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桃花使-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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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偁道:“辽国如今已然芨芨可危了。”青河道人道:“那我大宋呢?”
史浩道:“我大宋自太祖开朝立国以来,便失燕云十六州之地,上百年来一直耿耿于怀想要恢复我汉人疆土,可是总是难成此事,先帝神宗朝时事败之时,官家便有遗训,若有收复燕云十六郡者可封王,是以当今权臣童贯联金出兵攻辽,名为收复疆土之大义,实则想要封王之一已私利,联金而攻辽实为不智之举,辽虽恶,却金更恶,辽学我大宋多年,尚有道理可讲,金蛮野粗俗之流,未教王化,夷狄也!”
赵子偁道:“那便如何?若能收的回燕云十六郡,便是童贯是图一已之私,若于国于朝有利,便是封他个王也不为过。”
史浩道:“话虽不错,可是与辽为邻和与金为邻,必是天地之差别,若我大宋联辽抗金,和谈之际讨要回燕云十六郡也是极有可能的,若是金亡辽,与金为邻,只怕金人贪婪成性,觊觎我大宋繁华,必乘胜率军南下侵我大宋,百年休战后战火重燃,百姓再无宁日,收复燕云更是难上加难,实则大为不妙。”
方进石听这史浩评论,也是当真有些道理,而且能预见金兵南侵,确实有几分本事,他这一篇大论,说的口舌飞沫,极有辩才,真有心想听他说下去,只是看乔怀山精神萎靡,再加上时间真的不早了,便上前道:“史兄讲的真是太好了,只是今日时间不早了,道长,乔老伯有病在身,你还是见他一见吧。”
青河道长本听的津津有味,给他这么一打断,心中不快,没好气的道:“你是何人,如此没个规矩。”他向窗外张望一下,似乎想叫那两个道人过来将他赶走。
方进石听了暗骂一声,乔怀山颤悠悠的说了一句:“莫急,我等的起。”他脸色苍白,用手抓了胸前衣襟,似乎有些呼吸不畅,乔凌儿轻拍他后背为他顺气,想是他这么多次了,她都见怪不怪了。
见乔怀山都如此说了,方进石按捺住心中的火气,回到乔怀山身边靠在墙上,想想这房中他似乎只有他一人着急,便有些觉得自己多事,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赵子偁道:“以史先生来看,当今局势我大宋应该如何?”
史浩道:“我大宋早已与金签订海上之盟,也已对辽用兵,这便是我大宋权臣之决定,哎,当日辽使来汴梁求援,官家不见辽使,辽使在院中痛哭曰:宋辽两国,百年和好,盟约誓书,字字俱在,尔能欺国,不能欺天。此言我听了别人传我耳中之后,顿感羞愧,想我礼仪上邦,信义为大,却让辽使如此之骂,可叹可叹啊,联金攻辽太过不智,当日听闻小种经略相公也曾说起海上盟约时道:‘今日之举,譬如盗入邻家不能救,又乘之而分其室焉,无乃不可乎?’可谓之真知灼见,可惜朝野之中无人听从,可惜可惜!”
赵子偁黯然点点头,这史浩说的深入他心,想着自己也是这般看法,才会想着冒天下之大不韪,暗助耶律大石,若是事情败露不成,便是资敌之大罪,可怜自己丹心一片,便是景王赵骇之雄才也不理解于他,心中不由暗自神伤。
青河道人问道:“那我大宋助金攻辽,胜算如何?”
史浩道:“如今辽金决战,我大宋如当年楚汉相争时齐王韩信之处境。”
青河道人道:“此话怎么讲?”
史浩道:“齐王韩信当时处境,与楚则楚胜,与汉则汉兴,今日之势,刚是我大宋助辽则辽灭金,助金则金灭辽。”方进石听了这话,开始觉得有些道理,后细想之下,以宋之当下实力,却未必能像韩信那般可以决定王朝兴衰存亡。
青河道长却是深信不疑,又问道:“以你之见,如今我朝助金攻辽,要多久可亡辽?”
