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龙船-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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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厅堂内后，黄进义向仍在厅堂内用茶的崔德才禀报道：“大人，运粮之事已经交接完毕，数目都对。”说完将粮仓管事出具的回执文书恭敬的递到了崔德才面前。
有这么一个办事仔细不时给自己送银子，而且还极有眼色执礼甚恭的贴心人，崔德才心里还是极为满意的，“嗯，读书人做事条理分明，倒是让本官省了不少的心啊。黄东主办事本官还是放心的，本官也最欣赏你这种知道进退肯为朝廷出力的聪明人。县里诸事本官还要多依仗黄东主为本县操持，今后就无须这么多礼数了。”
官员们越是嘴上说着无须多礼却没有实际行动的，其实是最不喜欢身边人不守礼的，对于崔德才这种先前苦熬多年才找到机会上位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虽然崔德才嘴上说着无须多礼，不过看着他仍然大刺刺的坐在椅子上的身形，黄进义哪还不知道这是崔知县的客套之辞，嘴里笑着应了几句，仍是小心谨慎的将礼数做足，这才轻轻坐到了崔德才下首的一张椅子上，仍然语气恭敬的与知县大人闲谈着。
等黄进义坐下后，方兴也和崔知县身边的亲信家仆一样站在了自家东主身后。
借着黄进义和崔知县闲谈之际，四下打量着厅堂内的摆设，方兴对这位察不忽木宠妾弟弟的处境已经大致上有数了。
宅院并不大房舍也只能算是普通，宅子里服侍的丫鬟和家仆也只见到三五个，待客的厅堂里所用的茶具和桌椅都很寻常，看来这里的主人日子过的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风光。
随着厅堂后方传来推门声，崔德才和黄进义急忙起身迎候时，只见一位年轻公子哥模样的青年带着满脸的微笑从后宅进入厅堂里。当崔德才快步上前向这位青年行礼问安时，黄进义却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穿着白色湖丝中衣，外罩一件儒衫式样的轻薄淡青色绸衣，只论穿着这位年轻的公子与汉人并无差别，可是那惨白的脸色和高鼻深目的脸庞，再加上一头金色的头发和蓝幽幽的眼珠子，这些明显迥异于汉人的形貌让从没有见过色目人的黄进义有些惊惧不安。
真是见鬼了，人怎么能长成这种模样，这倒底是鬼还是人啊？
初见色目人的震惊过后，再加上方兴在身后偷偷用手指捅了他一下，黄进义这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快步上前走到这位色目人公子面前一撩衣襟准备行跪拜之礼。
按如今大元朝分天下之民为四等的国策，一等蒙古人与二等色目人之间只需行躬身或是拱手之礼，而三等汉人和四等南人之间也是如此。不过汉人和南人如果没有官身，那么见了蒙古人和色目人之后都要行跪拜礼以示恭顺和尊敬。
心中虽然感慨万端，可是黄进义却仍是面带微笑的撩起衣襟弯下了膝盖。自加入潜龙司之后，在方兴每天的耳提面命之下，黄进义早已放下了那些所谓的读书人的风骨和气度。
过程和手段都无所谓，潜龙司的密探要的只是利益和结果。
不过一件令黄进义有些诧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位年轻的色目人看到黄进义准备跪下行礼时，居然快步上前一把扯住了黄进义的手臂，将黄进义拉了起来。嘴里还笑着说道：“黄兄不必多礼，这里是我的私宅，那些朝廷定下的面子上规矩理他做甚。”虽说是色目人，可是这位公子却说得一嘴流利的汉话。
见对方态度和善拉着自己手臂的手也用上了力气，黄进义只好顺势起身行了一个躬身礼作罢。不过方兴和崔知县的亲随却不曾有这么好的待遇，那位色目公子显然对他们两个随从并没有什么重视之意。
结结实实的跪下叩了个头之后，方兴在心里骂着娘，面上还只能一脸恭敬的侍立在一旁。
一番简单的寒暄过后，黄进义和方兴这才知道这位色目人的名字，阿沙文。
阿沙文是一位只有十九岁的色目人，出生于一个伯利亚小国的贵族之家。当年蒙古人东征伯利亚灭国无数，也少不了掳掠了数量众多的当地青年男女充当蒙古贵族的奴隶和侍女，阿沙文十岁时和他十二岁的姐姐霍尔娜一道被人当成礼物送给了察不忽木。
初到察不忽木身边时，姐弟两人与普通的奴隶并没有什么不同。每天被人呼来喝去做着下贱的苦役，直到姐姐霍尔娜成年后凭着自己的美貌和悉心的服侍讨得察不忽木的欢心，阿沙文这才得以脱离贱役，并凭着姐姐暗地里塞给他的钱财有了自立的能力。
