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成仙-第4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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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与几位长老、师兄,眼下都在殿中等候。”
“那我先去禀事。”
吴端也朝那边看了一眼,隐约看得见大殿上的人影。便猜他们应该是在谈论这几日就要开始的左三千小会和封魔剑派那边的事情。
“还好及时回来,还能赶得上看谢师弟结丹。今朝凤凰涅槃,重塑修为,要先恭喜谢师弟了。”
谢不臣似没听出这一句话里藏着的某种深意与敌意,照旧一身的翩然,淡笑了一声:“愿承吴师兄吉言。”
吴端与他的关系,本来就不很好。
这一点,曾经在九头江上交手过的两个人,彼此都心知肚明。三两句寒暄,是同门间必备的礼节。
但要说深谈,先不问谢不臣有没有那个闲工夫,就是吴端都懒得去。
所以在说完了这两句之后,他便掠一点头,也不多话,直接朝着云海尽头的诸天大殿而去。
只不过,在临去之前,他忍不住多看了谢不臣手中那把墨尺一眼。
记忆里,昆吾之上,有这样一件法器吗?
吴端的眉头,又皱得深了一些,但在进入诸天大殿的时候就舒展了开来。他直接步入殿中,躬身一拜:“弟子吴端,拜见师尊。”
“不必多礼,封魔剑派那边怎样?”
横虚真人高坐上手,干净整洁的道袍上,连衣褶子都透着一种出尘之感。只是此刻,他的神态并不很轻松。
吴端起身回道:“死五人,重伤三人,轻伤十一人,护山大阵完好无损。但凶手是谁没人看到,弟子追踪数日,猜测是先前被逐出剑派的夏侯赦。”
“唉,此事封魔剑派也是太糊涂!”
横虚真人没有说话,倒是一旁一名昆吾长老叹了一声,言语间颇有为夏侯赦惋惜之意。
“ 封魔剑派这万兵之主的传承,已经有上千年未曾开启,这小娃娃也是机缘巧合得了传承。只可惜,此前他们把事情做得太绝,也不怪这孩子生出反叛之心。更何况遭逢逐出之辱,若非白月谷陆香冷相救,早已命丧黄泉了。”
横虚真人是看得很透彻的,虽为三千宗门领袖,言语间却无偏袒之意。
“目今正是不臣再次结丹的关键时刻,既然人没抓到,此事便暂告一段落,先看眼前吧。”
“是。”
众人皆低声应是。
吴端自然也没异议,禀完了事,便自然地朝着旁边一退,站到了横虚真人右手边一列的二师兄岳河身边。
相比起大师兄赵卓的稳重与其貌不扬,二师兄岳河面容英俊,颇有一种冰冷之态,那从他脖颈蜿蜒到耳廓上的银色图记,则暗合他成名的“江流剑意”,伴随其周身气息而缓慢流淌。
六十年前他奉师命云游,本是还要许久才回的。
但如今十九洲上山雨欲来,谁也不知道回头出什么事情,所以便早早回来了。
除了临时耽搁在了明日星海还未赶回的王却之外,横虚真人座下十三位真传弟子,几乎都在殿上了。
赵卓,岳河,吴端,司徒刑,舒一往,方遇,董追,崔十三,靳封,薛纵,段鸿
没有一个修为低于元婴!
横虚真人的目光,从这一名一名弟子的身上扫过。
能入昆吾,能被他挑中的,可以说都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可平心而论,他们之中,竟无一人能与扶道常挂在嘴边调侃的“曲二傻”相比。
就连那个才入崖山的见愁,都压过了王却,隐隐有后来居上之感
崖山啊,崖山。
这两个字,如同某一种燃烧的烙印,在多年岁月的流淌中,在他的心底里,留下了深深的痕迹,深深的
阴影!
