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唐-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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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宇心中更是大惊:“难道那日交给都督的缴获纸条,上面写的‘庖刀亮,厚砧出’就是这个意思?这岂不是前有大军堵路,后有突厥追兵。冲出了一个埋伏,却撞进了一个更大的陷阱!”
杜涛看这欧阳宇在那里沉思不语,心中不免感叹。实际上一路行来他一直在关注此子,经历了刚才的种种后,他对欧阳宇的轻视和不以为然已被彻底打碎。欧阳宇那超人的警觉,果断、勇猛冲锋,和那神奇的箭术,让他得出一个结论:此人天生大器,足可深交。
刘宇轩却在这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心中大起波澜,欧阳宇在他心目中本是个走了狗屎运的毛头小子,因此一直对他极为冷淡,视若无睹。并有隐隐敌意,可不论是欧阳宇那近乎神奇的示警,还是那惊天神射,再就是刚才浴血拼杀的凶悍,使他冷漠自私的心防壁垒被打破了,冷却多年的血液一点儿一点儿热了起来。
他二人中,一个是自诩满腹经纶,一个军中打拼了近二十年,却都在此役中被欧阳宇的表现征服,对视片刻,不约而同望向欧阳宇。
欧阳宇看着二人的目光,心念电转间明白了他们的心意,不禁苦笑。
刘宇轩抢先道:“欧阳小弟,昨日种种皆是刘某之错,此时前狼后虎,形势不妙!还请你出谋,我等无不遵从。”
此言一出,等于是把这只队伍的指挥权移交出来,身为军中宿将却能做到如此地步,可见他对欧阳宇的信任,欧阳宇见二人意诚,思忖片刻肃言道:“刘兄,你二人不论身份地位都在我之上,即使同行诸位也都可做我兄长,请勿再如此客气!这样让小子无法自处。再者,当下我们已是同生共死的战友,这‘遵从’不‘遵从’的等庆功时到酒楼再说罢!”
众人哈哈大笑,听到“战友”一词,都觉新鲜。默思其中含义正是恰如其分,那看向欧阳宇的目光,崇敬中又增加了几分亲热。
欧阳宇话音一转道:“小弟想来,咱们现在人困马乏,又多有损伤。后路追敌虽已不多,却还是我等强敌。前路虽然更加凶险,但辎重队人多,如果敌人没来大部队,咱们可与那些辎重兵合兵一处,在大石台依托地势抗击;若果突厥大敌已至,那只有随机应变了。”
话音刚落忽然心有所觉,回头远远望去,方才征战方向的树林中蹿出一骑朝这里冲来!后面依稀可以看到烟尘荡起。
欧阳宇看到追兵已至,大喊一声:“就是如此!勿要拖延!”。
刘宇轩和众人一看之下,神情中多了几分焦虑,不敢再多有耽搁。刘宇轩起身令道:“上马!刘小四,张麻子,你二人向前哨探!”
【103】烽火台(一)()
在欧阳宇等人遇伏的同一时刻,一个骑了一匹大青骡的老翁信马由缰、晃晃悠悠顺着官路向并州方向而来,脚蹬一双轻软的小牛皮靴,穿一件细毛羊皮大敞。厚厚的布巾裹头,布巾两端搭下围住了脖子。白眉白须的脸上皱纹密布,只有一对儿眼睛却是如幼童般黑白分明,湛湛有神。
寒风刺骨,老者伸手从鞍袋里掏出一个硕大的紫皮葫芦,揭盖儿小饮了几口。惬意的叹息一声。忽然顺风传来一阵异味,老翁抽了抽鼻子,原本温润的双目中寒光迸射:好大的血腥气!
