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重重梦-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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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琳!你什么时候来的?”宇文艾琳抬起脑袋手里仍拿着乐器不放,左右乐人则仍旧在一旁弹奏。
“胡公子来了!”
“哪个胡公子?”宇文邕仰着头眨了眨眼睛,突然拍了拍额头,“朕想起来了,你说的是那个从齐国逃难来的胡秉纯?在哪儿呢?”
宇文邕环视四周,看见了胡秉纯,胡秉纯直站在那里,微微低了下头与宇文邕招呼,一旁的崔璋见胡秉纯竟不跪拜而做如此之状,心怀不满,宇文邕则笑呵呵地站起身来,令四周乐人与宦官退出殿中,只留崔璋一人在旁,等众人依次退下之后,将手中乐器轻放在案上,径直走向胡秉纯,往他身上一通打量观察,突然怒目环眼,大声喝道,“胡秉纯你好大的胆子!”
宇文邕平日宽和少言,突发一言,身震屋梁,吓得宇文艾琳与崔璋都是一个寒颤。
“皇兄你这是干嘛?把我都给吓坏了!”
宇文邕继续放声道,“大冢宰国之重臣,听说你竟在他府中出言顶撞,甚至持剑杀人,你可知罪?”
宇文艾琳想象中的和颜悦色一团和气突然变得十分紧张,不知宇文邕是何意思,而胡秉纯则直立殿上,面不改色,目不斜视,其坦然自若不慌不惊之状令宇文邕颇为惊讶。
“皇上突生雷霆之怒难道就是因为我曾冒犯晋国公吗?”
胡秉纯不紧不慢,气息匀畅,如秋风掠过,不惊波澜却令人顿感萧冷。
“处大事而不变,临骇浪而不惊,果然胜于俗人,朕听艾琳说你武功绝伦,单枪匹马竟能杀出晋国公府,要不然到朕的骁骑率来作一个倅长上士如何?”宇文邕脸色由重转轻,竟哈哈大笑起来,宇文艾琳紧绷的弦这才松开。
“秉纯不过是幼时学了一些拳脚功夫而已,皇上宫中戍甲无数,难道还缺一个侍卫吗?”
宇文邕一愣,“你这是在拒绝朕吗?”
“草民一介书生,舞刀弄枪非我所好,也不愿受这宫墙的束缚,陛下宫中若缺勇士,一道圣旨,必是应着云集!”
“大胆,胡秉纯你以为你是谁,陛下礼贤下士你却自视清高哄抬身价,可知这是欺君之罪?”崔璋听得很不耐烦,大声呵斥起来。
胡秉纯眼睛直视宇文邕,视崔璋无物,宇文邕眼神与他对视片刻,突然笑道,“看来艾琳没有看错你,那你倒是说说,怎样才肯留下?”
“我只想替百姓做一些实事,别无他求!”
“说得好,既然如此,眼下倒是有一件大事,若是你能替朕把它解决,朕一定重重有赏!”
胡秉纯会心一笑,知道宇文邕对他还持有疑虑,定是想以此事试他。
“皇上请讲!”
“现在正值秋收之时,而关中数郡却闹起了蝗灾,蝗虫过处颗粒无收,若不及时处理,数万百姓无粮过冬,朝廷也将困于粮荒,动摇国本,胡公子可有应对之策?”
胡秉纯上前一拜,两手放于腹下,正眼道,“关中八百里秦川,田肥美,人殷富,沃野千里,蓄积多饶,乃大周之粮仓,若关中受灾,则战车不行,兵甲不起,而蝗虫密而广多,朝廷人力稀薄,需发动关中百姓一起灭蝗,凡杀蝗一升,得粟一斗,百姓必当竭力,蝗灾必可减轻!”
