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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部分

武则天大全集-第1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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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圣明……”群臣连忙附和。

    “你们……”媚娘眼巴巴看着施礼而退的群臣,又扭头看了一眼李治,满胸愤懑却无可发泄——好啊!你们就这样一唱一和敷衍我?艰难之时过去了,你们又要把我踢到一边了是不是?

    李治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忙起身赔笑道:“不就是个谥号吗?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对啦!前日薛仁贵上书,称伊阙的佛窟修好了,或许是神明保佑,朕真觉得病好了不少。朕也想专门为你修一尊佛像,保佑你平安,也让天下人牢记你的恩德功绩,回头派人去办吧。朕头晕得厉害,剩下的政务由着你心思处置吧。”说罢如逃跑般回转后宫。

    “唉……”媚娘扫了一眼御案上摞得厚厚的奏疏,重重叹了口气——李治并不算食言,政务依旧掌握在她手里,还努力讨她欢心。但皇权毕竟是皇权,只要李治轻轻动一动手指,仍可以扭转乾坤,无论她这个皇后有多大权威,但注定不是国家的主人啊!

    二、太子强谏

    咸亨四年春天,李治、媚娘在右武卫将军豆卢仁业护卫下,回到阔别两年的长安。

    这次虽谈不上凯旋,但二圣归来毕竟象征着国家安泰、战火消弭、风波平息,一切似乎都回到正轨了。圣驾到京之日,太子李弘,沛王李贤,宰相李敬玄、张文瓘等留守官员尽皆出城接驾,许多百姓夹道欢呼,人群中还有一个特殊的人物——刘仁轨。

    刘仁轨三年前便已上表致仕,无奈情势紧急再度起复,与姜恪、裴行俭一起抵抗吐蕃,如今功德圆满,应该可以回家含饴弄孙了。可李治见到他时甚是激动,忙不迭走下御辇,握着他的手道:“疾风知劲草,岁寒知松柏之后凋。大败之际赖卿支应,足见国家少不得您这等文武兼备的能臣。朕观卿身体健硕、精神足满,何必舍朕而去?况姜相公新丧,中书门下缺人,您就留下继续参理朝政吧。”郝处俊、戴至德、李义琰等也都出言挽留,刘仁轨推辞不过,于是立拜太子左庶子、同中书门下三品,再度跻身宰相行列,又给他两个儿子刘滔、刘濬也升了官。

    对这个安排媚娘当然不太乐意,但刘仁轨再度为国立功,资历威望又极高,不便拂逆众意;再者她临离洛阳之际李治刚帮她圆了一桩心愿——前番李治提议要给她修佛窟,媚娘当然来者不拒,经过筹划她决定搞个大手笔,在龙门西山修一座高六丈的卢舍那大佛(今龙门石窟奉先寺卢舍那大佛),此佛宝相要按照她的相貌雕琢,而且要请善导大师来修。卢舍那佛是佛祖三身之一,又名报身佛,智慧广大、光明普照,是太阳的象征;净土宗虽不是媚娘信仰的教派,然而善导大师素得平民百姓之心,徒众势力很大,媚娘此举无疑是向天下百姓彰显自己的功德,并利用净土一派获取广大人心。李治鉴于她先前的功劳,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不但拨内帑,还亲拜善导大师为国师,敕命其监造此佛。媚娘的愿望完全得到满足,此时自然不能不迁就李治的安排。

    君臣共赴东内,在含元殿简单举行朝会,汇报了近来的政务,倒还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只是安东平叛之役出了点儿麻烦——高侃、李谨行奉命平叛,眼看兵至白水山就要最终消灭安舜,关键时刻新罗王金法敏竟发兵救应,虽然经过激战唐军大胜,但安舜随败军逃走,流亡至新罗境内。

