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大宋-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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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无须担忧,”萧天给他打气道。“那黑塔儿虽身在草莽,但为人豪爽任侠,一诺千金。他安身于此,非一时半会儿了,伯父当知,其并无袭扰京口之举。故,小侄认为,其人可信。”
庞博没说话,眉头仍是蹙着,脸上神色复杂。萧天的计策,居然要和山贼联手,这样他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自己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防备这些山贼,何曾想过竟有朝一日,不但不去剿灭他们,竟还要去合作的?
按照萧天所说的,那可真是合作,而非招安。这事儿非同小可,一旦泄露一点儿风声,别说萧天了,就是自己也扛不住。更有甚者,只怕还会牵扯到乔妃身上去。若真如此,后果不堪预料。
萧天见他久久不出声,也知道他的纠结处。想了想,又再劝道:“伯父当也知如今局势,东南糜烂,朝廷大军已至。我京口一地,势必成为辎重要地。其时,收集粮秣、转运军需,每一处都要借助这些商户之力。吴家如今与咱们已势成水火,倘若让他们做大,届时从中作梗,怠误了军机,只怕那罪名终还是要着落伯父头上。是以,于公于私,吴家绝不可留!至于说黑塔儿那边,不过只是在外围配合做戏而已,又不让他真个进城,当无大碍。伯父,此刻时不我待,两害相权取其轻,当断不断,必遭其害,还望伯父勿要犹疑。”
庞博听的面色微变,终是动摇起来。萧天说的不错,宋律之中,贻误军机也是要满门抄斩的。想想吴家一直以来的行为,到时候从中搞点小动作,绝不是凭空臆造。
若说没有外力干涉,自己倒还能勉强压制住他。但是如今,王文炳手持府衙旗牌坐镇,摆明了要为吴家撑腰,这种情况下,自己这个县令对其再无半点制约了。而从这些日子的举动看,吴家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再说那王文炳,打从来了京口,只是派人来送了封公函,他本人从头到尾就没踏入县衙一步,摆明了根本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想到这儿,他眼中不由划过一道厉芒,终是下定决心。只是心中始终有些不安,当下停步转身看着萧天缓缓道:“既如此,便依贤侄之计。只是。。”
他说到这儿,两眼紧紧盯着萧天,话音儿微微一顿,才又沉声道:“此事过后,那密道必须填死,绝不可留!还有,若他自己不愿来京口也自由他,但是他那山寨中的妇孺老幼就不必留在外面了吧,还是移居京口城中为好。”
萧天微微皱眉,心中大感为难。堵死密道或许没什么问题,但后面一条,萧天实在拿不准黑塔儿会不会答应,这分明是要黑塔儿以山寨老少为质。
这手一出,就等于给黑塔儿套上了笼头,行事再不能没有了顾忌。这匪不剿而剿,真真是润物无声,于无声处听惊雷。
一直以来,庞博在萧天面前都是一副温和长者的样子,但今天这一手使出,登时让萧天心中凛然。
庞博既有了决断,心中也安定下来。转身回到坐椅上坐下,瞟了皱眉沉思的萧天一眼,曼声道:“他若真是安分守己,大可光明正大的来往,又何须去用那密道?”
萧天叹口气,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庞博诚恳的道:“伯父,密道之事应该没问题。可那山寨老少移居一事。”
庞博挥手打断他,冷冷的道:“这是我的底线!他若无二心,又何须担忧这些?你只管让他放心,他的人来京口安居,所有一切,我自当为其安排的妥妥当当。再怎么说,我这城里也比他那山窝里强吧,既然没别的心思,老夫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拒绝。”
萧天一窒,不由默然。
庞博说完,却不见回应,诧异之余扭头看去,却见他沉默不语,心中不由一叹,也觉得自己刚才语气有些硬。
想了想,才又温和的道:“顶之,你处事精明、重喏豪侠,这是你的优点。只是这世上,最诡异的便是人心。而人心之变,或不在人而在事。所谓事易时移,便你始终不变,又怎能保证他人也如你一般?”
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负手在厅中踱了几步,又道:“信任也好,承诺也罢,这世上事,殊不知空口无凭,最终落在实处的,不过是利益二字罢了。你说他黑塔儿在此多年,我该当了解他是个守诺的。但反过来说,他又如何不了解我的品性?凡事都是相互的,我已经给了他最大的自由,他怎么也该给我些诚意吧?听其言而观其行,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啊。贤侄,此言,你当谨记!”
萧天悚然一惊,回想一下,许多事确实是自己太过自信了。与黑塔儿之间,相识才不过几日,所闻所见,也都只是停留在表面上,自己又凭什么能保证以后?