宇文邕点头而笑,崔璋却反驳道,“蝗虫乃天灾,这是上天所发出的警告,切不可杀之,皇上宜修德以攘之,祭天祈福必能感动上苍,且杀蝗同‘杀皇’,不祥”。
宇文邕望向胡秉纯,胡秉纯冷言斥道,“周与齐战事不断,且北有突厥,南有陈国,朝廷所供军资庞大,若只以德攘而不以力行,秋收不成,粮草不足,则何以养士?何以御敌?自古国之强于民富而亡于民竭,民竭则盗贼起乱者生,非等敌之来攻则先崩于其内也!大人所言牵强附会,荒谬至极,蝗虫所过,赤地千里,颗粒无收,百姓饿殍,流民四起,蝗虫之蝗乃皇边添虫,即为灾,灭虫才能保皇”。
崔璋还想与胡秉纯争辩,宇文邕摆手道,“胡公子说得好,灭蝗之事刻不容缓,公子满腹经纶,可否替朕辛苦一趟完成这趟差事儿?”
“此事于国于民皆有益处,皇上如果信得过,草民愿意走一趟!”
宇文邕大喜,“好,朕就封你为‘赈灾使’,赐御剑一把,以朕名义,到关中灭虫”。
宇文艾琳听罢十分兴奋,没等胡秉纯答话便替他起拜宇文邕,“多谢皇兄!”
胡秉纯与宇文邕谈完,宇文艾琳亲送他出宫,出门之时忍不住道,“真没想到胡公子竟会这么爽快就答应皇兄,皇兄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是想考验你,胡公子若能完成皇兄所托,皇兄必将胡公子视为股肱之臣”。
胡秉纯听而不语,走出宫门与宇文艾琳道别,王显此时已经送了元芷回来,胡秉纯上了马车不见元芷,问道,“王显叔,元芷呢?”
“元芷说她有点不舒服,我就先把她送回轻衣巷了!”
自从杨忠被贬迁夏州太守之后,隋国公府便显得有些落寞,往日踏门之人早已没了踪影,昔日门庭若市如今却可罗鸟雀,杨坚这日正在府中,独孤伽罗早早便来找他。
杨坚人在屋中便已经听得独孤伽罗的脚步声,立即奔了出去。
“杨坚,你猜我今天给你带什么好消息来了?”独孤伽罗故作神秘,笑而不语。
第41章 尸位素餐()
杨坚眼含柔情,却无精打采,“如今这世道能有什么好消息!”
“你既然不想听那就算了!”
独孤伽罗说罢转身便准备离开,杨坚忙将她拉住,“对不起,伽罗,我刚刚不是冲你的!”
“我知道,好在本小姐大人不计小人过,也懒得跟你一般见识”,独孤伽罗将书信递给了杨坚,“杨整从夏州传回消息了,因为担心宇文护所以直接将信派人寄给了我!”
“二弟来消息了?”杨坚迫不及待地将信纸打开,阅完大喜,脸上的愁云如同冰雪遇日瞬间消散。
“怎么样?现在心情是不是好了?”
“好了,好了,真是太好了,父亲和二弟不但在夏州稳住了脚还连续好几次打退阿典奇,心里悬着的心总算是可以落下来了!”
“既然心头悬着的石头落了地,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去轻衣巷看看秉纯了?”
“胡公子怎么了?”杨坚收好信纸抬头看着独孤伽罗。
“我听艾琳说,皇上封秉纯为赈灾使,让他去京畿附近的郡县赈灾灭蝗虫,他初来咋到人生地不熟,我们又是他的朋友当然应该去帮他了你说是不是?”
“伽罗你说的对,秉纯是我们杨家的救命恩人,我们一定好好协助他办好皇上交待他的这件差事,只是皇上怎么知道秉纯的?还封他一个这么奇怪的称号?”杨坚满脸疑云,颇为不解。
独孤伽罗抿着嘴摇了摇头,似笑非笑,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担忧。
“是公主向皇上引荐的?”
