛网愤愤道：“为了这张虚无缥缈的巨网，不知道多少人搭进去了自己的青春，可是到头来……公子却不愿意为我救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你我这么为他卖命，值得吗！”
花七神色一寒，俏脸顿时阴沉了下来，冷冷道：“姐姐慎言。”
涟衣扭头看了花七一眼，两人皆没有再说话，气氛变得十分冷凌。
过了一会儿，花七脸上的寒气突然消散，一副笑靥妍妍地继续为涟衣盘发，边笑边道：“你我姐妹之间说些心里话也就罢了，姐姐刚才的话，妹妹权当没有听到。姐姐也莫怪公子，这些年你在太常寺也无甚建树，以姐姐的才艺和容貌……的确很奇怪，是因为那个人吧？”
涟衣沉默无语。
花七自顾自的说道：“公子是这个世间绝顶聪明的人，姐姐的那些小心思如何能逃得出他的眼睛？所以公子不愿意救他……姐姐是不是也该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呢？”
自己的原因。
涟衣眼中闪过一抹柔情，颓然叹了一口气道：“在这个世道中，女人的容貌和才学都是虚的。我若有你一半的聪明，定能想到救他的办法。”
花七探到涟衣的耳边轻声道：“姐姐虽没有我聪明，但姐姐你有我呀。只要姐姐乖乖听我的话，我保证将姐姐的知音给救出来……只是，姐姐太看重这清白身子了，不知道姐姐为了心上人，能不能豁得出去呀？”
涟衣俏脸一抖、贝齿紧咬，下定决心道：“我要救他！”
“咯咯咯。”花七捂嘴笑得花枝乱颤，好久之后这才平静了下来叹道：“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尤其是爱上了一个这么蠢的男人，竟然要让姐姐献出清白才能救他，真是可笑至极！我以后……一定要找一个绝顶聪明的男人。”
“我这身子，早就该替罗网献给李承乾了，拖了这么久……就当还给你们吧。”涟衣木然道。
“姐姐莫要这般不高兴，为了这样一个蠢男人实在不值得。为了姐姐日后的幸福着想，妹妹特意为你寻了一个聪明人，相信他不会欺负姐姐的……”
聪明人？
涟衣眉头紧皱，思忖了半天这才疑惑道：“莫不是称心提的那陆绩？”
“称心那孩子还是不长记性，进了宫都管不住自己的嘴。”花七浅浅一笑。
“那陆绩不过一介书生，末等爵位，你把我安排在他身边要做什么？”涟衣问道。
“只花了半年多的时间，便从天策馆一个抄医案的小小书生，做到了现在的五品给事中和一方县子。妹妹为姐姐挑的这个人，姐姐可不要小看哦？至于做什么……姐姐附耳过来。”花七笑着冲涟衣勾了勾手指。
涟衣面带疑惑将头伸了过去，花七在涟衣耳畔朱唇一起一合，待花七将话说完，涟衣的脸上愠怒和羞愤之意并发，立刻站了起来，恼怒的瞪着花七道：“花七，你……实在欺人太甚！”
花七淡淡地看了涟衣一眼道：“姐姐不想救你的情郎了？”
涟衣此刻拳头紧攥，脸蛋气得通红，方才花七附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直让她这个平日里温婉有礼的淑女气得想打人。可是花七拿她的心上人来说事，一下就戳中了她的软肋，为了救他，自己已经放下了最后的一份矜持……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被轻轻扣响了，紧接着推门而入的是一个娇小的身影，赫然正是花七的贴身丫鬟金柳。
“七姑娘、涟衣姑娘，王元已经将陆绩带到阁里来了，现在楼里喝酒……”金柳冲二人微微一施礼道。
“哦？来的很快呀。”花七淡淡一笑，扭头看着涟衣道：“姐姐还不快去房里换身衣服，要记得妹妹之前交代给你的东西哟。”
涟衣没再扭身看花七，撩起长裙便向门口走去，待与金柳擦肩而过之时，她突然身影顿了一顿。
“花七，你入行时许多规矩都是我教的，这些年来你成熟的非常快，说实话，姐姐很欣慰……今天姐姐再教你最后一条规矩，聪明能让一个人出类拔萃，也能让一个人堕入深渊。你仔细想想，这些年你背着公子私自做了多少决定，你说的对……公子是聪明人，你越俎代庖，小心犯了公子的忌讳！”
花七的笑容渐渐地凝结在了脸上。
“若我没看错的话，这丫头应该是公子的人吧。”涟衣淡淡地看了金柳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推门而去了。
金柳神色一震，看着花七低声唤了一声：“七姑娘，我……”
花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笑道：“被人看穿了哟。”
第一百七十五章 竹林密语（）
既然是逃酒，当然不能真的撒个尿就回去了。
反正也是第一次来这么奢华的地方，倒不如四处逛逛长长见识呢。金玉阁的内院也别有一番洞天，内院又分东西两院，东院是姑娘们平日梳妆打扮住宿的地方。而西院则是以供客人留宿的地方，不过陆绩第一次来也不懂这些，此时就在西园里瞎逛。
