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大全集-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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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背着手在黑暗中踱来踱去,即便风疾困扰着他,还是不愿坐下来歇一歇。之所以叫上官仪在他身边连夜草拟诏书是因为他心中害怕,一则李义府虽遭流放,难保朝中再无别人拥护媚娘,哪怕群臣是本着“劝和不劝散”的心思和稀泥,也会造成大麻烦,因而不能让上官仪回政事堂写,倘有其他官员看见张扬出去就不妙了。再者一夜的时间太长,他唯恐自己明天就会反悔——平心而论他并非对媚娘丧失了感情,恰恰相反,他永远不会忘却过去的岁月,正因良心的煎熬他才要快刀斩乱麻。他反复提醒自己,这不是背信弃义、不是薄幸无情,而是为了维护皇帝该有的权力和尊严!
“写好没有?”这已不知是他第几次催促了。
“好了好了。”上官仪匆忙放下笔,吹了吹未干的字迹,“再正式誊抄一遍便能颁布。请陛下先过过目。”
李治只略微扫了一眼便觉头晕眼花,不能看也不想看下去,随即大袖一挥:“速速抄录,朕不看了。”仿佛那篇文章是他非常需要却又格外厌恶的东西。
“是……”上官仪花了不少心思遣词造句,对皇帝不耐烦的态度有些失望,却也来不及多想什么,立刻铺好一张黄藤纸,再次提笔蘸墨,还未写一个字,忽见从殿门外走进一人影——从那窈窕的身形看是个女子,飘忽忽、慢悠悠的,走进大殿竟没发出一丝脚步声;因为所有的宦官宫女都被斥退了,外面根本无人拦阻。上官仪虽然瞧不清她的面孔,但敢于随随便便走进皇帝寝宫,其身份已不问可知!
媚娘神色自若不发一言,悄悄伫立在殿柱旁,凝视着踱来踱去的天子。渐渐地,李治也察觉到有人进来,也扭过头呆呆望着她,同样没流露出一丝慌张。两个站在黑暗中的人就这么默默对视,唯有四只清澈明亮的眼睛闪着微光,过了片刻竟同时发出一声叹息——该来的早晚要来,该面对的早晚要面对。
“听说陛下要废掉臣妾,果有此事?”媚娘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比平常更温柔,事到临头她反倒沉住气了。
李治只轻轻说了一个字:“是。”再遮遮掩掩也无济于事,他竟也坦然许多。
媚娘努力露出一丝微笑,便如往昔他俩夫妻嬉戏一般:“臣妾愚钝,不知陛下给我定的什么罪名,可否容我看看诏书?”
李治踌躇片刻,终于把心一横:“别看了,明日宣读颁布之后你就知道了。”
事关成败甚至生死,媚娘岂能放弃?她发出一声自暴自弃的叹息:“唉!反正臣妾已是即将被废之人,看一眼有什么打紧?”说罢不待李治答复,硬生生凑到书案前。
上官仪做梦都不曾料到会出现这等情形,他手里兀自拿着刚写好的草稿,而他针对的人竟然就站在自己面前。虽说这个女人再过几个时辰就要被废掉了,可此刻她依然还是皇后。君臣之别、男女之别、敌我之别,他究竟如何是好?媚娘却毫不犹豫,伸手便拿;他只能死攥着纸的另一端,既不敢撒手,也不敢用力夺,两人僵持住了。
媚娘又挤出一缕微笑:“上官大人,本宫久闻您文采斐然、妙笔生花,可否不吝让我一观?”
寒冬腊月的天气,上官仪却已急得满头大汗,实不知如何应对,唯有扭脸看皇帝,却见站在黑暗处的李治始终沉默不语,只好不情不愿地放开手——他写的什么自己最清楚,不仅罗列皇后四大罪状,而且将之比拟为骊姬、吕雉,句句诛心字字刺骨,皇后看了岂能不怒?
然而事实出乎意料,媚娘带着恭敬的神情从头至尾默读了一遍,她的脸庞如一面光洁细腻的雕塑,始终没有半分改变,反而赞道:“大人不愧为贞观第一才子,好文章。”
上官仪也摸不清这是正话反话,一脸尴尬,唯有把头压得低低的,却听皇后又道:“本宫想与万岁单独谈谈,请您先出去。”
“这……”上官仪惊得站起身来,又望向皇帝,见李治仍如一尊泥胎偶像般没反应,心下越发焦急——他岂会猜不到皇后想挽回?若容其与皇帝私下交谈,只怕一切努力将前功尽弃。真要是情势翻转,莫说自己宰相之位,只怕连身家性命也堪忧。他想拒绝、想呐喊、想面对面大声控诉皇后的一切不德之举,可那些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吐不出!