看来平静日子真是过的久了,以至于让自己的警觉性都不知不觉降低了许多。想前世之时,自己孓然一身,纵横天下,从来相信的只有自己,何曾尝试过去相信别人?
对于黑塔儿,固然感觉良好,或许他也真如自己感觉一样,但是往后对别人呢?若也是这样大意,只怕终有一天要栽个大跟头的。
想到这儿,他长长出了一口气,抬头感激的看着庞博,郑重的点点头道:“伯父说的是,小侄受教了。”
庞博眼中露出欣慰之色,伸手拍拍他肩头,温言道:“去吧,按照你想的去做,凡事有我。”
萧天应了,起身告辞。
庞博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轻轻点点头。这个人是他看好的,是他准备托付女儿终身的。其各个方面固然绝佳,但若刚愎自用、听不进人言的话,则终难逃陨落之虞。好在,他没让自己失望。
“柔儿柔儿,爹爹可是为你选了个好夫婿,你可莫要错过了啊。。”他轻声呢喃着,眼中神色又是温柔又是担忧。这一刻,他不是什么一县之令,不是什么勾心斗角的官吏,他只是一个心忧女儿的父亲。
桌上摆着三五道小菜,旁边酒坛子已经空了一个,萧天辞别庞博后,到了和马麟蒋敬相约的酒肆,所见便是这么副场面。
见到萧天到来,明显有些喝高了的马麟兴奋的起身,一把扯住他坐下,埋怨的道:“怎么这般迟?叫小弟好等。”说着,取过一个大碗,提起酒坛给他满上,顿时酒香四溢。
萧天心中有事,只微微一笑也不阻止。旁边蒋敬却笑骂道:“你又哪里等了?酒都喝完一坛了。”说着,扬手唤来小二,又再加了几个菜。
他最善观察,从萧天进门就察觉他眉含隐忧,待到打发了小二,这才将酒坛子拿过来,给自己倒了一碗后,直接将坛子塞到马麟怀中,笑叱道:“你这醉猫,便只知贪杯,且自饮去,我与哥哥说说话,休来鸹噪。”
马麟撇撇嘴,口中不忿的嘀咕着,却也不再纠缠。蒋敬举杯向萧天一敬,笑道:“哥哥劳心公事,想必也该饿了,且先进些酒食,请。”
萧天打点精神,点点头,仰头喝了。提起筷子,选着合口的吃了几口。
蒋敬待他放下筷子,这才试探着道:“我见哥哥似有隐忧,不知是否方便说与小弟知道?小弟虽不才,但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或能有些助益也是有的。”
萧天目光一凝,抬眼看了看他,心中暗暗点头。这蒋敬观察入微,心思缜密,果然是个人才。三人相识一来,他也明白了两人的心思和品性,应是可交之人。
此刻听蒋敬问起,略略沉吟一下,便将方才与庞博的交谈,选择性的讲了出来。
蒋敬静静的听着,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抬头看着他,轻声道:“敢问哥哥,志在何方?”
第175章 :()
酒肆之中,蒋敬忽然问出这么一句来,让萧天不由的一愣。凝目看他,却见他紧紧的盯着自己,眼底隐隐有几分紧张,还带着几分期盼。
心中微微一动,联想到这些日子以来,蒋敬的种种言行,心中多少有了点了然。
“我只是个凡人,只想着自己和身边的亲人、兄弟、朋友都能自由自在、快快乐乐的活下去。所以,称王称霸的事,我不会去做。”
端起碗,浅浅的啜了一口,萧天淡淡的说道。
这是个动乱的时代,是个将要大变的时代。在这种时候,总会有些惊才绝艳之辈,乘势而起。这种时候,对他们来说,最是喜欢,也是他们的机遇。
这些人物,如方腊,如宋江,又如那些林立东南、此起彼伏的义军头领。而蒋敬,虽不一定有那些人的野心,但显然也不是个安分的。这从他分外关注东南,以及北方内外的局势,便可见一斑。
听到萧天如此说,蒋敬先是一鄂,随即眼中难以遏制的露出失望之色,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正沉默间,小二上来将方才加的几个菜摆上。萧天提著夹了几口,也不看他,口中又淡淡的道:“只是我虽不愿去称王称霸,但也不愿受人拘束。而自由和安定,从来都不是靠别人给予的。这个世上,唯有实力,才会有真正的自由和安定。”
蒋敬精神一振,眼中蓦地爆出一片光彩。他刚才差点就绝望了,以为自己看错了萧天,甚至那一刹那,他都起了离去的心思。但听到萧天后面这几句,顿时让他心中激动不已。
实力!用实力维护自由和安定!
蒋敬虽然拿不准萧天的确切意思,但既然要拥有实力,言语中又隐含杀气,那何尝不可以理解为,他要达成的目的是割据?