每当从姐姐手中接过钱财时，想到这些钱财的来历，看着姐姐强颜欢笑的样子，阿沙文却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安慰着自己的姐姐。
少年时也曾是贵族少爷，经历了国破家亡以身为奴的悲惨遭遇之后，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阿沙文只好将自己对蒙古人的刻骨仇恨深埋在自己心底，堆起满脸的笑容故做得意的到处炫耀着自己姐姐是察不忽木宠妾的风光。
霍尔娜虽然生的貌美如花，可是究竟不过是个以色娱人的小妾罢了，一旦年长色衰或者是察不忽木日久生厌，姐弟两人就算不用再去操持贱役，可日后的生计又要如何安置呢？
头脑、见识和经历会决定一个人的理想和目标，清楚自己和姐姐日后的结局，不可能在军中取得什么机会的阿沙文，将自己的目标定在了经商上：凭着色目人的身份和现在姐姐在察不忽木面前受宠的机会，想办法尽可能的聚拢人脉和财富。昔日的故国已经在蒙古人的铁蹄下永远的消失了，为了将来在这块陌生的土地上生活下去的生存所需，阿沙文现在必须想方设法的去拥有一些产业。
这才是阿沙文在崔德才找上门来之后，费尽心机让姐姐帮忙的原因。在扶持崔德才成为五邑县知县之后，借机插手五邑县的商贸才是阿沙文真正的目的。
阿沙文放下身段刻意拉拢黄进义这位偏僻县城里一个普通商人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黄进义这种有一定身家和产业，却又缺少上层关系和人脉的中等人家是他最好的合作目标。真要找一个身家巨万人脉深厚的仕绅，只怕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他这种登不得台面的小人物。
所谓的平章大人妻弟只不过是崔德才这些不明深浅的人私下里瞎叫罢了，一个小妾得宠时外人称之为如夫人，可是说白了不过是平章大人面前的一个玩物。一朝失宠后，只怕连个普通奴婢都不如了。
正因为清楚这样的结果，阿沙文每时每刻都有种焦虑不安的急迫感。在用过晚饭后不久，借着与黄进义年纪相仿一见投缘的由头，直接就拉着黄进义到他后院的书房内私聊了起来。
（本章完）
第86章 一对白脖（）
阿沙文的书房并不大，内里的摆设也同样很普通，唯一让黄进义有些惊奇的是书房里明显有许多异国风格的装饰品挂在书房的墙壁上，而且书房内还有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色目人小侍女正在殷勤的为阿沙文和黄进义两人熟练的泡着茶水。
等侍女泡好茶之后，恭敬的向阿沙文说了一串黄进义根本听不懂的古怪语话后，阿沙文温和的笑着让侍女退了下去。
看到黄进义有些拘谨的样子，阿沙文笑着解释道：“刚才那个小丫头与我是同族，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自幼就被人发卖为奴，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她，想着同族之谊这才买了回来在书房里伺候着。因为汉话还不流利，平日里还是说惯了我们罗斯语，倒是让黄兄见笑了。”
“呵呵，公子对下人如此宽容，正说明公子宅心仁厚。”黄进义见阿沙文态度亲热，笑着回了一句，心里却在揣摩着阿沙文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毕竟也不过是位十九岁的青年，幼年时的遭遇虽然磨练出了一些头脑和心性，可在与人接触和处理具体事务方面，阿沙文还是缺少经验，直接就向黄进义询问起了黄家的生意情形。
虽然有些不明白这位色目公子为什么会对自家的生意感兴趣，不过有崔德才这层关系在，黄家在五邑县的生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黄进义将自家的生意向这位年轻的色目人简单介绍道：“寒家自祖上起除了种些田亩之外，一直是以经营土布生意为主，如今有崔大人照顾刚刚又盘下了一家车马行。”
听黄进义说的简单，阿沙文却是并不想就些止住这个话题，脸上带着笑容继续追问道：“那不知黄兄家中经营土布生意一年有多少流水，可得利几何啊？”
张口直接问别人生意的规模和利润这种私人机密，是很无礼也很不合适的事。如果不是想到方兴的再三交待，黄进义肯定要想办法将自家生意规模和利润死命往下说，免得引起这位色目人的贪心。
虽然自加入潜龙司之后，黄进义已经有了全新的人生目标，可是毕竟是自己家中多年积累下来的财富，就这样流水一样送给这些无耻的元朝官吏亲贵们，黄进义心中多少还是会感到极为不甘的。斟酌之下，黄进义在每年的生意流水和货物进出上并没有做什么隐瞒，不过利润上却生生少说了一半多。
