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大全集-第2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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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晋的八王之乱、南北朝的自相残杀,这个问题愈演愈烈,直至关陇权贵出现在历史舞台依然没办法解决,北周宇文护连弑二君,隋文帝杨坚五个儿子无一善终。仅就唐朝而言,玄武门之变就像无法摆脱的魔咒,而李承乾、李祐、李元昌、李恪、李元景、李贤……他们的一幕幕又不断重演着这个悲剧,因而李世民、李治不知不觉间走上矫枉过正之路,宗室既封王却没有封邑,既任职又不受信任,长此以往能培养出什么家族人才?要么是李元婴、李恽那等骄奢淫逸、贪婪聚敛之辈,深受世人痛恨;要么就是李元名、李慎那等谨小慎微、如履薄冰之人,反而被誉为贤王。从这次起事前的犹豫观望到起事后的畏惧退缩,无疑都验证大唐宗室政策的失败。即便侥幸有一两个李贞这样的人,也因权力有限而被牢牢束缚住,关键时刻拿什么来拯救家族?所以李氏之败与其说败于媚娘,还不如说是败在李家人自己手里!
当然,抛开这些重要缘故,一切事情也都离不开运气。倘若不是出了一个害群之马李蔼和一个眼高手低的李冲,他们或可一搏。如果李冲事先能与宗族之人好好沟通,如果他行事不那么鲁莽张扬,甚至在火烧武水时没有刮起那阵西北风,恐怕局势都会大不一样,就算李家注定失败也不会败得那么迅速、那么窝囊、那么没有尊严。然而这些设想毫无意义,事实就是如此,不该刮西北风的时候偏偏就刮起来,或许这真是天意!连老天爷都想成全武媚吧……
李贞父子虽然死了,对他们余党的诛杀却没有结束。李冲起兵仅七天就被刺杀,但受命平叛的丘神却很懊恼,一仗未打何言功劳?他大肆捕杀偕同叛逆之人。其实博州官员多数是被胁迫的,李冲死后还主动枭首报京,但丘神为了“立功”,竟将阖州官吏尽数诛杀,祸及家眷——他连废太子李贤都敢害,这些人又算什么?不过有挨刀的,自然也有升官的,除了顽强抵抗的马玄素、郭务悌,最该嘉奖的莫过于那个挥棒打死李冲的小吏孟青,丘神夸他“棒法如神”,向朝廷表奏其功,授游击将军之职。孟青也颇会自我吹嘘,竟将“棒”字并入名中,自此改名孟青棒,为了邀取富贵他主动协助丘神捕杀“叛党”,短短数日间就屠戮千余家。
豫州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虽说李贞父子死后官员开门投降,但麴崇裕岂会遵守降者不死的诺言?既然对越王存有同情之意,也是悖逆之人!他入城后立刻诛杀降卒、逮捕官吏,罪及六七百家,籍没五千余人。因为李贞败亡亦甚迅速,充任后军总管的岑长倩才刚离开洛阳,于是不再前进,回京复命;督军张光辅倒是来到豫州,却也没对麴崇裕的行为加之阻拦。媚娘又追加一道命令,命狄仁杰接任豫州刺史,处理善后事宜。
当狄仁杰快马赶到豫州,目睹的却是混乱的一幕,官军不但大肆捕杀官吏,还在街市上恣意抢劫,其行径简直等同于强盗——当兵为了富贵,官匪本无不同,豫州乃是富庶之地,如今打着戡乱的旗号,不抢白不抢!麴崇裕也想让部下们捞点儿油水,以便笼络军心,故而听之任之。
狄仁杰见状,立刻驰入军中,直冲到张光辅面前,指着鼻子怒吼道:“你这宰相当杀!”
张光辅被他骂懵了,回过神来也不禁大怒:“放肆!你身为郡将竟敢轻慢我这元帅,法度何在?”