一处竹林丛生。
陆绩刚要拨开一枝被压弯的竹枝走进去，突然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一阵对话声。
“我和你说过了，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陆绩脚步一滞，原来有人啊……刚欲转身离去，却闻一个浑厚地男声道：“涟衣，之前教坊司不愿意放你也就罢了，可他们现在既然愿意卖你，你为什么不来告诉我？我哪怕倾家荡产也会将你买下来，总比你被卖到这青楼妓馆的好！”
涟衣？陆绩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柴令武，我被卖到哪里不干你的事！”涟衣语气清冷，紧接着劝道：“你父丧未过，来这种地方着实不妥，赶快从后门回去吧，这里达官显贵居多……若是有人告你一状，你可是会被判徒刑的！”
柴令武……陆绩愈发好奇了。
尿遁顺便发现了一道支线剧情啊……
柴令武不甘心道：“涟衣，这些年我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我和那些贪图你美色的纨绔子弟不一样！我是真心喜欢你，想要给你幸福，我不会让别人欺辱你的！”
涟衣欲言又止，看着这个痴情男人轻叹道：“我是知道……正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对你要比对别人更冷厉，柴公子，真情很伤人，真相很伤人，你眼中的涟衣不是真正的涟衣，你快走吧。”
“我不走！”柴令武目呲俱裂，嘶吼道：“我不许你自甘堕落！好，好！既然今天大家要争你，我便和他们争，他们不过是寻一个乐子，我就算豁出全部家资，也不会让你落入他人之手！”
唉……看来还是个痴情仔呀。
陆绩有种看琼瑶剧的感觉。
涟衣淡淡道：“柴公子，今天你是赢不了的。还有……你现在贵为羽林中郎将，前途正好、风光无限，虽不能承袭爵位，将来也必定有个好前程。倘若今日因为狎妓落下了不孝的名声，罢官下狱是小，这也将是你一辈子的污点，就算你今日能在堂上将涟衣领走，你将来又能给涟衣什么好日子呢？”
涟衣这番话语气平淡，可是却句句直戳柴令武的心窝，柴令武此时脸色铁青，身体也不由的微微颤抖。
忽然间，柴令武一把攥住了涟衣的手腕，盯着她的双眼道：“跟我走，我们现在就走！金玉阁的买你的钱我回头会三倍还给他们！我们走！”
涟衣顿时一惊，想要抽出手腕却根本挣脱不开柴令武的大手。
就在此时，一张娇俏的小手突然从一侧伸了过来，轻轻握住了柴令武抓住涟衣那只手的食指，然后用力往后一掰，柴令武的脸瞬间变的惨白，一声惨叫后双腿就软了下来。
“走？你要将我们涟衣姑娘带到哪儿去呀？”那个娇小的身影握住了柴令武的食指，冷冷地盯住柴令武道。
涟衣见到金柳后一惊，嘴刚张开想说些什么……却又合上了。
陆绩听得也很奇怪，这声音不知为什么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滚，再纠缠涟衣姑娘，我会将你的十根手指掰断。”金柳狠狠刮了柴令武一眼，这才将他的手指放开。
柴令武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犹有不甘的看了一眼涟衣，唤道：“涟衣……”
“柴公子你走吧，涟衣不过是个贱婢，你对涟衣的好，涟衣放在心里……你出身高贵、前途无量，涟衣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拿得起放得下才是个男人，莫要再来寻我了。”涟衣看着柴令武，难得的冲他微微一笑。
柴令武身躯一震，哽咽了许久，这才下定了决心，转身踉踉跄跄的离去了。
待柴令武走远，金柳这才轻声道：“姑娘，快该您上场了，先回去吧。”
“嗯。”
陆绩听着那个女声越听越皱眉，真的很熟悉呀，好像就是在哪里听到过，待陆绩实在难耐心中好奇走进竹林时，涟衣和那个姑娘早已不知道转向哪边去了。
…………
陆绩回到包房的时候，土窖春已经被王元和秦怀玉干掉一坛了。
王元见陆绩回来，这才笑呵呵地冲他道：“陆兄弟呀，你这茅房也蹲的太久了吧。若是再不回来，我和怀玉可真要去茅房捞你去了！”
陆绩笑道：“转迷了，转迷了……”
就在这时，堂中木桥上几个舞着的胡姬慢慢退了下去。紧接着一段清脆悦耳的琴声渐渐响了起来，但堂中的人仍是喝酒的喝酒、吵闹的吵闹，那琴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自舞台上悠扬地响了起来。
闹哄哄的喧嚣还在继续，那琴音袅袅，最初并不是很引人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