四处一打量,赶着青骡来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山谷,翻身落地,从鞍旁抽出一个四尺余的藤杖,在骡子臀上轻击一掌,那青骡颇有灵性的自行找到一僻静处啃起了干草。
老翁轻纵而起,几个纵跃后不见了影踪。
大石台,位于代朔二州交界处,是一处方圆七八里的平坦谷地。除了并州方向的一片丘陵,其余三面环山。官道从南至北从此山谷穿过。可惜的是此处地势虽平,却遍布砂砾,没有半分可耕之地,所以附近并无村寨。
山谷的西侧地形奇特,裸露地面的大青石向台阶般层层叠叠、逶迤而上,高有四五十丈。烽火台就筑在这台阶之顶,此处烽火台是前隋所建,尔后为了方便军资调运,在大石台下一个凹处,顺着地势围出了一个小堡。
小堡内方圆百丈,盖了几排石屋、马厩。堡墙用大条石垒成,高丈二,宽三尺。若遇到战事,把硬柞木大门一关,俨然一座小小坚城。
此处设有正丁十人,辅兵十余人。这些府兵大都是年老或伤残的弱卒。有事儿时迎来送往,无事儿时在另辟的一处院子内充当了为来往商旅服务的店小二。
这天后晌,三个骑士带来了辎重队即将到达的消息,伙长张厚城以下众人登时忙了个四脚朝天,清扫的清扫,烧水做饭样样不少。。。。。。所有人都为此忙碌。
此次辎重过路,早有公文通知,这也是每年大雪封路封山前最后一次补给。
也是这个时候,大石台对面七八里外的谷地边缘,一片密密的杂树林子中,一阵“噼啪”声巨响传来,几颗大树轰然倒地。几个敞胸赤膊、满身大汗的突厥大汉,提着巨斧弯刀钻了出来,一声呼喝,在他们身后四五尺宽的通道中一匹匹战马驼着突厥士兵鱼贯而出。。。。。。
百余骑后,一匹通体火红的神骏战马缓缓驰出,外围突厥人一阵骚动。几骑快马奔向远处,余众迅速布成警戒阵势。马上大汉额广目凹,鼻高嘴阔,一头黄发披向了脑后。用一根二指宽的金丝带束起,显露出一种异常的冷峻。
他仰脸打量了一下天色,脸色越发阴沉。挥手示意后跳下马来。身后的卫士立刻取出一个马扎放在平坦处,大汉轻哼一声坐下,此人正是执失思心。是突厥一个俟斤执失思力最看重的智囊,此人颇有智计,闻一知十,才智在突厥一辈人中数一数二,且天生神力。单论武力,可与死于欧阳宇箭下的执失达勇并肩。
此人年幼时四处游历,每到一地,大力收集当地的各种书籍,待长成后由于其学识渊博且屡次出计帮突厥渡过危难,被突厥人尊为智者,大受尊重。
此次行动,就是他筹谋年余做出的计划,准备大干一把,既捞到油水,又能动摇到前线的唐军军心。得到密谍发来的准确日期,他立刻行动,一方面通知早已布在大石台两侧游弋的哨队,在指定日期、时辰遮断。另一方面亲领麾下精锐亲军沿着早就探好的秘密孔道突袭而来。
有一句话叫“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他认为算无遗策,兴匆匆赶来时。却在离此几十里外的谷前止步:就在半月前此地发生了一次轻微地震,原有的仅容一骑通过的山路断了。只好费力的钻山开道,不仅耗费了部众大量体力,而且还跌死了七八名军士,十几匹战马。
最重要的是,耽误了计划中的时辰,把辎重车队消灭于野外的计划怕是落空了。正恼怒间,忽听骑声蹄响,一个哨探匆匆来报:“将军,唐人的车队已到大石台三里之外,还未进小堡。”
“什么!唐军还未进堡?”执失思心大喜过望。伸手抓住了哨探肩膀,那哨探肩疼如裂,颤声道:“是!车队离小堡还有三。。。。。。三里。”
执失思心惊觉失态,松手大笑道:“探的好,记你一功!”迅速转身看到山中已出士卒过半,大喝道:“前队上马,后队速出!跟我冲,杀两脚羊!”
