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马江山策-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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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乌达尔这一生中,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在众匈奴簇拥中的匈奴王子,望着渐渐远去,乃至最终不见了身影的雪鹤,竟眯起眼睛,勾起嘴角,露出一记轻松无比的笑来。
不知跑了多久,照生最终停了下来。
他们停在了一处店铺的门口,那铺子如今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连招牌都被人生生摘了下来丢在地上,上面还留有杂乱的几道刀痕。那招牌上,写着“点金斋”三个大字。
而长英竟然也焦急地等在点金斋门口,他皱着眉头,不停张望着,似乎很是焦虑。
“长英,你怎么也在这里?”雪鹤本以为在自己被匈奴发现后他已经偷偷逃走了,没想到他也与自己汇合了。
长英没有理会雪鹤,他径直看向照生,正欲说什么,照生伸手一压,挡下了他所有的话,他淡淡问长英,“准备好了吗?”
“好了,可是你……”
“别废话了,拿来!”照生的语气有些急切,他四望了一下,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或许过不了多久匈奴就会从四面八方涌上来,时间紧迫,他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拿什么?”雪鹤见他们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就顺口问道,哪知此时照生长英二人却谁都不理会自己,只见长英提起了脚边一具早已准备好了的小小尸体,交到照生手中。
“程三,把你的红袄子脱下来!”照生对雪鹤命令。
即便再是迟钝,雪鹤也知道照生要干什么了,“你们这是要干嘛?!先说清楚了!”
照生拉下脸来,“你不需要知道。”
雪鹤急了,她一把抓住照生的袖子,祈求道,“照生哥哥,你别去……千万别去,去了就回不来了!我不怕死的,我就求你千万别一个人去……你不在了,我害怕,求你,不要再丢下我了……”说着说着,本是跋扈又坚强的女孩居然流下泪来。
在匈奴屠城时,在被万千匈奴围堵得走投无路,乃至被逼得要自尽时,她都没有流过一滴泪——她是风雪关程家的人,程家世代将才,她的血液中一直流淌着军人的不屈与高傲,而今这孩子终于没能忍住,哭得泪流满面,她不敢大声哭号,只得抑制住声音,她扬起脸来,满脸希求,“照生哥哥,你已经丢下我一次了,你不能再丢下我了……我不怕死,我只要能和你在一块儿……”
从小,爹爹就如此教育过她,作为程家的人,不能怕死,怕的是没有尊严的活着。她还太小,不懂得那些国家安邦,名族气节的大道理,她只是很怕自己会孤单的死去——在这举目无亲的高阙城里,她不知照生生死,孤单单的永远殁在这荒芜的地方。
这才是真正叫人害怕的地方。
照生见雪鹤哭得凄惨,他又望了一眼四下焦灼的局势,或许再过不了几个眨眼,那些凶神恶煞的匈奴就会出现了……但看着那一直攥着自己袖子,死死不肯放开的小女孩,照生眼神温柔起来,他叹了一口气,蹲下身,轻轻抹去雪鹤脸上的泪,尔后对她柔柔一笑,接着伸出手,将孩子拥入自己怀中,他轻轻拍着雪鹤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不哭,不哭了……”
那是他一生中少有的柔情的时刻。
他是为保护雪鹤而生的。在他出生之时,正是初春,本是隐晦了多时的天空在那日反常放晴了,金子般的阳光将荒凉而广博的大地照得春意洋洋,当时程肃大将军的妻子还建在,面对刚刚出生的小婴儿,这个开朗又美丽的女子笑着说道,“不如就叫照生吧,在太阳照耀下而出生的孩子,将来一定是健康又聪明的。”然后她伸出手指,点点照生的小鼻子,“小宝贝,要不过些日子我给你生个小妹妹吧?你就能和小妹妹一起长大了,好不好?”
