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汉土-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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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丰骇然失色，忙起身迎了过去。只见一个皮球样的身形从那大车中，由从人扶着下来，身材倒是挺高，可这身形足有常人三个那么大，脸色可比邓丰还白皙，肉也更多。
邓丰拜在一旁道：“下官操持‘宫膳宴’，不知孙常侍驾临，有失迎迓，望请恕罪。”
少府卿为九卿之一，掌宫中御衣、宝货、珍膳等。太官令隶属少府。孙璋又是中常侍，又身居少府，自然是他顶头上司。谁人又不知孙璋乃是宦官党羽掌权一众？
孙璋斜睨道：“本官奉旨办事，正巧路经此地。忽记起尚有这‘宫膳宴’，正想着我京城之地，该有出众上品以奉圣宴，便来亲瞧一番，怕你拿捏不够。”
邓丰大汗淋漓，忙道：“是是，下官才识有限，正苦于不得精品细察，孙常侍能来主事，自当我等荣幸之至，感激涕零。”
孙璋表情冷淡，慢慢走到那棚下，坐到了之前邓丰的位置，那邓丰自然伫立一旁，谨听吩咐。
孙璋瞥了一眼台上，道：“台上诸菜，皆来一碗。”
邓丰忙道：“是是。”他吩咐属官，快去做事。
不一会，三道菜肴陈在案上，另有七道由七名太监捧着。
孙璋拿起一副新筷子，一个新汤勺，小心吃了起来。他吃得实是又细又慢，看得众人也是难耐起来，却也无人敢做声。就连之前那些趾高气昂的贵族，此时却也静静端坐，不敢稍有妄动。他们爵位并不很高，至少在孙璋面前实与寻常官吏毫无分别。
孙璋吃了九道菜，那第十道菜由邓丰自己捧着，这邓丰苦笑道：“此菜味涩难咽，怕是坏了孙常侍的雅兴。”
孙璋鼻子微微一动，道：“端来。”
邓丰不敢不从，忙小心翼翼放在他面前。孙璋端起碗，尝了一口，“咦”的一声，抬头瞪了一眼邓丰，把这邓丰瞪得心惊肉战。
孙璋一口气喝了，吃了里面的一些鱼鲜海味，意犹未尽，道：“这是什么菜？”
邓丰只知道是满月楼的菜品，却未曾问过。他正要让身边太监去问台上的老尧，只见童睿在观众席起身，作揖道：“小人是满月楼东家，冒昧回禀孙常侍，此乃祖传名菜‘佛跳墙’。”
邓丰皱眉道：“大胆，谁人传你说话……”
孙璋道：“不打紧。”他盯着童睿，道：“这菜品实属天下美味，来人，将余下的给我端来。”
邓丰听得战战兢兢，忙吩咐下去。将那一锅佛跳墙放到案上，孙璋又慢慢吃了起来。过了足有小半个时辰，这人居然将一整锅汤水佳肴全部吃完。
孙璋心满意足地站起身道：“连年举办‘宫膳宴’，终究有收获，佛跳墙，好名头。”他说着便走，上了车后，车队缓缓离去。
邓丰已经魂飞天外，孙璋一定早已洞悉他欺下瞒上，欲要打压满月楼。赖得他平日孝敬有佳，实无阙误，否则今日之事少说杖责，大则官位不保，人头堪忧。他清了清嗓子，理了理官服，对身边小太监说了几句。
那太监匆匆上台，嚷声道：“今年魁首，为满月楼佛跳墙。其余云鹤楼、龙云阁、聚仙斋、宝华轩四味也不无佳处。命五位厨子今晚入住宫内，明日呈味龙案。”
诸人拜倒称谢。邓丰心神不宁地上了车驾。其余众监给那些厨子、掌柜、东家说下今晚进宫的事宜，要他们除了厨子外只可带两名从人，且嘱咐了宫里规矩，乱走恐有杀头之祸。众人哪能不晓深宫禁地，连连点头。
晚上，吃过饭后，童虎、老尧及一名年轻的厨子，进了皇宫偏门，由邓丰手下太监接引，住进了一所二层楼内，其余四家的人也都在此处。
童虎凭窗而望，周围侍卫林立，严加密布，显然是怕这些外面来的人坏了规矩。而这些人哪敢乱走，进来后一颗心不免七上八下，话也少了很多，朝政、民生、宫事不敢提及。怕是随便一句说错，让人听去，有性命之忧。
由于佛跳墙煨制时间较长，已与管事太监沟通，丑时要去御厨房起灶。
一到丑时，童虎等三人便在太监引路下到了御厨房，里面只有寥寥几个御厨，专门为三人拿食材，和说明皇宫做菜的规矩等等。也怕佛跳墙里有哪味带毒的材料，坏了皇帝肚子，那可是杀头大罪，谁也不敢怠慢。御厨问明了材料后，方点了点头，却也不知这东西是否能吃，总觉得怪异的很。
