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皇帝-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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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石槐目光慎重地盯着汉军军阵,行伍队列森严,气势肃穆,两万多汉人步骑似是凝成了一起,让他嗅到极其危险的讯息。“张奂真不愧是打了一辈子仗的名将,排军列阵如此老练,不可小觑啊!”檀石槐对身边人感慨道,至于汉军右翼的匈奴人则被他忽视了,孱弱的匈奴人,再不复当年之勇了。
汉军中军,张奂强撑着衰老的身躯,披挂上马,立于阵前。双眼中满是凝重,对面的两万鲜卑骑兵,就是两万头嗜血的狼,在檀石槐这只狼王的带领下,战斗力可想而知。
张奂缓缓拔出腰间利剑,准备发令进攻。汉军必须得主动进攻,檀石槐拖得起,其余的鲜卑人正源源不断赶来。若是让鲜卑人齐聚,将更难对付,将檀石槐逼在两河之间本是步险棋,双方都没有退路,张奂别无选择!
锋利的佩剑对准前方,反射出刺眼的阳光,一声令下,周边旗语挥扬,一万多汉骑闻令而动,向鲜卑人进攻而去。张奂军令传至稽娄渊这边,挛鞮柘宇几人看向他,问道:“主上,我们要发起攻击吗?”
稽娄渊沉默了片刻,看着已经启动进攻的汉骑,猛然抬头,冷声道:“攻!向鲜卑人露出我匈奴勇士的獠牙,撕碎他们!”随即五千匈奴骑兵在仆固怀荌与贺兰当阜的率领下向鲜卑人左翼攻去,稽娄渊则带着自己的两千嫡系精锐,在后观察。
鲜卑人这么多年来在檀石槐的统率东征西讨,打下偌大的疆域,还没有放着让人进攻的时候。见汉军攻来,檀石槐一声令下,万余悍骑便出阵迎着对攻冲锋。至于匈奴人这边,檀石槐也派了五千骑对付。
马蹄狂奔,刀剑出鞘,争锋相对,杀声震天。很快双方骑士撞击在一起,刀剑相交,鲜血飞溅,人命消融。战争的残酷稽娄渊早已见识过,并不稀奇,但如此大规模的骑军交锋,确实乃其所有生命中第一次。
铁骑冲锋的魅力完全展现出来,让稽娄渊也不禁感叹。当然,需要避开那横飞的血肉,乱溅的脑浆不谈。没有多少前奏,两方将士陷入酣战,战骑交错而过,士卒混杂在一起,短兵相接。
战场上,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刀剑无情地刺入士卒的躯体,划破甲胄,收割着生命。尸首遍地,血液流淌,滋润着大地,本就肥沃的云中两河土壤,来年定能长出更加丰美的绿草。
不过半个时辰,汉军与鲜卑人完全纠缠到一起,都是死伤惨重,战骑早已失去了其机动性,演变成了阵地战,僵持不下。张奂冷酷地观察着战场,眼见汉军的的伤亡,没有丝毫动容,依旧稳稳地呆在汉军车阵中。
檀石槐则无法如此安稳,鲜卑不比汉人,人口基数在那里,消耗了这么多勇士,尤其是手中诸部中最精锐的士卒,让他着实心疼。
“左翼在做什么,几千匈奴人,还没有拿下吗!”檀石槐语气严厉地喝问道。在他看来,遣五千精锐对付匈奴人已经是奢侈了,该是能轻松击溃那数千匈奴人,而后支援正面战场,一举歼灭汉军。然未曾料到,过了这么久,还未建功,达到目的。
匈奴骑兵这边,自然不是鲜卑人的对手,接战之后一直被压着打,损失几乎是按着三换一来的。王庭支持的五千骑卒本是揉合在一起的乌合之众,战斗力本就不高,没多久,便有惧死逃亡者。
稽娄渊在后看得真真地,立刻派兰黎上前督战,胆敢溃逃者,皆杀,逼着那数千人匈奴人咬牙坚持。见匈奴骑士死伤惨重,完全不是对手,身边的挛鞮柘宇有些忧虑地问道:“主上,我军已经死伤惨重了,继续与鲜卑人硬拼,真要残了!”
