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成仙-第2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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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眨了眨眼,谢不臣垂了下眼眸,已将刹那间的一切情绪敛尽,只余下满身的无情无感,近乎淡漠又近乎冷漠地站在原地。
只是,下一刻……
“见愁师姐。”
那红衣女子与吴端说完了话,便向着刀兵场上看去,在看见某个身影之时,便欢喜地大叫了一声。
“……”
见、愁师姐?
在听见这一声欢喜的叫喊的时候,谢不臣忽然意识道:她不是那个“见愁”!
抬眸看去,这一瞬间,他身形终于僵在原地,动也不能动一下。
刀兵场上,一道月白的身影,手持着白骨龙剑,脸上挂着几分笑意,从众多昆吾弟子之中走出来。
昔日粗糙的素衣褪去,换了简单却不失精细的月白长袍,稳重中有多了几分飘逸,平和里藏着几分难掩的锋芒。
眉和眼,都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
只有那言笑间的神态,能让人窥见一点往日的痕迹……
见愁原是朝着聂小晚与吴端行去,可只往前走了两步,她眼角余光却瞥见了旁人。
一道……
几乎刻进了骨血之中,恨得发狂的身影!
他与往日相比,似乎没有任何的改变。
青袍一卷,眉目依旧,还是那个撑着伞,从雨幕之中走出,轻轻将伞靠在门旁的书生!
依旧……
是那个近乎漠然地,一剑穿透了她心,葬了她与她腹中孩儿性命的谢无名!
滔天杀意,酝酿已久,忽如实质,终究压之不住。
见愁站在原地,身上气息霎时间已变过了三两轮,竟难以抑制地一笑。
吴端眉头一皱,瞬间已觉出了不对:“见愁师姐!”
只可惜……
迟了!
见愁眉目之间一片冰冷,只当不曾看见朝着自己劈手砍来的吴端,手腕一震,白骨龙剑已乍起!
一道骨龙虚影,霎时从剑身之上腾跃而出。
剑气纵横,骨龙咆哮在剑气之中,朝着谢不臣轰然斩去!
“你命,可还算好!”
作者有话要说: 3/3
第167章 不杀不死,不死不休()
龙气藏于剑气,一片狰狞。
只一瞬间,已经带出澎湃的杀意,尖锐得直刺骨头。
太过猝不及防的出手,纵使吴端有元婴期的修为,这一刻也是救之不及。
盛气凌人到近乎暴戾的白骨龙剑剑气,已到眼前!
谢不臣抬眼,只能看见那藏在凛冽剑气之后的,一双……
冻如冰天雪地的眼。
没有丝毫的感情。
白骨龙剑曾是他对战过的,只是今日之剑,换了持剑人,也换了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种风格。
谢不臣眉头微微一皱,左手并指,单手掐手诀一道,便有一片丈许直径的古拙圆盘,由虚影与浮光组成,刹那间以他手诀为中心,朝着四周扩散开来!
只是见愁出手毕竟太快,太猛,太狠,谢不臣反应再快,动作也慢了那么一瞬。
“轰!”
古拙圆盘将成而未成,白骨龙剑剑气已轰然砸来!
霎时间,圆盘崩碎,剑气被削弱了七分,剩下的三分却毫无保留地直接撞到了谢不臣的身上。
“噗。”
剑气撞到他胸膛之上,顿有一小口鲜血吐出,将墨绿色的衣袍染成一片浓重的深紫。
谢不臣身形猛颤了一下,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地,向着后方退了一步。
然而……
也仅仅是一步。
下一步,他的脚步已经死死地定在了原地,像是至死也不愿再退那么分寸之地一般。
目光抬起,已重新落在见愁的脸上。
似乎,想要通过这样的注视,发现什么别的。
只可惜,见愁的眼底,除了几乎要透出来的杀意,什么也没有!
没有人会想到,只在这一个照面的功夫里,见愁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开始动手。
聂小晚是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陆香冷也有一种反应不及的感觉。
只是见愁半点没有要顾及他人想法的意思。
昆吾?
人在昆吾又如何!
纵使她的理智千千万万次在她脑海之中叫嚣,此时此刻,绝不适合动手,可深仇大恨在前,怎能忍气吞声?
人生得意须拔剑,大仇当前,更当仗剑高歌!
方才一剑抖出,不过是凭借着刹那之间起来的杀意,并无任何花哨技巧。
一剑得手,谢不臣已受伤吐血,可见愁胸臆之中那骤起的杀意,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发浓重起来,直欲滔天!