“法度?!”狄仁杰当即反击,“亏你还有脸说出这两个字。你受命统兵,当诛杀者只越王一人。城中官吏闻朝廷兵至,逾城出降者四面成蹊,你不加抚慰,反而杀降为功、纵兵劫掠,屠害无辜罪孽何深?乱河南者,原本只一个越王李贞,而如今一个李贞死了,千万个李贞生!豫州上下民不聊生一片哀号。我手中若有尚方斩马剑,现在就削了你的脑袋,省得你祸害百姓……愣着干什么?你还不停止劫掠整肃军纪,更待何时?”
无论官职高低,理直才能气壮,张光辅被骂得灰头土脸——平心而论他也不是个坏官,读书半生学富五车,历任兵部多年,是非对错还分辨不清吗?可如今这年头血雨腥风午夜梦回,要不是刘祎之非议太后被杀,他能补上宰相吗?告密盛行小人纷至,张光辅早吓怕了,面对将士们的暴行他不是不想管,而是不敢管,万一不小心得罪谁,惹来诬告之祸怎么办?这会儿狄仁杰指着他鼻子痛骂,他羞愧难当,只好下令整肃军纪。
不过事后张光辅还是将狄仁杰辱骂他一事上奏朝廷,一者他折了宰相的颜面,这口气不争回来,以后没法当官了;再者这也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停止抓捕余党不是我的主意,若有人上告包庇叛逆,可不赖我啊!
折辱宰相罪过也不小,但是狄仁杰面对张光辅的控告未向朝廷做半句辩解,而是秘密上书太后,为那些被捕的豫州官民求情:“彼皆诖误,臣欲显奏,似为逆人申理;知而不言,恐乖太后仁恤之旨。”
媚娘览奏感慨良多,将狄仁杰贬为复州(今湖北仙桃)刺史以示惩戒,却很难得地发了一次善心,赦免被捕的五千余人死罪,将他们流放丰州——当初丰州受突厥骨笃禄袭击,都督崔知辩战死,城池也遭到破坏,朝廷几欲废弃,唐休璟上书论证不可,程务挺接掌其任,未及修复又被诛杀;现在媚娘将他们流放此地,也是为了充实边镇。至于狄仁杰也没吃多大亏,他当豫州刺史本来就是升官,这下不过落一个没升没降。
那侥幸活命的五千人被绳子拴成一串一串的,在官兵押解下发往西北,行至狄仁杰曾任刺史的宁州,百姓箪食壶浆赶来慰问,都说:“你们和我们一样,都受过狄使君的恩德啊!”二州之民相拥而泣,连官军也很感动,竟然在宁州百姓为狄仁杰立的德政碑前停留三日,斋祭叩拜了一番,才继续前进。
惜乎狄仁杰能保豫州官民,却无力保全李唐宗室,他们注定在劫难逃!大飨明堂本就是媚娘逼反宗室的阴谋,现在事情出了,她求仁得仁岂会善罢甘休?况且这次事件多多少少还是出乎她预料,她没想到最终举兵的是和她关系最亲密的李贞。按照她原先的设想,凡具有一定声望的李唐宗室都要除掉,只留李贞一脉,以显自己的“宽宏”,孰料拿刀动杖的偏是李贞父子。和她关系最好的李氏之人尚且如此,还有谁能留?这更坚定了她屠害宗室之心,为发泄心中愤恨,她下令将李贞父子剔出宗籍,改姓为虺(毒蛇),既而穷究谋反之事。
根据李蔼指认,韩王李元嘉及其子黄公李、上党郡公李谌乃至李蔼之父鲁王灵夔很快被抓到洛阳,媚娘责令右台监察御史苏珦审问其罪——苏珦,蓝田人,明经入仕,原本在地方任职,以断案如神著称,又颇具文采,也是媚娘改制肃政台时新调任的官员。自铜匦设立以来,受崔詧、周兴之辈的影响,大多数监察御史都投身告密,趁机牟取晋升,连曾有贤名的张知默都未能免俗,唯独苏珦岿然不动,依旧只做自己分内之事。媚娘由衷赞赏他的人品和才华,所以特意把这个机会给他,实有借机提拔之意。
苏珦却没领受媚娘这份好心,经他审讯给诸王的判决至多是削爵削封,理由是交通书信中并未约定具体计划,而且李贞父子叛乱后也无人响应,并未构成实际的谋反,顶多判到这个份儿上。媚娘看罢判决不禁苦笑,以量刑不当为名叫他回去重审。这用意已经很清楚,必将诸王置于死地,哪知重审的结果依旧如此;其他一心钻营的御史发现立功机会,立刻上奏称苏珦故意包庇罪人,必与韩鲁二王勾结,请将其一同治罪。媚娘却没有这么做,只是将苏珦找来,笑眯眯道:“卿乃大雅之士,朕当别有驱使,这一案不劳你费心啦!”