此后雪鹤竟真的出生了,他和雪鹤一同长大。照生看着雪鹤长出第一颗乳牙到蹒跚学步,再到她开始学会调皮,最后看着她整日跟在大将军身后捣蛋,和大将军的护卫学起功夫……他自小作为雪鹤的护卫,更像她的哥哥和挚友。他将雪鹤作为最珍贵的珍宝放在怀中,放在心上。
所以,当有了让雪鹤生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再渺小,哪怕要他粉身碎骨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时间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然到最后三个人都得死。
照生温柔地安慰着雪鹤,对着扑在他怀里还是哭闹不止的雪鹤低声说了句,“要听长英的话,知道吗?”接着那本应该轻轻拍在雪鹤背上的手掌化为手刀,瞬间劈在她的脖颈上。
雪鹤只感觉后颈一阵剧痛,竟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雪鹤昏过去后,照生迅速脱下了她那件象牙红的衣裳,然后拿过长英准备好的尸体,把衣裳盖在尸体上,最后将尸体背在自己身上,做出雪鹤还在他背上的伪装。
做好这一切后,他扭头看向长英怀里的雪鹤,“小子,”他对长英说道,“好好照顾她。”
长英点头,“你救了我的命,我季长英知恩图报,你放心,我会尽我之力好好照顾她。”
照生了了心愿,点头道,“多谢。”
长英抱着昏迷的雪鹤,心中对照生油然生出一种敬佩之情,他朝照生鞠了一躬后,“保重。”之后转过身去,带着雪鹤走入了那已经废败了的点金斋中。
照生目送着他们走进去,匈奴的脚步声在此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终于,当匈奴大兵的火把出现在街道那头的时候,照生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蔑视万物的表情来,他背起尸体,迅速跑离了点金斋……
第十七章 尸场·暗窖(四)()
醒来后第一个感觉是颈后的疼痛,而在睁开眼睛后,雪鹤只看见了无尽的黑暗,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人的腿上,自己身上还盖了一件厚厚的衣裳,她试着动了动。
这时,从她头顶上传来一个叫她噤声的嘘声。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先听我说,”说话的那个人是长英,他将声音压得很低,同时还为雪鹤扯了扯盖在她身上的衣裳,怕她着了凉,“我们现在在点金斋的暗窖里,在高阙没被攻破前,我在这里做伙计,我早就发现点金斋的老板有这么一个暗窖了,用来收集他的金银珠宝,并且这个暗窖做得甚是隐秘,若不是我无意中发现了,想来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那么……”
“我知道,”长英抢过雪鹤的话头,“你想问照生怎样了是么?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不过你放心,他身手那么好,很有可能现在是没事的。当时你靠近笼子找照生时,照生就找到我了。他也怕你被关在笼子里,于是跑到蛮子扎营的地方去寻你,结果先一步看见了我。他见你靠蛮子靠得太近了,恐他再去叫你时惊动蛮子,便留在原地等你,想你若是找不到他了自然就会回来,到时候我们三个就可以一起逃走了,没想到你竟被蛮子发现,还使得全军来缉拿你……这都是后话了,在等你去寻照生的途中,我就想到了点金斋还有这么一处暗窖,应该是没有被蛮子发现的,如今高阙的城门被戒严,我们根本逃不出城,我就和照生商量着先去暗窖里躲几天,若幸运,我们可能躲到蛮子离城……结果我俩计划还没商量好,就见你被蛮子发现,那时已经有很多人追你,甩是甩不开了,照生担心你,便临时改了计划,他叫我先潜小路来到点金斋,那时全城蛮子的注意力都在你俩身上,我很容易就到了点金斋,而后照生带着你再赶来……最后你也是知道了,他用一具尸体假装是你,引开了所有人的注意,才让我们躲到这里来的。”长英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久,发现雪鹤竟没有再发出丁点声音,不禁问道,“你还好吧?”
黑暗中,静的吓人,只余下两人的呼吸声,许久许久过后,长英才听到雪鹤低低说道,“都是我害的他……”
“什么?你说什么?”雪鹤说的太过模糊,纵使这般安静的环境里,长英也没听清她讲些什么,于是又问了一遍。
“如果不是我硬要来高阙玩,也不会害得他这样了……如果不是我要凑到笼子前去找他,也不会引的蛮子追我,最后也不会让他独自出去冒险了,或许现在是我们三个好好的待在这里呢……”黑暗中,女孩压抑住自己的哭腔,“我真是个灾星啊……最应该死的人,其实是我才对。”
“如果事事都能预料到的话,那应该就是天上的神仙了吧。别再自责了,保住自己这条命,别辜负了照生一番好意才是最要紧的……”
“保住自己这条命?呵呵,”雪鹤突然笑起来,“长英,你不知道,那个命令大批蛮子追击我的是一个千骑长,你觉得一个小小的千骑长能举全军之力来抓我么?他一定是蛮子中的大贵族,或许……还很有可能是王帐中的王子。一个身份特殊的千骑长命令那么多蛮子来抓我,所以他一旦抓不到我了会怎样?你觉得,他会就此善罢甘休,还是会派更多的人,不停地在这城中找我?”