看来挛鞮柘宇一眼,稽娄渊有些出神道:“这些年我匈奴缺勇士吗?绝对不缺,然同是五千人,却完全不是鲜卑人的对手,为何?”挛鞮柘宇默然,埋头似是在思考。
稽娄渊面上透着冷峻,大声道:“那是我匈奴儿郎再无先祖睥睨天下的的豪情,他们的血性经过这两百年的变迁被尘垢埋藏,这一战,我就要将他们的精神、信念都打出来。有我稽娄渊在,匈奴日后必将再次崛起,就用鲜血来浇灌我们的崛起之路,从此战开始!”
稽娄渊的冷言周围的匈奴人都听到了,精神为之一震,似乎为其豪气所染,眼神中迸发出炽热的光芒,望向战场,杀意凛然。
那五千匈奴骑兵支持不住了,鏖战了近一个时辰,死伤千多人,虽然在各自百长、千长的驱策下尽力与鲜卑铁骑周旋着。虽有贺兰当阜,仆固怀荌两个勇将带头冲杀,但显然已到强弩之末,这么久还未溃散,血性已经打出来了。
眼见交战的匈奴人就在崩溃边缘,稽娄渊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亲率修养时久的二千精锐猛冲突击,给匈奴骑兵注入一支强心剂。
稽娄渊亲自上阵杀敌,匈奴人士气大增,二千生力军更是如狼似虎,原本占着绝对上风的鲜卑人顿时被打了回去。又一次僵持下来,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匈奴人开始打的有声有色。
厮杀正酣,自稽娄渊亲历厮杀,呼喝声就未听过,挥刀杀敌,已经成为双方的本能动作。在檀石槐的压力下,鲜卑偏军大人,也是红了眼,疯狂与匈奴人对攻,双方都没有一丝退缩。
不知有多少年,匈奴人没有经历如此血战了,意志在杀戮中逐渐凝聚,战场就像个大熔炉,将一切熔化,只剩下铁血与杀戮。
此战之后,手下这支匈奴骑卒的精气神将会被彻底打出来,稽娄渊很是笃定。纵使死伤遍地,那也是值得的,相比于七千乌合之众,他宁拥三千铁血之师。
第8章 两败俱伤()
正面战场上,檀石槐耐心已经被消磨干净了,见左翼偏师竟彻底被匈奴人牵制住,果断将手中剩下的三千牙帐突骑投入战场,他要击溃汉骑,终结这场战役。
汉骑之前虽然伤亡不小,但在与鲜卑人的对攻中还能将将坚持,毕竟是张奂调教多年的精骑。
但檀石槐这一增兵,很快汉军便抵挡不住了,汉人终究不比草原人弓马娴熟。虽有将校尽力维持,受檀石槐牙帐精锐支援猛攻,终还是抵挡不住,朝后溃散。
汉军局势似乎瞬间恶化,向着不可预知的深渊滑去,原野上张奂所在的汉军步卒军阵,顿时暴露在鲜卑兵锋下。似数千头绵羊,面对上万头饿狼,瑟瑟发抖。
鲜卑彻底驱散汉骑后迅速集结,摆开阵势向汉军步卒冲锋而去,想要一举将之覆灭,结束战斗。面对上万士气正高的鲜卑锐卒冲击,铺天盖地的气势,压的汉军士卒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这没有丝毫遮蔽物的原野上,战阵中车辆也不多,完全无法支持数千汉卒的防御。“主上,汉军局势不妙呀!我们要不要撤退,汉军怕是要败了!”一直护在稽娄渊身边的挛鞮柘宇有些忧心问道。
继续吩咐麾下匈奴士卒与鲜卑人纠缠,忍不住看向汉军那边,那数千步卒就如水中浮萍一般随时可能被巨浪淹没。稽娄渊没有犹豫多久,开始吩咐匈奴人逐步脱离鲜卑人的纠缠,想要撤离了。目的已经达到,再战下去,殊为不智,还是保存实力为要。至于汉人,可管不了太多。
