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大宋-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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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敬看在眼里,脸上划过一丝欣然。等萧天从新坐好,这才又道:“小弟说那厮不是个肯安分的,除了方才所言,还有几个证据。”
萧天眉头一轩,目光看向他,等他继续说明。
蒋敬道:“他若是个安分的,那英雄楼存在的目的何解?若只为山中人寻个出路,一座英雄楼的靡费,足可拆成十余家普通酒肆或者客栈。以如此多数量的分派,所得足以超出单纯一个英雄楼,又可使更多人有事可做,但他为何不做?此其一也。”
萧天默默的听着,不由暗暗点头。
蒋敬又道:“便算他山中没有那么多经营之才,只能搞一个英雄楼,那便安生的经营就是。英雄楼定位高端,接待富户大家不错,为了经营顺利而结交官府也不错。可是又为何对县中几位大人往来的不勤,偏偏对下面的兵丁衙役照顾极多?便说这次,杭州府王文炳带队来京口,为何他只去慰军,却没去交好王文炳?”
萧天一皱眉,忍不住解释道:“黑塔儿性情直爽,嫉恶如仇,王文炳恶名在外,他不肯去巴结也没什么奇怪。”
蒋敬摇头,正色道:“不然!哥哥这却是身入局中,立场偏移了。别忘了,他若真是只安分经营,求个温饱生存,这种望山不拜、临官不迎的作为,正是商家大忌。就算黑塔儿性情粗直,但那英雄楼掌柜朱贵,却是个八面玲珑、滑如泥鳅的,他又怎会疏忽这点?若说疏忽,又怎会去劳什子军?殊不知官分大小,当先上而后下吗?若说连这点常识他都疏忽,打死小弟也是不信的。”
萧天无言,心中暗暗摇头。蒋敬所言,果然是个大漏洞。自己果然是入了局中迷了眼。正是因为知道黑塔儿欲要图谋王文炳,这才忽略了这个漏洞。其实仔细想想,自己当时决定去试探英雄楼,不也正是在码头上看到朱贵他们劳军时起了疑的原因吗。
想到这儿,他不由的再次心中感叹。自己只当超越古人一千多年的见识,又占了一些先知之明的优势,便不觉有些轻视这些古人的心态,实在是错的离谱。
只今天一天里,先是庞博说人心,这会儿又有蒋敬析人情,莫不精准入微、刀刀见血。与他们相比,自己实在是差的太多了。倘若还不转换心态,只怕连死都不知怎么死的了。
他这里默然不语,暗暗自省,蒋敬却又竖起第三根手指,哂然道:“方才所言,是其疑点之二。而第三点,便是那英雄楼的密室了。一个正当经营的酒楼,何以要搞什么密室?那密室又是什么作用?又会在什么时候发挥作用?小弟窃以为,唯有心中先存了恶意者,才不吝以恶意度人。他修此密室,一来想必是为了刺探来此饮宴的大户的隐秘;这二来嘛,怕是为了日后一旦事败,紧急之时做为藏身之地。有此三点,故小弟认定,那黑塔儿绝非安分之人。他没动京口,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不敢动。”
他滔滔不绝一番讲说,至此才全部说完。也直到此时,他才有一种才智发挥出来的快意,兴奋之余,只觉口干舌燥,忍不住又是举杯猛灌了一大口酒。不知不觉中,已是微有熏熏之意。
萧天静静的听着,心中已是完全认同了他的分析。至于蒋敬虽然没具体说怎么去说服黑塔儿迁民入城,但有了这番分析后,说服的思路也就明了了。
正如蒋敬一样,黑塔儿也是个不甘于寂寞的。而他如今在京口眼见没有发展的可能,自己只要露出建立势力的野心,必然就能打动他。蒋敬如此,他,自然也是一样。
心中算定这些,先前的忧虑尽去。眉头舒展之际,想着好好和蒋敬喝上几杯,回头却见他已然是醉眼朦胧了。
心中好笑之余,当下便不再饮。招呼小二结了账,过去将马麟背了起来,这边一手扶了踉踉跄跄的蒋敬,转身出了店门。
第176章 :()
此刻,天色已彻底黑了下来。天边月牙儿斜挂,寒冷的气息,让月牙看上去,白的有些稀薄。
帮醉醺醺的两人紧了紧罩身的大氅,呼出一口白气儿,这才大步而行,往马家大院而去。
蒋敬在这京口一直便住在马家,倒也省得萧天跑两处了。等到到了马家,将两个醉鬼交给了马家出来后,又是小半个时辰后了。