突厥众军,精神大振。纷纷跃上战马,像一群野狼奔涌而去。
今年刚满十六岁的小猴子,嘴里叼着一根肥大的甘草,有一下没一下嚼着发呆,小猴子是他的小名,是堡中伙头军老孙头收养的孤儿,他身形瘦小,极擅爬树攀岩。平日里机灵勤快,又有眼色,深受众人喜爱。今日里车队来宿,本来急需人手,但持重的伙长张厚城还是派了小猴子了哨。
他望着东面官道上络绎而来的车队中,当先奔来数骑。堡中伍长张大哥向前迎去。。。。。。不经意间,远处山边上几个移动的小点儿映入眼帘。片刻间,就见那小点儿越来越多。
“敌袭!敌袭~”小猴子尖叫了两声,打了一个冷颤。转身跳下矮墙,扑向挂在石壁上的牛角,“呜~呜呜~。。。。。”、“呜~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传来的时候,堡内堡外,所有人惊愕的视线投向警声来处,只见高高的烽火台边儿一个瘦小的身影一手执角狂吹,一手指着对面山间使劲摇晃。
正在迎出的张厚城看到小猴子方向,圈马奔回。从堡墙的蹬道上扑上丈二高的石墙,张厚城张望片刻,向车队示警,大吼道:“突厥人来袭!突厥人!~”
此刻,只见东边七八里外的荒野上,出现了一道涌动的黑潮,轻雷般的蹄声隐隐传来,身披一身光明甲的领队徐参军打马回奔,大声呼道:“车辆速速进堡,步军东向五十丈列阵!盾兵长枪兵靠前,弓箭手在后,骑军至北侧集结!”
在他的大吼声中,赶车的民壮拼命的驱赶着拉车的骡马奔向堡内,军卒们反向冲出列阵。烽火台的驻军们也在张厚城的呼喝声中手持兵器冲响堡外,一个机灵的小校拦下了近二十辆大车横向一字摆开,卸掉拉车的牲口,在小堡外组成了一道车墙。。。。。。
【104】烽火台(二)()
“憨子”喘着粗气拖了一支长枪,跟着众军往前奔跑,尘土飞扬中满是油汗的脸上已被他抹的五麻六道。
他一手抱枪,一手扶着有些略大的头盔,喘吁吁地向身边抗着大盾的老兵问道:“毛。。。毛大哥,是要杀。。。杀蛮子。。。,俺听说,听说。。。那些蛮子可。。。可厉害!俺们。。。俺们
不会死吧?”
喘息着的老兵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闭嘴!快跑!”
看这平日待他和善如弟的老兵凶狠的模样和叱喝,“憨子”长大的身子缩了缩,差点撇嘴哭出来。
“憨子”大名刘玉堂,这名字还是杀了一只鸡请村里的私塾先生起的。意思是长大了,财运通亨,金玉满堂。
他家中还有老母在堂,一个哥哥和三个出嫁的姐姐,作为老幺倍受家人的宠爱。可这小子却不争气,天生有些呆气,思维迟钝。长到十八岁却没学会一样农活。老母恐其受苦,逼着兄长吧他送到城里染坊学徒,谁知第一天便打坏了染缸,惊慌下跑出,却被无良子哄着当了兵,至今不足三月。
俗话说“傻人有傻福”,憨子来到军营恰恰碰上了身边的老兵,也许是缘分,那姓“毛”的老兵本在浴血生涯中变的心硬如铁,但看到这个傻小子,却大起怜惜。生活、练兵、巡哨中事事帮忙遮护,被其视为兄长。
憨子即便是刚才受了叱喝,却不敢多吭一句,委委屈屈的跟着众人冲到地点。
此处越过官道二十丈远近,将拐向小堡的车队护在身后,正在卸马列阵的车阵则是列在路边。
毛姓军士“咚”的一声甩下大盾,和同伴们排成一列盾墙。那厚重的大盾是用硬木蒙生牛皮制成,盾面铆了几排圆形大铁钉,大盾宽三尺、厚四寸,高近五尺,重达130斤,是抵抗弓箭和骑兵的良器。
待盾墙立好,士兵们又将一根前方后尖的方木插在地下,方头紧紧的抵住盾牌后方。每一张盾牌的后面有两个枪兵,将长达丈五的长枪搭在盾上,探出的锋锐枪尖儿在夕阳下闪着幽幽寒光。
在他们的身后,三排弓箭手依次而列,三支箭斜愣愣的插在身边的地面上——根据经验,他们对冲阵的骑兵最多只有射三箭的机会。
一名队官高声喊道:“弓箭手预备!~”
听到这声呼喊,所有的士兵都绷紧了肌肉,紧张的注视前方,大地在战马奔腾的铁蹄下微微颤动,蹄声冲击着耳膜。
近了,更近了!
