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医天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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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儿干娘,我已经习惯了。佑儿,你别太有压力,尽力就好。”
万恶的旧社会啊,明明母亲才是受害者嘛。张佑心情十分沉重,突然想起后世的时候,好像发生这类事情,原本受害的女方仍旧要受到不少非议,不禁叹了口气。也许,就算自己真的帮助母亲恢复了名节,仍旧会有人诟病于她吧?
“不行,我必须尽快强大起来,母亲为了我,连割腕喂血的事都做的出来,我绝不容许有人再伤害她!”
张佑再次发誓,沉默了下来。
马蹄声忽然自后边响起,张佑回头张望,只见四五名汉子拱卫着一名华服老者不紧不慢的赶了上来,老者六十来岁,须发花白,后背微驼,顾盼间却有一股睥睨万方之势。
他们越过马车,拐下大路,前进的方向,正是水潭对面的那处大宅——申家小姐的义父,也就是蓟州总兵戚继光的私宅。
不会是戚继光吧?可是,他若是戚继光,昨日申家小姐旁边的那名中年人又是谁?
张佑微微皱起了眉头。
第十三章 元辅有恙()
“军门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戚继光私宅内,听说蓟辽总督梁梦龙居然亲至,总兵大人不敢怠慢,亲自迎了出来,隔老远就大礼参拜。
梁梦龙正是张佑路上遇到的那位华服老者,眼见戚继光下拜,疾行几步,亲切的将其搀了起来,埋怨道:“你我同朝为官,相交多年,今日不过私下见面,元敬你又何须如此,快起快起!”
戚继光到底还是纳头拜了一下,这才起身,笑道:“话虽如此,礼不能废。”说着一顿,道:“前几日军门不是回京歇病假来着么,怎么不多待两天?还亲自来这儿找我,莫不是有什么要事吧?”
蓟辽总督府驻守蓟州,蓟州总兵驻守三屯营,二者相距不远,两人其实经常碰面。另外,二人都是张居正的亲信,私交也不错。之所以大礼参拜,那是戚继光为人做事的准则,至于平常说话,却并无太多的顾忌。
“这话说的,没事儿就不能来看看你?”梁梦龙玩笑道,接着板脸:“元敬素来也是热情人,连杯茶都不给喝,就这么大门口干杵着,恐非待客之道吧?”
戚继光老脸发烫,一边引着梁梦龙入内,一边埋怨:“还不是军门来的太突然,我这光顾着琢磨你的来意,都忘了……别的不说了,中午让婉儿下厨,我自罚三杯,这总成了吧?”
梁梦龙没接话茬,而是惊讶道:“这不是刚过完年嘛,你那义女又来了?”
戚继光苦笑说道:“可不是嘛,整天就知道疯跑,一点儿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别说我这个做义父的了,便是她父亲申大学士拿她也没办法……不过话说回来了,她的厨艺可不是一般的好,尤其是煮猪头的手艺,比抄手胡同的华家还地道,今日军门来的巧,昨晚才新煮的一个,等会儿吃正好。”
“这申婉儿的厨艺我可是早有耳闻的,你当初之所以认下这个义女,莫不就是瞧上了她的厨艺吧?”
这自然是玩笑话了,二人一边说笑着一边进了戚继光的书房,仆人奉茶已毕,又谈些京中琐事,梁梦龙突然叹了口气,戚继光知道要说到正题了,问道:“好好的,军门叹的哪门子气?”
梁梦龙道:“还能为何,还不是心疼咱们的元辅大人。临行前我特意去看过他,只比我大两岁的人,瞧着却像已经到了古稀之年。听他说,自打年前开始,就感觉身子愈发不中用了,自觉饮食减少,四肢无力……”
“哦?这么言重么?”
