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窟-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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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使说着这么令人不快的话也就罢了，他竟还慢慢抬起手，向千叶的下颌摸来。一瞬间而已，一股怒火就从丹田而生，迅速燎原。
　　千叶眼底的眸光闪了闪，终于还是卸掉了凝在指间的力道，但是他微妙地向旁侧挪了半步，于是信使的手错过了千叶的下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面具微微侧转，望向千叶，而千叶眼底波澜不惊，与他对视，丝毫不让。
　　久久，信使似乎终于看够了，他收回了搭在千叶肩上的那只手，叹了声，“可惜，竟一直是个少年的样子，如果能再大一些，或许会更……”
　　信使顿住了，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千叶垂眸，遮住了眼帘，可是信使却一直没有挪动位置。
　　“千叶。”信使终于又开口了。
　　“信使还有何事吩咐？”千叶如常应答，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你的战仆呢？”
　　“死了。”
　　信使又叹了一口气，“竟然死了……估计魔主知道了也会难过的。”
　　千叶心中冷笑，莫朝云死了，魔主如何会难过？
　　“魔主是替你难过。”信使的话令千叶一愣，随后一惊，难道他的心思被信使看穿了不成？
　　“千叶啊，你处处都好，就是太冷情了，你这天人殿也是，这不好，人活着嘛，总要有些人气才好。”信使边说边走向门口，“等我回禀了魔主，择日你再选个新战仆吧。”
　　“是。”
　　信使的手已经摸上了门，又转回头，道：“说到战仆，你倒是可以去和顾言聊聊，都是死了战仆的人，或许能互相开解些，虽然我觉得你似乎并不需要什么开解。”
　　千叶默默看着信使离开，才终于冷下脸来。他伸手一抓，刚刚被信使碰过的位置，衣衫便粉碎飘落，碎片如雪随着空旷穿过的风，缓缓飘遍了天人殿。
　　*****
　　一下午，千叶都没有出卧房，芸姑有些担心，但没有他的吩咐，她也不敢随意去打扰，直到到了用晚膳的时辰，她才终于有了理由去探探千叶。
　　得到他的应允，芸姑才推开门，却见屋内没有点灯，而一身雪白的人则坐在窗边的软榻前，毫无动静，不知在想什么。
　　望着那软榻，芸姑也开始心酸起来。如果莫朝云没有死，此刻千叶大人就不会这么伤心了吧？
　　千叶沉默寡言，但不等于他无痛无觉，真的冷心冷肺。他们离开魔窟前，千叶大人特意吩咐她准备了这个软榻，应该就是给小云准备的。千叶大人终于对她上心，希望她可以同去同归，可是最终小云还是没了。
　　如今这卧榻留在这里，倒成了触景伤情的东西。
　　芸姑默默想着，还未说话，却听千叶道：“准备提盒，里面装上一些菜，嗯，也别都是素菜，再做一些肉菜吧，最重要备上一壶酒，尽快些，我等着用。”
　　芸姑闻言惊讶道：“千叶大人是要出去吃吗？去哪呀？”
　　“去看看顾言。”千叶言简意赅说完，又问道：“我离开这段日子，还发生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大事，哦，对了，宫院主前两日离开魔窟了。”
　　千叶闻言蹙眉道：“可是飞音的毒又发了？”
　　“唉，飞音死了。”
　　千叶默默垂头，既然飞音死了，那么宫九这颗棋子就要开始动了。如果这步隐藏了多年的棋子成功了，那么或许他就可以得见魔主真容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一切的动作还要加快才行。想到这，千叶又想起一个人，“红焱呢？这段时间在忙什么？”
　　“红焱大人离开过魔窟一次，不过已经回来了，就和千叶大人前后脚，算起来，似乎和宫院主离开的时间差不多。”
　　千叶暗想，出去过一次，难道魔主另有任务给她？算了，找机会探探她吧，毕竟所有的环节里，最不好摆平的就是红焱了，所以千叶决定把她留在最后处理。
　　“去吧，芸姑，肉菜做的好吃一点。”
　　“是。”
　　芸姑离开后，千叶一个人坐在黑暗里。他伸出修长好看的手，缓缓摸过软榻上细软的被褥。软榻是冰冷的，他一个人坐上再久，似乎也捂不出什么热度。或许他本就是冷冰冰的，不像她，无论说话还是大笑，无论生气还是开心，总是如同一团火一般，不知不觉感染到别人。