独孤伽罗点了点头,杨坚顿时心领神会,猜想宇文艾琳应该是落花有意,可惜胡秉纯有元芷相随,注定是镜花水月之事。
独孤伽罗与杨坚去到轻衣巷,胡秉纯已经做好准备,择日便准备出发。
杨坚问他主意,胡秉纯道,“雍州受蝗虫之害最甚,而冯翊郡之三原县尤重,我准备从三原县开始,只要三原县能开个好头,其他郡县依次效仿,必可无虞”。
“既然如此,反正府中无事,父亲在夏州也算是稳住了阵脚,我与你们一起去三原县!”
“我也去!”
杨坚与独孤伽罗纷纷响应,胡秉纯大喜,“我正愁没有帮手,有了你们必定事半功倍!”
第二日,胡秉纯便携元芷与王显一起,杨坚与独孤伽瑶也早早来了轻衣巷,众人一块出发往三原县而去。
正走在半路,突然听得身后马蹄声起,越靠越近,一声音柔软清脆从远处传来,“等等我!”
众人勒马停住,回头一看,竟是宇文艾琳与饶书蕊一起骑马追来。
宇文艾琳与饶书蕊慢慢靠近,独孤伽罗奇道,“公主你怎么来了?”
宇文艾琳柔声细语,抿嘴一笑,“伽罗,咱俩可是好姐妹,你竟然不叫上我?”
“艾琳,我们这是去灭蝗赈灾,你一个公主又长得这么秀气怎么吃得了这样的苦,快回去吧,要是皇上知道了会怪罪我们的”。
宇文艾琳向胡秉纯施了一礼,“胡公子受这趟差事我也有责任,我自是相信胡公子能够胜任此事,但毕竟是初来咋到,若有我相随到了地方办起事来肯定会方便一些,元芷姑娘你说是吗?”
元芷一愣,宇文艾琳刚对着胡秉纯说话,突然却问向自己,只得陪之一笑。
“公主说的有理,若有她在我们做起事情来确实要方便很多!”
胡秉纯低头一想,也觉有理,于是邀两人一起同行。
众人到了三原县界,路过一片稻田,本来应该是黄澄澄的一片稻子如今却只剩下一根根枯黄落下的稻草,田里到处撒着被蝗虫肆掠之后留下的稻壳,眼前也不时有蝗虫飞过,本因是丰收之景如今却变成了这般萧条惨败之象,胡秉纯满目苍凉。突然一阵哭声从田头传来,胡秉纯循声望去,一老妇正扑在田里俯首痛哭,身旁还有一小女孩儿,胡秉纯下了马,径直朝两人走去,其余人也陆续下马随同。
胡秉纯走近那老妇和小女孩儿,只见两人形如枯槁,那小女孩儿更是面黄肌瘦没有一点血色,见有人走来,用她那暗淡无神的眼睛抬头看着胡秉纯,胡秉纯一阵酸楚,蹲下身去帮那小女孩儿捋了捋头发,然后让王显拿出随身干粮,王显取出一块烙饼递给那小女孩儿,小女孩儿见着食物也不管认不认得他们,抢过之后便塞入嘴里大口嚼了起来,可刚嚼了不到几口便停了下来,拍了拍那老妇的后背,“奶奶,快吃!”
那老妇从地上爬起,望着小孙女手里的半块烙饼,眼神从众人身上扫过,“公子你?”
胡秉纯将那小女孩儿的烙饼给她放了回去,“你吃吧,哥哥还有”。
王显又拿出一大张烙饼递给了那老妇,老妇停疑了一下,接过烙饼,“谢谢公子!”
“小妹妹慢点吃,喝点水,别噎着了!”元芷蹲下把水壶递给那小女孩儿,宇文艾琳见状也蹲下把自己的水壶递给了那老妇。
待那老妇和小女孩儿吃完,胡秉纯这才问道,“老人家,这些都是蝗虫闹的吗?”
