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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明宦-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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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属下可就无礼了。”唐旭怕继续推辞下去,反惹得寿星奶奶不喜,只能是移身坐下。

    因为家中的老娘前些时日里曾经遭了一劫,在莫国用看来,几乎是九死一生,所以值七十大寿之际,莫国用也安排得极为用心。

    席间的菜肴,虽然没有什么猩唇、驼峰之类的珍品,可是燕窝海参银鱼之类却是一样不少。整坛的“莲花白”与柳泉居的老黄酒堆在墙角,任宾客取用。在这个年头,已经可以算得上是豪宴。

    唐旭身边除了莫老夫人之外,着的几乎都是三四品以上的官服,可饮酒谈笑之间,却丝毫没有胆怯生涩,自然引来不少侧目。

    酒过三巡,宾客们酒兴渐酣,莫家偌大一个前厅里,也是变得愈发热闹起来,四周尽是一片杯盘相碰之音,唐旭也站起了身,向着莫老夫人和席间诸位一一敬酒。

    “这位可就是‘花开曾作满京香’之唐旭唐贤弟乎?”唐旭敬完一圈酒,刚及坐下,却听见对面一人忽然开口问道。

    其实此人唐旭刚才就已经是注意到过,这一桌首席上,只有自己和此人,是身着天青色的官袍。不过与唐旭补子上的“彪”不同,此人的补子上绣的却是一只“鹭鸶”,显然是个文官。

    “花开曾作满京香?”莫国用是武官,所以前来道贺的,也大多是以武官为主,猛然间听到这么一句,都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请问阁下是?”唐旭也是有些愕然。

    自己当然记得,此人念的是自己当日在柳泉居里,当着钱谦益和汪文言的面所作的诗里的句子。

    当时在场的只有钱谦益和汪文言两人,眼下却被此人当众念了出来,难道此人也是翰林院里的,和钱谦益一样,专门喜欢钻纸堆?

    “这位是工部主事邹之麟邹大人。”莫国用连忙帮着介绍道,“与家母乃是同乡族人,故此前来道贺。”

    “原来老夫人也是常州府人。”唐旭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莫老夫人是姓邹,而且还是南直隶的常州府人,却不知道为何会远嫁去了辽东,这嫁得可真够远的。

    “唐大人如何知道邹某出自江南?”,邹之麟虽是一口报出了唐旭的名号,却听唐旭也转着弯说出了自己的来头,多少有些意外。

    “在下前些时日,曾经是听汪文言汪先生提起过邹大人。”这些小事,唐旭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这可是巧了。”邹之麟呵呵笑道,“我也是听汪守泰提起的唐贤弟。”

    “哦。幸会,幸会。”唐旭抬手略作一揖。

    “前些日子里,汪守泰曾经是与我说。”邹之麟上下左右仔细的打量着唐旭,“他刚进京城,便遇见了两位大贤。”

    “一位是如今的翰林院编修,钱谦益钱大人,另一位便就是唐贤弟。”

    钱谦益?虽然在座的大部分都是武官,可是当邹之麟报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仍然是引起了不少的动静。

    钱谦益如今虽然仍不过是个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可是却也是实打实的万历三十八年春闱的探花郎。

    探花郎是个什么概念,那可是堂堂全国第三。整个大明朝,每科的考生,如果从县试便开始算,数以十万计。可是其中能挤上一甲的,也只不过只有三人,分别是状元,榜眼和探花。

    探花虽然在名头上要比状元差不少,但是谁都知道真实实力却一般不会差的太远,况且每四年才有三个一甲,绝对堪称珍稀物种。

    况且以一甲进士身份任翰林院编修,日后是有大可能入阁拜相的,是整个大明朝真正绝顶的人才之一。

    但是如今在这个什么汪守泰口里,唐旭居然可以钱谦益相提并论,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席间所有望着唐旭的人,目光间都有几分不解,几分好奇。

    “汪兄只怕是故意奉承在下罢了。”唐旭没想到自己作一回诗,就要闹一回动静,而且这每次的动静竟有越闹越大的感觉。

    “不知唐贤弟如今官居何位?”邹之麟望着唐旭,眼神里极是好奇。

    “在下现居五城兵马司东城司把总。”唐旭也望着邹之麟,沉声回道。

    “都把总?”邹之麟愕然的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些什么,终究还是暂且忍耐住了。

    “那不知贤弟师承何人?”邹之麟待了片刻,又继续开口问道。

    “在下的启蒙业师,乃是胡峰胡老先生,如今求学于孙伯翰孙先生门下。”唐旭依然是坦然相告。

    “孙伯翰?”邹之麟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似乎也没想出到底是哪号人物,“不知这位孙先生,现居何职?”

    “无职。”唐旭摇了摇头。

    “那又是哪一榜的进士?”邹之麟顿时更是好奇,“现居何地?”