背后巨大的周天星辰大阵,依旧银光流淌。
在东方投下第一缕天光的时候,横虚真人终于在一片的静默之中,缓缓起身,行至诸天大殿之前。
宽阔的云海广场,在这一瞬间已经明亮了起来。
谢不臣就盘坐在广场的边缘。
那一座精心准备的大阵已经在他身后完全地铺展开来,琉璃一般的蓝色光芒几乎将他整道身影都映成了浅蓝。
苍青的衣袂,就松松散落在地面上。
他两手搁在膝头,一手手指轻轻压着那一把墨尺,另一手则掐出了一个玄奥的指诀。
随着东方日光渐出,他手诀的变换,也越来越快。
顷刻间,便只剩下一片残影。
背后的大阵,更是越发炽烈。
在红日朝阳完全从地平线上脱出之时,谢不臣那翻转不休的指诀,终于如同掐算好了时间一般,同时停下!
“嗡!”
几乎覆盖了大半个云海广场的阵法,迸射出千丈蓝光,竟然直直朝着苍穹而去,仿佛要将其摧毁!
偌大的云海广场,都为这一股恐怖的力量所震动,不住地颤抖。
唯有谢不臣那盘坐在边缘的身影,依旧岿然。
人说,紫气东来。
旭日东升之时,日出处便有紫气弥漫。
大多数人虽不知其中奥妙,可在此刻,却都亲眼看见,在阵法完全启动之后,竟有千千万万道紫气自东面飞来,与大阵的蓝色光华交织到了一起。
于是,一枚暗金色的古拙印符,便在二者交汇之处,缓缓凝聚。
整个过程说来缓慢,实则不过就是两个呼吸之间。
还不等众人看个清楚,这一枚印符便从天而降,自谢不臣天灵盖下,覆压他全身
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终于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原本身上不存半分灵力只像是个凡人的谢不臣,修为竟然开始了肉眼可见的攀升!
炼气期!
筑基期!
金丹期!
并且还没有停下,还在积累,还在攀升。只是越到后面,速度越慢,一直到了金丹后期巅峰大圆满,整个过程才渐渐停止!
这是何等匪夷所思的一幕?!
即便是此刻诸天大殿之上的昆吾众人见了,都忍不住头皮发麻,倒吸一口凉气。
从一介凡人,到金丹巅峰,不过片刻
唯有横虚真人,始终面色平静,仿佛早就知道一般。
在这过程结束之后,先前那一枚暗金色的印符,才重新归拢来,凝聚在了谢不臣的眉心。
“轰隆!”
天地间,雷声忽动。
数十里劫云,已在瞬间覆盖开去。
云层间游走着万千暗金色的雷电,却像察觉不到谢不臣的存在一般,纷纷劈落在广场,劈落在群山,劈落在九头江!
——竟无一道落在谢不臣身上!
“这便是传说中的‘道子’吗”
后方一名长老,终究难掩心中的震骇,半是涩然半是钦羡地叹了一声。
得天眷顾,承道而生。
修行一事,于旁人如登临绝顶,举步维艰;可于所谓“道子”而言,却如履平地,不费吹灰之力。
横虚没有答话,只是望着广场边缘谢不臣那一道盘坐的身影,想起天机所示,想起昆吾百年的浩劫,想起那一句话。
百年后,此子,将取他而代之。
这一刻,没有人能从他通达而沧桑的眼底,看出任何东西。
昆吾诸峰虽事先得知谢不臣将要重新结丹,可谁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大的动静,那异乎寻常的暗金色雷电,更是超出了所有人寻常的认知。
一时之间,整个昆吾沸腾不已。
而那一道月白的毫光残影,便是在此时,自九头江湾之外,翩若惊鸿,飞掠而来!
“来者何人!”
警觉的昆吾执事长老顾平生,几乎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一道影子,手一按剑,就要拔剑以对。
其他人亦纷纷紧绷起来,险险就要出手。
可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站在前方的横虚真人,却平静地摆了摆手,竟是示意他们暂莫动手。
众人一时都惊疑不定起来。
那一道身影,顷刻便近了。
来者对自己的气息,分毫没有遮掩,称得上是堂而皇之,谢不臣就算此刻修为未复,都能清晰感知,更不用说此刻已是金丹巅峰。
他人在广场边缘,扣着墨尺的手指压得紧了三分,却平静地望了过去。
红颜如旧,青丝如瀑。
见愁一身昔日月白长袍未改,如画的眉眼间,是依稀能在记忆力寻着痕迹的端庄与淡静,却偏多了一种掌控的从容与镇定。
她御空而来,其速未减,只长笑一声,信手向下一投——
“噗嗤!”