“本来以为今年是个丰收年,谁曾想到突然闹起了蝗灾,整个村子都受了灾,夏粮早已吃完,可现在却没了秋粮,这可怎么办啊!”那老妇说着绝望地捶打着田里的泥土。
“朝廷不是发来了赈灾的秋粮了吗?你们怎么会饿成这样?”宇文艾琳动情地问道。
“朝廷的粮食哪里落得到我们这些老百姓身上,恐怕早就被那些当官的层层克扣了!”
“真是岂有此理”,宇文艾琳听罢一脸的气愤。
胡秉纯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元芷,把我们身上的干粮都给老人家吧!”
元芷把包袱里余下的干粮都递给了那老妇,“老人家,这里多的就分给附近的乡亲吧!”
“我这里也有,快拿着,你们放心,有我们在就一定不会让你们今年饿着肚子!”宇文艾琳见元芷给了干粮,自己也把包袱里的东西全部给了那老妇,老妇领着那小孙女泣泪跪谢。
胡秉纯离开田头,回身上马,一路疾驰,直奔三原县衙。
众人到了三原县衙,胡秉纯翻身下马,直入府内,却被门口两个衙役挡住,胡秉纯冷眼往两人狠瞪了一眼,杨坚和王显一左一右把两个衙役推到一边,胡秉纯径直走入县衙。
众人到了后堂,远见大厅大门大开,里面觥筹交错一片嬉笑哄闹之声,而为首一人便是三原县县令钱玄,胡秉纯眼见百姓饿殍,而身为县令的钱玄不但无所作为反而领着一干乡绅县吏在县衙大吃大喝,不由勃然大怒,直接闯入了大厅。
胡秉纯等人突然闯入,钱玄吓了一跳,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来指着站在最前面的胡秉纯喝道,“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闯入县衙?”
“你就是三原县县令钱玄?”
“正是本县,你们是何人?”正在此时,县衙里的官兵也从外面围了上来,把胡秉纯一行人堵在门口。
胡秉纯慢慢从身上掏出宇文邕交他的手诏,然后一把扔到钱玄身上,钱玄赶紧将它接住,打开看罢,却慢悠悠地将金黄色的手诏给合起来放到一边,走到胡秉纯面前斜着眼,带着轻蔑之语,“你就是皇上新任命的‘赈灾使’?”
“既然知道了你还不下跪迎接?”独孤伽罗冲着钱玄嚷道。
钱玄冷冷哼了一声,“我朝从来没有‘赈灾使’这个官职,本官职位虽低却仍然是一县之长,他不过是一介草民而已有什么资格让一个朝廷命官下跪?”
钱玄一番态度十分骄横,全然没有把胡秉纯等人放在眼里,宇文艾琳突然厉声喝道,“我总有资格让你下跪了吧?”
说罢让饶书蕊取出令牌,钱玄见是皇族公主令牌,心头一惊,这才极不情愿地跪在地上,“下官拜见公主!”然后不等宇文艾琳宣他起身自己便先站了起来,饶书蕊见他如此无礼,本准备一番训斥,却被宇文艾琳拦住。
“我沿途走来见到许多村庄被蝗虫肆掠,一片萧条,甚至还有饿死之人,朝廷已经下拨了赈灾之粮你们到底有没有发下去?为何沿途没有见到一个衙吏在组织灭蝗?”
钱玄翘着嘴巴一脸不屑,“朝廷赈灾之粮有限,最多只能解一时燃眉之急,哪里能够管得了这么久,至于县吏,本来就少,还要负责维护一方治,要是增补又是一笔开销,所以哪里忙得过来?”
“是吗?那请县令大人带我们去县衙的府库看一下到底还剩下多少?”胡秉纯说罢便往县衙里面走,钱玄赶忙将他拦住,“等等,府库是重地,岂能随便说看就看”,一边拖延一边向旁边一人使了使眼色,那人准备出门,却被杨坚给拦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