“半点儿都不假,圣上还派了御医呢,据说是体弱过劳,内伤气血,去年夏天京师又特别的热,以致积热伏于肠胃,流为下部热症,又多服凉药,反令脾胃受伤。听元辅的意思,是想着藉此机会,再次上书圣上祈休。”
戚继光的脸色沉了下来,自隆庆二年(1568),他在谭纶的推荐下,取代郭琥成为蓟州总兵以来,至今已有十四个年头,这是绝无仅有的事情,其中最大的功劳便是因为张居正对他的器重。
他是聪明人,自然理解张居正祈休的原因,无非是因为这几年的改革得罪了太多的人,神宗的年岁也越来越大,不想功高震主,想得个善终而已。他十分理解这种心思,也很希望这个对自己有着知遇之恩的少师元辅能够安度晚年。只是那样一来,自己这蓟州总兵的位置怕是也得挪挪了,而自己苦心孤诣多年整饬的军备事宜,怕是也得半路夭折。没办法,眼红他蓟州总兵之位的人太多了,仇恨张居正的人也太多了,他和张居正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没了张居正照拂,靠他自己,根本就守不住蓟州总兵的位置。
梁梦龙的担心和他差不多,两人共事多年,有些话根本就不必说出来,便能明白对方的心意。
“唉——”默然良久,二人同时叹息,梁梦龙道:“就只是便宜张蒲州了。”
张蒲州就是内阁次辅张四维,明朝称呼有地位的人,习惯称呼他的原籍。比如严嵩就叫严分宜,高拱就叫高新政,张居正则叫张江陵。
张四维是张居正引荐入阁的,不过,自从入阁之后,他便深得神宗皇帝器重,去年一品考满,如今已是柱国少傅兼太子太傅了,论皇帝恩宠,丝毫也不亚于张居正。
他是内阁次辅,张居正退休,顺理成章的,自然就成了首辅。
只可惜,他若成了首辅,梁梦龙和戚继光都清楚,张居正多年辛劳,怕是要付之一炬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引荐张四维入阁,是张居正政治上的一大败笔,便如当年徐阶引张居正入阁一般。天道好还,莫过于此。
戚继光没接话茬,而是叹息道:“时间过的可真快,转眼间圣上已到弱冠(二十)之年了,少师之任首辅,如今也有九个年头了。天不假年,咱们这些做下属的,除了盼着他身体康健,还能如何呢?”
梁梦龙附和道:“是啊,可惜时光易老,便只是华佗在世,也不能让人反老回春啊。”
就在梁梦龙和戚继光为了张居正的身体忧心的时候,张佑等人已经到达了夏各庄镇,在杨把总依依不舍,走出老远还不时回头张望的目光下,汇入了赶集的人流。
明朝沿袭元朝,县以下行政机构实行都里制,夏各庄正确的称呼应该是夏各庄都,类似于后世乡镇的级别。此地地处泃河之畔,北行五六里就是平谷县城,乃是去往蓟州的必经之地,人口流动性很大,比起小小的龙家务来说,自然要繁华的多。
今日大集,人比平日要多,不过也别指望用后世那种摩肩接踵的情形来想象它,稀稀拉拉的,还没后世普通县城的普通街道人多。
好在四周店铺林立,卖的东西还是比较齐全的,尤其是有家牌匾上写着“杏林馆”三字,一看就是卖药的,瞧着铺面不小,张佑不禁暗暗放下了心。
第十四章 中煤气了()
海浮石,丹参,威灵仙,都不是什么特殊的药材,杏林馆内果然都有,张佑对自己的方子有信心,每样多买了一些,花了整整二十文铜钱,拎着出来,见李烁面色有异,忙解释道:“多买点儿,万一再碰到别人需要的,也省的再跑一趟麻烦。”
“嗯。”李烁点点头,回望杏林馆,叹了口气。
张佑心中一动,问道:“好端端的,娘您叹的哪门子气?莫不是不信孩儿的医术吗?”
李氏在旁边插口道:“看来你这孩子大病了一场,真的是前事尽忘了,这杏林馆可是平谷黄家的生意,你娘这是睹物思人,怕是想起你们娘儿倆被郑太太撵出郑家老宅的事儿了,对吧烁丫头?”
李烁微微点头,一扯张佑,边走边道:“什么都瞒不过干娘,虽说那黄氏所为,多半和这黄家无关,可瞧着杏林馆,我这心里边儿仍旧有些不舒服,若非镇上只这一家卖药的,我还真不让佑儿来他这儿买药。”
张佑这才明白,原来这杏林馆居然是黄家的生意,想起方才买药时,里边不少等着东家瞧病的人,不禁问道:“这药铺谁主事儿?医术很厉害吗?我看等着他瞧病的人不少。”
“少东家黄伯强,郑太太的亲弟弟。”李氏说道。
李烁又道:“黄氏有一兄一弟,大哥黄伯谏,平谷县城杏林馆老号的生意由他打理。这黄伯强据说医术已经尽得黄世仁真传,比他大哥厉害,自立门户,来这夏各庄开了这家分号。”
黄世仁自然就是黄氏的父亲了,三字入耳,张佑险些笑喷出声,强自憋了回去,样子颇为怪异。李烁瞥他一眼,问道:“怎么了?”他说道:“没啥,就是觉得这黄老东家的名字有意思,世仁世仁,世代仁义么?那黄氏的闺名莫不是叫做喜儿吧?”说罢忽的想起喜儿是杨白劳的女儿,是自己张冠李戴了,不由失笑。
“嘿,别的你倒忘了,怎么竟记得住黄氏的闺名?老太太生前提到黄氏的时候,偶尔是叫她喜儿的。”
这下轮到张佑惊讶了,这特么的,也忒巧了吧(关键还是作者忒懒,外加起名无能)?
