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相如-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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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长此以往，怕就怕皇上索性将我列入弄臣之列，当作解闷之笑料。”东方朔自嘲地道，“如此，吾就只有笑在脸上，苦在心里了！”
相如喝到眼红时，嗫嚅道：“东方兄，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为兄能否办到？”
东方朔也睁着迷蒙的眼，不解地看着相如，示意说下去。
“皇上要以我的《上林赋》为蓝本，扩建五百里上林苑，吾已谏阻过，未果。不知明日早朝时为兄能否再谏？”
“扩建上林苑？”东方朔惊道，“这是多久的事？”
“上午的事！”相如苦道，“皇上将我召了去，说欲依《上林赋》为蓝本，扩建成五百里上林苑，征求我的意见哩。”
“那你怎么说？”枚皋也急了，“为了狩猎，如此大兴土木，值吗？”
“名为征求意见，实则是想告诉我，‘你的《上林赋》，朕用了！’”相如无奈地摇头，“可他不是欣赏赋，而是要实现赋中的豪华狩猎场啊！”
“不行，”东方朔倔强劲来了，“这种劳民伤财的事，我必须以死谏阻！”
“我何以不是这样？”相如举杯道，“我已经无力再谏，否则只能适得其反，我只是想让兄弟再谏，不是谏阻，而是缩小规模！”
“多小？”
“三百里！”
“三百里还小啊？”东方朔摇头道，“不行，就是我同意，其他大臣也不会同意的。”
“算我一个！”枚皋叫道，“我枚皋也将死谏！”
相如心道，这些兄弟还挺忠国的！《上林赋》是我写的，就是扩建上林苑，给百姓落下口实的也是我相如啊，谁叫我写出了罪魁祸首的赋作来？
“皇上决定了的事，是不会轻易改变的！”相如虽自责，但却无奈地道，“扩建就扩建吧，也不必死谏，只要缩小规模就行！”
“何以不死谏？”
“这其中还是有原因的，不过，这以辞赋造国难的罪过，我司马相如心甘情愿地领了！今日，权当煮酒论闲愁吧！”
第152章 廷议上林苑（）
“皇上最近接连提升卫青，汝二人可知为何？”相如道。
“还不是沾了其姐卫子夫的光！”枚皋不屑地道。
“我可不这样认为！其实，皇上重用此人乃大汉之幸！”东方朔驳道，“卫青智勇双全，对下级爱护有恩，对同僚大度有礼，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好，好！”相如低声道，“皇上是要借扩建上林苑之名，行训练军士之实！”
“让卫青在上林苑训练军队？”枚皋终有所悟。
“嗯，皇上要卫青在苑内秘密训练一支精锐的羽林军，以备不时之需。”相如继续道，“上林苑不但会成为大汉训练骑射的场所，还要凿建昆明池训练水军。”
“皇上的抱负不小啊！”东方朔叹道，“届时降匈奴，拓边疆，一统大汉帝国，而皇上，必将成就千古一帝！”
“虽如此，但为备不时之需何以要用如此之大的动作？”相如道，“所以，我们还得极力劝谏，力求能把扩建规模缩小一些！”
是夜，三人为如何谏阻皇上扩建上林苑规模讨论至深夜，最后又均为朝野的复杂局势而叹息，竟喝得大醉方罢。
翌日，武帝连奏章都没处理，直接就将此事提了出来。
“各位爱卿，朕早就备好钱物，欲扩建上林苑，一直苦于没人规划。”武帝刚说完这一句，下面就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了，武帝故意咳了一声，又道，“今朕反复研读司马爱卿的《上林赋》，甚觉这赋乃是专为朕规划的，一本华冠天下的上林苑蓝图。”
“朕能有如此恢宏之上林苑，必可称雄一世，奢侈一回也不算什么啦！”下面又有了议论声，武帝一拍龙案，威严道，“朕已令吾丘寿王依照《上林赋》之蓝本，规划出五百里上林苑。司马爱卿，汝功劳极大，朕封汝为上林苑大学士，监造上林苑扩建之事宜！”
相如惶恐地跪下，恳求道：“陛下，这监造之职，臣实不敢为之。臣斗胆建议缩小规模，宜在三百里之内……”