　　她只觉得自己平凡无奇，但其实比起来，她才是耀眼如同烈阳一样的存在。他很矛盾，一边被她吸引，一边又怕被她融化。如果被融化了，他就再也不存在了吧？
　　任何改变都是可怕的，充满了未知和不确定，比起赌局来，更加令人不能安心。
　　忽然，千叶又觉得他这种纠结很是可笑，他已经斩断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可能，他已经不会再见到她了，现在还来烦恼这些，岂不是很多余？
　　“不知道她在霍西云身边好不好？”千叶喃喃道：“或许最初会很不习惯，但久了就好了，一切不愉快都会被忘记，包括我。”
　　她会有崭新的开始，这便好……只是，再也喝不到她泡的茶了。
　　想到这，千叶又有些自嘲，“我现在这种心情或许也是一种不习惯吧？从安静到热闹，最终重新归于安静……我也要尽快习惯才好。”
　　*****
　　到了顾言所住的院子，就能看到一院的狼藉。千叶皱着眉，嫌弃地避过那些被拔出根茎的花草、摔得粉碎的酒瓶，还有一些明显是女子的衣衫首饰……
　　房门虚掩着，还未走近，就能闻到一股子酒臭味。
　　千叶登时觉得一阵火气上涌，这么恶心的地方，他真是一百个不想踏进去。在他还在自我劝服时，又一个酒瓶子飞了出来，千叶微微侧身避过，却听里面怒骂道：“都给老子滚，说了多少遍，别他娘的来烦我，我不用你们开解，我好着呢我！”
　　千叶冷冷一笑，一脚就把门整个踹散了，他踏步的同时，觉得一股劲风袭来。千叶侧避来人的这一掌，一推一进擒了这人的手腕，借力一甩，就把这人整个摔向了院中。
　　“喝酒耍酒疯也就罢了，还把自己搞得这么脏，真是恶心透了，我要是让你一掌碰到，估计能活活恶心死！”
　　摔在院中，龇牙咧嘴翻滚的顾言破口大骂道：“你他娘的……”
　　话还没说完，千叶的白影已经到了近前。他抡圆了胳膊，反正扇了顾言十几个大嘴巴后，终于像扔破布一样，又把他搡回了地面，“我帮你清醒清醒，不然我们没办法说话。”
　　估计千叶用力过猛，顾言被打后，直接就开始吐起来。千叶嫌弃地往后退了几步，忍耐着那股子酸腐的味道四处蔓延，激将道：“不过是死了一个战仆而已，要死要活的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她不是战仆！她不是！”顾言吐后清醒了许多，“她是我的……小清影……”
　　千叶蹙眉抱臂，居高临下看着顾言，“这话她活着时你怎么不对她说？”
　　“我、我……”顾言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你胆小。”千叶冷冷说了这五个字，“你游戏花丛，风流惯了，你不想被清影束缚住，对不对？说到底，你也不过是胆小懦弱，连个承诺都给不起她的无用男人。”
　　“我不是！我不是！”顾言忽然疯了一般，从地上滚起来，挥拳就对千叶打去，“你以为我不想说吗？可是说了有什么用？我能给她什么承诺？我今天活着都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依旧活着，这样的我给了她承诺，又能做到吗？我答应和她一生一世，我就不会死了？就可以和她白头偕老了吗？”
　　顾言每问一句，便对千叶击出一拳。可是拳拳击空，直到他力气耗尽，颓然倒在院中，他也没有碰到千叶的一片衣角。

☆、第177章

　　“功夫本就平平，现在醉成一条虫，更加没有准头了。”
　　千叶已经占尽上风，依然如此喋喋不休，只把顾言气得肚子疼。他不顾形象在地上撒泼打滚，口中骂道：“你一回来就立刻马不停蹄前来笑话我，你可真是费心了！不过我不需要，滚回你的天人殿去！”
　　千叶冷笑，“有段日子不见，你这胆子倒是见长，竟敢和我这么说话了，嗯？”
　　顾言气鼓鼓道：“如今我就一个人，还怕什么？你不高兴尽可以去向魔主告状，我不跑不躲，就等着他老人家派人来把我发落了，一了百了。”
　　“从前是个花心鬼，现在是个窝囊废，幸好清影也没选了你，不然真不如死了省心。”
　　“千叶！”顾言怒指他，“你是吃错了什么药啊？干嘛来找我的不痛快！你不是历来独善其身、事不关己的吗？你管我死活，你赶紧走，走！”
　　千叶冷睨他一眼，随后低下身，一把薅住了顾言的衣领子，不顾他拼命挣扎，就这么就地拖着他，将他生生拽到了主室的廊前台阶处，然后松开手。他自顾自撩衣襟，坐在台阶上，随后才打开自己带来的提盒。
　　酒壶落在台阶上的脆声，引来顾言侧目。他一哂，“你还嫌我喝的不多是吧？”
　　千叶的声音冷冷淡淡，语气带着嫌弃，“一直忙着喝酒，想来也没吃过什么东西，我带了一些菜给你吃……”
　　话未说完，就被顾言赶忙打断，“你省省吧，就你那些素藕片、炒豌豆，我才没兴趣吃呢，又不是兔子！”
　　千叶哦了一声，从食盒中取出一盘炒腰花，“我记得你最爱吃这种补肾的东西了，既然你说不要，那我扔了。”