这让蒋敬心中大定。
“哥哥所言的自由。。嗯,不知究竟怎样的定义?”深吸口气,按捺下激动的心绪,他进一步试探。
萧天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转眼看向外面有些昏暗的天空,平静而坚定的道:“无拘无束,所有天空覆盖下的地方,任我遨游!”
蒋敬身子一颤,心中猛然大震。两颊微微泛起潮红,呼吸都不可自抑的急促了起来。
他万万没想到,萧天的心思竟然这么大。
这还不是争王争霸?这还只是要自由和安定?这这他妈的又岂止是想要割据?这分明是帝皇之心啊!他心中不由狂呼起来。
自己没看错人,没看错他!和他比起来,自己那点小心思,简直如滴水与江海之比,简直如星光与皓月相较!
他心中如惊涛骇浪般翻腾着,面上虽竭力保持着平静,但微微抖动的衣袖,却将他出卖的再无半分遗留。
这一刻,他除了激动就是震惊。或者说,震惊更多于激动才是。他没去想萧天的想法是不是过于狂妄,在他的意识中,一个胸怀大志的人,正该有这种吞吐天地的豪气才是。
至于说如何去达成,那只是一种过程,是一种手段。只要坚定了目标,一步步去做就是了。便最终达不成,但能轰轰烈烈的拼一把,也不枉此生了。
萧天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心中却暗暗好笑。他方才所说的,固然可以理解为成就帝皇之功,但却也绝不是唯一可达成的途径。
他说的是遨游天下,可不是占有天下。占有天下和遨游天下,其中所需的实力不可同日而语,差别可谓天差地远去了。
这个蒋敬果然是个有心思的,只不过萧天却不会去主动解释。这种误会也不算坏事,毕竟,要实现他的目的,有些事还是要做的。而要做的途径和手段,倒也和皇图霸业大同小异。不同的只是最终的结果罢了。
“哥哥既有此雄心,那黑塔儿之事,又何须忧烦?反之,正可顺势而为了。”
努力平复了狂跳的心绪,蒋敬有些颤颤的举起碗,猛的灌下去,两眼中的光芒愈亮,竟有种狂热的意思。
萧天有些哭笑不得,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只得将错就错,挑了挑眉头,哦了一声道:“计将安出?”
蒋敬眼睛眯了眯,自信的笑了笑,轻声道:“我观其人,亦非肯安分的。庞大人之意,从朝廷的角度来说,确实是对他的一种制约。然,若是换个角度来说,又何尝不是助他摆脱桎梏?”
萧天微微一怔,心中若有所思。
蒋敬又道:“正如哥哥所言,庞大人了解黑塔儿,黑塔儿自也了解庞大人。庞大人治理京口十余载,仁政爱民,民皆爱之。平日里或许看不出什么,但一旦外敌来犯,立时便是众志成城之势。当此环境,黑塔儿看似轻松自在,其实却是进退无路、困居待毙之局罢了。若进,则难克坚城;退,却无从所退。若他真是个安于平淡的,自也没什么,可惜,偏偏他不是。”
说到这儿,他又给自己满上,端起碗一饮而尽。眼中熠熠生辉,全无平时那种淡然恬静之态。
萧天微感诧异,见他停下不说了,不由追问道:“何以如此肯定?”
蒋敬傲然一笑,撇嘴道:“哥哥,我且问你,他啸聚山林究竟是为了哪般?”
萧天略一沉吟,回答道:“这个,他曾经说过,是因为不肯受人欺压,不肯接受盘剥,索性便落了草。”
蒋敬呵呵哂笑,摇头道:“那我再问哥哥,京口税赋几何?庞大人当政京口已十余载,你可曾闻有谁因受欺压而去的?”
萧天一愣,想了想,终是摇摇头。他在京口时间虽短,但身为都头,正是承上启下的位置。
平日里,无论是社会上层的仕绅大家,还是社会最底层的平民百姓,他都有所接触。
但就这一年多的接触,确实从未有人说庞博苛政的。反倒是一些上层之人,多有指摘庞博软弱,御下太宽的。
蒋敬眉飞色舞,双手一拍,笑道:“既如此,那黑塔儿所言的欺压、盘剥,又从何说起?”
萧天默然,忽然想起庞博的言语,两项对证之下,心中不由暗暗惕然。
两人这里说的热闹,那边马麟却已是喝的醉了,此时正伏在案上,呼呼大睡,口中涎水流出,合着洒落的酒渍,将胸前染湿了一片。
此时已是日暮,外面细雪已停,天儿却又冷了几分。萧天恐他着凉,拾起一边的大氅给他披上。
蒋敬看在眼里,脸上划过一丝欣然。等萧天从新坐好,这才又道:“小弟说那厮不是个肯安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