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归-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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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哄哄的喧嚣还在继续,那琴音袅袅,最初并不是很引人注意,仿佛细微的风夹杂在众人的话语之间,也并不显得孤高或是格格不入,只是伴随着响了起来。大概没有多少人能注意到它,但陆绩却是个对细节异常敏感的人,这琴音一转,陆绩就已微微有些愣神了。
丝竹之声渐起,四面八方应和的乐器也都响了起来。
众人都晃过了神来。
只见原本遮住通道的那张屏风被人挪了开,一袭白衣的女子正坐在那屏风之后,轻轻抚着身前的古琴,长发在脑后挽成了一束,倾泻下来,白色的裙摆在那台上如莲荷般舒展开来,琴音叮咚,柔和而舒畅的感觉,就混杂在众人的喧闹之声里。
越来越多的人朝那里望了过去,喧闹的声音也渐渐变成了窃窃私语,就像是被那柔和缓慢的琴音给抚平了一样,不知不觉间,琴音似乎也越来越清晰了,整个大厅里都变得安静了下来。
那女子看起来如同被水墨画在屏风上的一般,纤指轻柔拨弹间,自有一股清雅引人的气质在其中,她生着一张鹅蛋脸,长长的睫毛将整个眼睛都勾勒的非常有神,微微低头间流露出的目光和粉红色的嘴唇,让人看得想入非非。但她却没有太过在意大厅里的听众,反而像是在无人的山岭或是湖泊间悠然弹奏着。
众人都看呆了……
“这是谁呀?”
“……涟衣。”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争钱财()
涟衣自出来以后便没有直视过在场的所有人,一语未发,只是十指轻轻拨弄,便闻一阵天籁之声由远及近,缓缓而来。
初时声响较轻,堂中也十分吵闹,这琴声似是山上清泉涔涔流下,逐渐便又变得紧凑起来,似初春之细雨麻麻。细耳聆听,那琴声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一般,音韵似在头顶盘旋,又似乎是在耳边私语,直让人沉醉其中。
“车遥遥兮马洋洋,追思君兮不可忘。
君安游兮西入秦,愿为影兮随君身。
君在阴兮影不见,君依光兮妾所愿……”
大厅内没有多少人说话了,琴声、歌声在这片刻间影响了周围的一切,“白衣、古琴、长发、清音”清澈婉转的歌声中,这一幕仿佛是纤尘不染的仙子一眼造成了感染和冲击。整篇的曲调轻柔婉转,将这诗中幽怨表达的淋漓尽致。
这首是又魏晋时期一位著名的大诗人傅玄作的诗,后世都称它为《车遥遥》。描写的便是一个怀念丈夫、忧心忡忡的妻子形象。这首诗此时此刻让涟衣唱来,琴音相和,意境隽永,似乎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忧愁融入了这首诗歌的意境之中。
金玉阁里原本喧闹吵杂的人群此刻安静至极,涟衣一曲完毕以后,大家仍沉浸在那美丽的境界之中,久久未曾回味过来。尤其是楼下那李天佑,更是呆呆地看着涟衣不说话,口水滴滴答答的都快留下来了,十足的一副猪哥模样。
别人都在听曲儿……他恐怕只顾着看人了吧。
待涟衣这一曲完毕,她这才盈盈起身,缓步从幽暗的走廊那方走到了堂中的木桥之上,一张清秀养眼的面孔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青丝高盘,玉面粉腮,杏眼琼鼻,樱桃小口,虽是一袭白衣,却是光华阴现,行走间如弱柳扶风,顾盼间美目盈盈,是个无比美貌的女子,只可惜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有的尽是拒人千里的清冷。
“小女子涟衣,见过各位贵人。”涟衣站在台上淡淡地施了一礼。
台下顿时有人率先反应了过来,轻拍手掌高声道:“在下蔡国公府杜荷,仰慕涟衣姑娘久矣,见过涟衣姑娘。”
“在下崔有昭,见过涟衣姑娘……”
“在下胡广……”
接连待十数个富家子弟报完名号,那十数人簇拥着的李天佑这才笑盈盈地站起了身来,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直在涟衣身上打转,接着笑道:“涟衣姑娘,咱们是旧相识了,我就不用报名号了吧。”
李天佑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油滑之意,这让他身上带着一股人人都恶心的讨厌。
“见过小王爷……”涟衣微微躬了一身。
李天佑见涟衣只与自己打了招呼,笑得更加灿烂了,冲涟衣招了招手道:“涟衣,过来,你是我中意的女人,今天不管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他们染指你一根头发的!跟我回府吧……多少钱今日我都将你赎出来。”