　　“哎哎哎……”顾言一把拦住了千叶想要把菜扣掉的手，从那盘菜出了食盒开始，诱人的香味就开始四散开来，挡都挡不住。
　　顾言原本了无生趣，醉生梦死，喝得七荤八素，但此刻被千叶臭揍一顿外加毒舌骂，一生气，又觉得饿了，此刻见了爱吃的菜，也顾不得客气了，一把抢过来。
　　他紧吃了两口，胃舒服了一些，又开始嘴贱，“我说千叶，你什么时候开始，也开始补肾了？是不是最近出任务没节制，用的勤有些亏啊？”
　　千叶又好气又好笑，自斟了一杯酒，抿一口，才道：“狗改不了□□。”
　　顾言也贱贱一笑，不再言语。风徐徐拂过，吹起千叶的发丝侧舞，淡淡幽幽的气息卷上顾言的肩头，他微微侧过头盯了千叶半晌，才低声道：“谢了。”
　　千叶没看他，只是喃喃道：“是人都会死的，你知道的顾言，难过这种心情，改变不了结果，所以……何必呢？”
　　顾言叹了一口气，没言语，又吃了一会儿菜，才撂了筷子，“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千叶自嘲，“原来我给你的感觉，这么没有人情味。”
　　“太聪明的人总是给人一种功利圆滑之感，你已经算很好了。”顾言也斟了一杯酒，和千叶的杯子碰了碰，“你出了任务回来，便来见我，这还是第一次呢。我是很想认为，你是因为清影的事情来安慰我的，我也领你的情，但这么简单平淡，你就不是魔尊千叶了。”
　　“装疯卖傻的顾言说出这些话，魔主听了，也会十分惊讶的。”
　　顾言一笑，“清影死了，已无后顾之忧，无论你有什么计划，都吓不到我了，不妨直说。”
　　千叶的眼睛幽幽望着远处的暗影，“安排一场鍪宴吧顾言，尽快去做。”
　　顾言闻言一愣，他有些不解，“你不是从来不参加鍪宴吗？”
　　“凡事都有第一次，更何况除了我，大家却都喜欢那里，”千叶说到这里顿了顿，“那就在那里吧。”
　　顾言没再继续追问，想了想，才道：“那与宴名单呢？日子呢？”
　　“名单我拟好后，会让小鸳带给你，至于日子……看你那边的进度，自然是越快越好。”
　　顾言好半晌没再说话，他们俩人沉默着，碰杯喝酒。
　　“我是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千叶，你自己可要知道。”
　　千叶起身，一笑，“我知道。”很多年前就知道，这是一定要走的路。
　　见千叶要走，顾言似乎想起什么，“要不要……通知红焱大人？”
　　千叶蹙了蹙眉，红焱也是从来不参加鍪宴的，不过这次事情即使想避过她，也是绝无可能，于是他道：“也请。”
　　顾言又开始嬉皮笑脸，“那以谁的名义请？”
　　千叶道：“自然是你。”
　　“嘿嘿，”顾言皮笑肉不笑道：“我觉得还是你来请比较好。”
　　“什么？”千叶一愣，“我和红焱素来不和，你又不是不知？”
　　顾言却依旧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千叶，最后居然假惺惺叹口气，“不得不说，千叶大人的面子很多时候都比我的嘴皮子好使，谁让这张脸，是个女人都喜欢呢。”
　　千叶哼了一声，“胡扯！”言罢，扭身便走。
　　“你走了，你这菜和酒，我可一个人享用了！”
　　千叶头也没回，嘲讽道：“有空闲耍嘴皮子，你还是先洗个澡吧，臭气熏天。”
　　“那真是委屈你了，我的魔尊大人。”
　　“哼，我也是佩服我自己，能忍这一晚上。”
　　*****
　　千叶返回天人殿，夜已经很深了。他没有直接回寝室，想再看会儿书，可是到了天人殿外，却见无匡守在门前。
　　千叶不解道：“怎么还不去休息？”
　　“尊主。”无匡道：“刚刚**殿的不惑右使来过。”
　　千叶蹙眉，“这么晚，他来干什么？”
　　“说是红焱大人有东西给尊主送过来，十万紧急，今夜一定要尊主过目，所以我便等在这向尊主回禀。”
　　“东西呢？”
　　“放在尊主大殿的案头上了。”
　　千叶道：“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额……”无匡有些支支吾吾，但没立刻回话，也没走。
　　千叶挑挑眉，“还有事？”
　　无匡搔搔头，“红焱大人说要我亲视尊主看过后，才能告退。”
　　千叶冷哼一声，“她最近倒是很闲。”
　　说完，便转身进了天人殿，无匡亦步亦趋，也跟了进去。殿内灯烛未灭，借着光亮，在书案上果然摆着一个雕花盒子。盒子不大，很精巧，看样子里面放的东西应该也不大。
　　千叶走过去，拿起来掂了掂。换作平日，红焱的把戏他会直接无视，理也不会理，但眼下红焱却是不可得罪的人，至少不能把她推到对立的那一面去。
　　想到这，千叶心中叹口气，还是打开了雕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