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龙船-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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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热迪力打断了自己的禀报，看着几位大人和莫先生在一起自吹自擂，经验丰富的斥候头目心中焦急，不等热迪力开口就忍不住继续将自己打探的消息报了出来：“大人，据小的观察，那些宋人步卒在雨地里行军之际不仅行伍不乱，而且军卒们皆是身躯挺拔、士气高昂，不像是因为荒唐无聊才乱唱的。而且据小人亲眼所见，宋人步卒中，约三成都身披铁甲，手中所持兵器也颇为精良。浔江上与宋军随行的船队中，隐约可以见到有大量云梯堆在船头。”
斥候高声将自己所见全部说出来之后，刚刚还一阵哄笑的厅堂内突然静了下来。几位将领和莫先生不敢置信的抬头盯着斥候的脸，而热迪力更是震惊的站起身来，对着堂下的斥候大声喝问道：“你胡扯些什么，宋人军中约三成都是甲卒，这怎么可能？他们哪来的这么多铁甲？”
热迪力的怒喝吓的斥候急忙跪下，可是他口中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厅堂内所有人都如坠冰窖。“大人，小人在军中近十年，成为斥候也有五年。这等军情大事，小人绝不敢有一丝一毫隐瞒虚报啊。据小人所察，这些宋军确实是一支极为精锐的强军。”
一支军队中拥有高达三成的披甲劲卒，而且行伍有序、士气高昂，所有的军中将领们都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从震惊中稍稍回过神来，热迪力强自维持着自己的威严，抬手示意斥候退下。然后，面无表情的盯着身边几位统军将领的脸，看着他们脸上掩饰不住的那种忧惧之色，热迪力心中清楚这怀泽城是呆不下去了。
唯今之计，当然只有先退回城池更坚固的南宁城，并收拢所有兵力固守一途。可是如果宋军继续追到南宁城下怎么办呢？昔日的主子察不忽木已经身死，克烈部的兵马也全都被伯颜丞相划归江南行省平章阿里海牙麾下。如今整个广南东路都被宋人占据，还有什么人可以来援？
热迪力正心慌意乱时，一位满脸凶相身材高大的将领却起身凑到他身边轻声问了一句：“大人，咱们就算是退回南宁城，这内有山民做乱，外无援兵，能守得住吗？即便能守得一时，可现在伯颜丞相明显是把咱们放弃了。南宁城内存粮不多，时间久了粮草断绝，只怕……”
听出了身边将领的真实意图，热迪力顿时大怒，刚想唤亲兵入堂把这个怯战的将领收押起来，可张嘴之际，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热迪力却又缓缓将嘴闭上。
颓然的坐下后，热迪力语气幽幽的向身边的莫先生问道：“莫先生以为，咱们若是向大宋请降，可行吗？”
（本章完）
第158章 缓兵之计（）
“大人万不可生出降宋之心，万万不可啊！“听到热迪力的询问，莫先生断然大喝道。
在堂内众人的注视下，莫先生起身走到热迪力面前，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解释道：“大人想还记得，这广南西路原就是宋人故地，我等随原广南平章察不忽木大人占据广南西路亦不过年余。当初占据此地时，大人和诸位将军谁手上没有几百上千条人命。虽说那都是按着察不忽木大人的军令行事，可宋人会因此而放过你们吗？而且大人不要忘了，您可是色目人啊。如今大元朝民分四等，那些最低贱的南人对蒙古人和色目人暗地里是什么态度，想来大人也不会不知吧？若是真投了宋人，只怕大人立时三刻就要被宋人拉出去祭旗了。“
被莫先生一番话彻底打消了心底的那丝侥幸，热迪力咬牙切齿的起身向堂中诸将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也只好退回南宁据城死守了。“
既然热迪力已经做出了决定，迫于热迪力的淫威，堂内众将也只好参差不齐的起身称是。