苏珦之可贵在于公平正直,如果他屈从上意妄断此案,那其正直何在?媚娘虽专横,却非不能容人之主,既然他是个不肯变通的榆木脑袋,那就给他换个差事,次日便委任苏珦为监军,派往河西——韦待价出征西域已将近一年,出征之日媚娘为表示信任没有设监军,可这一年来韦待价与吐蕃相持不战,无丝毫建树,她也有些不耐烦了,正好借这个榆木脑袋去催催。
苏珦走后,媚娘立刻把审案的差事转交给周兴。如今的周兴早已不是遭人白眼的杂流小官,短短几年间他先后构害江融、冯元常、郝象贤等人,凡被其状告诬陷者无不家破人亡,不仅审案时手段残酷,而且心机毒辣远过于索元礼,官职已升至秋官侍郎,故满朝官员畏之如虎。因他相貌和善犹如老妪,勾魂迫命却甚于牛头马面,所以官员们私下给他起了个绰号,唤作“牛头阿婆”。诸王落到他手里,后果可想而知。
垂拱四年十月中旬,经“牛头阿婆”短暂而细心的审问,所有人犯都“心甘情愿”承认有罪,于是李元嘉、李灵夔、李、李谌及常乐公主夫妇皆被赐死狱中,亲党皆遭株连。
半个月后,东莞郡公李融斩首于都亭,殿中监裴承先、国子助教高子贡通信之事也被查出,两人均被诛杀,家属籍没为奴。至十一月初,青州刺史、霍王李元轨及其子金州刺史、江都王李绪也被捕,双双判为斩刑;媚娘假惺惺称,江都王年少轻狂死不足惜,可霍王曾保卫边庭,又有修建乾陵之功,即便参与叛逆也应网开一面,改判为削去宗籍流放黔州;不过她显然对押解之人有特殊交代,李元轨离开洛阳不久便很识趣地“病逝”了,与此同时济州刺史薛也被抓到神都,斩首示众……
至此,谋划举兵的核心成员皆被治死,然而对媚娘来说这才仅仅是开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只要是李家之人,谁也别想幸免!