未待方才那一剑的余威消减下去,白骨龙剑剑尖一划,碧山河星剑新的一剑剑招,已被见愁摆出了个起手式。
她身形一闪,霎时竟给人一种星河笼罩之感,便要向前而去,再次动手。
趁他病,要他命!
只是这一剑出的时候,她眼前不远处的谢不臣已没了影踪。
取而代之的,是出现在身前的一道白袍身影。
吴端目光之中藏了几分肃然,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就忽然出现这样的情况,可不管见愁还是谢不臣,都是崖山昆吾新一辈之中的领袖人物,万万不能在此出什么差池。
他心下咬牙,只看见眼前那似已站立在浩渺星空之下的见愁,只惊叹于她奇高的领悟力与绝高的攻击力!
这哪里像是一个刚刚结丹的修士?
手掌一划,吴端掌心之中藏着一枚道印,直直将手迎着见愁出剑的方向打去!
见愁出剑是如何迅疾?
只在吴端出手阻止的瞬间,已经是避无可避。
见愁目光微冷,纵使已经看清自己面前到底是谁,竟然也没有半点收剑的态势。
这一幕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快得让人根本理不清当中的关系。
白骨龙剑越来越近,眼看着吴端便要被这一剑穿透掌心,聂小晚只觉得从见愁身上投射出来的杀意和吴端身上那一股冷肃凝练的气息,几乎都要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一刻,她控制不住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仿佛下一刻她的心便要从胸口跳出来!
白骨龙剑之上传来嗡嗡然的异动,似乎有人正在控制它,从自己手中脱出。
只是见愁抓握之力何其惊人?
那一瞬间,即便是此剑滴血认过的原主,竟然也不能将它召唤回去。
森然的白骨剑,依旧握在见愁的手中——
向前而去!
它并不反射任何光泽,给人的惊心动魄之感,却不减反增。
那持剑的姿势,带着一种近乎孤绝的笃定。
她不退,吴端亦不让!
随着剑越近,那一股凛冽的气息,越发让人觉得窒息。
“铮——”
剑有清鸣,似有龙吟相和。
吴端一颗心已沉了许多。
他此刻退开当然无虞,只是谢不臣已受伤,且不确定青峰庵隐界之伤到底有未好全。
他一退,焉知谢不臣是否能安然无恙?
白骨龙剑乃是与他心意相通,认主之剑,他自然也可强行夺剑。
只是见愁持剑之姿,分明绝不放手,若强行夺剑,只恐伤及见愁,到时又是一桩祸事。
心电急转之间,吴端竟已被这一剑逼至了绝处。
眉峰一蹙,眉头一拧,他眼底亦浮出冷意几分,竟然不闪不避不退,照旧以手掌相迎!
白骨龙剑出剑迅速,中途更似化作一道白焰,见愁脸上表情纹丝不动,近乎逼视着吴端。
只是,在剑尖即将触到吴端手掌并将之穿透的瞬间,她手腕一转,原本竖着的剑刃竟然在间不容发之际生生随之一转。
“呲。”
尖锐的一声短鸣在刹那间响起。
白骨龙剑剑身,竟在瞬间从吴端手指缝中贴着穿过!
一点血迹顿时磨在了剑身之上,乃是略有些粗糙的剑身磨破手指皮肤出的血,吴端整个手掌之上五指完好,并没有如同众人所见的那般被削掉任何一根。
他掌心亮起一团白光,正好被此剑穿透。
此刻白骨龙剑便被他双指用力,夹住,动也不能动上一下。
也或许,是见愁并未与他较劲。
一切由极动转为极静,前后不过一个弹指。
不少看见这一幕的人,已是吓出了一身冷汗,直到一切平静下来,才惊觉背后一片凉意。
吴端也是浑身发冷,这一刻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短短一个交手之间的斗法,竟然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惊心动魄之感,甚而胆颤心寒!
若待他日她修为大成,焉知不是出手便如雷霆的狠角色一个?
带着几许僵硬地抬首,吴端便看见了见愁那一双眼。
那一双冷静到了极点的眼!
可偏偏,吴端竟从中看出了那么一点点隐藏极深的……
疯狂!
