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三国-第2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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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家南阳,战马价格历来高居不下,申叔也知道,即便是在西凉,三十石粮食一匹马的价格也是官府压了又压,低得不能再低,根本不是正常市价。就是怕他这等升斗小民不慎折损一二,赔偿不起。
官府给出的马匹赔偿价仁至义尽,可对申叔这样的小家庭来说,一下将十几匹马全数‘弄’丢。四百石的粮食也是天文数字,怎么赔得起?二十亩地照常耕种,即便年年风调雨顺,阖家上下七口人省吃简用到极致,每年‘交’纳赋税后最多能再有三五石余粮,近百年才赔得清这笔账!
之前谁都没料到西凉会再发生规模这么大的‘乱’事。订立契约时并不周全,‘乱’贼抢去的马匹该怎么算?不算盗窃,这么大的损失由官府来承担?
举州叛‘乱’这样的大祸,损失官马确实非申叔这样小小牧马人的责任,可是面对自古起小民就畏之如虎的官府,难不成申叔还能去讲理?去讨价?
而且,他申叔就没有丁点责任?牧马的人家非只一户,那些提前冒险赶着马躲往城池里的,就不全像他家这般倒霉,不少也将官马保护了下来。
若申叔这样丢马的不用赔偿,那些冒死保住马匹的人家又该如何?
所以,就连申叔自己也知道,不赔,说不过去。
赔,赔不起。
叛‘乱’渐平,各郡官方能运作后,就开始统计‘乱’中损失,各郡共有三千余官马被‘乱’贼抢夺,如此多的损耗,牵扯极大,别说各西凉郡太守,就连还在令居主持平叛的左军师贾诩都不敢轻易下决断,只能等消息传到雒阳,由邓季亲自定夺。
不过这一来一回,耗时颇长,至今尚未有结果传回来。对申叔来说,等待的每一日都是万分煎熬,前途似乎又是可以预见的悲凉凄惨,全家若不想背负这笔巨债,也就只有悄悄打点行装弃地逃离一路好走了。
只能离开,还种什么地!
一世穷鬼命,这二十亩地,终还是无福享有,以自家的卑微弱小,再多的不甘、不舍又能如何?
这般‘肉’疼着、悲哀着,申叔一直呆呆坐在秋风中,身凉,但比不上心中凉。
直到下半晌,一屯中相熟的结束今日耕作准备归家,路过时看见,唤了好几声,方才将他惊醒回神。
无‘精’打采地走回屯中,到了家。
几个小的没心没肺不知跑哪里疯玩去了,榻上养伤的长子还厌厌的没力气,老妻独缩在里屋抹泪。
听到申叔进‘门’的响动,老妻打起‘精’神,抹干眼泪出来,对他埋怨道:“朝食又不归?灶上留有吃食。”
申叔靠墙蹲下,低头不吭声,老妻又小心道:“午时亭里人来过,召你去亭所。”
申叔“嗖”地又惊起。
这个时候,能有什么事?
屯长王谷不幸死在‘乱’中,官府还没来得及遣新屯长来任职,本屯是甲屯,与亭所在一起,民务大小事便暂时由亭中代理着。
贼叛来得太突然,官府没能及时组织百姓避‘乱’,‘波’及到高平县的时候,颜伯领着游缴等亭中小吏,集拢近百‘精’壮,一直游走在贼军周边袭扰斩杀不停,尚不时派人将各种消息传递进城里去,即便叛贼大军围郡城时亦未放弃过。
听人说这次‘乱’事中,亭长颜伯亲手砍下的叛党头颅就不下六七个,如今‘乱’平再归来暂时任职,或许早晚便要升迁,已愈发使人生畏了。
亭所相召,想到有可能要遇这位杀贼如杀‘鸡’的亭长,正准备畏债潜逃的申叔顿时就心虚了,急起身出‘门’,老妻在后叫他先吃饭再去,只是充耳不闻。
一个人走到亭所外面,又不敢进去,磨磨唧唧老半天,直到颜伯领着三老等人出‘门’。
申叔吓了一跳,颜伯也看见他,开口道:“午时便使人召你,如何此时方至?”
申叔呐呐不能答,颜伯先转头对三老等:“且暂候一二。”
也不让申叔进‘门’,就在亭所‘门’口,颜伯对他道:“你等失官马之家,雒阳已有定论至,所失当偿官府。”
连日的惶恐终于有结果,听到这话,申叔痛苦地闭上眼,本来最后那丝不甘破灭,人应该解脱的,却只觉浑身力气都被‘抽’走,几乎就要站立不稳。
颜伯再继续:“然此事官府亦有过,邓公传语,所偿数当减半……”
尚未说完,申叔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张口打断他:“减半亦还不起!”
这一声,几乎是吼出来的,唾沫星子都飞到对方脸上去。
颜伯居然点点头,同意他的话:“然!故邓公尚有仁政下,此次讨贼缴获之马,各郡失官马之户若无从贼事,许再牧养母马三五匹,只此番无雇薪给付,待各家母马产育,一驹可抵欠马一匹,若得五载偿完,便罢!”