    李治、媚娘闻报很生气,但新罗与大唐亲睦数十载,已经称臣奉正朔,况且多方战乱刚平息,此时实在不想大兴兵戎,于是决议沟通解决,向新罗派使者,责令其交出安舜便了结此事。罢朝后二圣来到麟德殿——此殿在皇城西侧,临近左藏库,因在麟德年间建成故而得名,是举行宫廷御宴的地方。李弘、李贤早安排下丰盛的酒宴为父母接风洗尘,在京的皇族成员乃至几位长公主也来了。

    阖家欢聚一堂,二圣颇感欢悦,却见李弘身躯清减、面色黯淡,又不免忧虑。好在李贤能说会道、李显活泼滑稽、李旭轮乖巧听话,太平公主与城阳公主遗孤薛绍年纪相仿,俩孩子在殿角玩耍着,众位皇亲举酒相贺,气氛倒也不错。李治与媚娘交头接耳,商量着差不多该给孩子准备婚事了。可就在其乐融融之际,李弘突然颤巍巍起身,一本正经跪倒在父母面前。

    “吾儿何故如此?”李治诧异。

    李弘低声道:“孩儿受命监国,但身体不佳不能理事,国家危难之时无所建树,还要赖宰相和弟弟照顾,深感愧疚,有负父皇、母后之托。”说着竟还掉了两滴眼泪。

    李治心下惨然——多孝顺的孩子,惜乎苍天无眼,怎么偏就让他患上冤孽的病呢!想至此他马上下位,亲手相搀:“君子以立德为首,立功次之。你德膺少阳,无愧于心无愧于人,这便足够了。”

    李弘却伏地不肯起:“儿臣还有一件事想请奏。”

    “有话起来说,朕一定答应。”

    媚娘也道:“你父皇也有病在身,别叫他着急,快起来吧。”

    哪知一向恭孝的李弘这次却很执拗:“孩儿所奏有些难以启齿,还是跪着说吧。”

    媚娘与李治对望一眼,实不知这孩子想干什么,只得依从:“好,你就说罢。”

    “是。”李弘先郑重磕了个头,才道,“儿臣受命监国居于禁中,有一日喘病发作心情烦闷,想散散心,哪知在御苑中忽遇两名女子,衣装与宫女大为不同,也不是嫔妃,年逾二十,形容憔悴神情落寞,见到孩儿叩首不止,大有惶恐之态。儿臣不解,遂向宫人打听,这才知是萧……萧庶人之女,孩儿的两个庶姐义阳公主与宣城公主。据儿所想父皇、母后德被天下,日日忙于朝政,恐是事务繁多忽略于此,所以斗胆请将二位公主出降,莫再让她们苦守空闺。”

    一席话落定,李治、媚娘双双涨红了脸!

    李治大惭——自从萧淑妃获罪被诛,那两个女儿他早就忘了。义阳与宣城先是住在西内公主院,萧淑妃被追贬为庶人、改姓枭之后又被迁居到西内禁苑;自从修了东内蓬莱宫,前廷后宫一并迁来,西内多年不曾涉足,也无缘见上一面,似今日这般场合也从来没让她们参加过,乃至旭轮、太平之辈都不晓得他们还有这么两个姐姐。想来义阳已二十六岁,宣城也快二十三了,这等年纪早该出嫁了。虽说萧淑妃被打为罪人不得翻身,可俩公主却是亲生女儿,竟忘得死死的,这父亲是怎么当的?实在是愧煞人也!

    媚娘脸红却是因为激愤——好小子,当初若不是老娘我苦心孤诣斗倒王萧二贱人,太子之位焉能落到你头上?你如今倒给冤家讲情,彰我之过?知道的说是忘了,不知的还道我这个继母歹毒无情、存心折磨,故意不让她们出降呢!就算要说,私下偷偷跟我说也罢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讲出来,不是叫我难堪吗?

