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心计-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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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琰凝眉,回首看了看湘帘内的我,似是十分为难。
我此刻已然明了庆秀宫是什么地方,心下思量两下便道:“既是贵人,想来是怀着龙裔的何贵人吧。贵人动了胎气只怕不是小事,皇上若是担心不若去看看可好?”
湘帘摇曳,萧琰看不清我的脸色,而我在内却看得清清楚楚。只见他望了望那宫女,又看了看湘帘内,道:“此刻已是该去向母后请安的时辰了,你第一次去见母后,朕岂能不陪着你?”
我淡淡道:“臣妾既为皇后,便该同皇上分忧。皇上大可前去庆秀宫探望何贵人,况且臣妾也并非第一次见太后,皇上无需为难。”
萧琰闻言,似是舒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朕便先去了,皇后莫要误了时辰。”
我答应,福身送走了萧琰。
“小姐,您不该让皇上走。今日是小姐第一次向太后请安,皇上合该同去。若是一会儿太后怪罪,岂非对小姐不利?”落英凝眉,脸上的担忧之色显而易见。
我淡淡道:“何贵人腹中的孩子是皇上第一个孩子,也是太后将来第一个皇孙。你觉得太后会计较一次请安,还是会计较一个孩子?”
落英闻言明白过来,陪我同去往太后居住的太寿宫走去。
太寿宫一如我第一次来的时候那般古朴巍峨,可是不知为何,此次我踏入宫门,只觉得那庄严的背后,隐隐透着一股淡漠沉寂。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太后身边那个姑姑微微福身,冲我浅笑道。
我深知她在太后身边,必然身份与众不同,连忙让她平身:“姑姑服侍太后辛苦,不必多礼。”
那姑姑微微一笑,道:“太后知道娘娘来了,请娘娘进去说话。”
我颔首,随着她步入太寿宫正殿康怡殿。
正殿之上,太后一袭深紫的缕金宫装,纷繁复杂的百鸟朝凤图案衬得她愈加高贵典雅。宽大的衣袖垂于双膝之下,从中伸出一双纤纤玉手,她手中执着一串简单的楠木佛珠,已是被岁月抚摸地光亮圆滑。
头上简简单单一支累丝双鸾衔寿果金簪步摇将太后半花白的头发挽成一个朝月髻,又点缀了一支日月升恒万寿簪和一支万年吉庆簪,极衬她一朝太后的雍容气度。
“臣妾参见太后,太后万寿万福。”我躬身三拜九叩,不敢有丝毫不敬。
太后端坐于宝座之上,只是虚扶于我,道:“皇后平身吧。”
我闻言,缓缓起身,见太后微微示意,便浅坐于一侧的椅子上。
“今日你第一次来向哀家请安,怎么皇帝没有陪着你么?”太后静静问道。
我回禀道:“今早皇上本想同来,不过听闻庆秀宫的何贵人动了胎气,便去庆秀宫探望何贵人了,因此不能同来。”
太后闻言眉头微蹙,道:“何贵人动了胎气,哀家怎么不知道?”
我道:“听闻何贵人不许让人报知皇上太后,是她的宫女见情形实在不好了才自作主张往未央宫回禀皇上的。”
太后颔首:“何贵人身子娇弱,却不想这样糊涂。若是动了胎气,怎能不向哀家和皇帝回禀,若是伤着了龙子,她可承担的起?”
我闻言不敢接话,太后看了看我,道:“不过今日皇帝撇下皇后去看她一个小小贵人,皇后实在是受委屈了。”
我道:“臣妾不觉得委屈,皇上去看的也并非是何贵人,而是她腹中皇上的骨肉。龙裔关系非常,臣妾岂会在这些小事上计较?”
太后微微一笑,道:“皇后很识大体。”
我恭谨道:“臣妾不敢当,太后谬赞了。”
太后闻言也只是看着我微笑,开口放松了语气笑道:“皇后何须如此生分,哀家虽然是太后,但如今你是哀家的儿媳妇,咱们是一家人。”
我听她这样说,连忙起身道:“臣妾不敢。臣妾既是皇上的妻室,太后的儿媳,更是天子的皇后。因此臣妾与太后,不仅有家人之亲,更有君臣之别。何况皇上忙于朝政,臣妾理当于太后跟前替皇上尽孝道,礼法更是断不敢废。”
太后闻言,道:“皇后坐吧,难得你这样懂规矩,果然哀家没有看错人。”
我缓缓坐下,又听太后问道:“皇后虽然有孝心,但是宫中人少,如今更是只有你和哀家,再不过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贵人,你实在不必如此拘束。哀家记得你闺名单字一个暄,你母亲在家中,都是怎么称呼你的?”
