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两晋南北朝-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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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太后对此表示不满,问苻坚:“苻廋和苻双同时叛变,却不给苻双留下根苗,那是为什么?”考虑到苻双是苻坚的亲弟弟,苟太后有此问也就不足为奇了。
苻坚深表遗憾,动容地说道:“高祖有立国之功,不可以没有后代,至于苻双,既不管母亲的亲情,又不顾国家的大义,天下大法绝不会为这样的人徇私。”
作为母亲,有这么耿直的儿子,苟太后难免会伤感,甚至多少有些可怜的意味,但作为国家的一员,有这样善恶分明的君主,她无疑是幸运、幸福的。
虽然成功平定了四公的叛乱也不算是什么光荣的事,毕竟国内出现叛乱,再怎么说也都是国家的灾难,但相比平定失败,成功总是好的。
苻坚也确实并没有沉浸在这种虚假的欢乐之中,处理完了善后事宜,还要继续为国家的繁荣稳定尽心尽力。
东晋最高指挥官桓温也为了国家付出不少心血,只是他的努力总是有太多局限,比如皇帝的无能,比如同僚的猜忌,所以他终究难以实现大的突破,与前秦君臣的作为不可同日而语。
但这丝毫不影响桓温的上进之心,尤其在得知慕容恪的死讯之后,北伐的激情再度点燃。
前秦的内乱因为持续时间很短,而且平息之后的善后工作做得十分到位,让邻国丝毫找不到半点破绽和可趁之机,但前燕随着慕容恪的离世,内政外交都陷入危局,显然对桓温造成了不小的刺激。
369年3月,桓温写信邀请徐兖二州督导官郗愔、江州督导官桓冲、以及豫州督导官袁真等人,约定同时出军,联合讨伐前燕。
郗愔收到来信,也是非常兴奋,很痛快地表示支持,但他的回信被儿子郗超截获了。
郗超是桓温的军事参议官,桓温日常信件多半先经由他的手,他担心父亲的实力招来桓温的嫉恨,于是把父亲的信撕碎,然后用模仿父亲的语气重写了一封,信中坦承自己没有将帅之才,对军队的事无法承担,而且年老多病,请求调任一个闲散官职,并建议桓温接管自己的部众。
桓温看到信后倒感古怪,好端端地为何要请辞?但君子有成人之美,只得下令擢升郗愔为冠军将军、会稽郡长,然后他则兼任徐兖二州督导官。
郗愔接到任命书,比桓温看到回信还要惊异,但郗超很快写信解释了其中的原委,郗愔唯有苦笑而已,他这个儿子也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桓冲和袁真并没有这么思绪万千的儿子,他们全都整装待发,于4月1日,正式在驻地起兵,桓温则率步骑兵五万人从姑孰出发,与两队人马会合,拉开了第三次北伐的大幕。
与两次不同的是,桓温的心态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都是满心的期望恢复中原,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然而这一次却更多的只是出于战略考虑,是为了提升在东晋国内的威望,为之后接掌大权做准备。
心态的变化往往是细微的,带来行为上的影响却是深远的,桓温不知道就是他这点不纯粹的思想,使他最终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落得个不伦不类的下场。
正是过于纠结忠奸的定位,虽在内心深处执着于忠臣良将,可现实又使他一点点地向奸臣靠拢,所以他既成不了人人称颂的忠臣,也办不到奸臣做起来游刃有余的龌龊事。
临行前,郗超的一番话更是让桓温不但在忠奸的道路上迷茫,更在军事上左右为难。
郗超装出一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姿态,警告桓温说:“此次北伐,敌人一定早有防备,最好的策略是采取孤注一掷,用我们所有部队直扑邺城,他们畏惧你的声威,一定望风崩溃,逃回他们的辽碣故乡,如果不逃走而出来决战,那样更好,一次会战就可以把他们解决掉。
退一步说,如果他们选择固守邺城,当此盛夏之时,虽然难以立即收到成果,但散布田野之间的居民农夫,势将全都归附,易水以南的百姓,一定举起双手,愿为国家效力。
我想明公可能认为这个战略太过激烈,胜败难以预料,那么咱就稳扎稳打,不如先驻防在黄河济水一带,控制水上粮秣运输,等到辎重充分,到了明年夏季,再开始出击,虽然行动较为迟缓,但成功的希望,可以预期。
当然如果明公舍弃了这两个谋略,执意采取步步为营的策略挥军北上,挺进时不能速战速决,撤退时必然狼狈,盗匪以空间换取时间,不知不觉到了秋冬,水位降低,河床更不能行船,北方气候寒冷,将士们有皮衣的太少,到那时候,所忧虑的,可就不仅仅是没有食物而已了。”
按郗超的意思,要么忽躁冒进,要么坐耗军粮,桓温显然不能认可,他既不可能拿着身家性命在战场上赌,更不可能浪费有限的时间在备战上,于是只剩下一条路而已。
但郗超带来的问题是,当前线受阻,桓温就会质疑自己的军事路线,脑袋里开始左右徘徊,不能全身心投入已经确定的战局。
一般来说,主帅的问题绝不能归咎于谋士,然而桓温的情形毕竟特殊,所谓的性格决定命运,或许道理就在于此。
桓温既已否决了郗超的提议,立即派建威将军檀玄,进攻湖陆,并成功攻克、生擒前燕宁东将军慕容忠。
燕帝慕容暐虽有心理准备,还是觉得惊恐非常,紧急任命下邳王慕容厉为剿匪总司令官,由他率步骑兵混合兵团二万人,前往黄墟迎战晋军,结果遭遇惨败,全军覆没,慕容厉单人匹马逃回都城。
晋军气势汹汹而来,沿途守将望风而降,一路势如破竹,直抵武阳,距离前燕首都邺城只有一百里远。
慕容暐彻底慌了,赶紧派散骑侍从官李凤前往前秦求救。
(本章完)
第177章 枋头之战()
369年7月,桓温率军继续挺进,很快抵达前燕的重要军事据点枋头。
这时前秦的援军还没有回信,慕容暐和慕容评都是极为恐惧,打算逃到故都和龙,吴王慕容垂勇敢地站了出来,义气风发地说:“让我做一次攻击,如果不能胜利,再走不迟!”