长英闻言咽了一口口水,“你是说……”
“我是说,我们现在也绝不是安全的,但愿,这个暗窖够隐秘吧……”
黑暗中的日子是难熬的,不知时间,也不知外头的局势如何。长英想到这暗窖应该是有通气孔,于是他在黑暗中摸索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你在找什么?”雪鹤问。
长英没有回答,好一会儿之后,才听长英有些欣喜地说道,“应该是它了。”
之后雪鹤看见从长英的方向,射出一抹柔柔的光线来。
那是一颗鸽蛋大的夜明珠的光线,当长英将装着夜明珠的盒子打开后,莹蓝色的光线刹时充满了整个暗窖,雪鹤这才看清了暗窖的全貌——不大,却足以用四个字来形容这里:金碧辉煌。
入眼的满是金灿灿的金银器皿,有一人高的镶满绿宝石的大金瓶,也有装满了整整一箱子的银币,更有散落在满地的珠宝首饰,个头巨大的红蓝宝石,晶莹剔透的水晶,以及那些成色极好的翠玉白玉,珍珠玛瑙,猫眼金砂……这些瑰丽的宝贝几乎晃花了雪鹤的眼。
“好多宝贝……”雪鹤感叹。
“高阙人有钱嘛,再说这可是点金斋,做的就是金银珠宝的生意,这些东西自然是更多了,只是可惜了,若放在之前我见了这些东西铁定是笑裂了嘴,而今还不如炸了它们一了百了,省的给那些蛮子占了便宜。”或许是亲眼见证了匈奴的残暴,让这个普通的少年有了些军人的血气,但是随后,他又自嘲笑道,“说这些干嘛,这些东西再值钱,如今对我们也没用了,还不如快些找到气孔。”
长英很快就找到了那通气孔,气孔开得很高,他搬了好几个箱子叠起来,然后踩上箱子才看到的那气孔。
暗窖通常都是有气孔的,但点金斋的老板拿这个暗窖做了金窟,便将这气孔堵上了,以免浊气污了这些宝贝,长英捡了一只白玉簪子将糊在气孔外的泥巴给捅了下来,这才能透过这个小小的眼看到外头的情况。
外头天已大亮,铺子里一如昨夜那样破败,铺子外不时走过些巡逻的蛮子兵,“看来他们还在找你,高阙里能躲人的地方大概都给他们翻过来了,不过这暗窖盖得着实隐秘,除非他们拿炸药炸开了这面墙,不然给他们时间找也找不出来。而且他们也没多少时间了,其他城池的守军知道高阙被困,早晚会派援军来的。”
雪鹤问,“那打开这暗窖的机关在哪里?”
“在点金斋的铺子里,是一块能捏进去的砖头。”
“不会被蛮子发现吗?”
长英摇头,“应该不会,那砖头和所有砌墙用的砖头一模一样,蛮子不可能看出来,而且点金斋已经被抢个精光,料想不会有蛮子再来关顾了。”
雪鹤终是放心了一点,“那就好。”说着她顿了一顿,又道,“长英,若这次能活着出去,我就求我爹爹让我参军,我组个军队,去打蛮子。”她说得一脸认真,但在北朔,还没有女子参军带兵的例子,更何况她再有宏图伟志,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长英笑了笑,他觉得雪鹤说这话天真又浪漫,于是接话道,“好啊,你若真的能组个军队,我也去参军,加入你的军队。”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长英还不知道,他一语成戳,此后真加入了鹤骑,成为了雪鹤最忠实的下属。
“长英,那你最早的时候想干什么?”
“做生意啊!我爹说,我不能跟他做一辈子开山匠,所以送我来金斋做伙计,说是在点金斋做事就好了,等过个几年攒点小钱出来做个小生意。”
“如若是这样也挺好。”
“可惜啊,若不是……”长英话未说完,就被外头一个尖利至极的叫声给打断——“啊啊啊——!!!”
这暗窖的墙建得极厚,那声音竟能生生透了墙穿进来,那是一个女声,带着无尽的绝望和恐惧。
雪鹤和长英相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愕,雪鹤站起来,爬上箱子,透过孔洞向外看去,只见外头阳光强烈,在点金斋对面的铺子里,几名匈奴大兵竟从杂乱的废墟下拖出一个少女。
少女大概十五六岁,满身是灰,手臂上被划开几道血淋淋的口子,也不知匈奴是怎样发现她的,其中一个匈奴伸手就揪住了她的头发,将她野蛮地从废墟下拖出来,女孩被拽的疼痛难忍,便发出了刚那个恐怖至极的尖叫声。
“这些两脚羊真他妈能躲啊,这种地方也能躲进去,要不是老子眼睛利就被她躲过去了!”那提着少女头发的匈奴大兵毫不留情将女孩拖拽到街道中间。雪鹤看见匈奴松手时,丢掉了手里拽下的一大把头发。
少女的头皮上立刻多了一块血肉模糊的豁口,她疼得蜷缩在地上,身体弯得像一只虫子。
街道正中站着五六个匈奴大兵,他们正抱着马斩,望着地上那羸弱的少女哈哈大笑。
接着,看够那少女挣扎的匈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