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大全集-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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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娘这是第一次乘坐皇后的金根车出行,难抑喜悦兴致,竟然叫宦官掀去车帘,向围观的百姓微笑挥手——霎时间,所有人都把那些街谈巷议的宫闱秘闻抛诸脑后了,大家都被这位新皇后的魅力倾倒。她美丽端庄,犹如雍容华贵的牡丹;却又平易近人,恰似娇艳俏丽的玫瑰,浑身上下散发着亲和感。而热衷外事、爱出风头、喜欢亲近臣民这几点更是以往那些深居宫中的皇后所不能比拟的!
大慈恩寺位于长安西南晋昌坊,南邻曲江池,乃是在北魏净觉寺遗址上仿照祗园精舍扩建而成,占据半坊之地。寺内重楼复殿,云阁洞房,共有十余院落,房舍一千八百九十七间,皆以梓桂櫲樟等香木筑成,伴以朱玉金翠、秀木奇石,瑰丽繁华五彩缤纷;建寺之初便有僧众三百人,这几年更有增加,此外还有许多外地来的高僧,如简州福聚寺靖迈法师、幽州昭仁寺慧立法师、洛州天宫寺玄则法师等五十余名大德同奉神居,协助译经。
大驾降临之际玄奘法师身穿先帝所赐的摩云袈裟,率领阖寺僧众出门迎接。于志宁、来济、韩瑗、李义府、杜正伦五相,御史大夫崔义玄、黄门侍郎薛元超、中书侍郎李友益,给事中刘仁轨、源直心、许圉师,中书舍人李安期、董思恭、孙处约,尚书左丞长孙祥、尚书右丞刘燕客,以及阎立本、辛茂将、许敬宗、高履行、唐临、段宝玄等朝廷重臣无不到场。释门更是来了不少大德,如普光寺栖玄长老、大总持寺普应法师、弘福寺怀仁法师、丰德寺道宣法师、德业寺萧氏三尼,站在人群最前面的便是太尉长孙无忌!
深居简出的长孙无忌来这里不是偶然,而是作为李治钦点的送碑使者前来。对于外甥这个决定,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先帝撰的碑是我和褚遂良主张要立的,如今你又让我立你写的碑,这是什么用意?难道是想羞辱我?
可是有圣旨在,长孙无忌又不好违抗,还是硬着头皮来了。一片“万岁”声中李治缓缓下车,只是向众人摆摆手以示免礼,便忙不迭走到无忌身边:“舅父,近来身体可好?”
“蒙陛下挂念,老臣一切安好。”但事实并不似他说的那般。或许权力这种东西真的能使人保持青春,无忌丧失权力不过两个月,竟颇显老态,两鬓几乎全白了,脸庞也消瘦许多,额头上添了两道深深的皱纹,连声音都越发显得低沉。
“朕没记错的话,您今年已六十有三……多保重身体啊。”李治不免有一丝动容——当年四哥李泰声势无俦,他本无希望入主东宫,是这个舅舅将他推上太子之位,又扶他坐上皇帝宝座。吃水不能忘了挖井人啊!
无忌再度抱拳施礼:“谢陛下关照。”除了这种客套话,他还能说什么呢?舅甥闹到这地步,说到底还是怪他自己党同伐异、以臣凌君所致。时至今日他才算明白,自己错看了外甥,雉奴远不似他想象的那么软弱,更不似他想象的那么单纯!
李治的恻隐也只不过是一瞬,继而轻轻叹了口气——已经毁灭的东西是没办法弥补的,谁叫这天下只能是一人之天下?兆庶之所瞻仰,万众之所归往。既然身为帝王,想要掌握乾坤有一番作为,就免不得割舍某些东西。如今心愿得偿,又有何怨?
想至此李治端起人君的姿态,询问:“听闻您修纂的《五代史志》已大体成书,何日呈给朕看看呀?”