京口不过是个小县,又加上天气寒冷,此时街上已经少有行人。家家户户都紧闭门扉,躲在家中抵御初冬的寒流。
刚刚喝了酒,身上暖烘烘的,迎面的北风吹来,萧天没觉得冷,反倒精神一振,有种清凉的快感。
想着这两天的种种,他心中不由大是快慰。意外得了一笔大财不说,还把蒋敬彻底收入囊中。而且,以两人方才的谈话来看,黑塔儿这个自己原本就存了心思的家伙,也早晚落入自己彀中。
如今,他经过短短一年的时间,身边就聚拢了不少的人才。徐长卿稳重细腻,应该属于内政式的人才;蒋敬却是个地地道道的纵横家,长于阴谋。若以文武来分的话,这两个人便算的文之一方了。
而武的一方,若不算黑塔儿的话,汤氏兄弟自当算作第一。而后便是马麟、赖柱儿。至于说毛四,更像个长随跟班的角色。
再剩下的,乔冽长于交际,郝老实勉强在经济上有些本事。而自己的目标想要实现,经济上将是极为重要的。现在自己手头上,长于经济的人才却偏偏没有,也只能依靠徐长卿、郝老实和乔冽凑数,凑合着应付了。
要是能将范家拉进来就好了。
他一路慢慢走着,心中暗暗盘点手头的人才,终于还是感到了不足。刚才想到范家,也不过只是心头一念而过罢了。以他现在的实力,两下交个朋友倒是可以,但想让人家全心全意的加入自己的阵营,那可就真是痴心妄想了。
如今天下将乱,按照自己模糊的记忆,北宋一朝即将陨落。代之而起的,并不是马上的南宋偏安,而是金国胡虏的肆虐。
他隐隐记得,这段时间似乎不算短。大金灭了大辽后,乘势而下,整个长江以北,几乎尽数在金国的铁蹄下颤抖。
这种结局造成的就是,北宋积攒了百年的繁华,一朝化为虚无。北方民众饿殍遍野、盗贼四起。千里河山烽火处处,民不聊生。真真是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与此同时,匆忙之间建立的南宋朝廷,也是一夕三惊,起初几年更是东奔西躲,都城一迁再迁。这使得整个华夏大地,都处于一种无序的状态下。
而后好容易逐渐安定下来,蒙古却又崛起。那位盖世大帝横扫宇内,终是将宋之一朝彻底扫入历史的尘埃中。
萧天不记得这整个阶段究竟持续了多久,但大约也就在一到两代人的样子。
按照这样算来,他自己就会先经历宋金之间的动乱。而后,最多到他的下一代,便又会面临着蒙古灭宋的动乱。甚至,快的话,只怕自己晚年就会挨上。{历史上,南宋存在152年,本书时空紊乱,主角自己历史也记不清,故而与真实历史不符。考古家勿骂。}
所以,从他动了建立自己的势力的念头后,起点便立足于能应付大宋、金国和蒙古三个势力的基础上。
而要想建立这么一股力量,必不可少的首先就是金钱。有了金钱,才能发展商业,劲儿利用经济制衡,甚至去控制天下局势。
作为一个后世人,他深知经济的妙用。后世国与国之间,极少真正动用武力,最大的杀手锏便是经济。一个经济制裁,要是运用的好的话,而对方又不小心犯错,绝对可让一个国家崩溃。比如后世的苏联解体,其中极为关键的一个原因,就是经济恶化。
所以,他既然不想,也没能力动用武力去建立势力。那么,利用好商业优势,提前在各个势力中布局,便是最隐蔽,也是最有利的途径了。
而商业的发展,最容易得利的机会,又有什么比战乱的时候更合适呢?
战乱之时,尤其是这古代的战乱,掌握了粮食,便等于是掌握了命脉。
后世黑心粮商的手法大可拿来用用,当然,只要用于外族身上就好。
通过经营的手段,慢慢垄断粮食的买卖,只要达到了一定的规模,量变就可以转变成质变。再辅以一定的武力辅助,到那时,相信无论哪一个政权,都不会轻易动自己了。
以商赢利,以商发展,不涉及争王争霸,至少在初期,就不会招致任何一个政权的关注和打压。
等有了一定的财力,就可以养兵练兵。再把这些兵融入商业活动中,既能为商业活动提供人力,还不会惹人注意。等到彻底布局完成,这股隐藏的兵力,也足以让任何一个势力侧目了。到那时,便再想打压也来不及了。这,就是萧天设定的发展思路。
当然,这个过程中,还要派人慢慢渗透进几个国家的政治体系中,也是必不可少的手段。
这就如同蜘蛛结网,萧天要给自己结出一张巨大的网。这张网北到白山黑水之间,南到槟榔椰树之地,西面囊括广袤的草原沙漠。正如他对蒋敬说的那样,这蓝天覆盖下的地方,他都想触及到。
真到了那时,他的遨游天下自然也就能实现了。他要做的,就是不称王的王,不戴皇冠的皇!