张奂这边依旧稳稳地立于阵中,死死盯着狂奔而来的上万鲜卑人,目光凝重,没有丝毫退却之意。不去管稽娄渊的动作,带着汉军钉在那儿。
待到鲜卑骑兵临近,令旗一挥,军阵迅速变动,露出了隐藏在阵中的两千弩军,这上千弩具便是张奂的后手。其中有数百具大黄弩,粗长的弩箭泛着令人生畏的寒光,对准鲜卑人。
檀石槐原本对汉军的稳定还有些疑惑,待发现汉军的变化,顿时脸色大变,急忙喝道:“转向撤军!”身边的鲜卑号手连忙吹响了收兵号角,只是为时已晚。
高速奔驰的骑军,发动了想要停下来可没那么简单,没有多少缓冲的距离,檀石槐就眼看着麾下儿郎向着汉军的弩阵冲去。
前排的鲜卑骑士看到了汉军军阵的变化,为那强弩所摄,有想要调转止住着。但毫不济事,反而被身后的骑兵带倒。不少人因此跌落马下,活生生被冲击的马蹄踩踏成肉酱。更多的鲜卑人反应过来,想要动作,使得鲜卑骑阵箭头乱象丛生。
“放!”待到鲜卑人进入射程,一声令下,千余支上弦弩箭齐射而出,其速疾,其势猛,无情扎入鲜卑人身体。没有一点反应的余地,前排鲜卑骑兵顿时倒下了一大片,惨叫嘶吼声骤然响起。
而汉军这边眼见鲜卑人冲锋受挫,紧张散去不小,弩兵在指挥下麻利地配合换箭上弦,再次齐发,循环往复,直到胳膊脱力。汉军箭雨一阵一阵射出,而鲜卑骑兵则是成片成片倒下。后边不明状况的鲜卑军依旧朝前冲锋送死,如飞蛾扑火,被消融。
战事演变为屠杀,一场汉人弩兵对鲜卑骑军的屠杀,一轮轮箭雨下来,汉军射出了上万支箭。鲜卑人足足伤亡了三千多人,尸体倒了一地,连汉军枪阵都没有够到。
之前双方上万骑军厮杀,鲜卑人都没有如此惨重的伤亡,就这短短几刻钟,便造成了如此大损失,鲜卑人完全被打蒙了,不知所措。
汉军弩军已经停止射击,操作弩箭尤其是大黄弩这般硬弩,实在太费气力,方才连续释放那么多轮,士卒再无余力。
剩下的鲜卑骑兵再不敢朝前冲击了,他们不敢保证汉军是否还能发射出那可怕的弩箭,开始缓缓后撤,逐渐变成溃败朝檀石槐奔去。张欢逮着机会,下令全军突击,之前溃散的汉军骑军也收拢而至,向鲜卑人追去。
稽娄渊眼见着方才的战斗,那上千弩具的威力让他感叹,张奂出其不意地用弩阵对敌,鲜卑人败得不冤。调转马头,带领匈奴人也向鲜卑人追击而去。
檀石槐见状,便知己方大势已去,无奈第率军败走,在汉匈的追击下又丢下了上千具尸体,方才脱离接触。往东奔亡百里,汉军自是穷追不舍,檀石槐于定襄城汇合了几个一部分鲜卑人,才迫使汉军放弃追击。
云中一战,鲜卑人足足损失了六千精锐,让檀石槐心头滴血,那可是他的牙帐精兵。征战纵横北疆这么多年,还没吃过这么大亏,被张奂阴了这一把,气得檀石槐差点吐血。狠狠地呵斥一顿姗姗集中的部落首领,开始带着剩下的鲜卑人游弋于云中境内,他是不甘这次失败的。
如果鲜卑人是死伤惨重,那汉匈联军只能用伤筋动骨来形容了,联军三万,硬实力却被两万鲜卑人完胜,若不是张奂一直藏着弩军这一手,只怕三万联军将会被碾碎。
汉军骑军损失了足足三成,匈奴人也只剩下四千多,还不算伤者,两方加起来足足损失了上万人!稽娄渊这边虽然死伤众多,但收获了一支铁血之军,倒是没有多少沮丧。