    “孙先生现与唐某同居崇文外的花市街上,至今仍是生员。”唐旭一五一十的回答。

    “生员哈哈哈。”不但是邹之麟,几乎整个莫家的厅堂里,顿时都响起一片哄笑。

    生员不就是秀才嘛,一个连举人都考不上的秀才,居然就是唐旭口中的先生。

    “汪守泰莫不是故意耍逗于我。”邹之麟半伏在案桌上,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曹氏儿七步成诗,岂是一般人能效仿得了。”

    只有坐在上首边的莫老夫人,不但没笑,反倒是重重的皱了一下眉头。

    莫国用虽然也想笑,可是唐旭毕竟是自己请过来的客人,只能是鼓了几下腮帮,硬生生的忍住了。

    “汪守泰曾说,唐贤弟杯酒间便得佳句。”邹之麟等好不容易笑得缓过气来,又继续朝着唐旭说道:“在下无颜得见,实在是可惜。”

    见邹之麟收起笑来,莫国用也方才是松了口气,否则要是闹得唐旭太过尴尬,自己多少也会有些不安。

    至于邹之麟所说的事,莫国用也是不大信。虽然这回唐旭要去参加翰林院的恩考,让自己多少有些意外,可是这么多年来,也从来没听说过唐旭有过什么过人的文才。兴许,其中只是什么误会罢了。

    岂料莫国用一口气还没松完,却见邹之麟又开了口。

    “今日难得恰逢老夫人大寿,既然唐贤弟有如此才学,你我不如各做诗词一首,献于老夫人为贺,如何?”邹之麟似笑非笑的看着唐旭,目光里颇有些玩味。

    “臣虎。”莫老夫人似乎终于按捺不住,开口轻喝一声,“你如今既已是堂堂工部主事,当年又曾经是南直隶的解元公,如何要和一个后生计较。”

    “姑祖母息怒。”见老夫人有些动了怒,邹之麟顿时也有些忐忑,“麟今日之不过是想与唐贤弟以文论友,以诗助兴罢了。”

    原来此人居然还曾经是个解元,唐旭也转过头去,看了邹之麟几眼。

    “既然唐贤弟无意,那便作罢就是。”邹之麟摆了摆手,重新端起酒杯,向四周敬酒。

    “既然解元公有如此兴致,如果唐某不应景,岂不是扫兴。”唐旭沉思片刻,忽然开口说道。

    “哦。”唐旭的这一句话,似乎大大出乎了邹之麟的预料,手里端着的酒杯,也停在了半空中。

    “唐哥儿。”“唐贤侄。”莫老夫人和莫国用两个,也都是同时喊出声来。

    “好。”邹之麟见唐旭已是出言,顿时眉头不禁一皱,抢在莫老夫人和莫国用前面开了口,“那邹某就先作一首,贤弟随后便是。”

    虽然曾经听汪文言说过唐旭能够杯酒成诗,但是邹之麟却是不十分信。兴许是当时钱谦益当时出的诗题,正好是撞到了唐旭的刀尖上罢了。

    至于唐旭所做的诗的来历,虽然邹之麟也不清楚,但是这世上没有来历的诗词也不在少数,随手偶得也是常有的事情。

    邹之麟偏不相信,这撞上一次大运已是难得,难道还能再连续撞上两次,三次?若是这世上的佳句都这么不值钱,李白苏轼这些先贤岂是能流传千古。

    但是如今毕竟是在莫国用家里为老夫人祝寿,在邹之麟看来,自己先作一首,好歹给唐旭一点喘息的时候。如果这唐旭果真还有几分才学,至少也能凑合出几句出来,也算是给莫老夫人留了几分颜面。

    “依唐某看,也不必分先后。”唐旭却好似不领邹之麟的情,“邹兄不如与在下各执一笔,同时书写出来如何?”

第27章 君子三乐() 
“依唐某看,也不必分先后。”唐旭却好似不领邹之麟的情,“邹兄不如与在下各执一笔,同时书写出来如何?”

    “就依唐贤弟所言。”邹之麟仍是皱一下眉头,腾得站起身来。

    莫老夫人和莫国用原本确是有心阻拦,可是却见唐旭竟然已经接下了招,便不好再开口。

    如今又听唐旭提出这么个建议来,顿时也未免生出几分好奇,更不好再多说。

    当下只能是吩咐府里的下人取过两只方几,安在前厅左右,再放置笔纸于其上。

    唐旭和邹之麟两个,各选了一方站定,几乎是同时抬起头来,向着对方看去。

    只见唐旭站在几侧,嘴角微微上扬,此外便看不出任何表情。隐隐间,邹之麟心里竟是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来。