上官仪毕竟是上官仪,若换成李义府,此时必然会放胆一搏,给皇帝再鼓一把劲。而上官仪不是那种人,他有勇气在朝堂公然谏言,也善于用文字阐述自己的一切构想,但真正面对敌人时未免有些文人的迂腐。毕竟他恪守着儒家礼法,大半生谨遵“君为臣纲”的准则,没皇帝准允他便不敢直接痛斥皇后。更何况此刻这个女人如此镇定、如此从容、如此泰然自若,简直无懈可击,要辱骂这样一个对手,他这样的翩翩君子如何张得开嘴?不知不觉间他已迈步往外走了,当他跨出殿门那一刻脑子忽然清醒了几分,预感到情况不妙,然而也只是回过头,嘴唇无力地翕动几下,继而哀叹一声走了出去。
媚娘暗暗松口气——范云仙要她绑郭行真请罪,那无疑是昏招,其实魇胜不过是个借口,连薛婕妤和上官仪也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真正要面对的是雉奴的心结,既然躲不过、逃不过,神灵也无法庇护自己,那就直接面对吧。夫妻间的事就要两个人单独解决,事到临头须放胆,成败在此一举!
她鼓起勇气,拿着那份废后诏书走到李治面前,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陛下真的要废了我吗?”
“是……”李治依旧只回答一字,但声音明显没那么沉着了。
“为什么?”
“诏书上都写着。”这简直不是回答,而是搪塞。
“可是我不服!”媚娘终于变脸了,扬起那份诏书,“看看他都写了些什么?素无贤德,内实妒恨……究竟是何意?”
“你自己心里明白!”
“明白。”媚娘的口气和缓下来,“不就是贺兰的事吗?难道你就为了区区一个女子,舍弃与你同甘共苦之人吗?古人云,‘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看来在你眼中我连块糟糠都不如。再说她是我外甥女,你招她入宫又称得起什么美事……”
李治实在听不下去了:“我不是为这件事!”
“那是为什么?”媚娘又续道,“处事狠戾,钳制后宫?是啊,我是把后宫管得牢牢的,难道不对?当年若非我以后宫之力相助,你焉能从长孙无忌手中夺回大权?听说王伏胜把善氏的事也告诉你了。不假!那妇人确是我打死的,打得骨断筋折,当场废命。那是因为她得罪过我娘,而且不知悔改,酒宴后出口不逊,有怨报怨有仇报仇,难道有什么不对吗?好歹我是以暴制暴,明着来。不像某些人,明明亲手把人一步步逼死,却还要假惺惺抹眼泪、充好人!”
“你……”李治当然清楚她指的何人何事,想要大声反驳却顿感无力,“你放肆,朕本来并没想……”
“对!所有卑劣肮脏之事,你都从来没想过,都是别人挑唆你、蛊惑你、蒙蔽你。”媚娘猛然发出一阵狂笑,“再看这条‘牝鸡司晨,干乱朝政’哈哈哈……真不知当初谁生了病扑在我怀里,央求我代管朝政?如今竟成了我乱政!用的时候甜言蜜语,用完就一脚踢开,天底下还有比我更冤枉的人吗?”心绪所致她已不仅仅是逐条辩驳,更似发泄积郁已久的郁闷。
李治最心虚的正是此事,转过身去不再看她,但身子却不禁微微颤抖——这是良心上的亏欠啊!或许他看似摆脱舅父,已变得强大,但终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帝王。要以断腕之忍维护皇帝的尊严,他终究无法做到心中不起一丝涟漪。
“还有什么?再看这最后一条‘交通外臣,结党谋私’,真真是怪哉!”
“难、难道你不承认?”李治的质问已变得十分无力。
“我承认!”媚娘银牙一咬,“我只是奇怪,结交外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谋划对付长孙无忌时袁公瑜、王德俭他们就常到我娘家去。为何那时候你不指责我?现在又都成了罪名?”
“我指的不是……”
“都是一样的!我知道你说的是李义府。不就因为我替他讲两次情,让他复归相位吗?不就是因为我代理听政时凡事多依从他吗?可我跟李义府究竟有什么特殊关系?他是我府里的旧僚么?他是幼时侍奉我读书之人吗?他是我一步步提拔起来的么?谁该为李义府贪赃枉法负责?他多年来干的那些事你真的不知吗?为何董思恭缄默数载,直到面临死刑时才都抖了出来?”媚娘猛然提高嗓音,“那是因为你根本不想听关于他的坏话,是因为你觉得他还有用!等到真的没用的时候你才动手!”