来前张佑带足了钱,自然是要大肆采购一番的。必须的生活用品就不必说了,还扯了不少布,快春天了嘛,该换去冬衣了,包括李氏夫妇的,一人一身,只多不少。这且不算,猪肉也割了十斤,好多天吃不到,他还真有些馋的慌。搁在后世,简直不可想象。
四书五经自然不能少,这是李烁此来最重要的目的,在她心里,儿子医术再高,也算不得正途,还是好好读书,考取功名才是正经。
三人大包小包的,正准备回家,张佑忽觉肩膀被人大力撞了一下,踉跄两步,差点摔倒,不禁回头看去。
“对不住,对不住,急着走路,没看见兄台,兄……佑哥儿?怎么是你?”一个十六七岁的小胖子,身背药箱,双手合十,不住的道歉,抬头瞧是张佑,登时变色。
李烁忽道:“原来是郑少爷,前边那位是你舅舅吧?瞧你们神色匆匆,谁得了重病么?”
一位中年人从身边经过,旁边跟着一名青衣仆人,二人都神色凝重,走的很快,这边说话时,那边已经走出了老远。
张佑先还奇怪小胖子怎么认识自己,听李烁称他为“郑少爷”,登时猜出了对方的身份,眼睛不禁下意识的眯了起来。
郑家少爷名唤郑爽,略怔一下,冲李烁躬了躬身:“姨娘原来也在,我还纳闷儿佑哥儿怎么跑镇上来了。将军关守备张老爷中了煤毒,这不遣人来寻我舅舅嘛,走的太急,不小心撞到了佑哥儿……舅舅叫我呢,先不说了。”
张佑回头望去,果见刚才过去的那中年人停在远处,不耐烦的望着这边。
郑爽快步离去,张佑好奇的问李烁:“刚才那小胖子是黄氏的儿子吧?怎么会在这里?还叫您‘姨娘’?
李烁说道:“老太太抬爱,视为娘如己出,我和那黄氏,原就是姐妹相称的。至于这郑爽,自幼在他外公家长大,受影响过甚,不喜诗书,偏好医道,黄氏也拿他没办法,只好托付给黄伯强管教,老爷在时就过来了,如今快一年了吧。”
原来如此,这年头居然有不喜诗书,专好医道的,张佑恶感稍去,隐隐对那小胖子多了些好感。想起他适才的话,问道:“刚才他说什么守备张老爷,这里不就是个镇子嘛,怎么还有守备呢?”
“他说的是将军关的张守备,咱夏各庄人口虽众,这么多年可就出了这么一个大官儿。”都知道张佑前事尽忘,所以即使他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也没人觉得他烦。
我就说嘛,守备应该是边军镇守关隘的最高军事长官才对,一个小镇子上怎么可能有守备?
听了李氏的解释,张佑恍然大悟,说道:“既然是这样,咱们就更应该过去看看了,万一能帮上什么忙呢。”
李烁说道:“我看还是算了,没听郑爽说嘛,那张守备中的可是煤毒……去冬戚家大宅的老管家就是中煤毒死的。黄伯强已经去了,咱们就别去添乱了吧!”
李氏也道:“你娘说的没错,另外这张守备据说颇得戚帅老爷器重,你这毛娃娃,莫仗着看过点医书就想去帮忙,万一不治,迁怒于咱们可就麻烦了。”
平头百姓,最怕的就是麻烦。
所谓煤毒,指的就是煤气,也就是一氧化碳中毒。
张佑的想法自然和二女不同,他才不怕找麻烦呢,听说这位守备老爷竟然还很得戚继光的器重,更加来了兴趣,甚至暗暗祈祷最好中毒特别厉害,黄伯强也没有办法才好。
“咱们就只看热闹,我准保不找麻烦就是。”他说道,见二女仍旧不愿意,眼珠一转,又道:“不是说那黄伯强尽得黄世仁真传,医术十分高明嘛,我就想看看他怎么治疗这中煤毒的,万一能学到些真本领,日后再碰到这种情况,不就不用抓瞎了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二女都信佛,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李烁看看李氏,叹口气,说道:“罢了,罢了,不过咱们可得约法三章,瞧热闹可以,万不可胡乱说话。”
张佑大喜,点头不迭,当先向适才郑爽离开的方向走去。
第十五章 呼吸停止 心跳停止()
夏各庄的街道名为街,其实不过一箭之地,三人走不多远,便见前边一座朱红的大门,门前石狮,拴马石俱全,威风赫赫,旁边小门小户跟其一比,顿时没了颜色。
“老爷啊,怎么能说去就去了呢?抛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啊……”
“爹爹……”
朱门大开,门前并无把守,围着不少平民,探头探脑的张望。未及进门,便听一阵夹杂着恸哭的声音传来,张佑心里咯噔一声,边吆喝着:“借过借过,大家让一让……”边加快速度向大门内走去。
“这孩子,腿脚不灵便还走这么快……佑儿当心!”李氏埋怨一句,提高声音,点着小脚紧跟在张佑后边。
李烁却是天足,不过她素知儿子性子倔,并未阻止张佑,只低头跟在后边,双臂蓄势护着,以防他不慎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