众人开始忙活，御厨说了一会后，准备了食材给他们，便在一边的墙角坐着打盹。毕竟夜深，这煨制时间又长，谁高兴陪着他们。
第137章 宫膳宴（五）（）
童虎心下大喜，走到门外一张，居然没有侍卫。他谨慎地观望一阵，见一队侍卫经过大门外后，他便悄悄溜了出去。宫中太大，他根本没有把握能找到人，仅仅是想打探一番。他想：“明日若是得了恩宠，再行打通与宫监的关系，日后要问出小雪的下落怕是不难。眼下我就来瞧瞧你这灵帝的内宫是什么模样。”
他纯属好奇又好玩，可也隐隐在想：“要是就这么让我找到了人就更好了。话说师父在哪呢？”
忽见一名宫女挑灯快步，神色匆匆。童虎忙跟上，从后一手捂着宫女嘴巴，一手掐着脖颈。
宫女一惊，却也动弹不得。童虎将她拖到一处路边假山石之后，他压低声音道：“不要做声，否则一掌劈死你。”
宫女点了点头。她原本在宫里就是小心度日，只要能活命，依着就是。
童虎松开她道：“你老实答应，我问一句……”
宫女骇然伏地道：“饶我贱命，此乃……此乃何皇后之意，我……”
童虎大吃一惊，心想：“我道是她在作甚，这么鬼鬼祟祟，原来还有因由。她定当以为行事败露，如此慌张。”
他压低声音道：“你既做了此事，当该知道祸坐九族。”
宫女更是不住颤抖，道：“这……这……”
童虎道：“你可有悔意？”
宫女猛点头，直磕在地上。
童虎道：“你细细说来，我看是否可以为你在陛下面前开罪。小声一点，若要让人听了，我保你不得。”
宫女凑近轻声道：“何皇后嘱我夜深无人时，给王美人送补药。”
童虎冷哼道：“补药？”
宫女颤声道：“下了鸩毒。”
童虎道：“适才你去了多久？”
宫女道：“已过了半盏茶吧。”
童虎问道：“你见王美人喝了？”
宫女点了点头道：“怕是已经……”她死死抓着童虎靴子，哀求道：“放我出宫吧！”
童虎心想：“那王美人岂是白痴？深更半夜喝你个屁的补药。”他道：“她怎可喝下？”
宫女支支吾吾。
童虎道：“老实交代。”
宫女道：“她染了风寒，我借口御医送药，她便喝了。”
蓦地，人声忽起，远远传来。那宫女牙齿打颤。童虎听得有人在外喊道：“快，速速去查！”
“把宫门，宫墙看严实了。”
“你带两队去那边……”
假山外的路上，不断有侍卫来往，又有宫女、太监的声音。童虎大概已经明白了，王美人中毒已发，宫中大乱。
他心想：“这宫女也是依计行事，若是反抗何皇后，也是死路一条。这件事情一做，她本是要死的，无论哪一方都留不得她。也是可怜，要不把她偷出去？怎么做呢？”
正当凝神细想的时候，这宫女居然穿进了假山石洞。童虎冷不防吓了一跳，忙去抓，却由于洞内过于黑暗，一头磕在石头上。
他心想假山石不过这么一片地方，我进去抓她不到，不如就等在外面。
他便绕到一侧，往路上看，四下无人。忽地，那宫女冲了出去。
“谁！”一队侍卫从南面的墙角拐过来，正好瞧见宫女。
童虎心想：“这里是不能躲了，让这女人给害得。”
而另一边，又有十来个侍卫冲了过来，正巧看到了童虎的影子，他心叫：“坏了！”顿时皱了皱眉，快步冲出，猛地一把将那宫女扑倒在地。他喊道：“快抓住她，快抓她，她毒死了王美人！”
那些侍卫本就在找这个宫女，听得这么说，心中大喜过望，忙过来将那宫女牢牢缚住。
童虎以及这宫女被带到了皇帝的寝殿里，两人跪坐在地。一人身穿将军甲胄伫立一旁，之前只隐隐听人唤他“光禄卿”，童虎暗想：“这是皇宫侍卫统领的意思，倒是个大官。不过这是皇宫，见皇帝也是有可能的。”
不一会，有人从内屋走了出来，是两人，童虎从脚步声判断，一男一女。
忽听那光禄卿拜了拜道：“微臣夜扰陛下，还望宽恕。愿陛下千秋万岁，长乐未央。愿皇后千秋万岁，长生无极。陛下，依王美人身边宫女所诉，便是这个大胆的宫女下毒。而这人是昨日‘宫膳宴’获魁首的厨子，正在御厨房准备一道菜品，据说需要几个时辰煨制，便深夜赶做。正巧，就是他抓得贼人。”
灵帝叹了口气道：“崔烈你做得好。”
童虎心下一惊，心道：“灵帝？这是什么套路，我可没想见你啊。哎，伴君如伴虎，若是一言不合，我就载这里了。”他低着头，没法看清他，只看到了他金丝靴子。
灵帝语气平稳地道：“抬起头来。”