换作其他任何一个场合,慕容垂的话绝对吸引不到慕容暐的注意,但值此生死关头,慕容暐终于发现了这个叔叔的好处,反正已经疲于应付,不妨让他试试看,于是任命慕容垂接替慕容臧的使持节、南方剿匪总司令官,率征南将军、范阳王慕容德等五万人,前往抵挡桓温。
慕容垂早已发现了国内军队的硬伤,规模其实并不小,主要问题是缺乏正确的引导和指挥,慕容评一味按亲疏远近提拔亲信,却忽略了因此带来的问题,偌大一个国家岂能连一个能带兵的人都没有,只是没有得到重用,或是直接埋没了而已。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上位之后的慕容垂率先上疏请求派宰相府左秘书长申胤、禁宫侍从长封孚和政府助理执行官悉罗腾,全部到前方参与军事行动。根据慕容垂的了解,这三人都是带兵的好苗子,可惜干起了平淡无奇的文职工作。
有了这三个助手,慕容垂正式挥师南下。
但慕容暐还是不放心,再派散骑顾问官乐嵩,到前秦二度求救,为了吸引对方,特意承诺割让虎牢关以西的土地,作为酬劳。
前秦天王苻坚在太极殿东堂举行了御前汇报,向群臣征求意见。
有人义愤填膺地指出:“从前桓温攻击我们,先头部队抵达灞上,燕国却不肯来相救,如今桓温攻击燕国,我们何必多此一举,而且燕国又不是我们的臣属,为什么要救!”
群臣全都点头称是,不主张出兵东下。
苻坚不太满意,看向了愁眉紧锁的王猛,王猛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苻坚随即会意,于是解散了百官,单独召见王猛,向他询问对此事的看法。
王猛也是怕会引起群愤,所以没敢当场否决同僚们的见解,现在才向苻坚建议:“燕国虽然强大,但慕容评不是桓温的对手,如果桓温占领了全部崤山以东的土地,大军推进到洛阳,征召幽冀二州的武装部队,聚集并豫二州的粮食米谷,进击崤山、渑池,则陛下大事将去,现在不如跟他们联合作战,先击退桓温,桓温一旦退却,燕国受此严重打击,势必疲惫不堪,然后我们再乘虚夺取,岂不是上策?”