    惭愧过后李治连忙解释:“为父并非……”

    “不对!”媚娘突然厉声打断,凝视着儿子,“我问你,二位公主的事是你亲眼所见,还是听人说的?”她琢磨着不对,监国摄政居于东内,又时常犯病安歇,怎会出去瞎溜达?就算散步,也不至于散到西内禁苑啊?此中必有内情!

    李弘不敢与母亲对视,却一口咬定:“此确是儿亲眼所见,还望母后对二位姐姐……咳咳!垂……咳咳!垂怜赐婚……”话未说完又咳嗽不止。

    媚娘虽然不大相信,但听到儿子痛苦的咳声,望着他日渐消瘦的面庞,心渐渐软下来,继而抬头一望,又见众位皇亲都用讶异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皆有不平之意,顿时意识到自己犯了众怒,不便再追究下去。想至此,她绕过摆满菜肴的几案,和李治一起将李弘搀起,口气和缓许多:“唉!是我们疏忽了。难得吾儿顾念手足之情,赐婚之事我们准了。”说罢匆匆向外走去,朝着殿门处为首的一名年轻侍卫招了招手。

    那侍卫相貌雄健、微有虬髯,见皇后亲来招呼赶忙抱拳向前:“皇后有何吩咐?”

    “我记得你叫权毅,出身名门尚未娶妻,是吧?”

    “是。”权毅见皇后深知自己底细,受宠若惊。

    “本宫做主,将义阳公主许配给你。”

    “啊?!”权毅惊得叫出声来,也不知是高兴的还是吓的,方要谦逊几句,媚娘却毫不理睬,迈出大殿又打量其他侍卫。见班列中有个二十出头的,面如冠玉、风姿绰约,忙问:“你叫何名?出于何家?成婚没有?”

    那小伙从未跟皇后说过半句话,顿时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蒙了,愣了片刻才施礼道:“臣王勖,太原人士,尚未婚配,祖父乃是平舒县公之……”

    “好!就是你啦!”媚娘点手道,“我将宣城公主许配与你。”

    随便指婚给两个侍卫,看似荒唐,实则不然,能侍奉在皇帝身边的绝非凡人。此二人乃翊卫,虽然官阶只有从八品上,但担当此职的都是功臣子弟——权毅祖籍天水,他的家族出于羌族,后迁徙关中,自高祖父那代起累仕魏、周、隋、唐,当到都督、刺史以上者甚多,在关陇贵族中也十分显赫。权毅的祖父权弘寿生前曾任秦王府长史、兵部尚书,封卢国公,死后被追赠太子少师,是李世民的绝对亲信;叔祖权万纪曾为李世民教育多位皇子,殉于齐王李祐之叛;权毅之父权知节官至桂州都督,只是死得太早,权毅非嫡长子不能袭爵,便入侍宫廷以为进阶。王勖家世稍逊,但也出身太原王氏,其祖父也官至监门将军,封平舒县公,父亲正担任歙州(今安徽黄山)司马,足以匹配皇家。

    媚娘拿定主意探出玉腕,硬拉着两名呆若木鸡的青年转身上殿,满面笑容道:“喏,本宫这便选好两位驸马……还不快叩见陛下,自报名姓履历?”

    赶鸭子上架,俩人也没法,只得当众自报家世。众位皇亲虽不免觉得草率,但见这两人一个家世显贵,一个相貌俊美,倒也挺般配。李治也很满意,大笑道:“既是皇后保荐,你们就是朕的女婿了。朕现在就封你们为从五品果毅都尉,待与公主完婚之后还有封赏!”

    权毅、王勖闻听此言顿时不再推辞了,这不是天上掉穑敚浣约鹤炖锫穑看哟似讲角嘣魄俺滩怀睿饺肆凳祝骸靶槐菹拢⌒荒锬铮 

    媚娘又当众下令,赐两位公主首饰新衣,请她们立刻过来参加皇家宴会。义阳与宣城身在西禁苑多年,其实就是软禁,猛然得此恩惠简直不敢相信,长年累月见不到几个人,今日来到麟德殿看到这么多亲友都吓傻了;媚娘又满脸堆笑好言抚慰,拉着她们一一认亲。众位皇亲见皇后知错能改尽皆释然,一同举杯贺喜,所有人都笑了。

    媚娘也笑了,笑得很和蔼、很慈祥,但心里却很别扭——孩子果然长大了,越来越有主意啦!那两个死丫头难道真是他撞见的不成?

