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相如-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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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春溜回自己桌边,恨恨地骂道:“穷书生一个!岂有此理!”
王吉频频举杯,谈笑风生。他踱到大厅中央,朗声道:“大汉历来求贤若渴,相如阁下施展非常之才,创建非常之功,不是遥遥无期,而是指日可待!”
卓王孙亦接道:“相如阁下志向宏远。诸位,用酒!大家一齐干!”
众宾客们又纷纷举起金爵和犀牛角酒杯,频频向相如敬酒,气氛热烈,达到高潮。
第110章 凤求凰()
此时,一阵如仙乐般的琴声从帘后悠悠飘来,听得众宾客哑寂无声。
那琴音就如同杯中最美最醇最香的酒气氤氲在整个大厅,忽儿淡忽儿浓,飘过眼前,嘴边,鼻息,让人神往迷醉。
伴着琴声,只听甜美的女声在帘后唱道: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相如听着文君的琴歌,恍惚看到了一对鸳鸯在水中嬉戏,幸福游弋,快乐相拥,不离不弃……
若非文君心意,这《击鼓曲》岂能弹唱得如此深情:“不论生死离别,都跟你说定了,我要牵着你的手,和你一起白头到老……”
琴声止息,余音袅袅,似意犹未尽。
好半晌,众宾客齐声喝彩,卓王孙亦洋洋得意。
相如听得动容,灵感迸发,心情激动地回到绿绮琴边。
并未试音,相如的手指已在琴弦上恣意跳动。
灯光、酒香,梦幻般的颜色,所有美好的东西似乎都被相如的手指拈了过来,变成了一个个动人的音符,从琴弦上流泻出来。
起初,琴声委婉连绵,有如一只凤从幽谷中蜿蜒飞来,缓慢寻觅。
随着旋律的升腾跌宕,步步高昂,乐曲进入了高潮。它以势不可挡的力量,抒发出对残酷现实的悲怆,对命运的抗争,对美好未来的无限向往。
光影迷离,酒香水色,乐曲忽儿缠绵悱恻,舒缓起伏,恬静激荡。
相如指随心动,伴着琴声动情地唱起来,声音磁性粘人: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珠帘之内,文君闻得琴声,原是《凤求凰》,已是心旌摇曳,爱如潮涌;又得此歌,更是情似狂涛,如幻如仙。
没想到相如今日能为《凤求凰》填上歌词,而且填得情浓若稠,更敢于高歌此堂!
文君痴痴地想道:“相如啊,你我二人,真是千古知音,天涯知己,即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亦怕不会有你我这样惺惺相惜,息息相通吧?你生在多情多义的安汉,我嫁到绝情伤痛的窦家,偏偏能鬼使神差地相遇相知,这难道不是天降情,琴作媒吗?”
文君在心内发誓,宁愿此后三生三世不再嫁人,今生也一定要嫁给相如,陪伴一生!
正当人们沉浸在《凤求凰》曲中尚未回过神来时,珠帘后同时响起了这首熟悉的曲子: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琴声更显悱恻,相如惊异,原来此曲亦可男女双重演奏,女曲悱恻音高,男曲情浓音重。
相如亦抚上琴弦,一曲惊世骇俗的《凤求凰》曲就此轰动于世,一首缠绵悱恻的《凤求凰》诗就此神奇诞生。
二人如歌如诉,深情款款,有高山流水之致,有迥鸾翔凤之妙,万顷情思,都贯注在琴歌之中,听得众宾客双眼凝滞,动情悚容:
“凤啊凤啊回到故乡,遨游四海求凰成双。
未遇时机啊愿未偿,怎料今日登此华堂。
艳丽贤女在这地方,难以接近啊思断肠。
何时有缘结成鸳鸯,愿能比翼啊共翱翔。
凰啊凰啊随我双栖,愿能永结啊连理枝。
感情相通两心同怡,瑶池碧波啊鸳鸯戏?
琴音未绝心已逐芳,比翼高飞同跨虹霓。
觅得知音相伴今生,不应我心啊多悲凄。”
相如、文君二人琴唱弦和,众宾客讶异,他们何曾听过如此仙歌妙乐。
即便是应龙为女魃深情演奏之时,也怕亦无此绝妙之音吧!
此曲合奏美妙绝伦,但若和上相如所作琴歌,其美妙动听之妙不是相加那么简单了,而是成几何倍数的增加。
故,此宴后竟有人叹息:“听曲要听临邛宴之《凤求凰》!”
更有人叹息曰:“能听一回相如、文君《凤求凰》,此生虽死亦无憾矣!”