队官大声喊道:“抛射!~”
“嗖嗖”的羽声在头上响起,一片箭雨越过头顶向天空飞掠而去。
“毛,毛哥,俺怕。。。。。。”
“闭嘴!”
“毛哥—”
“***,闭嘴!”
憨子刚说了两句,就听到队官又一声号令,又是一阵箭雨几乎贴着前排士兵头顶飞过。
姓毛的军士扭回头,凶狠的目光扫视这身后的“憨子”。
看到对方炫炫欲涕的小样,心里一软:“听好!把长枪的后头顶紧地面,对,再使劲!好,使出你所有的力气,把枪压紧!”
“毛哥,那。。。。。。那是为啥?”
“笨蛋,压紧枪,马冲过来才能扎进它身子里,听我说!别怕,越胆大越死不了,知道了吗?”
“那,那,毛哥,一扎进马肚子,那马不就死啦?那么好的马,俺村里。。。。。。”
这时两人的对话都有些模糊,雷鸣般的蹄声轰入耳膜,盖过了一切声响。
老兵探身抓紧大盾,握紧横刀,狂喝道:“笨蛋闭嘴!压紧枪,压紧——!”
。。。。。
这队唐军都是久经沙场之辈,老兵多新兵少,所以能在如此仓促的时间里忙而不乱、组成战阵,若是普通军队遇此凶险怕是早就卷堂大散了。
率队冲来的执失思心见到如此情形,虽是暗暗称奇,但心中却毫不在意。他更相信自己麾下号称熊罴的强军“摧锋”!
高速飞奔的突厥战马扬起漫天尘沙,而后面林中骑士则伏鞍狂奔、跑成一线。
近了,执失思心锐利的视线里,唐军开始搭箭扣弦。双方距离已近至里许,执失思心“铮”的一声抽出弯刀,身后的突厥人纷纷抽刀形成一片刀林狂吼着开始提速。转瞬间,听到唐军一声高喝,百多枝利箭扑面而来!
袭来的敌骑前锋在痛呼和战马的惊嘶声下轰然倒地,其后的突厥重骑仗着精熟的马术绕过倒地人马亡命前冲。唐军仅仅射出两轮箭,敌骑已疯狂的冲至身前。
弓手们抛掉长弓,抽出横刀前扑,刀盾手拼命抵住大盾准备迎接那致命的冲击。
像一道凶猛的狂潮扑上堤岸,唐军单薄的防线刹那间被冲成了破碎的锯齿状,巨大冲撞声、金铁交鸣声、伤者痛呼声,垂死者绝望的长嚎和喷溅的鲜血、四处乱飞的断肢残臂交织成一片酷烈的地狱景象。
执失思心挥动着弯刀破阵而入,挥刀右斩砍飞了一个唐军的头颅,又扑向一个冲来的弓箭手,大喝一声,奋力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