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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部分

武则天大全集-第2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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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臭名昭著的两大酷吏相继陨灭,朝廷上下欢声雷动,不但官员们喜笑颜开,连百姓也置酒庆贺,这似乎也预示着酷吏政治即将结束。其时狄仁杰、裴行本、魏元忠、崔元综等一干能臣各尽其责,边疆情势也很稳定,大周国泰民安蒸蒸日上。然而……

    天授二年九月,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上百名洛阳百姓突然会聚到天津桥,他们拥至宫门跪地磕头,恳求面见皇帝。武曌正在武成殿批阅奏疏,消息传来顿时一惊——官员谏言可以不纳,但来自民间的呼声她从来不敢忽视,如此大规模的谒阙莫非是国策有失?她立刻抛下手头政务,赶往宫门接见百姓。

    当她登上则天门楼,向外张望的那一刻,但见人山人海渺无边际。百余人前来谒见本就够热闹的,又有许多不知情的官吏、百姓也跑来围观,从端门直至洛川对岸,摩肩接踵喧嚣不止。南衙卫兵自然不能置之不理,李多祚、曹仁师等将率领卫兵严守宫门,便如一年前劝进时的情景一样。

    “万岁、万岁、万万岁……”武曌一出现,门楼下响起震天动地的呼声,既而迅速沉寂,所有人都伏倒在地不吭一声。

    “平身……”面对数不清的黎民百姓,武曌竭力保持微笑,“朕践祚以来虽不敢称夙兴夜寐、朝乾夕惕,却也孜孜求善,未知有何失德之处劳烦你们谒阙上奏?”

    伴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宫门外的官吏百姓陆续起身,唯有那一百多人纹丝不动。沉默片刻,忽见一名衣衫朴素的男子向前跪爬两步,俨然这帮人的首领,高声道:“陛下统御四方,广施恩泽,并无失德之处,但我大周还有一件关乎社稷的大事未定。”

    “是何大事?”

    “国本未定。”

    武曌未动声色,暗自咬牙——忌讳什么提什么!

    那人拿出张纸,双手举过头顶:“草民身名卑微、粗鄙无知,但心系庙堂、热衷国事,今与百余名耿耿赤子联名上书,请立储君,望陛下恩允。”

    侍立在城头的高延福认出了来者,忙向女皇耳语:“此人便是上次投匦受赏的王庆之。”

    “哦?”虽说已派侍者下城接书,但得知是王庆之,武曌也无须再看了,索性挑明问道,“你莫非又是请封魏王为储君?”

    “正是。”

    “朕有皇嗣,现居东宫,虽名分未明却系朕所生养,为何你一再要求朕改换魏王呢?”

    面对女皇的质问,王庆之不卑不亢道:“古人云‘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自周公制礼以来,祭祀祖宗神灵首重血统。当今已是武氏天下,却以李氏之人为嗣,岂不有悖礼法?”

    “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武曌反复默念着这句话——此言出自《左传》,是晋国大夫狐突说的,而眼前这个王庆之却是百姓,一个自称身名卑微、粗鄙无知的普通百姓!这事不奇怪吗?

    王庆之似乎觉得方才的话太过直接,又换了一副口吻,接着道:“草民久闻陛下宽仁慈爱,自然舐犊情深。但皇嗣即便改姓武,也难改李氏族裔之身。自古以来,皇位同姓相授,陛下若将社稷托付于外姓,武周宗庙不存矣。以疏间亲,人所共恶;隔断亲情,更是自古为难。然则为我大周社稷不倾、统御千秋,草民甘涉鼎镬冒死进言。还望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匡正礼法,以魏王为嗣。”说罢他竟伏地痛哭起来,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这个问题不容回避,王庆之讲的道理其实武曌都懂,也为此大伤脑筋,但此刻面对这个“忠心耿耿”“冒死苦谏”的人,武曌却大为愤慨,渐渐攥紧了拳头:“你……”叱责之言尚未出唇,又闻一阵强烈的附和之声:“望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匡正礼法,以魏王为嗣。”