看到堂下众将心绪不宁，似有他意，热迪力哼了一声后对着诸将高声喝道：“别以为你们都是汉人，就心存侥幸。别忘了，你们都是河南路、山东路原金国故地的汉人，和这些四等南人可不是一路出身。不说你们跟随察不忽木大人这一路转战时杀了多少宋人，就说在这广南西路，你们谁没做过抄家灭门的事。你们在南宁城的府坻中，那万贯家财和满院的姬妾侍女都是怎么来的？你们军中那些营伎都是怎么来的？你们在城外的万顷良田又是怎么来的？投降？哼，那些宋人百姓会放过你们吗？“
随着热迪力的怒喝，堂内诸将也都断了最后一丝投降的幻想，一个个面容扭曲咬牙切齿的向热迪力大声保证自己一定会追随宣慰使大人死守南宁。
稳住了麾下众将的心思，热迪力这才发出了一连串紧急军令，命令众将以最快的速度收集城内兵马和所有能带走的粮草辎重，马上撤回南宁。
诸将下堂去安置撤离怀泽城之事，热迪力这才目光森冷的看着身边的莫先生轻声问道：“说起来莫先生反倒是货真价实的南人出身，不知先生为何会如此为本官着想？若真降了宋人，本官和诸将如何且不论，莫先生应该不会被宋人屈待吧？“
见到热迪力在遭受突变之后疑心大起，知道若是稍有不慎就会引得这位色目人出身的宣慰使生出杀心。
莫先生满面惶急之色的向热迪力表起了忠心，“大人何故见疑，莫某虽说跟在大人身边亦不过年余，可自梧州追随大人之日起，莫某即一心为大人出谋划策。不敢说劳苦功高，却绝对是忠心耽耽啊。大人应该还记得，莫某追随大人之初，就在梧州城内当着满城百姓的面，亲自监斩，将梧州城内所有拒不降元的那些南人官吏尽数枭首。自随大人坐镇南宁以来，为了让大人能迅速安定广南西路，莫某亦曾数次代大人出马，将南宁、怀泽诸城那些冥顽不灵的南人儒生抓了无数。在外人眼中，莫某和大人早就不分彼此了，真降了宋人，莫某又岂能有活路啊！“
看着热迪力脸色稍缓，莫先生又接着说道：“大人，想我莫某人一介书生，当初生不逢时，在南人治下郁闷半生，年近五旬才得大人赏识收为幕僚。若无大人，莫某只怕今生就要在梧州城外潦倒至死了，又哪能享受如今这锦衣玉食。读了一辈子书，知恩图报的道理莫某岂能不知。所谓忠臣不事二主，某虽不敢自比能臣，可事主不二之心，却绝不逊色于前人。“
莫先生郑重的向着热迪力跪地叩拜，嘴里还故意带着一丝哀怨之意叹道：“身为谋士，不得主上信重实是连军中小卒亦不如。大人若仍心有所疑，那就用莫某之头来为大人祭旗吧。至少莫某的南人出身，还能让军中将士们心志更坚。”
说完这些话，唱做俱佳的莫先生努力的挤着双眼，让两行混浊的老泪缓缓流下，倒是让热迪力疑心尽去。
上前扶起莫先生，热迪力故做埋怨的说道：“先生此话就说的有些过了，难道我热迪力就是那般心胸狭窄之辈吗？今后尚需先生为本官多方谋划，且不可再如此妄自菲薄令本官难以心安了。”
安抚了身边的幕僚后，热迪力吩咐堂外侍立的亲兵们去收拾行装准备撤回南宁。回身之际，却发现身材枯瘦的莫先生正在堂内的伏案而书。
走到书案前，等莫先生写好了一封书信后，热迪力奇怪的问道：“都到这般时分了，先生给谁写信？”
自得的一笑之后，轻捋着颌下黄白相间的短须，莫先生说道：“大人请看，这是给宋人写的一封降书。只是还需要大人将您的宣慰使印鉴在这降书上盖一下，才好取信于宋人啊。”
皱着眉头盯着莫先生看了一会，热迪力这才冷冷的问道：“刚才莫先生不是说绝不可降吗？怎么现在又来这么一出，先生是在戏弄本官吗？”
将写好的降书递到热迪力手中，莫先生笑道：“大人莫恼，您看，这降书里除了请宋人准许咱们归降外，还附带了两个条件。一是请宋人出具官文，保障咱们的安危，第二就是要宋人准许大人统率旧部，在成为宋臣之后继续替宋人镇守这样广南西路。”
“你以为宋人是傻子，还是本官是傻子？这样的条件宋人会答应？“热迪力不满的问道。
莫先生不以为意的说道：“大人高见，这样的条件宋人肯定不会同意。可只要有这么一封降书，至少不是可以让宋人以为大人有归降之意。咱们要的只是宋人暂缓进兵，如果宋人肯派人来和大人商议条件，那自然就更好了。“
明白了莫先生之意，爽快的取出自己的官印在降书上盖下。热迪力嘴里笑着说道：“明白了，这是缓兵之计啊。还是你们这些读书人脑子里的花花肠子多，哈哈哈。“
（本章完）
第159章 暗藏玄机（）
冷酒十分无客送，轻国一雨有民攀。
将老未闻金作印，师寒犹用铁为衣。
五月初六，文天祥率军进驻城门大开的怀泽城。入城之际，城内数万百姓冒雨出门迎候大宋王师，大街小巷两旁到处挤满了激动万分的百姓。
受文天祥所托，军中参赞赵孟荣和承信郎金信忙碌了大半天，召集城中儒生仕绅多方询问，择声名家世俱优者，临时委任为怀泽府丞、郡尉等官职，总算是将怀泽城内外的政事暂时理清。