第77章 媚娘修建明堂,女帝呼之欲出()
一、骨肉之憾
垂拱四年十二月,白马寺住持薛怀义上奏,明堂竣工——这座在历史长河中消失两百年的神圣建筑重返人间。
明堂是皇帝秉承天意颁布圣教的地方,关于这个神圣建筑的记载均出于儒家典籍。派一个佛教人士修建儒家的明堂,这本身就是荒谬之事,更何况这个和尚的实际身份还是太后的男宠,在那些饱读诗书的学士儒生看来,这简直是胡来!但颇具讽刺意味的是,真儒生争论数十年都未能干成的事,假和尚不到一年就办到了。
这座崭新的明堂坐落于太初宫乾元殿旧址,相较于本来就很巍峨的大殿,明堂只能用“庞然大物”四字来形容。这座建筑高达二百九十四尺,东西南北各三百尺,不仅是唐朝统治以来建造的最大建筑,恐怕也是有史以来之最了。明堂共有三层,下层正方形,中上两层则是圆的,取义“天圆地方”。古来任何建筑主体都保持一种颜色,明堂却打破惯例,它正方形的下层四面四色,蕴含春夏秋冬和四方五行之意:东方甲乙木,饰以青色;南方丙丁火,饰以红色;西方庚辛金,饰以白色;北方壬癸水,饰以黑色;而核心部分则无须刻意用颜色来装饰,当天子驾临的时刻,黄色龙袍自然会代表中央戊己土。
明堂的中层大体呈圆形,却有十二边,象征着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月;上层则完全是圆形,象征二十四节气,九根雕琢精良的盘龙柱支撑圆顶,取“九龙捧圣”之意,也象征着九五至尊。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屋顶还竖起一只高达三米的凤凰,镔铁铸造,涂以黄金,呈展翅翱翔状——毫无疑问,这只吉祥的金凤是媚娘的化身,她已昂然屹立在帝国的顶点,不仅俯瞰着大唐天下,还张开矫健有力的翅膀,即将飞凌九天!
整座建筑以木为本、施铁为渠,刻木为瓦、夹纻漆之,气势恢宏、寓意吉祥,法则天地、统理阴阳,美轮美奂、震古烁今!即便那些沉迷典籍、咬文嚼字的学士也不得不赞叹假和尚的大手笔——亏他怎么想的,竟能将世上所有蕴含祥瑞之意的东西融于明堂一身。
不过这座通体闪耀着灿烂金光的建筑真和儒家典籍中记载的一致吗?当然不。虽然学者们对明堂的具体装潢争议很大,但基本样式还是记载得很清楚的,《周礼·考工记》有云:“周人明堂,度九尺之筵,东西九筵,南北七筵;堂崇一筵,五室,凡室二筵。”一筵便是一席之地,而九尺为一席,九九不过八十一尺,显然媚娘的这座明堂比典籍记载的大了好几倍。再者无论刘彻、王莽还是刘秀,他们兴建的明堂皆在都城以南,媚娘却把它移到皇宫中,还抢占了外朝大殿的位置。更重要的是,明堂既是上古周朝之物,怎可能如此华丽?试想在周公、召公的时代,哪有这么精妙的建筑技术,又哪来这么多金银建材装点房屋?
诚然如此,但符不符合原建筑真的重要吗?连女子掌国本身都是受儒家批判的,更遑论一屋?对媚娘而言,她的明堂根本无须遵循教条,只要气势够宏伟、装潢够华丽、寓意够吉祥,能让世人觉得庄严神圣,不由自主地敬畏膜拜就可以了。换言之明堂根本就不是修给那些通晓儒家典籍的士大夫们看的,而是修给天下百姓看的,是她自己走向神圣的重要一步。再者这世上的一切都是可以创新变化的,就算以前的明堂不是这样,现在她以己为古、作法后世,久而久之大家就习惯了。至于那些官员学者,他们固然可以在心里质疑这座建筑,谁敢公然批判?媚娘早已摆出战斗姿态,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左拳叫宗室谋反案,右拳则是徐敬真逃亡案;只要谁敢发出不和谐的声音,当即一拳打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然而万事皆有例外,就在群臣一片或诚心或违心的赞叹声中,偏有个不识时务的唱反调,便是当初请求阉割冯小宝的左拾遗王求礼,他公然上奏称:“古之明堂,茅茨不剪,采椽不斫。今者饰以珠玉、图以丹青,铁入云、金龙隐雾,昔殷辛之琼台,夏桀之瑶室,无以加也!”这番言辞太激烈,竟把媚娘大兴土木的行径比作暴君桀纣,如此公然辱骂唯我独尊的圣母神皇,焉能不死?
所有人都认定王求礼必死无疑,可事实出乎意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