    武曌的目光向王庆之身后扫去,百余名百姓都跟着战战兢兢一同请愿,而在更远处,男女老少、士农工商、僧道藩胡,围观者何止千人?在这么多百姓面前怎好失了仪态?又怎好落一个暴戾拒谏的恶名?她把胸中怒火压了压,心思一转,料想今日之事也未尝不是试探官员忠诚与否的好机会,于是又渐渐露出慈祥之态:“难得你们这片忠心,此事容朕考虑。”

    王庆之显然不死心,抹着眼泪又道:“陛下久不决断,只恐……”

    武曌却不想再听他说下去,提高声音道:“好啦!朕知道了。今日到此为止,朕赐你空白诏敕一张,以后你可凭之入宫,兹事体大关乎国运,以后再作定夺。”既而她又抬头,朝着远处的百姓道,“朕治天下,造福于民,不辞涓流,不拒寸土。凡我四海仁人,无论士庶贵贱,有忧国忧民献计献策者,朕必以礼相待!今日谒阙之人,各赐粳米一斗、绢布一匹,你们散去吧。”

    “陛下圣明,万岁万万岁……”城楼下立时响起排山倒海的呼喊声,王庆之再说什么也没人听得见了,那百余名请愿之人都涌到则天门下等着领赏;武曌微然一笑,带着臣民的赞誉转身回宫了。

    轰动天下的谒阙请封如此收场,女皇的态度甚是暧昧,不过在大多数人看来她既然没有怪罪王庆之,并赐予入宫之权,八成还是有意改立魏王的,这无疑助长了武家兄弟的声势。武承嗣是被推荐之人,自然不便表态,凤阁舍人张嘉福却立刻行动起来,起草了一份恳请立魏王为储的奏疏,在女皇默许下请所有宰相署名。当联署书传至文昌右相武长倩手中时,这位年近七旬的老宰相不禁长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一天终究还是来啦!

    唐高宗驾崩之际,留下裴炎、刘景先、魏玄同、岑长倩、郭正一、郭待举六位宰相,裴、刘、魏均死于非命,二郭贬黜而死,唯有岑长倩一枝独秀。对于他近十年来的所作所为,同僚是有很大非议的,许多人表面上对他恭敬,心里却将之视为贪生怕死、屈膝苟安乃至逢迎取宠的典型。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吗?作为贞观名相岑文本之后,作为受李唐恩荫入仕的人,作为天皇大帝亲手提拔的宰相,他怎么可能对李唐王朝决绝无情?大唐社稷被一步步摧毁,无数忠臣义士遭迫害,皇帝被当成傀儡,最后不得不脱袍让位,这一切就发生在他眼前,他岂会无动于衷?岑长倩的随波逐流其实是隐忍,他没有选择徒然为李唐殉葬,而是默默隐忍以待复辟,此所谓“首阳为拙,柳惠为工”。一者改朝换代国家动荡,贞洁者效死、幸进者牟利,可是政务总需要有人来处理,不能因为一次皇朝更迭就使华夏混乱、万民不安。再者武曌毕竟是李家之妇,她的儿孙照旧是李唐后裔,况且武曌已经年近七旬,身体再好还能掌权多久?终有一日皇权会回到李氏手中,大唐中兴遥遥可望。所以在岑长倩看来,改唐为周充其量不过是大唐天后搞的一场闹剧,何况武曌是个善于治国的人,由她暂时统治这个国家未尝不是好事,何必为此牺牲?只要把这个老妇哄得乐乐呵呵,待到她老人家寿终正寝,大唐王朝不就回来了吗?

    然而武承嗣的崛起打破了他的设想,岑长倩可以接受废黜李显,可以接受改唐为周,可以跟着幸进之徒一起劝进,甚至可以接受女皇让自己改姓武,但是决不能接受武承嗣当太子——因为一旦纯正的武家子孙继承皇位,李家便无法翻身,大唐王朝就真的万劫不复啦!