    自己一个堂堂的解元,上榜的进士,会争不过一个生员的学生?邹之麟暗自讪笑一声,摇了摇头想要驱散掉这种滑稽的想法,可这种感觉却在心里愈发的强烈起来。

    眼看着唐旭已经俯身提起了笔,邹之麟也深吸一口气,凝神于纸上。

    这些时日里来,唐旭几乎每天都要抽空去跟着孙伯翰学作文章,笔下的繁体字写起来已经是自如。当下只见一支狼毫,在纸上笔走游龙一般,几乎没有半刻停滞。

    反观邹之麟,则是每写上一两个字,都要停下好好斟酌上一番。自己之不过才写出了一句,眼见着对面的唐旭已经是掷笔纸上。

    邹之麟又皱一下眉头,收回目光,再吸一口气,慢慢朝下写去。

    约莫过了一刻钟,终于写完四句,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说一声献丑。

    对面的唐旭等候已久,见邹之麟终于停了笔,便朝对面拱了拱手,示意先念。

    邹之麟低头看了看纸上,多少有些得色,当下也不再客气,直接开口念道:

    “玉树盈阶秀,金萱映日荣;九旬光宝婺,百岁晋霞觥。”

    是一首五言的绝句,词句间不但有恭祝老夫人长命百岁,更藏有恭祝莫国用步步高升的意思。

    席间虽然大多是武人,但是习过诗词的也不在少数,顿时都禁不住大声喝彩。

    “唐贤弟请。”邹之麟念完,面色已经是宽松了许多,脸上展出几分笑来,直直的看着唐旭。

    旁边有几个好事的宾客,已经是按捺不住,纷纷跑到唐旭身后朝纸上望去,可只看了一眼,顿时都是惊诧的合不拢嘴,纷纷掩面奔回座上去了。

    唐旭也不看手上的纸,而是咳嗽一声清清喉咙,随后大声念道:

    “莫老夫人不是人”

    “哄!”顿时整个莫家前厅里,都像是炸开了锅一般,几乎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嘴,愕然的望着任是坦然站立的唐旭。莫老夫人和莫国用,脸色也跟着一阵阴晴不定,就连邹之麟也竟是一时间呆住了。

    唐旭却是不紧不慢,继续朝下念去:

    “莫老夫人不是人,九天仙女下凡尘。”

    “哦?”刚才还闹哄哄一片的前厅,一下子就突然安静了许多。

    “养个儿子偏做贼”唐旭略一抬手,一指坐在莫老夫人身边的莫国用。

    莫国用愕然的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养个儿子偏做贼,偷来蟠桃献母亲。”唐旭终于把最后一句念完。

    “哈哈哈哈”这下就连莫老夫人,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堂内众人,都是捧腹大笑,这一回却不带丝毫恶意。

    “这小子,哈哈。”莫国用仍想强忍住笑,却到底没忍耐住,端起手边的酒壶直指着唐旭,“还不快过来自罚三杯。”

    “属下遵命。”唐旭也不推脱,从莫国用手上接过酒壶,连斟三杯,都是一饮而尽。

    “若依哈哈依我看哈哈。”莫老夫人一边擦拭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一边说着话,“臣虎的词好,唐家哥儿的词妙,就算个平手罢了,哈哈”

    “老夫人高明。”唐旭和邹之麟同时拱手作揖,邹之麟却有些垂头丧气。

    就算只是评了个平局,可是自己适才才写出一句来的时候,唐旭已经是丢下了笔,算下来当是自己输了半局。

    况且,这场比试是自己先提出来的,若是传了出去,自己一个堂堂解元,只能和一个生员的学生搏个平手,对方还只是个五城兵马司里的把总,只怕少不得是会颜面扫地。

    翰林院里的恩考,是设在每年的八月初十,赶在中秋节前。

    而莫老夫人的七十大寿,是在六月三十,第二天便就是是七月初一。

    唐旭略算了一下,如今留给自己的时间也只剩下了一个月零九天。

    依这这段时日里的惯例,唐旭依旧是每天到孙秀才家里学写杂文和策论,至于帖经和辞章,并不是唐旭所要担心的问题。

    莫老夫人的七十大寿,宾客众多,唐旭与邹之麟斗诗的传闻,很快便传了出来,孙秀才自然也是有所耳闻。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虽然他教唐旭的只是杂文和策论,唐旭却当着众人的面,一口一个先生的称呼自己,心里也不禁是感慨万千。

    于是每次等唐旭来,哪怕丢下自己手头的要事,也要尽心尽力的指教。

    孙秀才的的学识虽不算高,可毕竟也是过了院试的人,积年下来,多少有点心得。如今更是半点不藏,把自己毕生所学向唐旭倾囊相授。

    而唐旭在练了一段时间笔之后,突然也是幡然醒悟。

    所谓的杂文和策论,自己其实也并非真的没有接触过,甚至可以说,自己从小到大,都在不停的接触着。

    那就是这么多年来,自己所曾经学过的政治课本。

    无论是初高中政治,还是大学里所学过的哲学、或者马毛邓,其实如果把每一章分开,都是一篇篇杂文和策论,当然这其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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