不过阿沙文显然对于具体的土布经营也并不了解，听黄进义说一年买卖几万匹土布数万两银子的流水却只有三四千两银子的进项时也并没有什么不满之意。
就在黄进义无奈的等着这位色目人提出什么无耻的要求时，却听到阿沙文转而问起了其他的事情：“不知黄兄家中商行里人手可充足？小弟这里却是有些别的生意门路，只是苦于一无人手二缺本钱，不知黄兄可有意与小弟合伙发这个财啊？“
黄进义诧异的抬起头看了看阿沙文，实在没想到这位年轻的色目人想的并不是借机敲诈勒索，反而是想与自家合伙做些生意，当下心中犹疑不定之际，也只得先含糊的回应道：“多承公子厚爱，只是不知公子想做的是哪些生意？寒家这些人手和财力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公子”
黄进义明显是心有顾虑，不过阿沙文倒也能理解，毕竟如今蒙古人和色目人依仗身份强夺南人家产的事情极为普遍。不过以阿沙文如今的关系和眼光，黄家那些土布生意却是放不到眼里的。只要姐姐在察不忽木身边的宠爱不减，阿沙文有信心一年至少弄个十几万两甚至更多的银子。
为了打消黄进义的顾虑，阿沙文干脆直接将自己想做的生意透露了出来：“不知黄兄对于丝绸和瓷器生意可有兴趣？”
“什么？丝绸、瓷器？”黄进义震惊的反问了一句。看到阿沙文笑着点点头之后，黄进义忍不住问道：“公子确定可以在广南东路拿到货吗？咱们广南各地的瓷窑如今不是损毁就是因战乱而停工多时了，而且如今朝廷不是严禁各地织造司私下卖出丝绸，所有绸缎必须全部上贡朝廷吗？”
在黄进义震惊的眼神中，十九岁的阿沙文多少还是有些按捺不住的炫耀之意，嘴上故做轻松的说道：“小弟如今年近二十却一事无成，多亏姐姐在平章大人身边求情，这才给小弟求来了平章大人一纸手谕，每年可以由小弟从织造司收些丝绸。至于瓷器嘛，黄兄可能还不知道，如今佛山县三大瓷窑均已经在平章大人的严令下复工了。”
阿沙文的话里透出的消息太多，黄进义惊喜之下紧接着追问道：“不知公子一年可从织造司拿到多少匹丝绸？佛山所出瓷器又能给咱们分多少？”
问完这两句话，黄进义才发现自己孟浪了，从两人各自的身份地位来说，这等机密之事只怕阿沙文不会告诉自己。
果然，阿沙文听了黄进义的追问后脸上虽然仍是笑嘻嘻的模样，却并没有回答黄进义的追问，反而笑着反问起另外一个问题：“黄兄莫急，丝绸、瓷器这等紧俏之物，只要拿到手运到南洋就是几倍十几倍的巨利。你们汉人有句俗话“亲兄弟，明算账”，咱们是不是先谈谈日后如何分成再说啊？”
虽然并不确定阿沙文能够拿到如今紧俏无比的丝绸和瓷器，可是如果这事是真的，那么阿沙文的提议倒并没有什么过份的地方。只是阿沙文多少还是有些稚嫩，不仅没有强势的提出自己的分成建议，反而让黄进义来说，这多少暴露出了色目青年心里没底的事实。而且阿沙文也对黄进义了解不多，事实上黄进义同样在商贸往来上并没有多少经验。
像这种阿沙文有紧俏货源，而且身份特殊能打通关节门路的情况下，黄进义虽然需要垫付本钱组织人手，可是从重要性上来说，显然是比阿沙文手中掌握的货源要差很多。
最后两个同样不懂行，却都装出一幅内行模样的人来，在黄进义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的情况下，阿沙文试探着问了一句：“黄兄需要提供人手和本金，小弟能提供货源负责打通货物出海所需的关节，既然如此，咱们就按净利五五分成，不知黄兄如何？”
听了阿沙文的建议，想到只要阿沙文不是存心谋夺自家的本家，这样算黄家总不会亏什么，黄进义也在茫然无措中晕着头先应了下来。
订下了合伙发财的大计，阿沙文对黄进义自然更加热起来，亲自送黄进义到院内的客房休息，并约好了明日带黄进义先到刚在番禺城中设立的广南东路织造司确定丝绸的货源。
等阿沙文一脸兴奋的回内宅之后，黄进义马上将自己刚才与阿沙文所商议的合伙生意全部向方兴交待清楚，然后黄进义就看到方兴一幅哭笑不得的样子指着他在不停的摇头叹息，嘴里还轻声念叨着：“真是一对白脖啊！”
（本章完）
第87章 色目美人（）
心中还以为自己是被阿沙文骗了，黄进义紧张之下拉着方兴的衣袖脸色很难看的问道：“大哥，是不是小弟办错事了，不应该答应那个色目小子的要求。反正现在咱们也没有真正投进什么东西，不行小弟明天就找个借口把这事推脱掉，就说黄家生意不好，流水紧张调不出银钱。”
方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调侃道：“你空口白牙答应人家的话转过身就想不算，你以为你是谁啊？人家可是察不忽木的小舅子啊，你不怕那小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