陆绩无语……好耳熟的台词啊。
柴令武说的时候,跟琼瑶剧里被甩了的傻吊丝一样……同样的词到了这李天佑口中,瞬间变成了霸道总裁的既视感,不过这李天佑缺少了一份主角光环,怎么看都跟在装逼的土地主似的。
“嗯?柴令武呢?”秦怀玉最先反应了过来。
王元闻言也是朝那角落一瞥,发现那里早已被龟公收拾干净,人去茶凉了。
柴令武现在应该在家蒙着被子痛哭流涕,一口一个“为什么”不愿意接受现实呢吧,起码按着琼瑶剧的套路应该这么演,陆绩忍不住腹诽。
李天佑说话很豪气,可能真的实在他老爹的封地养成了横行霸道的性子,但这里可是长安啊,全国政治权利的中心,且不说李天佑还没有承袭王位,就算他代替他老爹当上了汉王,一个手中无权的勋贵……在真正当权者的眼中,其实也就是只纸老虎。
所以李天佑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了其他人的一阵愤愤之音。
涟衣见气氛有些恶化了,这才淡淡地说道:“涟衣多谢小王爷垂爱……可是恕小女子不能答应小王爷的要求。”
“为什么?你当我买不起你?”李天佑脸上顿生几分寒气。
涟衣丝毫不在意李天佑的恼怒,目光直接掠过了他,脚步微转,扫视了堂中及楼上包房的所有人后,这才缓声道:“这不是钱的问题……我知道今日许多人都是为了涟衣而来,涟衣今日也确实要卖此清白之躯,不过不是价高者得,所以诸位公子人人都有机会。”
哦?
堂中众人顿时一片喧哗,能来这金玉堂中一度春宵的人,哪个不是家财万贯的?可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钱财只不过是权力的附属品,一切的一切都得围绕着地位和权力来转,所以今天就算来的有七宗五姓,来的有广陵富商,单若真的和李天佑、柴令武、杜荷这些个官家子弟争起来,他们也不敢赢……
为了一个女人和当权者斗气,值得吗?这也是王元和秦怀玉敢断定李天佑或是柴令武胜出的原因,即便在场的人之中,比他们有钱的有很多。
可若不论钱,又论什么呢?
或许是金玉阁使的什么小花招吧就,连陆绩也被这涟衣的话给吸引住了。
“涟衣姑娘,到底要让我们如何比试呀,你快说个明白!”有人高声问道。
涟衣轻轻一笑,扬手拍了拍巴掌,从他身后的通道里,顿时有两个龟公抬着一个牌匾一样的东西走上了木桥,这块木板上还盖着一块红布,两名龟公皆是轻手轻脚的,好像生怕弄坏了这东西一样。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不知道这块红布下究竟盖了什么?更不知道这涟衣和金玉阁要搞什么花样?
王元趴在栏杆上,笑呵呵地扭身问着两人道:“猜猜这红布下面盖得是什么?”
秦怀玉看了一眼道:“是牌匾之类的吧……”
“陆县子觉得呢?”
陆绩摇头道:“不像是牌匾,木板太薄了,而且那两个人是平着把它抬进来的,这样走路多难受啊……应该是木板上裱着的字画吧。”
此时此刻堂下众人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纷纷起哄让涟衣掀开那块红布,涟衣也没有多言,揪起了红布的一角便把他掀了开了,众人探头望去,只发现那块檀木板上果然是裱着一副画,众人皆是疑惑不已。
王元扭头看了陆绩一眼,赞道:“佩服!”
陆绩笑了笑,探头仔细看了看,脸色顿时凝重,又凝目看了一会儿,突然脸色一变,一下子就从蒲团上蹦了起来。
“哎哟我勒个去!”
第一百七十七章 惊现国画()
“哎哟我勒个去!”
陆绩赫然大惊,他少年时期就开始学习书法国画,这两样也是他最为精通的,因为师承的原因,南派山水画一直是他最拿手的风格,这也是他一眼就能分辨出来那副《山溪待渡图》真假的原因……而南派山水画细究其根源的话,可以追溯到隋朝著名的画家展子虔了。
“游春图!”陆绩大惊失色。
展子虔是画作大师,可是因为历朝历代的传承,多数原作都已失传,传至后世的作品大多都是前人仿制,但《游春图》不仅是这些画作中唯一流传到后世的,更是迄今为止中国存世最古老的画卷,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无价之宝,现在正在故宫博物馆放着呢。
就算是没有学过画的人,这《游春图》、《送子天王图》的大名总也是知道的……
秦怀玉和王元被陆绩这一下给吓到了,皆呆愣住了……
这画很有来头吗?
堂中的涟衣脚步款款,走至游春图跟前,朗朗道:“这幅画作乃是前朝画师展子虔所画,三十多年前曾赠予金玉阁第一人主人,三十多年过去了……朝代更迭,物是人非,金玉阁也有了今天的繁华,见证了这一切的人不多了,这幅画算一个。”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不明就里的,也不知道这画和涟衣卖身究竟有什么关系?