    为此他竭力保护李唐血脉,提议李旦改名武轮,先后推荐贤臣张知謇、董玄质为房州刺史,以确保废帝李显的安全,并借起复能臣之机重新提拔心向李唐的大臣,这一切都是为了阻止武承嗣夺取储位。可是随着这场谒阙请封,该来的还是来了,事到临头还能怎样?这位一向顺从的老宰相终于开口说了一次“不”字,同时拒绝署名的还有乐思诲、欧阳通、格辅元三位同平章事。

    乐思诲是高宗朝宰相乐彦玮之子,欧阳通是贞观朝重臣、书法家欧阳询之子,格辅元乃是昔日李贤幕僚格希元之弟,虽然他们从不曾违逆女皇,甚至感激女皇提拔之恩,但终究还是李唐贵族的子弟,心心念念的还是旧王朝,其实都抱着跟武长倩一样的心思,事到如今他们也伪装不下去了,只能公然抗拒……

    三天后,女皇颁下谕旨,任命武长倩为武威道行军大总管,统领十万大军征讨吐蕃。接过诏书的那一刻武长倩万分凄凉——完了!老夫命不久矣。裴子隆、魏玄同,我快要去找你们了。

第84章 酷吏大兴冤案,狄仁杰等七臣下狱() 
一、屠刀再举

    自唐高宗统治后期以来,中原存在两大强敌,一是西面之吐蕃,一是北面之突厥。

    唐与吐蕃的纷争可追溯至松赞干布时期,主要争端是吐谷浑和西域的控制权,虽然因文成公主和亲一度有所缓解,但随着双方国力的不断提高,更激烈的冲突还是无可避免地爆发了。大唐曾于咸亨元年(公元670年)、仪凤三年(公元678年)、永昌元年(公元689年)三度征伐吐蕃,均以惨败告终;吐蕃也曾连年进犯大唐边庭,却因黑齿常之、娄师德等将的戍守,屡屡被挫败,西域之地更是陷入了双方的反复争夺。

    突厥自隋朝起分为东西两支,西突厥曾称霸西域,势力极盛之时东起敦煌、西尽里海,统摄铁勒、葛逻禄等部族,领地十分广阔,却因内乱逐渐衰落,沦为大唐的附庸,后来又因吐蕃的入侵丧失领地,至今西突厥的两位可汗阿史那元庆、阿史那斛瑟罗都已流亡洛阳,成了大周臣子。真正给中原带来麻烦的是东突厥,这个汗国曾于贞观四年(公元630年)被大唐消灭,却在高宗晚年接连发生叛乱,最终在永隆元年(公元680年)复国,不但恢复了旧境,其首领阿史那骨笃禄还多次领兵南侵,杀伤官民,劫掠财物,给唐朝造成很大损失。

    唐周迭代,中原动荡,按理说这是外族趁火打劫的好机会,然而老天似乎真的很眷顾女皇,在这重要时刻吐蕃、突厥非但没来进犯,反而都陷入了危机。阿史那骨笃禄本来是有意南侵的,却在战备之际身染重病,眼看性命垂危;突厥复国才刚十年,基本依靠的是骨笃禄的力量,现在他一病不起,儿子的年纪又太小,权力传承出现危机,内部不稳自然无法再对大周用兵。