武帝打断他：“平身吧司马爱卿。朕意已决，汝就不要说了。吾丘寿王！”
一个身材魁梧的大臣走上前来，跪下应道：“臣在！”
“朕封你为上林苑将作监，扩建上林苑！”
“臣遵旨！”
突然，一个大臣急跑几步，跪倒在丹陛前：“启禀陛下，臣汲黯有本要奏！”
“噢？”武帝看了他一眼：“汲爱卿，好长时间不见你说话，今天终于舍得开口啦？好啊，奏来！”
汲黯抬起头来，高举笏板：“陛下，先帝文景二世，一直以节俭治国，动用百金以上就要慎之又慎。陛下今大兴土木扩建豪园，即便举全国之力，也未必建造得出五百里上林苑啊！”
武帝不大高兴：“朕的祖父和父皇留下的国库，理所应当地该由朕来使用。再说，此举也是扬我国威，不让匈奴等外敌小觑之举，有何不妥？”
汲黯直言不讳：“臣只恐国库百年积蓄，子民千万血汗，被此一役，全部耗尽！”
武帝怒道：“照你这么一说，朕不就成了祸国殃民之昏君？”
“陛下如果爱民，就应节俭行事，不能大兴侈靡之风！”
“大胆！今天下太平，朕为狩猎扩建上林苑，平安治国，太皇太后极为赞同，汝何以说朕不是爱民？”
汲黯据理力争：“但臣以为，扩建上林苑之事，万万不可！”
武帝一拍龙案：“汲黯，你太狂妄啦！有本事，你就写篇不该扩建上林苑的赋来，让朕也照你的办！”
汲黯毫不畏惧：“臣虽不能写词作赋，但是，臣就是死了，也不让陛下大开铺张之风！”
武帝骂道：“朕等不及你死！左右，把他给我逐出朝廷，永不再用！”
两名侍卫急步上前，抓住汲黯，要往外拖，汲黯趴在地上，不愿离开。
二人使力，欲硬性将他提起。
“慢！”东方朔知道汲黯是个犟种，忙拦住二人，“启禀陛下，臣也写了一篇辞赋，不知能否献上！”
武帝道：“好哇，东方朔，你成天只动嘴，好不容易动回笔。快快呈来！”
东方朔跪于汲黯之前：“臣的赋作于胸中，可当庭念出，不必写于简上。”
“哈哈哈！”武帝用笑声掩饰着刚才的不快，“朕就知道汝不会对扩建上林苑之事善罢甘休，念来！”
东方朔道：“如果臣念得有理，就请皇上赐我黄金和绢帛。”
武帝一想，又快年终了，这东方朔必须聚财打发身边的妾了，以备明年另娶一妾，便没好气地道：“有理就要赏金，无理呢？”
“若无理，微臣这颗项上人头就不要了。”
武帝笑道：“你这颗项上人头赌了无数次了，总有一次是要掉下去的。好，朕准了。”
“此，不可有三！”东方朔道。
“何必啰嗦，念来！”
“好！”东方朔起身，言辞怆然：“圣上筑如此宏大之苑囿，破陂池水泽之环境，侵百姓膏腴之土地。此上对国家无用，下对百姓无利。其不可一也。其坏百姓之冢墓，拆黎民之室庐，百姓死无所葬，生无所居。其不可二也。造千里上林之苑囿，以马东西之奔，以车南北之驰，掘深沟之大渠，此乃劳民伤财也。以陛下一日之乐，损害皇上无上之圣名，此万万不可矣。其不可三也。”
丞相许昌迈步向前：“启奏皇上，东方朔规劝中肯。”
武帝心知肚明，就来个顺水推舟：“东方朔，你的赋也不同凡响，朕就赏汝黄金百两绢帛十匹。再加封汝为太中大夫，兼给事中。”
终于让他升了那么一点点。相如心中喜道。
东方朔却不领情：“黄金和绢帛臣领了。但臣想以此官职，换汲黯大人不要离开朝廷。”
武帝却不以为然：“汲黯对朕无理，难道不该处置？”
许昌上前禀道：“汲黯言辞过激，是该严惩。臣以为让他闭门思过，明白了再用，不明白再逐去不迟。”
“就依丞相。不过这上林苑，朕是修定了！吾丘寿王，就依司马爱卿之言，缩小规模。那就，那就重新规划至三百里。”
“皇上圣明！老臣以为，上林苑年久失修，扩建至三百里甚为合适。”许昌接着进言，“可仍令吾丘寿王为将作监，这监造之职嘛，司马相如不愿为之，东方朔既已为太中大夫兼给事中，可由其承担。”
“准奏！扩建上林苑之事不许再议。吾丘寿王、东方朔！”
“臣在！”
“立即规划并投入兴建！”
“臣遵旨！”
第153章 武帝格熊（）
这又是一次大规模的游猎活动。
作为伴驾郎官，相如随驾出行。
武帝这次游猎，千乘万骑，浩浩荡荡，旌旗招展，遮天蔽日。
大队人马驰过都城长安，直奔周至县东南三十里的长杨宫。
“吾丘寿王，”武帝在行进中大声问道，“汝将上林苑之规划概要谈一谈。”
“诺。”吾丘寿王忙驰马与武帝车驾并行，大声回道，“微臣按陛下旨意，已将上林苑规划为纵横三百里内。东南至宜春、鼎湖、昆吾，南至御宿及至终南山，西南至长杨、五柞，向北跨过渭河，北绕黄山，濒渭而东。”