我听她提及母亲,心下不由微微薄怒,却也不能露出分毫,只道:“臣妾母亲在家中唤臣妾阿暄。”
太后点点头,手中的佛珠转动两下,笑道:“既然如此,哀家以后便也叫你阿暄了。哀家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并没有女儿。你又是玥儿的独女,所以在哀家眼里,你就是哀家的女儿。”
我浅笑:“臣妾不敢。”
太后抬手冲我一招,我虽是不明所以,却也连忙起身走过去。
她拉着我的手细细看了,又仔细打量了我的面容,而后笑道:“其实那日匆匆一见,哀家并未看清你的样貌,只觉得你纤纤玉立于一众庸脂俗粉间十分特别。又因为你是玥儿的女儿,哀家信得过你的人品,所以便一纸诏书将你册立为后。如今细细看你,果然是个样貌整齐干净利落的孩子。”
我微笑道:“太后谬赞了,臣妾实在不及。”
太后浅笑,又拉着我看了几眼,带了几分嗔怪道:“都说了是一家人,你怎么还这样生分。你是哀家的儿媳,便该改口叫哀家一声母后。”
我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将手抽出,后退几步俯身下拜,恭声道:“儿臣周暄拜见母后大人。”
太后似是满意,连忙伸手将我扶起,轻轻拍着我的手笑道:“阿暄,真是个好孩子。”
说罢,太后示意身边那个姑姑,那姑姑会意,离去后片刻即回。身后跟着的几个宫女手中皆捧着一个锦盘,盘中各色珍宝熠熠生辉,极是耀目。
“这是一点小心意,都是哀家积年的爱物了。当年哀家像你这么一般大小的时候,素来喜欢这些东西。先帝虽然责令宫中恪守用度,几十年下来,哀家总也攒了这么些东西。如今哀家老了,这些东西留着也没什么用,就都送给你吧。只是定国府荣耀世家,珍宝堆积如山,但愿你还看得上。”
我往那盘中看去,有我见惯的缅甸进贡的象牙镶宝玉簪、波斯进贡的稀有香料,而更多的是我不曾见过的不知名的宝贝。
定国公府虽是豪门世家,但如何能与皇宫相较。这些东西,估计随便一件都是价值连城。
“母后开玩笑了,儿臣母家的富贵荣华皆是皇上所赐。儿臣在家中时,父亲时常教导儿臣富贵来之不易,不能肆意奢靡。再者说了,儿臣年轻,母后正当盛年,这些东西还是母后留下吧。”我说道。
太后一笑,道:“哀家都老了,哪里还算得上盛年,留着又有什么用呢?”
我仍是没有接受的意思,太后见状携着我的手,温和笑道:“女为悦己者容,先帝离世已然三年有余,哀家纵然还有千百娇艳又能给谁看呢?倒是你,你初初入宫,不知道同皇帝脾气合不合得来。但是阿暄,天下男子,都喜欢美貌的女子。这些东西给你,自然比留在哀家这里更值得。所以你也不必推诿了,尽数收下吧。”
我闻言,面上携了三分欣喜,令随侍的落英收下。
太后这才满意,望着我的脸颊忽而低声道:“昨夜,皇上待你可还好?”
我微有娇羞,垂首咬着嘴唇不肯出声。太后见状只是轻笑,道:“皇帝年轻,若是莽撞你不要放在心上,你们日后相处的时日长着呢。”
我低声答应了,太后又说道:“按理大婚前三日皇帝都是要去你那里的,再则以你的容貌修养,皇帝必然也是心动的。”
我闻言心中竟是微微酸涩,面上却仍是持着皇后应有的气度,道:“儿臣只是尽人。妻本分罢了,不敢奢求其他。”
太后颔首,抬手将腕上一只镯子褪入我手腕,道:“这是哀家被先帝册封为后时孝仁圣皇后赏赐的,听孝仁圣皇后说,这是当年她嫁给太。祖皇帝,太。祖皇帝之母赏赐的。这只镯子哀家戴了大半辈子,如今也该传给你了。”
我静静看着手腕上那只玉华光转的翡翠镯子,那只传承于四代萧氏嫡妻独一无二的玉镯。看质地那是极其名贵的缅甸翡翠,触手生温,乃是绝世珍品。虽然历经近百年,多多少少也有些陈旧,不似簇新的那般耀目,但却格外的玉润珠圆。
“儿臣多谢母后。”我浅笑。
回宫的路上,我抚摸着那只镯子,忽而有了一股奇异的感觉。我母亲无法戴上的东西,兜兜转转却最终属于了我。而我戴上这镯子的这一刻,便已注定我和我母亲的一生,再无半点相同之处。
第5章 掌权()
那夜萧琰并未向太后所说的那样前来椒房殿陪我,而是留在了庆秀宫。我并不确切晓得庆秀宫的那何贵人到底如何了,不过也没有宫人前来回禀哀讯,想来是没有大事的。
我坐于妆镜台前,落英帮我卸了残妆,不悦道:“都这么晚了,皇上真的不来了么,太后今早不是还说大婚三日皇上一定会来吗?”