涟衣轻叹道:“可是因为金玉阁保管不善,让这画糊了一角……”
糊了一角!
陆绩脑子嗡的一声就炸了?这游春图作为山水画中的鼻祖,那普及程度可是跟诗歌里的《咏鹅》差不多啊!他从小就是描摹着这幅画长大的,去故宫玩儿的时候更是亲眼看过!有糊吗?没有吧!
陆绩当即挤开秦怀玉探出头去,细细凝视之下,发现那《游春图》的左下角还真是糊了一块……
怎么回事?陆绩愣住了。
王元惊诧问道:“这……怎么反应这么大啊。”
秦怀玉摇头。
涟衣目光不经意地向探出头的陆绩瞥了一眼,见他一副茫然的模样,很快便又收回了目光,接着道:“……这副《游春图》与金玉阁缘分不浅,此间主人曾遍寻名家,都没有把握将它修复好,金玉阁知道各位客人都是非富即贵之人,人脉更是深广,故而将此画示下,倘若谁有把握将此画修缮……涟衣便将添为彩头!”
全场顿时哗然,议论之声并起。
把涟衣添为一幅画的彩头?
“涟衣,你将那老板叫出来!区区一幅破画而已,竟敢把你作为彩头,他脑子进水了不成?看我替你教训他!”李天佑站起来破口大骂道。
这回讨人厌的李天佑倒是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应和。
涟衣缓缓笑道:“多谢各位替涟衣说话,不过这幅画既是主家的心爱之物,便是无价之宝了……金玉阁不缺钱,可真要拿钱答谢各位贵人,那只会让各位贻笑大方,所以主家才将涟衣从教坊司中赎了出来,专门添作彩头的,各位若真想得到涟衣,就先修缮此画吧。”
陆绩目光灼灼,直勾勾地盯着那副画不放,涟衣说的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想去弄个放大镜仔细研究一下画的脉络和纹理……
李天佑随意瞥了那画两眼,哼道:“……那么多事儿,到最后还不是得靠钱解决,涟衣姑娘你放心,我先替你找京城的画师看看,倘若不行,我鲁地也有许多画家,总能找到一个会修画的吧!你先随我回去……老板那里好说,展子虔的画不是?我先给他弄两幅顶着!”
周围冷哼声四起。
真若能用钱解决,金玉阁何必弄这么大动静,作为长安最为奢华的妓馆之一,他们还买不起几幅展子虔的画吗?
涟衣淡淡地看了李天佑一眼:“只有修好画,才能带涟衣走,若是修不好画还将它破损的……不论是哪家的达官显贵,请恕金玉阁今后概不接待!”
李天佑脸上顿时布满了寒气。
原本一群跃跃欲试的富家公子,此时此刻也都犹豫了起来……其实这幅画在他们眼里看来还真不算什么,且不说他们有没有那么高的艺术品味,单说从时间长短上来看,展子虔作为一个离他们很近的画家,他的画作没有经过岁月的磨洗,大家也不认为他真有那么高的价值。
所以试一试也无妨,修好了皆大欢喜抱得美人归,修不好无非赔些钱财而已,又能有多贵?可是以后会被金玉阁给赶出来……这个就太丢脸了,虽说青楼妓馆在哪儿都能解决生理需求,但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以后谈起来堂堂一个某某家的儿子,竟然连一家妓院都进不去……这绝对是一辈子的糗料。
就这样沉默了良久,坐在二楼包房里的杜荷突然发了声。
“涟衣姑娘,我父曾与将作少监阎立本有旧,阎少监家学深厚、擅长绘画,乃是当世数一数二的丹青大师,如果涟衣姑娘愿意的话,我可以将这幅画交与阎少监看看……”
阎立本……
陆绩脑子里跟过电似的。
涟衣微微有些诧异,她目光轻轻移到了陆绩那里,见陆绩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不说话,心里也很是着急,这人看起来傻傻的,他真能中计吗?花七会不会算错这一招了……
“涟衣姑娘?”杜荷见涟衣不说话,又唤了一声。
“啊……”涟衣回过了神来,犹疑了片刻这才道:“是小女子失态了,既然杜公子认识阎大人,那便请阎大人先看看这幅画吧,倘若阎大人真能将此画修缮好,金玉阁上下必然感激不尽。”
堂中众人一片惊呼,纷纷懊恼不已。
且不说他们父辈和阎立本有没有旧,单说送一副画过去修缮总是不会拒绝的吧,刚才被李天佑给带偏了,完全忽视了长安城里还有这么一号大神。
杜荷笑道:“那我就……”
就在此时此刻,一阵惊呼声兀然响起!
“不行!”陆绩扒着栏杆大声吼道。
堂内众人都被这一声大喝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