“内部规划呢？”
“周围筑以苑垣，长四百里，开十二道苑门，苑中划分三十六个小区域的苑囿，由宜春苑、御宿苑等园林与自然景观组成为不同特色的皇家公园。”
“嗯，再细点的规划有吗？”武帝插话道。
“有。”吾丘寿王忙道，“三百里上林苑无处不游猎，并设计了供游猎后演奏音乐和唱曲的宣曲宫；观看赛狗、赛马和观赏鱼鸟的犬台宫、走狗观、走马观、鱼鸟观。”
“就这些？”
“上林苑内总共设计有宫观七十余座，建筑形式各异，由甬道、复道连成一个统一的整体。其间有初池、麋池等二十一个池沼，分布于上林苑各处，杂陈于宫观之间。苑内植三千余种奇花异树，豢养上百种珍禽异兽，以供皇上观赏与射猎。”
见皇上赞许地点着头，吾丘寿王顿了顿又道：“上林苑不仅是一处游乐性园林，也是一处庞大的植物园和动物园，还是一处大型皇家生产基地。可生产供应全国流通的货币，制造各种工艺品和日用器物供应宫廷和皇室的需要，提取鹿兔供皇上祭祀和宴宾。”
“还不够！”武帝皱皱眉。
“我们能想到的都是这些了。”吾丘寿王嗫嚅道。
“还要设计一个大型池囿，就叫，就叫昆明池吧。”武帝道，“建造龙首船，张凤盖，建华旗，作濯歌，宫女可泛舟池中，杂以鼓吹。这昆明池啊，至少要建三百顷以上，还能进行水军战船之训练。”
“微臣遵旨！”
武帝回头又叫道：“公孙弘？”
“微臣在。”公孙弘忙趋前与武帝并行。
“朕命汝来统计评估，进展如何？”
“微臣已将拆迁人口统计完毕。”公孙弘大声回道，“因上林苑横跨京兆尹和扶风郡两个中央郡国，京兆尹常住人口六十八万，扶风郡常住人口八十三万，计划拆迁的人口占这两郡总人口的四分之一，将近四十万人。”
“四十万？”众臣为这巨大的数目惊异出声。
“四十万怎么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民。该拆迁多少就多少。”
“皇上圣明。不过人口拆迁还是小事，只是这三百里农田、民房、山岭、河流、森林、坟墓之估价太过骇人。”公孙弘迟疑道，“需拆迁的六县均属土地最肥沃、百姓最富裕的发达地区，这地价太贵了。”
“地价值多少？”武帝问道。
“回皇上，微臣的奉禄一月还不足一金。而这地价一亩就值一金，相当于市上流行的三株钱一万枚。”公孙弘苦道，“据微臣初步估算，需拆迁的农田不下三千万亩，一亩地一万钱，三千万亩就是三千个亿，而国库所有的三铢钱也不过一百个亿。臣忧虑的是，补偿拆迁的钱都远远不够，又何谈建设啊？”
“什么？朕定下的修建上林苑，还要给这么多钱给老百姓？”武帝叫了声停，御驾在汗血宝马的嘶鸣声中停了下来，“所忠！”
“臣在！”所忠忙趋马至御驾侧揖道。
“诏中尉、左右内史，在其他地区划出荒地，让四十万百姓自行开荒盖房！狩猎你就不去了，即刻去办！”
“微臣遵旨。”
至此，中国历史上最浩大最奇特的一次移民开始了，“幼弱怀土而思，耆老泣涕而悲”，四十万民众未得到分文补偿，自去开荒种地。此是后话，不提。
长杨宫是在秦代旧宫基础上扩建修饰的一处帝王行幸之所，其内有垂杨数亩。
垂杨成林，正像是一种倒挂林。
宫内建有狩猎园、射熊馆等游猎设施。
武帝驱驾来到此处，大吼一声：“狩猎开始！”
“咚”地一阵鼓响，整个狩猎园旌旗招展，人喊马嘶。
武帝跃马而出，威风凛凛的持戟武士和精神抖擞的弯弓猎手急忙跟上，在阔大苑囿中纵横驰骋。
轰天价响的呼喝声，气势磅礴的骏马奔驰声，惊得麋鹿怪兽仓皇出逃。
训练有素的猎手们围追堵截，很快便形成一个偌大的包围圈。
武帝迅疾地突出而至，两旁的卫士摇旗呐喊，
武帝弯弓搭箭，随着猎物中箭倒地，满山遍野刹那间便响起欢呼之声。
但武帝仍为刚才不快之事耿耿于怀，扔了弓箭：“吾丘寿王，汝可敢与熊赤身相搏？”
相如和东方朔等一干郎官刚才在队伍中段，如今跟随左右，听后都不禁大吃一惊。
武帝不知又冒出什么鬼主意，吾丘寿王也心中嘀咕，嘴上却道：“若情势所迫，臣敢。”
“什么叫情势所迫？”武帝对这答复不甚满意，“如果今日随朕出猎之人，想一睹人熊相搏，如何？”
“皇上果真如此发话，臣遵旨就是。”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