苻坚大喜,重新召集群臣,然后力排众议,派出将军苟池、洛州督导官邓羌,率步骑兵二万人,进入前燕国土,穿过洛阳,挺进到颍川,一面派散骑侍从官姜抚,到邺城报告前燕慕容暐,一面向晋燕战场推进。
枋头的桓温仍旧步步为营地向邺城进发,并让前燕投降过来的段思作为向导,沿途不断招徕守将士卒和平民百姓,进展十分顺利,直到前燕悉罗腾领军来袭。
悉罗腾显然是前燕难得的将才,刚和晋军交锋,便生擒了段思,接着又斩了晋将李述,瞬间让东晋远征军的士气受到顿挫。
顺风顺水的过程中忽然遭遇坎坷,晋军的心态波动很大,桓温为了保险起见,想采取防御攻击,暂时在枋头驻扎,为了保证军粮供应,下令豫州督导官袁真攻击谯郡、梁国,然后开凿石门,修筑连接睢水跟黄河的运河,用以运输粮秣。
然而袁真虽然攻陷了谯郡和梁国,但一时之间却无法凿开石门,渠道不通,水运粮秣的计划泡汤。
坏消息接踵而至,进入9月,前燕范阳王慕容德率骑兵一万人,执法监察官刘当率骑兵五千人,双方合力阻挠袁真的工程,豫州督导官李邽则率本州民兵五千人,切断东晋的粮道,彻底扰乱了桓温的部署。
慕容德派将军慕容宙率骑兵一千人担当前锋,试探晋军的底细,慕容宙回报说:“晋军轻俘急躁,当面对敌人时没有胆量冲锋陷阵,一旦敌人失败,他们的勇气可就出来了,无不奋勇追击,等我给他们设下陷阱,一定大获全胜!”然后让骑兵三百人向前挑战,而把其他骑兵分成三路埋伏。
负责临阵挑战的骑兵刚一和晋军接触,就急行撤退,晋军果然奋不顾身地追击,结果掉进了埋伏圈,死伤惨重。
桓温出征以来,除了前期小有成绩,到了后来一个多月的时间,几乎屡战屡败,而粮食又快吃完了,且无从补给,加上听到前秦援军即将抵达,终于无心再战,于9月19日,下令焚烧舰队,抛弃辎重甚至铠甲武器,从陆路向南撤退。
唯恐被敌人在上游投毒,桓温从东燕到仓垣,沿途下令开凿水井饮用泉水,由此严重拖慢了行军速度,跋涉七百余里之后,燕军的伏兵已然悄悄就位。
前燕的将领此时全都争相追击,吴王慕容垂胸有成竹地劝阻他们,说道:“桓温开始撤退时,内心惶恐,一定会把最精锐的部队作为殿后,我们攻击,未必胜利,不如把脚步放慢,等他们庆幸没有追兵时,为了迅速脱离战场,一定日夜不停地强行南下,那时他们的士卒力气消耗殆尽,然后我们再行攻击,没有不胜的道理。”
将领们将信将疑,慕容垂不等他们思量权衡,亲自率领八千骑兵,遥遥的尾随在东晋之后,桓温果然认为已经安全的时候,下令加强撤退速度,倍道前进,几天之后,慕容垂宣布时机已到,急行追击,一直追到襄邑时,终于捕捉到桓温的主力,而事先范阳王慕容德早已率精悍骑兵四千人在襄邑东方的山涧中埋伏,于是和慕容垂前后夹击,大破晋军,杀敌三万多人。
桓温冷不防遭此一击,仓惶之中更加飞速撤离,就在这时,前秦的援军也赶来了,将晋军拦腰截断,桓温再受重创,所率部队损失大半。
10月22日,逃离战场的桓温集结残兵暂时驻防山阳,北顾苍茫大地,内心悲凉至极,年届花甲,已很难再次集结大规模兵力出征了,思量及此,越发愤慨伤心,几十年累积的名望仿佛一瞬间烟消云散,所有的骄傲和自尊都随着将士们的生命一起逝去。
光彩的荣耀加身,已经不现实了,枋头一战成了桓温人生的转折点,从此正式沦为一个争权夺位的投机客,再无当年的赤诚和忠肝义胆。
他虽是实干家,但实干家总归是有理想的,而当理想破灭,加上现实的敲打,实干家也终究难以摆脱变节的尴尬。
(本章完)
第178章 吴王投秦()
枋头落败成了桓温一生的痛点,为了掩饰,他把责任全推给豫州督导官袁真,指控他不能凿开石门,才使军粮不继,上疏免除袁真的官职,贬作平民,同时也免除冠军将军邓遐的官职。
外人或许真的被他迷惑了,但当事人却深知其中的原委,袁真心里不服,也上疏指控桓温,认为他指挥不利,才酿成惨剧。
这时的东晋朝廷已完全落入桓温之手,建康当局自然是无视袁真的指控,而是直接下诏书将其贬谪。
袁真更加怒不可遏,于是据守寿春叛变,并呈上降书投奔前燕,同时又派使节向前秦投诚。
桓温吃了败仗,处境固然不利,但前燕慕容垂虽帮助国家击退了东晋的侵略,仍旧难逃猜忌的厄运。
实际上,因为慕容垂立此大功,慕容暐虽对他的印象略有改观,但慕容评对他却是越发妒嫉,生怕抢了自己的风头,于是处处与他作对。
战后慕容垂奏请对立功的将士论功行赏,但慕容评担心这些人感激慕容垂,而对他死心塌地,所以把奏章搁在档案里面,不闻不问。后来慕容垂屡次请求,甚至跟慕容评在金銮殿上,当着慕容暐和群臣的面发生争执,慕容评仍旧死鸭子嘴硬,声称没有接过这样的奏章,更无理指责慕容垂的不是,慕容垂这小爆脾气哪能忍气吞声,两人险些拔刀相向。
慕容评终于动了杀心,原本只是想打压慕容垂,但现在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他,若不提早灭口,一定会成为大祸。
可足浑太后也一向讨厌慕容垂,把慕容垂扫平侵略的战功,评价得一无是处,慕容评于是联合她准备将慕容垂诛杀。
已故太宰慕容恪的儿子慕容楷和慕容垂的舅舅兰建,得到消息后都警告慕容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