尽管方才那一剑,见愁在最后一刹那一转,不曾真正伤及了他。
可在她之前持剑行进之中,吴端可没看见半分留情的意味儿。
他好半天还沉浸在震惊之中,说不出话来,直到刀兵场上不少人已经注意到了这边异常的一幕,这才反应过来。
见愁握紧的五指很紧,此刻却慢慢敛了眉,慢慢将五指松开,同时眼底那一线狠绝之色也渐渐隐没。
在她五指彻底离开白骨龙剑剑柄之时,眼底狠绝之色,也终于消失了个干净。
锋芒褪尽,只余下满身平和。
刚才闪电一般的悍然出手,仿佛只是存在众人臆想当中的错觉罢了。
“新得白骨龙剑,一试碧山星河剑法,情难自已,吴师弟见笑了。”
见愁的声音也没有任何起伏,便如她此刻的眼眸。
吴端手指一转,整柄白骨龙剑已被他一转,刹那间朝着雪白剑鞘当中一放,只听得“当”地一声清脆鸣响,剑身已完全藏于鞘中,再无方才半分外泄的光芒。
闻得见愁此言,吴端也说不出心底到底是什么感觉。
强压下那种心悸之感,他目光从远处惊骇不定的一群昆吾弟子身上扫过,称得上是勉强地笑了一声:“见愁师姐天赋卓绝,实是吴端生平仅见。”
话虽这样说,他整个人却还站在原地不曾退一步,明摆着怕见愁再动手。
“谢师兄!”
一声惊喜的呼唤,一下从远处山道之上传来。
身着绿裙的女子站在山道上,远远看看见了下方的众人,目光一错,眼底便只剩下了一人,那一时之间,她心里欢喜极了,竟直接从山道之上一跃而下。
转眼间,已出现在众人面前。
顾青眉眉眼清秀,带着几分大小姐的娇气,也没看别人,便一下到了谢不臣的身边,刚想说话,目光一凝,落在了谢不臣衣襟之上。
右手修长的五指带着一点点僵硬蜷曲,压在胸前的位置。
衣襟之上已有一小片撒开的鲜血,并且沾了一点到透明的指甲上,触目便是惊心。
薄薄的唇瓣更为鲜血染红,紧抿起来,是一道近乎冷峻的弧度。
谢不臣立在原地,脊背僵硬地挺直着,浑身因为紧绷而显出一种沉静当中的危险。
左手垂在身侧,长而宽大的袖袍遮了他半个手掌,那微微张开的五指,像是他的脊背一样僵硬,几道流水在他五指之间流转,因有袖袍遮挡,只有一点约略的影子,看不分明。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前方的吴端身上,又好像透过吴端,注视着被吴端挡住的见愁。
“谢师兄,你怎么了?”
顾青眉终于没忍住心底的骇然,心疼地惊喊了一声。
这一声喊,终于将此处令人窒息的紧绷打破,吴端终于松了一口气,略略地退了一步,朝着顾青眉与谢不臣这边看去。
哗啦……
掌心之中奔涌的江流,霎时间消失不见。
只是转身看来的吴端,却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踪迹。
目光从谢不臣一双眼眸之上略过,分明是满眼的平静和淡漠,可他竟平白觉出了一种近乎刻骨的情绪,转而又一变而为冰冷,最后化作乌有。
江流剑意,乃是谢不臣习自岳河的。
此剑意之强,超乎想象。
吴端心底已是一冷,若是方才任由这两人打下去,只怕谢不臣的下一手便是这剑意之所在了。
面对着顾青眉近乎聒噪的担忧,谢不臣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慢慢放下了那搁在身前的、有些僵硬的手指。
此刻,他终于又是一身的疏淡。
目光从吴端的肩侧擦过,隔着不远的距离,落到了见愁的身上。
眼底冷冽的狠绝不见了,深刻的仇恨不见了,就连那一闪而逝的杀机,也快得像是所有人的幻觉。
见愁近乎一身云淡风轻地站在那边,唇边甚至还带有一丝微笑,也望着他。
对视。
这样超乎寻常的对视。
昔日的夫妻,今日的死仇。
到底要何等大的自制和恐怖的忍耐,才能将那近乎要焚毁理智的杀意压下?
见愁并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这一刻,纵使没有将他性命践踏在脚下,心里也有说不尽的快意。
你杀我不死,今日我便叫你知晓,昔日未除之根,将生出怎样燎原的烈火,昔日依附于茂林高树的野草,又有何等坚韧顽强之力……
叫你看见我还活着,好端端站在你面前,并且随时取你项上人头……
如此,不杀不死,不死不休!
眼底的神光,前所未有地明亮,甚至达到一种明艳近乎灼人的眼的程度。
这一刻的见愁,那狭长拉开的眼尾,甚而带着一种凛冽的艳色,冷得叫人心颤,却有一种莫名使人为之疯狂的力量……
那是从她心底里蔓生而出的杀意,将她整个人伪装起来,重新成为存于所有人心目之中的……
善良的崖山见愁。
也许,除却谢不臣,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读懂此刻的她。
那一刻,他的目光,终于微微闪动了一下,又归于一种近乎冷刻的死寂。
平静得找不出波澜。
到底背后有何等汹涌的暗流,也或许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