回到文天祥暂时驻节之地怀泽府衙，赵孟荣和金信发现文天祥正端坐在府衙大堂上，仔细的看着一封书信。
见两人归来，文天祥抬起头来，笑问道：“辛苦你们了，怀泽诸事可已安置妥当，有什么问题吗？”
赵孟荣也笑着回道：“枢相放心就是，已经从本地德望俱佳的仕绅中选出了几人，暂时将怀泽城政务担了起来。我和金应也暗中派军士们到百姓中打听过了，这些人确实没有那些恶名劣迹，与蒙古人也并无过密的交集。而且那些在城外有田庄和存粮的仕绅也都表示要捐些米粮，以解怀泽城粮荒。”
文天祥轻轻点了点头以示嘉许，不过金应却接着说道：“还有一事需您亲自定夺。元军入城之初就把这城内数万百姓家中存粮搜刮的干干净净，仅凭那些仕绅捐献之粮，只怕维持不了多久。若是将咱们的随军粮草用来安民，只怕大军暂时就难以出征南宁了。“
低头又看了看收中的书信，文天祥沉思了片刻后终于做出了决定，“孟荣，你先下去安排，将船队所载的军粮尽数转运至怀泽城府库，然后让玄武军水师护送船队尽快回琼州运粮。“
听了文天祥的决定，赵孟荣不由急道：“文相，咱们如今兵锋正盛，元贼兵马一路落荒而逃，只要再攻下南宁，这整个广南西路很快就要恢复了。若是顿兵不前，让元贼有了喘息之机，到时岂不是徒增军中将士伤亡。“
“元军从怀泽不战而逃，那是为了集中兵力固守南宁。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这南宁城只怕没你想的那么容易攻下。这怀泽城既已收复，总不能眼看着城内百姓因饥荒而流离失所，到时在陆相面前又该如何交待？况且，若是兵至南宁，急切间难以克敌，这后方怀泽再发生民乱，咱们岂不是进退失据。好了，就按我说的，你先去安排吧。“
笑着安抚了赵孟荣之后，文天祥这才将手中的书信递到金应面前，“你且先看看，这书信里可有什么玄机。“
接过书信，仔细看了两遍，金应抬头说道：“通篇都是些阿谀奉承之辞，却没什么具体之事。元军先退兵南宁，然后又留下了这么一封降书，怎么看都象是缓兵之计啊。若是真心请降，为什么不在怀泽城内等候，至少也应该留下使者与咱们商议请降之事啊。“
文天祥微笑着点头道：“这种极肤浅的缓兵之计原本就瞒不住人，不过我指的可不是这降书表面上所说的东西。你先看看信尾，可有什么蹊跷。“
金应低头再次端详着手中的降书，在文天祥的特意点拨下，也发现了异常：“文相，这元人降书最后两句：叩首，再叩首。似是有些不符常理。“
“呵呵，叩首、再叩首，即便是有心归降，也不会在事情没有头绪之前就如此轻贱自己。那热迪力色目人出身，想来应是并不精通我大宋文墨，这降书只怕是由他身边的幕僚代笔。“说完，文天祥只是看着金应笑而不语。
从文天祥的表情上想到了什么，金应重又将手中降书拿起，仔细又看了两遍后，这才恍然大悟道：“文相，下官明白了，降书里还暗藏有他意。叩首，再叩首，应该是暗指这降书中每行的首字。这几行字首连起来应该是：邕江五象，大礼奉上。这是何意？“
“呵呵，你对南宁城所知甚少，自然难解其意。这南宁城四面环山，青秀山、马退坡、五象岭皆是当地名胜。邕江如带穿城而过，却是正好流经五象岭脚下。“
听文天祥说到这里，金应完全明白了过来，喜出望外的跳了起来，“想来应是写下这降书的幕僚准备真正归降，所以才在这降书中暗藏了这句话。只是咱们如今尚在怀泽，这大礼他又准备如何奉上？他说的这份大礼究竟会是什么？“
“费了这么大的心机，在降书里留下这么句话，想来总不至于太过令人失望，咱们到时拭目以待吧。在怀泽休整几天，等一下粮草转动，顺便也给这位心向大宋之人留一点时间做准备。如今这广南西路形势已成定局，也不差这几天的时间。若是此人真能做出一番功绩，哪怕能让我大宋将士少些伤亡也总是好的。”
说到这里，文天祥顿了一下，这才沉声吩咐金应道：“不过此等心机深沉之辈，又必定是热迪力身边极得信重之人，却是不得不多加小心。此事就交托在你身上，务必多加查探。“
随后的几天里，得知怀泽城已经被大宋收复的消息，占据大瑶山起兵的摩教水师公岩特，也在盘龙卫统领宋智勇的引领下，率三万山民组成的义军赶赴怀泽城下。
这些山民组成的义军虽然足够彪悍，可是手中即无兵甲军械，又没有经过操练，除了空耗军粮之外，拉到南宁城外完全就是个摆设。
文天祥亲自出面隆重的接见了以岩特为首的摩教义军将领，经过一番诚恳的交流，确认了摩教高层并无真正涉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