    而相较突厥而言,吐蕃的内部问题更为严重。松赞干布死后,吐蕃的军政大权一直操纵于噶尔氏家族手中,松赞干布的孙子芒松芒赞只活了二十六岁,终生未摆脱禄东赞、论钦陵父子的控制,他死后六岁的器弩悉弄继承赞普之位,依旧是噶尔氏的傀儡。然而时光荏苒,这名少年也已经二十二岁了,或许因为年幼丧父的缘故,性格颇为强悍,不甘心任人摆布。而禄东赞之子论钦陵大权独揽也招致不少大臣的反对,便如昔日李治与长孙无忌的矛盾一样,吐蕃也出现了严重的君相矛盾。自天授二年伊始,西州都督唐休璟接连向女皇上奏,称吐蕃君臣纷争内政不稳,而且因连年征战民生凋敝,老百姓怨声载道,可能将有内乱。果不其然,到了秋天,吐蕃统治下的党项部有密使来到洛阳,恳求举族归顺大周,真是重大利好。

    大周建立以来还未经历任何战争,正需一场胜仗彰显国威。虽说大举征讨吐蕃时机尚未成熟,但接受党项部归顺意义非凡,也是为日后的军事行动做准备,故而女皇以文昌右相武长倩为武威道行军大总管,打着征讨的旗号,实则出兵西北,防止吐蕃干预党项的投诚。

    不过也有人察觉到,这次出兵恐怕还有玄机。武长倩从未领兵打过仗,再者军队有王孝杰、契苾明、张玄遇等将实际指挥,一场寻常的军事行动有必要派宰相前往吗?就在大军出发半个月后这个问题似乎有了答案——来俊臣状告武长倩勾结吐蕃图谋造反!

    大军尚未到达前线,武长倩就被羁押,槛车解回洛阳,他的子侄也被收监入狱。在来俊臣严刑逼供下,没过几日欧阳通、格辅元、乐思诲均被牵连下狱,其他酷吏也争着编造罪状,把左羽林大将军张虔勖、右卫将军李安静、道州(今湖南永州)刺史李行褒、岐州刺史云弘嗣等数十家大臣攀扯在内,甚至还包括大唐的两位驸马袁州(今江西宜春)刺史权毅、颍州(今安徽阜阳)刺史王勖。

    出了这么大案子,获罪官员岂能不辩白?满朝文武岂能见死不救?但一切都是徒劳,女皇下诏革除武长倩邓国公之爵,改回岑姓,连同所有涉案官员一并处死,家眷流放岭南。朝野之人恐惧不已,搞不清女皇为何转变得如此之快,两个月前还在铲除酷吏,突然又转为重用酷吏诛戮大臣,倒是右卫将军李安静临刑前的一番话隐约泄露了天机:“以我唐家老臣,须杀即杀!若问谋反,实无可对!”归根结底这是对潜在复辟势力的一次清洗。

    既然心向李唐的大臣被杀,那么李唐皇裔也免不了倒大霉。义阳公主与宣城公主都是高宗李治与萧淑妃所生之女,自从她们的母亲失势被杀,两人就幽居长安禁苑,直至咸亨四年(公元673年)太子李弘监国时无意中撞见,才恳求父母赐婚出降。无论公主是否嫡出,二十多岁尚未出嫁自然是帝后的过失,武曌为了尽快遮羞,随即将两名侍立在场的翊卫权毅、王勖封为驸马。这两人都是功臣子弟,婚后迅速加官晋爵,总的来说还算差强人意。其实权毅、王勖骤然富贵,对武曌颇有感激之意,加之两位公主又系萧淑妃之女,不免更多几分谨慎。故而他们对武氏格外顺从,献祥瑞、劝进之类的事都很积极,以至于许王李素节被杀,这两家都没受到牵连,甚至还保留了封号,想不到大风大浪都躲过去了,却没逃过这次横祸。十八年来梦一场,两位驸马被杀,义阳公主、宣城公主又被抓回洛阳关进深宫,重拾悲惨的监禁生活。

    除了庶出的公主,武曌对亲儿孙也未放过,她把对李显照顾有加的房州刺史董玄质调离,以崔敬嗣接替其职,并责令严加看管;又对李贤之子下手——当初李贤被丘神逼死,膝下尚有三子,事后武曌为李贤发丧,追封其为雍王,又封其长子李光顺为安乐郡王,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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