歌毕,余音绕梁不绝,萦迥耳际。
懂琴或不懂琴的,连同嫉妒心极强的秦春,均久久不愿开口喝彩和说话,生怕让那美妙的仙音被自己的俗音撞毁。
相如亦痴迷地望着珠帘,似乎看见文君从屏风后飘然而出,执手相看,泪眼盈盈,相拥款款而行,步出大厅,双双踏上幸福的红地毯,众宾客挥手向他们祝贺新婚……
又似乎看见他拉着文君的手在铺满鲜花的小道上相视着奔跑,笑语洒落田间,似在临邛郊外,又似在如诗如画的安汉故乡……
帘后的文君早被相如潮水般的深情所淹没,透过珠帘,她分明看见了相如被爱情的火焰燃烧得熠熠发光的眸子,她心中涌起了一种强烈的愿望,一种激烈的冲动。她多想推开屏风,掀开珠帘,奔到相如身前,与他一道携手飘然而去……
印月和琴心见文君面红耳赤,泪流满面,又是喜又是怕,一步不敢离开左右。
“文君姐姐,你怎么啦?”琴心轻声问。
文君从幻想中醒了过来,眼前只隔着一道屏风,却象横亘着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墙。
“唉,”文君叹息道,“我们,回去吧……”
文君在印月、琴心的搀扶下步向绣楼,一双玉足,仿佛灌了铅,每走一步,都忍不住想回头再看一看相如那潇洒的身影,再听一听那深情的《凤求凰》。
“遥天孤鹤,清唳长空,其非尘世之音也!”王吉终于忍不住喝起彩来。
“老朽亦有飘飘然之感,好听好听!”卓王孙亦附庸风雅道。
程郑亦道:“美妙之极!高雅之极!”
王吉道:“程兄,不知到底如何高雅,如何美妙?”
“这个,这个,”程郑又只好故伎重施,“这个高雅就是高而雅,这个美妙就是美而妙!所以嘛,就叫高雅、美妙也!”
王吉抚掌道:“程兄之言高妙之极。”
众宾客道:“王大人,请问司马先生和文君少女主所歌乃是何调?”
王吉笑道:“乃是相如新作,文君依调而和,调名《凤求凰》。”
“《凤求凰》是何意呀?”
王吉调侃道:“这《凤求凰》乃是说卓翁好客重友,这富丽堂皇的卓府,必然引来凤凰满堂,富贵呈祥。”
“妙!妙!”众宾客拍手道。
王吉走近面向珠帘发呆的相如,摇其双肩:“相如贤弟!相如贤弟!”
卓王孙亦举杯过来嗬嗬笑着:“司马阁下,请酒!”
相如醒了过来,忙举杯道:“干!干杯!”
众人纷纷举杯,欢呼道:“干杯!为《凤求凰》干杯!”
王吉乐了:“相如贤弟,今日弹琴弹得如此痛快,你就放开量多饮几杯吧!”
“好!”相如举杯道,“多谢卓翁与诸位高朋美意,相如这就与诸位同干!”
酒过数巡,已是傍晚时分。僮仆们掌上灯来,大厅里灯笼高挂,亮如白昼。
相如喝得满面生春,向王吉使个眼色,辞谢道:“我是已然醉了!多谢卓翁盛情,我要告,告辞……”
王吉一看,相如果真醉态毕露,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脚步踉跄,葛云忙上前扶住。
王吉会意,忙放下杯子道:“今日这酒确实是陈酿好酒!相如挨不过酒劲,连我也有些醉意了。”
“哈哈哈,今日所饮乃是临邛名酒翁头春!”见相如确实是喝醉了,卓王孙渴求地道,“司马先生行走不便,就留宿寒舍可也?”
“怕不方便吧?”王吉故意道,“若方便尚可!”
“方便,方便。”卓王孙忙道,“寒舍有的是房子,司马先生就住在花园内的客房好了。”
王吉颔首道:“如此甚好。”
第111章 幽会()
文君从客厅回到绣楼后,心情哪能有半点平息。
她的耳畔只有琴声,在倾诉,在呼喊,在轰鸣。
她变得神思恍惚,她的眼里除了相如动情的弹琴和歌唱的幻影外,其他一切都没有了。
爱情让她幸福和激动,又让她受尽折磨和痛苦,她有一种快要发疯的感觉,以至于夜已经很深了,她的胸中依然不息地翻涌着千层浪。
“这里是多么的烦闷!”文君神不守舍。
“文君姐姐,我们出去透透气吧!”琴心道,“屋子里又没有心上人,闷在这儿干啥呢?”
文君恼怒地弹了一下琴心的额头,仍抬腿就往外迈。
在印月和琴心的陪同下步出了绣楼,文君真觉得外面舒畅多了。
“文君姐,”印月发自内心地道,“原来我也和琴心一样,一心只想开你和司马先生的玩笑。但印月现在才真切地感受到,你们两人难得地互相倾心,如果能走到一起,那才是天下最幸福的一对!”