这种思路,若是放在后世,在发达的科技力支持,完全开化了的民智之下,必然会被强大的政权碾压成齑粉。
但是,在这落后的古代,在所有人,甚至这个时代最睿智的人,都未真正觉察经济的威力的时代,却有了可能成功的希望。
萧天从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受到的压迫越大,他的反弹就越强。当他开始还想懒懒散散,享受这凭空得来的一生,却陡然发现制约他的危机时,他骨子里的逆反便不可遏制的诞生了。
不管多难,我一定要做到!
他抬起头,对着黑锦般的夜空狠狠吐出一口气,坚定的在心中说道。
至少现在有了个良好的开局了不是吗?黑吃黑得来的第一桶金,随即密道中获得意外之财。已经收拢在身边的这些这个时代的人才,慢慢来,只要一步步的走下去,目标便总会有实现的那一天。
坚定了自己的心念,他甩甩头,将些许的烦恼抛开,加快脚步往家中走去。
月影中移,几丝暗色的云朵袅袅的飘动着,将稀薄的月光遮的朦朦胧胧起来。
眼看着前面熟悉的家门在望,萧天脚下又再加快了几分。
突然,他心中一动,两眼猛地缩了一下。脚下略略顿了一下,但随即又再不停,只是两眼慢慢的眯了起来,有种莫名的光芒流转着。
终于站到了门前,萧天并没有直接推门进去,而是就在原地停了下来。
“既然来了,何必吝于一见?莫不成非要我这做主人的过去邀请吗?”
沉默了一会儿,他面上浮起一丝不屑,冷冷的说道。目光也唰的望向围墙拐角的那边,语意中透出的森寒,比周围浮动的空气更冷上三分。
静寂。在他话出口后,仍是静寂。
他没有动,仍是在原地站着,心中却暗暗升起疑云,脑中快速的转动着。
那墙后面有人,这点毋庸置疑。对自己的感觉,他从来不会怀疑。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觉得奇怪。因为,他虽然感觉到了有人,却没感觉到杀气。
但他有种莫名的感觉,来人或许对他并没有杀心,但却似乎隐隐有种敌意,还伴随着几分迟疑。
这种感觉很玄妙,没有道理可以解释,纯粹就是一种潜意识的直觉。
正是因为这种感觉,所以他只是喝破了对方的行迹,并没主动过去。他相信,对方既然来了,总不会只是来偷窥他的。
果然,墙角处有了响动。暗影中,影影绰绰的能看清是两个人。而敌意,正是从站在侧前方的那个人身上散发的。至于略微落后半个身子的那人,却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唯有一双眸子,在黑影里闪烁着。
“萧都头果然好本事,离着这么远都能发现在下。”那个黑影淡淡的说道,口音微带沙哑,似乎压抑着无穷的苦涩。
“周大哥,放心,没事的。”伸手拍拍站在身前那人的肩膀,那个黑影终于从后面走了出来。
萧天没说话,只是静静的打量这人。
这人应该年不过三十,身形瘦削,一袭看不清什么颜色的长袍,穿在他身上竟有些空荡的感觉。
脸色有些苍白,这种苍白在月光下,尤其显得明显。紧紧抿着的嘴唇,勾画出坚毅的纹路。最令人注意的,却是他的一双眸子。眸光清澈无波,如同井中映月,却又隐隐透出几分智慧。
此刻,站在那儿静静的看着萧天,毫无因萧天没反应而露出什么急躁的神色。
身旁那人这会儿也站了出来,却仍是略微跨前半步,两眼死死的盯着萧天。能看出他显得极为紧张,浑身崩的如一张拉开的弓,似乎下一刻便会射出致命的一箭。
这是个侍卫,萧天目光一转,心中便已了然。重新又将目光看向那个年轻人。
“我叫徐直”沙哑的声音又起,淡淡的飘在清冷的空气中。
第177章 :()
寒夜,冷风,月白如纸。
北风在空寂的街道间奔跑而过,纠缠起几片零落的黄叶飞上半空,在衣袂飘动中又滑落地上,拖曳出干枯的呻吟。
“这是我的侍卫,周开周大哥。”徐直察觉到萧天落在同伴身上的目光,又再介绍道。只是介绍完后,却见萧天仍是冷漠不语的样子,不由的微微皱了皱眉。
“。。萧都头难道不认得在下?”微一沉吟,他有些艰难的问道,面上神色忽然复杂起来。
“我应该认得你吗?”萧天终于有了反应,眉头微微一轩,淡淡的回道。
徐直心中喟叹。家毁人亡,虽不是这个人直接动手,但若从源头上说,却一切皆起于此人。可这么大的仇,人家偏偏真不认得他,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真可谓算得上一种悲哀。
“你这小人,敢做不敢当,算的什么男儿!真无耻。”身旁的周开再也忍不住,嗔目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