《五代史志》是根据贞观年间所修的梁、陈、齐、周、隋五朝的史书编纂而成(今已无单行本,汇入二十四史中的《隋书》),是令狐德棻、李延寿、于志宁、李淳风等人共同编纂,长孙无忌不过是领个总编的衔。听外甥如此询问,无忌哭笑不得,明知这是没话找话,却只得认真答复:“礼仪、律历、食货、天文等志皆已完成,唯经籍志迁延多年。皆因自晋至隋,三百余载战乱不息,珍贵典籍多有毁损,虽存书名难觅其踪。臣等也只能勉力为之,书成之日臣必叫令狐侍郎立刻进呈陛下御览。”
李治却没理睬一旁的令狐德棻,满脸疑惑道:“何劳令狐侍郎?舅父既总监此事,何不亲自呈给朕?”
无忌眼前一亮——这话什么意思?让我重回朝堂?莫非他还想倚重我?
李治却不是这个意思,只道:“三百年天下动荡,梁陈齐周尽归尘土,隋朝两代而亡,多少坟典书籍毁于兵燹?可知天下贵在太平。朕最爱惜书籍,魏文帝曾言,‘文章者,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如今虽非大同,却还算文教昌明、四海稳固,还要劳舅父您多费心,帮朕修几部大典。这可是利济于今、功垂于后的好事。”
无忌方现明亮的双眸又渐渐黯淡了——编书是什么要紧事?这不是原谅重用,而是微不足道的施舍!外甥不过是为了保全面子,让他回朝堂充个数,做一件鲜亮而无用的装饰。可事到如今还有选择吗?无忌本来已动辞官之念,但思来想去终觉不妥。一者亲族子侄甚多,尚托庇于他,总不能前人撒土迷后人眼;再者高阳公主案结仇甚众,他身在京中旁人还有点儿顾忌,一旦放手而去别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祸事必不远矣。况且李义府、许敬宗皆非善类,他们也等着落井下石呢!如今想进不能进,想退也退不得,无奈之下无忌只得违心答应:“臣蒙陛下器重,喜不自胜,何敢言辛苦?必竭尽所能。”
“好。”李治满意地点点头,“有您这句话,朕就放心了。朕看您最近清瘦许多,也要保重好身体。”说罢在法师引领下进寺去了。
“谢……陛下……”无忌喃喃地咕哝一句,心中甚是惆怅。虽说自古天子无过,皆臣失道,但是二十多年对外甥的疼爱就换来这么个结果吗?无忌又悲、又悔、又叹。
正嗟怨间,却见武媚娘在宦官拱卫下款款而来,无忌悲意尽去、怒气上涌——悔不该当初误听柳姡е裕谜飧龊荻靖救嘶烊牒蠊缃耩既党病⑷胫鹘贩浚栉哿酱跤⒚蛔罱纸璞嶷匦值苤麓笞鑫恼拢凳裁捶辣竿馄荩獠皇敲靼谧胖干B罨苯形夷芽懊矗课胰椿沟孟蛩├瘢赡眨〉乱阎链擞职诶穹ǎ坏每嗫嘁蹋谑敲闱孔饕镜溃骸袄铣疾渭锬铩
媚娘嫣然一笑:“太尉可还安好?”
或许媚娘并无恶意,只想表现胜利者的大度。可在无忌看来这句问候并无诚意,笑容中也饱含着嘲讽。对李治他还残存几分愧疚和亲情,可对这个女人他实在没一丝好感,甚至他觉得自己与外甥的权力之争都被这个女人利用了。无忌越想越气,收起恭敬之态,傲然挺胸道:“错蒙娘娘惦念,老臣还吃得下、睡得安。”
“哦?”媚娘本就不是省油的灯,见他还这般强硬,霎时间种种旧恨涌上心头——当初我与雉奴亲访太尉府,赠十车珍宝,封你幼子高官,你置若罔闻不理不睬;我娘亲年逾七旬,在你面前苦苦哀求,你丝毫不悯。直至今日你还这么嚣张,以为我武媚娘好欺负吗?