汉军则不行,张奂收束士卒,于云中城中驻守休整。接下来双方再无大规模接战,张奂一心龟缩于城池中,檀石槐拿他无法,又开始分散士卒,劫掠县邑,想要逼张奂出城。
张奂看透了檀石槐的把戏,找准机会派骑军剿了鲜卑人几次,檀石槐便再不敢大肆分散部众了,鲜卑每每出击,至少千人。
双方就这么僵持下来,谁也奈何不得谁,当然少不了小规模的残酷厮杀,少则百人,多则千人,双方于云中境内你来我往,血色弥漫,伤亡日重。
“张使君,不知唤我何事?”稽娄渊疑问道,一大早便被张奂叫至跟前。
见稽娄渊来了,张奂很是热情,疲惫的面上挤出和善的笑容,让稽娄渊坐下道:“是这样的,成乐那边有千余鲜卑人活动,老夫希望王子能率领匈奴勇士前往剿灭!”
没有多加思索,稽娄渊便同意了,之前也出去与鲜卑人厮杀过几次,雷厉风行地告辞,点兵出城往东去了。稽娄渊不知道的是,在他率军出城之后,便有消息传至檀石槐那边去了。
自然是张奂派人透露的,这些日子下来,他是彻底了解了稽娄渊的能力与手腕。最重要的是他感受到了稽娄渊的狼子野心,虽然其掩藏的很好,但还是瞒不过张奂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
尤其张奂本就对身为异族的稽娄渊抱有警惕之心,他有种预感,若是让稽娄渊成长起来,怕是会成为一个比檀石槐还要可怕的枭雄。到时必将威胁大汉,不得不防,让他欲除之而后快。
身为友军,张奂不好亲自动手,只好借鲜卑人之手了。稽娄渊手下有四千悍勇之士,还可消耗鲜卑人的军力,正好一石二鸟。
但愿此计可行吧,张奂眼中满是阴冷之意。
第9章 疯狂亡命()
稽娄渊倒是没有想太多,自前番大战之后,与鲜卑人纠缠至今,渐渐习惯了这种小规模僵持。亲率四千匈奴勇士出击,对付千余鲜卑人,无甚难事,他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妥。
成乐在云中城东边百多里处,行军半日,便至境内。已至深秋,来自漠北的寒意开始向南扩散,凉风吹着,大草原上一片寂寥之意。经过这段时间的杀戮,稽娄渊麾下的七千匈奴减员至四千,但战斗力提高了何止一筹,且融为一体,尽收其心,士气隆盛。
统率这威武之师,奔驰在草原上,稽娄渊不禁生出天下大可去得的感觉,颇为振奋。临近成乐城池,仆固怀荌嘟囔了一句:“不是说鲜卑人在成乐境内活动嘛,怎么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
仆固怀荌说得无意,稽娄渊闻言却是一惊,赶忙挥手止住军队,匈奴骑兵缓缓减速,直至停下。原本马蹄声阵阵的草原顿时安静了下来,除了呼啸的北风,只剩下马蹄轻踏与战马的响鼻声,周围静得出奇。
稽娄渊观察着周围,一览无遗的大草原上只有东边成乐城垣的一点影子,与北方一片低矮的小山坡。“斥候有多久没回来报告了?”稽娄渊疾声问道。
挛鞮柘宇也发现不对头了,有些焦急道:“足有一个时辰了!”稽娄渊闻言,没有半点迟疑,厉声喝道:“全军迅速掉头,撤!”
在北边的小山坡后边,檀石槐居高临下,望着迅速变换阵势,欲掉头撤离的匈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