我取了牛角制的镶金篦子,递给落英让她帮我篦篦头发,道:“大约是庆秀宫那边走不开吧,再者说了,若是想来只怕日后不会少,若是不想来今日来了又如何?”
落英凝眉,轻轻帮我篦着头发,道:“小姐,昨夜皇上到底待你如何?您喜欢皇上吗?”
我望着镜中三千散下的青丝,一时间倒也不知该如何说。
谈不上合不来,也谈不上甚是相合。我昨夜同他不过寥寥数语,虽然脾气性格还算能说得上话来,但到底没什么情分。
一如我还是定国公府的大小姐,左右自己的将来都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以定国公府的煊赫之势,就算我不嫁给当朝天子,日后也必是公侯王府正室。所以当日我不排斥入宫,却也不在乎入宫,今日我不抵触萧琰,也不十分在意他。
大抵他对我也是如是,昨夜相谈,他不反感我,我暂时在宫中也不算是举步维艰。
世间男儿,大约还是喜欢娇柔女子更多一下,我一早便知道了。哪怕萧琰稍稍与众不同,并不反感我的特别,但也不至于会倾心喜欢。
庆秀宫怀着身孕的何氏,想来她浅浅一笑,正是天下男儿都为之心动的柔弱。
这皇宫大内,再不是小小的定国公府,我也再不是集万千尊容于一身的千金大小姐。因而我不能奢求宫中的人像府中的人一般,时时事事以我为先。
第二日清晨,我仍旧是往太后那里请安,太后已然知晓昨夜萧琰并未陪我,而是留在了庆秀宫,不由得微含歉意。
我仍是说着中规中矩的话,告知太后我会体谅,简单说了两句便也离开了太寿宫。
未央宫中,还有不少事情等着我去料理。我初初入宫,身为六宫之主,自当要开始执领六宫大小事务。
大齐沿袭前朝宫闱制度,设有尚宫局、掖庭局、奚宫局、内宫局、内侍省、宫闱局等六个主要部分,每个部分都有一个主要的掌事宫人,负责统筹兼顾一个部分的大小事务。内里更是分支明细,复杂不已,而我并不需要掌握。我所需要控制的,不过是这六局的六个主事而已。
尚宫局负责萧琰和妃嫔们的饮食起居,钱粮支出均有记载。掖庭局存有后宫诸多簿籍,奚宫局类似前朝的太医院,负责为宫中所有人治病开药。内宫局执掌宫中所有银钱以及各类珍宝储蓄,内侍省提调宫中所有宫人,宫闱局同尚宫局差不多,不过它却是负责宫人们的所有开支。
如此错综复杂,人员众多,却也只是为宫闱中最至高无上那一个人效劳的。
所幸如今宫中正经主子不多,除却我这个刚刚入宫的皇后,便只有太后皇帝和庆秀宫的何贵人。太后省俭,她宫中杂事不多,倒也简单易看。何贵人位份不高,看记档倒也像个省事,所以我真的花时间细细查阅的记录,便是有关皇帝萧琰的。
萧琰虽是一朝天子,天下至尊,却也素来省俭,只知勤勉政务,不肯分心。我将他的记档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又翻阅了先帝当年的记档,只觉得他的清简风格颇像其父。
先帝一代治世明君,却不知萧琰能否做到先帝当年的万千英明。
傍晚时分我已将六局所呈上的所有簿籍全部通读,便吩咐落英将六局主事召来。如今六局除却尚宫局外,皆是公公执掌。尚宫局掌事郑尚宫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女子,面容和善,不卑不亢,听闻是当年太后带入宫中的陪嫁。
“奴才(奴婢)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长乐未央。”六人整齐划一向我行礼道。
我端坐于上首,示意落英,落英便朗声命他们起身。
“你们所有呈上的簿册本宫已然读过,也已仔细核对,基本无误。只是上月庆秀宫突然多出了不少开支,是否是何贵人怀孕所致?”我开口问道。
尚宫局掌事郑尚宫和内宫局掌事公公闻言,回禀道:“启禀皇后娘娘,正如皇后娘娘所说,虽然庆秀宫贵人每月只有三十两的例银,但是因为上月奚宫局诊出何贵人有身孕,皇上和太后大喜之下便赐了不少珍宝。另外皇上还吩咐奴才们,但凡何贵人想吃的想用的,奴才们也都必须奉上,因而银子多了不少。”
我颔首,又道:“何贵人怀着身孕,无需吝啬,只要不太过就好。”
两人应了,郑尚宫又开口道:“还有一事奴婢要向皇后娘娘回禀,其实原来就该开始打算起来,只是因为太后吩咐此事交由皇后娘娘操办,奴婢们还未及准备。”
我问道:“何事?”
郑尚宫道:“六月时太后下懿旨册封了江南孙家小姐为正三品温妃,还有靖边将军之女陈小姐为敏妃,于皇上大婚一月后入宫。如今皇上皇后已经大婚,两位妃位小主也即将入宫,宫中应该开始打点她们的住所,不知皇后娘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