咦!
申叔几疑耳朵听错,欠账减半不说,还许再养牧官马,以官马生育的小马驹抵所欠大马,这般简单,自家之前所谓的天大难题就不存在了?
这样的好事反让人难以置信,申叔尚‘激’动不能语,颜伯又道:“失官马之户,再牧马不得俸资,吃粮可由官府暂借,限三岁内还清;所欠官马五岁内尚不得还清者,按十石粮一马之价赔偿!”
颜伯一口气讲完,见申叔已是呆呆傻傻的,伸手轻轻一推:“可听明白?”
申叔‘激’灵回神过来,什么都顾不上,只是眼泪突然成串往下落,反倒把颜伯吓得一跳。
尚未出言劝慰,申叔双膝一弯,身子已跪伏下去,额头死死抵在地上,他想说些感‘激’的话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嘴里只会“呜呜”地‘乱’嚎,越叫似乎越是伤心,最后眼泪鼻涕尽都糊到脸上。
好半天,颜伯与亭中三老等才将申叔扯起来,劝解几句,止住他‘激’动的情绪。
待申叔平静下来,几人还有别事,便告辞离去。
申叔又在原地站一小会,看看天,看看屯中的民居,看看来来往往的人们。
世界似乎突然就变得和之前不再一样了。
良久,才突然想起一事,忙像个小孩儿般蹦跳着往家中去。
离家老远,他便扯开喉咙呼喊他的老妻和孩子:“屋里耶!备麦种~补冬耕耶~”
354。渡江()
徐晃、张辽并肩站在堂下,大声冲邓季道:“司州四军之众,两岁内恶战不息,皆有损伤,然当以我‘荡’寇、威烈为最,卒兵折损过半!主公既得数千新卒兵,以之先补‘荡’寇、威烈,便太史子义、赵子龙得知,亦当无异议。;访问:。。”
自与上党庞真起隙,邓季放开来收容黑山贼众,毕竟在太行‘混’过几年,他在黑山贼众中的号召力远远强过黄巾、泰山、白‘波’等去,此时尽体现出来。
等邓季纳人,原先黑山各部包括多年跟随庞真的老贼,特别是其中自持武勇可选入卒兵的,多弃庞真南下投奔司州。
麾下兵员突然大流失,庞真左右禁止不住,无奈只得换占太原、雁‘门’等郡后所招近万新军来守上党,旧部与黑山老贼则尽遣北上,局面方才稍好些。
犹是如此,也未完全禁止得住这股‘浪’‘潮’,甚至换防到上党的新军中,也有些无家室牵挂的觅机南下。
到这时候,邓季、庞真两位贼首的真正差距体现得一清二楚。
庞真虽恼怒,却也自觉先前自家理亏,又不能真正将邓季得罪到底,只能生生忍下郁闷。
其子庞迁赶到雒阳,邓季召见时,自然矢口否认有招人事发生,也不留他下来作人质,重申一遍两家盟好后,便遣归去。
而实际上,近月的功夫,南下到司州的黑山老贼中,就已挑出卒兵两千余,全屯在雒阳城里。
加上之前曹军降俘中挑出的卒兵三千,此时邓季已有五千余卒兵补益,虽尚不能完全弥补各军折损,却也算一大进项。只是各家期盼良久,邓季这位主公并不同之前行事。将这些新卒兵立即补充到军中去,连刀盾卒都未派往武卫军中去。
除磐石外,各军皆受创。就只这点卒兵,别人多一些。自家就要少一些,邓季不分人,将军们自然坐不住了。趁太史慈、赵云往援西凉不在,受损最重的威烈、‘荡’寇两军主将便相约来缠邓季、田丰,想先将这数千卒兵瓜分掉,不给其他家机会。
面对两位爱将的请求,邓季却摇头不同意:“此番所获卒兵,并不补入四军。”
作为主力。四军折损如此之大,新卒兵不补入?徐晃、张辽皆吃惊难信,田丰在旁‘插’言:“非只今岁所得,明岁合龄入选之少年卒兵,亦不得补入四军、武卫。'。。l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为何如此?”这更是晴天霹雳了,近两年苦战恶战下来,司州各军就以威烈受创最重,袍泽战死沙场虽无怨无悔,军中上下却都盼着得新鲜血液注入,重整军势军威。听闻此言,张辽便惊叫起来。
‘荡’寇军数据虽略好过威烈,然车黍所领果毅校尚在凉州随贾诩平叛。尚不知折损如何呢,徐晃这位平时不求赏赐的将军,也指望军中能得到补充,只是他言语不多,张辽语后便眼巴巴看着。
对着两名将军期盼眼神,邓季只能详作解释:“西凉之地,此番便得平韩遂,亦需一支守土之军常驻,方可得安。此军虽与磐石、武卫相类,然凉州广袤。全军需为骑,此其一也。”
磐石守河内、武卫守河东。都是以一军之众守一郡,西凉却是一州之地,如今邓季已治数郡,即便得灭韩遂,再无外忧,也得防范众多羌氐部落作‘乱’,只以一军守之已经是极限,而且非骑兵不可。
“此外,我等今得大胜,料二三载内袁绍、曹‘操’、庞真尚不敢犯,正外取之时!然荆州水道阻隔、兖州不可守、并州‘交’结袁绍,尽不可图。左右军师、徐别驾皆言,此时正当全力谋夺汉中,以望益州。只陇、蜀之地山川连绵险峻,不利骑军,若‘欲’用兵,需再组步军一支为用!”