童虎和宫女缓缓抬头。童虎只见灵帝三十多岁，脸容稍黄，眼圈微黑，眼睛红肿。一边的女人二十来岁，尤为丰满，媚眼如丝，其貌甚美。
童虎看得出，灵帝很悲伤，可这女人却半点没有哀愁，隐隐还有一丝笑意。他心想：“她便是何皇后了。”
宫女拜了一拜，道：“小人拜见陛下，愿陛下千秋万岁，长乐未央。小人拜见皇后，愿皇后千秋万岁，长生无极。”神色甚是慌张。
童虎跟着学做，扬声道：“小人拜见陛下，愿陛下千秋万岁，长乐未央。小人拜见皇后，愿皇后千秋万岁，长生无极。”
灵帝狠狠地盯着宫女道：“你何以毒杀王美人？”
宫女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嘴唇在抖，视线在何皇后身上游移不定。
何皇后厉声道：“快说！”
宫女断断续续地道：“我……我……”
竟是半句说不出。
灵帝皱了皱眉，盯了一眼童虎道：“你怎抓得她？”
童虎沉稳应对，道：“回陛下，草民在御厨房中忙碌，正好内急，便想去茅厕，隐隐见她鬼鬼祟祟。我未理她，她却找上我，求我带她出宫。我心想：‘此人定是犯了大事，怎能让她溜了？此乃天子禁地，不容她说走就走。’我便吓唬她几句，岂料她道出实情，将我吓了一跳，还冤枉我，说我若不带她出去，便要说我是同谋，我……”
“你撒谎！”宫女急迫地道。
崔烈一怒，一把揪着她的后领，道：“犯妇，谁让你说话了？”
何皇后冷冷道：“给我打！”
崔烈来回打了十几个耳光，将宫女扇得眼冒金星。
童虎暗想：“何皇后原本应该是要杀她的，只是她半路让我劫了，没回去。眼下何皇后肯定急于给她定罪，不容她多言。”他便道：“草民只是给厨子打下手的，怎会溜进来帮她这种大逆不道之事，还请陛下明辨。”
第138章 郎将（）
灵帝幽幽叹了口气道：“这宫女为何要毒杀王美人……她一定是有因由的，皇后，让人查查，她是哪里的。”
何皇后待要说话，只见那宫女缓过神来，脸孔红肿地道：“皇后你救我……你说过会保我的。”
何皇后惊怒交集。
童虎转而一想：“这宫女是死定的，就这事也不可能绊倒何皇后。”他道：“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是王美人曾因小事命人杖责于你，你心中愤愤……”
“正是！”何皇后斩钉截铁地说道：“此等犯妇，留她作何，简直有污圣听。”
灵帝又叹了口气。
何皇后依偎着他道：“陛下，速速杀了这个贱妇，以正视听，留她在宫里，王美人泉下有知，定会怪责于我。这是孤管教宫人不严之过，也请责罚孤吧。”
灵帝忙道：“皇后万勿动气。”他指着那宫女，道：“推出宫门斩立决，夷三族。”
宫女死命喊叫，崔烈一脚踢在她脸颊上，顿时昏了过去。崔烈命两名侍卫将她拖了出去。
童虎心中一凛：“哎，诛族未免太狠，可惜我无力回天，你这宫女也怨不得我。适才你若不冲出去，我虽可能救不了你，也未必卷进来。”
何皇后道：“此人立有大功，陛下应当论功行赏。”童虎只见这皇后满目媚色盯着自己，一股寒气从头顶直透背心，心想：“她动什么脑筋？莫非刚刚我那手顺水推舟帮了她，她心下受用，赏赐于我？”
灵帝点了点头，沉声道：“你阴差阳错立了奇功，想要什么赏赐？”
童虎心道：“这叫什么呢？我可不能直接说要小雪，也不好说让他放了恩师。啧，除了这两样，我还真是没什么想要的。”
正犹疑间，忽听何皇后道：“我瞧他一表人才，到底不是做厨子的人，不如赐个小官。”
童虎已有计较，忙道：“回禀陛下，草民曾有习武，会点功夫。如能在宫中当个守卫，也是光宗耀祖。”
何皇后脸露喜色，道：“陛下，不如将他给了崔光禄卿，管教一番，当个宫内侍卫。”
崔烈作揖道：“陛下，皇后，此人确实骨络惊奇，若是练武，怕是好手。”
童虎听得出，他大半是在迎合何皇后。
灵帝道：“嗯，此人肯舍命抓了那个妖妇，自然对朕忠心耿耿。崔烈，他就归你管，多多照拂。”
崔烈道：“遵命。”
童虎心下大喜，忙拜道：“谢陛下皇恩浩荡。”
老尧见童虎没了人影，昨夜宫中又有骚动，不知发生了何事，他心中惊惧。
黎明时分，他依着门，一直在张望。忽地，只见一个人黑甲佩刀，大步走了过来。
他看得瞠目结舌，道：“你……你……童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