史浩想了一想道:“大辽如今虽说多次败退,可是百足之虫,幅员广阔,又经营三百年之久,我朝又不能长驱直入北上,且女真人也征战多年,内损严重,辽国尚有机会重整河山,这时间么,只怕至少六七年内难以亡辽。”
方进石听了心中暗笑,他大致算过时间,若是按上学时的书本上写的,这辽国灭亡应该是在一两年之内,只是他穿越而来,有些吃不准是不是还是会按照史书那样发展。
青河道人沉思了一下,道:“这六七年间我朝应该做些准备,若是收回燕云之后如何治理,无论是辽灭金还是金亡辽,这次都有机会收复这十六州郡。”
史浩又道:“那我便再以我朝各路诸军之状与辽军实力作一比较,先从我河北西路说起,河北西路……”方进石一听,这又是一长篇大论,此时宋有二十三路之多,辽也有五京六府一百五十六郡,若是他这般说下去,岂不是天光大亮也说不完。
第62节 开新合故置何许()
所以方进石抢上一步大声道:“史兄说的好极了,如今辽国半部已被女真人攻占,亡国只是迟早的事,就不用再一一做这些没用的比较了,我瞧史兄说了这半天也口渴了,就请先喝口水吧。”他顺手把旁边桌面上赵子偁的茶杯拿了过来,塞到史浩手中。
史浩正准备滔滔不绝的展现一下自己过人的才气和对宋辽两国了解的心得成果,让他打断了话头,然后又这么塞了一个杯子在手中,心中着实不快,可是他是个比较斯文的读书人,不想和方进石争论,只好闷站在旁边。
方进石转了头对青河道人道:“道长,你看我们来了这么久了,乔伯他身有重病,还一直坚持着的来找你,必有要紧之事,你就先见见乔老伯再听他胡说八道吧。”方进石心中忍了好久,所以这时说话就有些火气。
青河道长将脸一沉,对乔怀山道:“这无知黄口小儿是谁?怀山,他是你的徒弟还是你的女婿?”
乔凌儿顿时让这道人说的有些脸红,忙将脸别过窗外,乔怀山咳了一声道:“他是我的一个世侄……”说完以后又是连咳几声,乔凌儿赶紧又去为他轻捶后背。
方进石见这乔怀山居然这样认下他,很感到意外,在他的想象中,乔怀山是有些讨厌他的,而且他又对这老道人十分尊敬,没想乔怀山却能为他开脱。
青河道人真的有些生气方进石了,听了乔怀山的话道:“无知之徒见识浅薄!让你的世侄滚到外面去,别扰了我这两个客人的雅兴。”他这样的下逐客令,顿时让方进石以前压下的火气一下子冒了出来,方进石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臭脾气,火气上来再也不管这老道是什么人了,跳了起来大声道:“你这个杂毛老道牛鼻子,敢骂老子见识浅薄,以为自己老了点就了不起了,你写的那本破书最好一把火烧了,以后我大宋最主要的对手是女真金国,要你那破东西还有何用!”
方进石又转头对赵子偁道:“秀王爷,你也别去做那件事了,辽国人只会把你的东西再转送给金国人的。”
他这么撕破脸皮的一骂,那老道脸色铁青,猛然站了起来顺手在角落书柜后一抄,手中便提了一根长枪,大喝一声:“找死!”向前一步对着方进石分心便刺,他这一下动作快速,几人怎么也没想到这老道年纪这么大了脾气还是如此火爆,方进石更是转了头和赵子偁说话,等警觉转头时,只看到明晃晃的枪尖已经到了眼前,想要咧身去躲,还哪里来的及。
感觉身后人影一闪,乔凌儿已猱身上前,她伸手突的一把将那枪头抓在手中,顺势向前一带,跟着踏前一步,身子沿着枪身便抢到这老道面前,她弯了双指如勾去抢这老道的双目,这几下动作快速连贯,一气呵成,乔怀山在身后急喝道:“不可!”她的手指已搭在这老道的眼皮之上,硬生生的定住,微停一下,便缓缓的收了回来。
方进石惊魂未定,那老道也是一样的惨然表情,似乎不敢相信方才发生的事情,他将铁枪在地上一丢,向乔凌儿点点头叹了口气道:“老了,真是老了。”
乔怀山喝道:“凌儿,怎可如此胡闹,还不快向大帅磕头认错。”乔凌儿哦了一声,极不情愿的迟疑着,她一向对父亲奉若神明,心中实在是极不情愿,可是却不敢违抗,最后还是前去要向青河道人磕头。
青河道长伸手拦了她道:“不必了,我是你舅舅,就算是真让你弄瞎了眼睛也只能自认倒霉了,哎!”他这话颇有些自嘲的味道,后面的叹息却是表明真心并不在意了。
方进石和乔凌儿都是大吃一惊,乔凌儿更是回头望着乔怀山,神色间带着不敢相信的样子,乔怀山颤抖着扶着桌面站了起来,向着青河道人缓缓躬了一身才道:“大帅,这么多年以来,我心中一直觉得愧对大帅,日想夜想着都盼望可以得到大帅的宽恕。”
青河道人缓缓点了点头道:“你没有对不住我,你是对不住你自己,当年你在我军中之时,武艺高强,数年不遇敌手,部下军士都以在你属下为荣,大好前途之际,是你自己鬼迷心窍自甘堕落,你何曾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更不需来求得我的宽恕。”这青河道人似乎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多年过去仍隐隐有气。
乔怀山沉默了一下,道:“大帅,我此次前来,除了向大帅赔罪之外,还想请大帅告知……”青河道人回头看着他道:“我不是早就告知你了么?她早就死了,十几年前就死了,难道你认为我是骗你的不成?”