“我又何尝不想,”文君也不再掩饰,“可是……唉,别说了,我的命太苦。”
“如果文君姐去追求这种新的生活,我印月一定全力支持!”印月道。
“只要真心相爱了,哪管什么三从四德。”琴心似乎有了高明的主意,“如果老爷再反对,那就干脆生米先做成熟饭!”
“傻丫头,你再胡说,小心我把你弄去做成熟饭!”这时,文君忽然惊喜道,“你们听,《凤求凰》!司马先生难道没有走?”
“哪有琴声呀?文君姐姐不会是思念过度产生的幻觉吧?”琴心取笑道。
“不,不是幻觉!”文君挥手示意不要说话。
“嗯,我也听到了。”印月道。
琴心吐吐舌头,她也听到了美妙而熟悉的琴声。
琴声逐渐高了起来,正是白日里二人相和的《凤求凰》,充满着深情与相思,充满着渴望与追求。
文君突然感到抑制不住的激动,一下子抓住了琴心的手,无意识地,紧紧地握着,愈握愈紧,疼得琴心呲牙裂嘴地吸着冷气。
“文君姐姐,我实在受不了啦。”琴心使劲抽出手来,“就算琴心哪儿做错了,你也不该如此来体罚我吧?”
文君沉浸在缠绵轻柔的琴声中,似乎根本就没听到琴心在说什么。
那琴声的魔力实在太大了,文君竟失魂落魄地追寻而去,不知不觉来到了相如下榻的客房外面。
印月、琴心小心地扶着文君步上石阶,静静地靠在雕栏上。
客房内灯光明亮,那白绫绸糊的窗棱上,清晰地映出相如抚琴的身影,仿佛一幅充满艺术魅力的剪影。
那动情的琴歌,时而似一股清凉清凉的细风,拂过文君焦灼不安的心房,如此惬意与平和;时而如一股波涛汹涌的江水,撞击着文君封锁太久的情愫,如此陶醉与痴狂……
文君湿润的眼角,突然涌出了晶莹的泪花,顺着苍白如玉的脸颊缓缓地滑落下来。
此刻,印月故意地大声咳嗽了一声。
在恬静的夜里,这一声咳嗽是如此响亮,就象在平静的湖水中突然丢进了一块石头。
文君惊醒过来,大吃一惊,欲制止印月,但已经晚了,忙用衣袖悄悄拂去了眼角的泪花。
琴声戛然而止,只听得“吱呀”一声,客房的门打了开来,葛云灵巧地闪了出来,轻喝一声:“谁?”
“哦,原来是少女主来了。”葛云向客房内叫道,“少爷!”
文君心中涌起一阵慌乱,眼看相如就要出来了。
说真的,她渴望着与相如相见,但根本就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相见,如果就这样两个人面对面站在一起,那该有多么难堪!怎么办?怎么办?
还没容她想好应付的办法,相如已经快步来到了面前。
因已入夜,相如穿戴简朴。
一条葛巾很随意地扎着发髻,雪白的长衫内衣衬着他俊美的脸庞。胸前挂着一件相思子的心形首饰,脚着一双柔软的丝履。此外,再无一件多余的饰品。
这一身装束若在富家子弟看来,寒伧至极。但穿戴在相如身上,却是如此的恰到好处,越发衬托出他那精于剑术的健美身材,更加显示出了神态的潇洒,举止的优雅,容貌的清朗。
“少女主,”相如施礼道,一双明亮的眸子燃烧着兴奋的火焰,“你,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
“哦,先生的琴弹得太好了,我们是来听琴的。”文君羞红了脸,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过奖了。相如不才,琴艺生疏,影响了你休息。”相如双眸火辣辣地望着文君,“可否弹一曲,权作消遣?”
“不了,多谢先生美意。我想告辞了……”
文君嘴上说着要走,心里却舍不得。她看到了相如火热的目光,还有什么比一个人的目光更能表达心意呢?她原本苍白的脸被烧得红朴朴的,低头看着脚尖,一步也挪不开。
文君一头乌黑的长发,被一个水蓝色的发夹随意的夹起,耳边还散落着几根零散的头发,凭增几分清纯脱俗的气息。
“文君姐姐,时候还早哩。你不是说要向司马先生请教曲谱的事吗?”琴心见文君哪有走的意思,言道,“不进客房就在外面站着说话也行,我们去给你取件披风来。”
葛云嘟哝道:“大热天的,要什么披风?”
琴心一把拉过葛云:“傻瓜,我和印月姐怕走夜路,今晚便宜你了,来当当护花使者啊!”
“哦,好好好!”葛云会意,忙和印月、琴心望文君绣楼方向而去。
“少女主……”
“先生……”
此刻,二人都觉得有千言万语要倾吐,一时却又不知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