    就在这时李贤随口对父亲说的一句话引起了她注意:“这两年父皇不在,多亏列位宰相主持长安之事,我和弘哥哥也时常向他们问教,获益良多啊。”

    媚娘猛省——是啊!宰相!除了几位宰相,谁敢在李弘身边嘀嘀咕咕?宰相都兼任东宫官职,是太子的辅弼者,分别整整两年,谁知道他们还曾议论过什么?实在太大意了,原以为对手只有一个郝处俊,现在看来戴至德、张文瓘之辈又能好到哪儿去?甚至包括阎立本,他侄子阎庄也在东宫任职;现在刘仁轨又回来了,他们越发得意了吧!这些人都是读儒家圣贤书的,都相信“牝鸡司晨,惟家之索”,谁会支持她一个女人参政?如今这帮人不但自己反她,竟还背地里教唆她的孩子们,真真可恶至极!

    直至此时此刻,媚娘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孤立了。不过她没有哀怨,而是默默提醒自己——要忍!忍常人之不能忍,天下之大难道就找不到甘心为我所用之人?你们不是要和我斗吗?好啊,我和你们赌这口气,看谁笑到最后!

    三、编织羽翼

    义阳、宣城两位公主的婚礼很快举行,事后媚娘又主动提议,晋升权毅为袁州(今江西宜春)刺史、王勖为颍州(今安徽阜阳)刺史,至此这两位驸马已与其他尊贵的皇家驸马毫无差别,时人对皇后做的弥补颇为认可。

    不过相较二位公主的婚事,接下来要举行的婚礼更引人瞩目。太子李弘已二十二岁,即便病情不见好转也不宜再拖延了,于是再议纳妃之事。杨夫人已薨,加之杨思敬等弘农杨氏之人不遂媚娘之意,这次她没再插手,经一干皇亲的推荐,李治最后选定左金吾将军裴居道之女为太子妃。河东裴氏自魏晋以来就是高门,不逊于杨家。

    但仅纳太子妃还不够,李贤、李显也到成婚年纪,只因李弘没有成婚所以也拖着。两位王妃的人选也是多年前就定好的:李贤的未婚妻是房玄龄的族孙女、宋州刺史房先忠之女,这桩婚事意在告慰旧臣;李显的未婚妻是常乐大长公主与驸马赵瑰之女,论起来常乐公主是李治姑母,但她生于高祖李渊避位太上皇之后,年龄与李治相仿,两个孩子年纪也般配,于是就不考虑辈分了,亲上加亲——对这桩婚事媚娘其实不大满意,只因当初常乐公主曾对她颇有微词,在薛婕妤、上官仪等人撺掇废后这件事上也没起好作用。不过出乎所有人意料,素来“不平则鸣”的媚娘竟没对这桩婚事说三道四,倒也令公主夫妇松口气。

    除此之外群臣还发觉,皇后近来谦逊许多。虽然日常朝政还掌握在她手里,但对宰相们的态度比以前好了,对大家做出的行政决断也不再指指点点。有时李治精神稍好,过问一些国事,她也不随便插言。有一次李治、媚娘政务之余在宣政殿与几位重臣议论史事,李治突然提及:“人曰秦时法律严苛,朕倒以为甚宽,荆轲一匹夫刺始皇于殿上,而群臣竟无一救驾。岂非平素宽慢所致?”

    郝处俊暗笑——此种论调或许只有当皇帝的人才会有吧?于是出班道:“此由法急所致,非宽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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