张辽、徐晃皆怔住,邓季略歇口气,再无奈道:“马军、步军各一,皆不可少,故暂无卒兵补益你等四军。”
新组建一支守土的骑兵、一支攻伐张鲁、刘璋的步军,在这时候,确实都有必要。
“若如此,两载内诸军尚难补全!”明知形势如此,张辽却还是有些不甘心:“莫非主公不用吾等效命?”
邓季再摇头,道:“你等四军便无补入,亦足慑袁绍、曹‘操’!且若有愿改往凉州守土、或全军改步战,可得先补满,否则需待占汉中后,再以其地军民中所选卒兵补入。”
韩遂已经独木难支,虎牙、骁骑再往讨,当便败亡在即,凉州应该很久再没有大的战事,四支主力大军,谁愿意改去守土?习惯了骑战,谁又愿意放弃心爱的战马改去做步兵?
就算将军们愿意,下面卒兵只怕也尽要反对。
不愿改变主力骑军地位,短时间内想要补满军队编制,真的就只能等取汉中之后再说,张鲁治下五六十万民,想必挑出万余卒兵没问题。
对这个结果,徐晃、张辽都不太满意,只是这时候也只能为大局着想,选择默认。
――――
秋季多雾,宽阔的江‘门’上,此时便被浓雾笼罩,目光看不出去三丈远。
数十艘艨艟(注)巨舰在浓雾中靠近江北,舰上有人敲响铜锣,惊动临近两个烽火台上军士,听闻是自家军独有的音韵,烽火台上军士们以鼓声回应。
往来应和的锣鼓声中,船舰靠岸。
岸上数十披甲军士相拥着等候的是孙策所任庐江太守李术,待舷板搭上岸,李术领岸上人等齐躬身喝道:“恭迎将军!”
恭迎声中,一名名甲士从船舷跃下,集结成列,很快就是黑压压的一大群。
众甲士之后,孙策、周瑜、韩当、董袭鱼贯而下。
这片土地是庐江郡,属于扬州,不过在长江北岸。袁术败亡后,其所任庐江太守刘勋为孙策所败,这里亦是孙策治下,不过与江东隔着大江。平时有事增援不及,孙策又忙与荆州大战,这块江北飞地只委派李术来治理。孙策给兵三千而已,本随时可能放弃的。
孙策周瑜同年生。今年虚岁都是二十五,君臣皆年少,周瑜倜傥,孙策英武,家中俱有娇妻,正人生最写意之时。
孙策唤起李术等后,周瑜一边随他向前走,一边轻叹:“我等忙于讨刘表。亦畏江北势强,少敢渡江,不意今得归郡中,只不知能否得机归舒县一探?”
“公瑾思乡?吾亦念舒县!”
周瑜就是庐江舒县人,少时与孙策‘交’好。当时孙坚出征,周氏为舒县望族,周瑜邀本居住在寿‘春’的孙策全家迁居舒县,还使族中让出路南大宅给孙氏居住,多有照顾。
所以孙策也在舒县居住过,只是舒县虽曾为庐江治所。到汉末则已几次变更,刘勋、李术都更注重建设防备战略地位更重要的皖城,对舒县几乎放弃。如今李术的三千兵马便全在皖县,算是将郡治所定在此地。
此次渡江,为的是大事,只会暂入屯兵的皖城,不知道是否有闲暇回舒县看一看,周瑜有此叹息,孙策也是附和,倒惹得李术心中惴惴难安。
孙策、周瑜倒都没对李术重皖城轻舒县有不满之意,神‘色’如常继续向前。船上下来的数千甲士都在军官喝令下护卫在周围,一起前行。
先前话语。韩当老成许多,没开口接话。董袭却忍不住多嘴:“曹孟德惨败于河南,其势大损,得此天赐之机,我等此番定可轻取九江,待得其地,仰淮而守,扬州尽在手中也,他日北地亦可得!彼时将军、公瑾‘欲’再归舒县,岂不容易?”
孙策似为意动,笑应道:“都尉所言甚是。”
董袭字元世,后人书避李世民讳,改称元代,只是他年纪比孙策要大,不好直接叫字,孙策便以自己封的官职扬武都尉来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