李治一个字都反驳不出,索性拂袖而去。
“这就要逃吗?想用沉默拖垮吗?休想!”媚娘紧紧跟在后面,边走边说:“结党谋私,结党谋私……哈哈哈,放眼满朝,我结的党何在?我武家是王莽还是梁冀?为了惩戒外戚,我亲哥哥被外放到岭南,还病死在那里,几位堂兄纷纷远谪。从古至今哪有如此不堪的外戚一党?”其实贬谪武家兄弟是泄愤,但她为了彰显自己可怜硬说是作法于人,倒也似近情近理。
说话间已走进内殿,里面依旧只点着一盏小灯,李治早已是头晕脑涨,一屁股跌坐在床上。
媚娘把那废后诏随手一抛:“牝鸡司晨,妒忌成性,结党营私,最毒不过妇人心。自妹喜、褒姒伊始,指责我们女人家的罪名也不过这些,还有别的吗?我还以为上官仪还能写出什么惊天动地之言呢?什么贞观第一才子,不过是用华丽的词藻修饰这些个陈词滥调,让我这头替罪羊当得更顺当。哈哈哈……”她放荡的笑声萦绕在殿内,但声音颤巍巍的,竟有些像哭,“或许还有一条罪名,恐怕上官仪掂量了掂量,没敢写出来。”
李治倏然意识到她想说什么,脸上一阵羞红。
“没错,还有条重罪——身为先帝才人,勾引皇储,秽乱春宫,陷两代君王于聚麀!”媚娘的笑容已渐渐化作悲意,“褚遂良曾经说过这一条,但天翻地覆沧海桑田,如今上官仪不敢再提了,他要保住你这皇帝的脸面,可那就堵得住悠悠之口吗?通奸乱伦不是一人干得出来的,当初你我两情相悦,这是我的罪,同样是你的罪。你冒天下之大不韪,为把庶母立为正宫,不惜废掉王皇后。现在却要抛弃我,难道不怕臣民议论你始乱终弃、荒淫无耻吗?”
李治的脸羞得如红布一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陛下!”恰在此刻王伏胜赶来了——撺掇废后有他一份,魇胜之事更是他亲口汇报的,他在外面偶然遇到了上官仪,情知大不妙,岂能不赶来?
“出去……”李治看都没看他。
王伏胜急得跺脚:“陛下,开弓没有回头箭啊!”
“你给我滚出去!”李治烦得要命,随手抓起枕头向他掷去。
“唉!”王伏胜料定大势已去,自己的命运也注定了,苦笑着瞥了媚娘一眼,说罢便摇头而去。
李治的心确实已经动摇,呐喊之后两行泪水簌簌而下。
李治总是在流眼泪,或许那是软弱的表现,可当年恰恰是这种柔弱的性情打动了媚娘,使坚强的媚娘萌发出母爱一般的冲动。但是今天,再度看到李治的眼泪,媚娘竟没感到一丝动容——先帝死时你曾垂泪,哭得昏天黑地,可到头来是谁亲手改变了先帝留下的一切制度?高阳公主案时你曾流泪,凄凄惨惨为那个曾是你对手的李恪求情,可关陇一党倒台,你却始终不翻案,至今李恪的子弟尚在岭南,李恪同母弟也是你五哥李愔也仅封为郡王,你平时管也不管,长孙无忌“谋反”你也哭,口口声声说不忍杀舅舅,但背后又是谁纵容甚至引导许敬宗凭空诬告,是谁一步步把亲舅舅逼死?蒋孝璋诊断你患了风疾,你又流泪,求我代理朝政,最后又变成了我干权乱政。雉奴啊,你的眼泪什么时候是真的,什么时候又是假的?我已经分不清了……
想到此处触动衷肠,媚娘也不胜唏嘘,哽咽道:“想说的我都说完了,你若一定要废我就废吧。只求你一件事,看在这十几年的情分上,不要再牵连咱四个儿子。”
只这轻轻一句话,李治似觉胸中挨了重重一击,连眼泪都惊回去了,顿时歪在床上,脑中也嗡嗡作响,简直是振聋发聩。
媚娘见他如此反应,心知已占了九成胜算,忙轻轻栖到他身前:“我确实找郭行真作法了,确实是魇胜,可我并非要诅咒任何人,你知道我的祈祷辞是什么吗?”说着她从袖中抽出那张狭长的青藤纸,在李治面前展开。
李治揉了揉迷离的双眼,只见上面写着一行隽秀的字:愿与雉奴重归旧好,永生恩爱!
“呜呜……”看罢此语李治心头一热,霎时间两人昔日海誓山盟的情景又浮现在脑海,他的泪水再度落下——这次才是真的!是悔恨的泪水!
“雉奴。”媚娘第三次问同样的问题,“你真的要废掉我吗?”
“我……我原无此意,皆是上官仪挑拨。”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李治还是要找一头替罪羊。
媚娘心里如明镜一般——树根不动,树梢怎么摇晃也是白摇。更何况任用上官仪为相也未必真的出于器重,未尝不是鉴于这个文人比李义府等人好掌控!事已至此她已不想深究,也没必要深究,这个男人依旧属于她,皇后的位置也依旧属于她,其他的事还用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