乔怀山道:“怀山不敢,我如今已病入膏肓,没几天活头了,若是她真的死了,还求大帅能告诉我她的坟地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青河道长皱眉道:“莫非你还想着能和她埋在一起?她姓高,活着是姓高的,死也是高家的鬼,十几年了,你难道还放不下么?”
乔怀山沉默下去,叹了口气咬了咬牙道:“她纵然是死了,纵然是姓高,可她终归是凌儿的娘亲,你是她亲舅舅,难道她去给她亲娘坟头上上一柱香,你这亲舅舅也不肯成全她么?”青河道人听了他这话,叹息一声,沉默不语。
乔凌儿越听越是心惊,她父亲从来没有提起过她有个舅舅,她自小父亲便告诉她娘亲早在她出生之时便已经死了,儿时有时问一下母亲的事,父亲都沉着脸几天不理她,因而以后便不问了,她怎么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父母亲是一种如此复杂而畸形的关系。
方进石这才听的明白,当年乔怀山在这青河道人手下效力,勇武无敌前途光明,却不知为何迷上了大帅已嫁到高家的妹妹,两人私通生了一女,想来这大帅得知也是异常生气,后面的事虽然没说却也能猜到几分,怪不得这青河道人对这乔怀山父女没好气,乔怀山即使已经病成了这样了还是心有余愤,内因就在这里。
青河道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冤孽!冤孽啊!当年高定远将军拼力死战战功赫赫,被俘四年受尽折磨,没死在西夏人的手里,却因为你们一已之私情愤而自刎,每次想来我都觉得万分对不住高将军,他为国为民却落得如此下场,他又向谁说理去!”
乔怀山低头不说话,青河道人又道:“若是当年你让他一刀杀了,我都会觉得你是条真汉子,那怕你当时逃走,他也不会因打不过你而自刎身亡,你这么有本事,又何须今日低下头来求我这个没用的老道士。”
乔怀山连咳数声,他一激动病情反复,话一时都说不出来,方进石心中暗叹一声,看这样子今日这老道不会告诉他们准确的消息了,于是他走上前对乔怀山道:“乔老伯,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乔怀山好容易缓缓上来一口气,痛苦的点了点头,方进石伏下身去将他背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屋中的史浩、赵子偁几人,那老道坐在那里面沉似水,赵子偁和史浩插不上话不知该说些什么,陈瞎子看不见东西,只是傻坐在那里。
方进石背着乔怀山走到门口,转身对赵子偁道:“秀王爷,那件事当真要从长计议才成,辽国两年之内必亡,谁也救不得了。”
史浩忍不住道:“若是辽国不亡呢?”方进石昂首道:“那我便将自己这颗脑袋输给你。”史浩道:“我要你脑袋有何用。”
方进石不再理他,背着乔怀山走出房屋,乔凌儿在后跟着,她心情沉重又复杂,一时间五味杂陈,此进天色已经红日西沉,方进石将乔怀山送到陈瞎子家中,乔凌儿这才仿佛回过神来,赶忙为乔怀山去煎药做饭。
方进石心中极为挂念施全伤势,本来来此的目的是想请李木番的,如今李木番已经走了,还在此耽误了这许久,也不知孙棕西孙大郎中去为施全治伤了没有,梁翠容找的那个张仙的二徒弟也不知请到了没有。
他走到厨下,对乔凌儿道:“乔姑娘,我还有要紧的事要回去了,过几天再来看你和乔老伯。”
乔凌儿鄂然抬头,低声道:“方大哥……要……要走了?”方进石看她神情,心中一软,想着这乔凌儿如此一个没主意的人,又忽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又要照顾重病人,当真是太难为她了,只是施全那里也是极需要人来照看的,实在没法抽出身来帮她了。
方进石道:“是啊,我有个义兄受了重伤了,我本是来请为你父亲看病的那位李郎中的,没想到他已经走了,我义兄那里无人照顾,所以要赶回去。”乔凌儿哦了一声。
方进石又道:“你两位师哥呢?全都走了?”乔凌儿点点头道:“他们……很多事情的。”
方进石道:“那我有时间再来看你们了,我走了。”乔凌儿嗯了一声,送他出了门口,她望着方进石慢慢走远,心中暗恨自己:怎么不问问他住在哪里呢?
方进石上了马背,告别乔凌儿走到黄花观前,却见赵子偁正骑了马站在路边等着他呢。
第63节 着叶满枝翠羽盖()
黄花观的大树下,赵子偁骑了马当前而立,后面那书生史浩也骑了马站在身后,他旁边是两名赵子偁的随从,前面一人是邵云邵大伯,方进石现在已经知道他有个兄弟邵兴在张宗鄂手下,大致能分的清楚两人相貌,另外一人方进石一望之下,心中微怔,这人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