她心中愤恨至极,却越发笑得温婉:“记得太尉最爱与亲朋下属饮酒聚会,近来可还有此雅兴?”
昔日门庭若市的太尉府,现在几乎门可罗雀,饶是如此王德俭、侯善业之辈还时常派人窥伺,哪敢有什么聚会?长孙无忌毕竟是三朝元老,即便失了权柄也还是皇帝舅舅,无论大家背后怎么议论,见了面仍需恭维三分,哪受得了如此奚落?当即反唇:“此乃老夫家事,不劳娘娘费心。我还想提醒您一句,如今您是中宫之主、万金之躯,似今日这般抛头露面成何体统?当深居宫中、静恭自思,才像个名门望族大家闺秀。”
“哼!”媚娘见他到如今仍不忘嘲讽自己非名门之女,不禁一阵冷笑,“妾身之事也不劳太尉费心。”
“那便最好。”无忌更向前一步,“既然如此老夫谨守臣节,也请娘娘稳居深宫,可好?”
“你……”
“娘娘好自为之。”
“彼此彼此……”媚娘头也不回地去了。
太常卿高履行就站在一旁。他虽是无忌的表弟,但无忌幼孤,赖他父高士廉抚养,因而两人如亲手足;眼见媚娘与无忌交恶,他也极是不忿,凑过来牢骚道:“这女人忒猖狂,难道咱任由她作践?李义府、王德俭他们沐猴冠带,前日因为一点儿公文上的小事,崔义玄那老儿竟当面折辱我,这口气如何能咽?再这样下去朝廷必坏,咱们不如……”话未说完又觉有人拍他后背,回头观瞧,是无忌的族侄长孙祥。
辈分虽是族侄,其实也年逾五旬了;尚书左丞虽不及宰相,却也是正四品尚书省要职,御史台监察百官,而尚书丞反有监察御史台之权,属于实权派人物。长孙祥没说话,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莫再议论——小心隔墙有耳!
高履行会意,立刻闭嘴。昔日威震朝野的关陇权门竟然落到这步委屈境地,岂会甘心就范?三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三。防微杜渐
慈恩寺雁塔乃永徽三年所建,当时玄奘为了安置西域所请经籍、法宝,避免水火侵害,决定在寺院端门以南修建浮屠。最开始的计划是仿照毗罗国大觉塔(菩提伽耶)样式,以石料砌成三十丈高塔,因塔之基座呈雁翼形状,故而称雁塔。但通筹下来耗费人力物力巨大,于是由朝廷出钱,改以砖石为料,修成五层浮屠,仍保留雁塔之名;塔内藏玄奘自西域携回的经卷六百余部、如来肉身舍利一百五十粒,还有金银佛像等物。三年前竖的两块《圣教序》碑就分列塔的两侧,乃李世民所撰,褚遂良执笔。
皇帝亲书的碑文,自比臣子代劳更加珍贵。为此玄奘法师在雁塔前特意建造碑亭,复拱重檐,云楣绮栋,越发显得非同凡品——并非佛门之人势利眼,毕竟时移世易,现在是李治的天下。他的书法造诣虽不能与褚遂良相比,但也颇为可观,楷隶草行都还不错,更兼帝王之气压人一头。三块碑同立,说好听点是交相辉映,说不好听点是颇有些分庭抗礼的感觉,似乎也暴露了李治挑战父皇功业的决心。
玄奘法师率众弟子再度叩拜:“伏惟皇帝陛下,智周万物,仁及三界,文明天纵,圣而多能。老衲言行无取,猥预淄徒,屡蒙恩顾,每谓多幸。今又得陛下亲笔赐宝,此鄙寺之幸、沙门之幸。”
李治却道:“沙门祈福,佑我皇家;况大师乘危远迈、杖策孤征,取回真经以度苍生,朕理应褒奖。今日丰碑立成,亦佛门大幸,朕愿斋僧两千人,以为庆贺。”
玄奘越发受宠若惊,群臣也纷纷美言。但杜正伦、许圉师等少数几人却愁眉不展,心下暗暗盘算——连番佛事开销甚大,圣上买这个面子花钱也太多了吧!
因有许多外臣在场,媚娘不便相随,入寺后自作一路,便游各处佛堂,一来礼佛烧香,二来散步观览,身边不过几个宦官、婢女以及几位前来逢迎的女尼相伴;待御碑立成,也逛得差不多,玄奘恭请帝后至方丈歇息,自与太府、光禄二寺商议斋奉,其他臣子各行其是。
媚娘第一次来到慈恩寺,只觉雕饰华丽、处处精美,莫说比德业寺强之甚多,媲美皇宫亦不逊色。她缓步踱于方丈之中,见墙上挂有一副卷轴,字迹甚是潇洒,不觉随之吟诵:
停轩观福殿,游目眺皇畿。
法轮含日转,花盖接云飞。
翠烟香绮阁,丹霞光宝衣。
幡虹遥合彩,定水迥分晖。
萧然登十地,自得会三归。
“又是褚遂良手笔?”媚娘也曾苦练书法,临过名家名帖。
李治欣然点头:“字是他的字,诗却是朕作的,还是慈恩寺方落成时所作……”话说一半转而感叹,“当年褚遂良辅佐朕还算尽心,不想后来却生变故。”
媚娘见他有怀念之意,大不以为然:“臣虽有功,亦不可欺君。若不加罪,何以绝效尤?再者一朝天子一朝臣,也不过是常理,陛下贬其至潭州,到底还是都督之职。昔先帝践祚,大逐高祖皇帝宠臣,裴寂死于蛮荒,刘义节废为庶人,就连……”就连她父亲武士彠何尝不是至死未能回长安?想起往事媚娘不平,她实是对李世民存有愤怨,一怨其薄待高祖旧臣,致她武家失势、父亲早亡;二怨其无情慢待,叫她苦守寒宫十余年,还当了一年尼姑。因此对于李治想超越父皇的心态,她也乐观其成。
李治未及说什么,侍立在院里的宦官王伏胜进来禀道:“李侍郎有事奏报。”王伏胜一度被派去侍奉李忠,如今东宫易主,李弘年纪还小,自有别的宦官陪伴,他便回到李治身边。
寺院不比皇宫,讲不得许多规矩,李治挥挥袖,示意让他进来。媚娘忙退入侧室——无论她和李治怎么好,私下参与多少事,毕竟有朝廷制度限制,没有在旁倾听君臣议政的道理。
李义府趋步见驾,未开口先堆笑:“陛下辛劳了。”
“嗯。”李治随口答应,“有何要紧事?”他心里清楚,若没急事李义府不会这时候来扰。
“方才收到快马奏报,矩州(今贵州贵阳)有个叫谢无灵的蛮子闹点儿事,臣不敢隐瞒。”
李治心里明白,所谓“闹点儿事”其实就是造反,因而很不悦:“朕亲执权柄才几个月就有人造反,还在这喜庆日子,真晦气。”
李义府却替他开脱道:“先帝在位二十三年,谋反的事大大小小几十宗,也未见得有碍圣明。天下之大,黎庶之多,总有些天生反骨的恶徒,莫说须眉男子,前几年不是还有个叫陈硕贞的女子造反称帝吗?不过数月崔义玄便将其平了。矩州这个姓谢的更不济,只是獠洞首领,未通教化之徒,哪知天高地厚?臣敢断言,不出一月必剿灭。”自他跻身宰辅,于志宁、韩瑗等都慑于他是宠臣,凡事让他三分,中书决策多出其谋。矩州的乱子一出,他都没与其他宰相商量便以中书名义下令,派临近的黔州刺史李子和率军平叛;这会儿巴巴跑来不过是知会皇帝一声,免得有人说他欺上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