但见一道残影如电坠落,坚不可摧的云海广场地面之上,竟直接瞬间迸开了一片的裂痕,蛛网一般残破!
一柄连鞘的玄黑色长剑,已斜斜插在了谢不臣身侧一尺之处!
“隐界一别,六十余载。”
“今朝归来,路经昆吾,偶闻谢道友大难不死,二次结丹,见愁心甚慰之,特此来贺,物归原主。”
“惟愿他日重聚,再与道友一叙旧情!”
她清越的声音,自云端传来,眨眼便已去远。
谢不臣抬首,只能瞧见她身影与来时一般风驰电掣,如同一道贯日的白虹,自昆吾群峰之上惊艳掠过,便向着更东崖山的方向投去了。
留在原地的,只有她那还回荡在山涧丘壑里缥缈的余音,以及身前那犹自颤动着的人皇之剑。
剑柄上,仿佛还残留着隐约的余温
一叙,旧情?
355 第355章 归我崖山()
在旁人听来,她这最后的四个字; 简直透着一种让人不得不想歪的暧昧。但只有见愁心里清楚; 这四个字里,藏着怎样森然毕露的杀机。
她也相信; 即便别人听不懂,谢不臣也是能听懂的。
毕竟; 在青峰庵隐界; 他们两人之间“交情”如何,他该一清二楚。
只是到底可惜了。
好不容易赶上对方结丹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日子; 她本应该送上一分大礼的。但对方人在昆吾,身后诸天大殿上更有长辈同门在。
即便见愁有天大的本事; 也不敢说自己在横虚真人这一位十九洲罕见的有界大能面前; 能对谢不臣出手; 且还全身而退。
所以; 来日方长; 急什么呢?
不是说还有什么昆吾大劫吗?想必以后多的是下手的机会。
如今见愁是击败了王却,稳稳坐在了第四重天碑第一的位置上; 占着元婴期第一人的名头。
谢不臣第二次结丹; 威势虽然骇人,可不知在这当口上; 眼见她安然无恙归来; 修为还更上层楼; 该是何等心境?
谢不臣高兴不高兴; 见愁不知道; 反正她自己挺高兴。
虽向来知道此人智谋一流,天赋怕更在自己之上,可她全然没当一回事——
既然能毁他修为一次,那么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只要他谢不臣还一心要问道寻仙,她便永远是他头顶那一片散不去的阴云,便是他颈间那一口躲不开的封喉剑!
迎面刮来的风,有些刺骨。
但见愁隔着天上这隐隐约约的云气,看着脚下莽苍的十九洲大地,却浑然不觉寒冷。
甚至就连先前对物归原主的那一柄人皇剑的惋惜,都已经忘记。
还记得,当初刚来十九洲,她还什么都不懂。
扶道山人御着他那一柄名曰“无”的木剑,带着她,一路从西海岸边,横越小半个中域,才到崖山。
那时所见的十九洲大地,与六十年后的此刻,并无太大的变化。
从昆吾九头江湾出来,是一片辽阔的平原。
湍急的九头江水,流到这里,便变得顺从而平缓。直到越过这一片平原,重新遇到那险峻的群山,幽深的峡谷
初阳的薄光,笼罩着山林,隐约间已经能看见隐在山峦之间的许多山门。
这里,便是真正的中域左三千。
三千宗门林立,或大或小,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名传十九洲的大人物,会从哪一座山门里出现。
六十年过去,崖山还是昔日模样。
长长的崖山索道悬空,下方便是宽阔的九头江支流,江边的浅滩上则是一片枯黄的荒草丛,里面掩着一座又一座无言的坟冢。开凿在山腰上的栈道,依旧那样窄,险峻而古老。
站在这正面看去,这不过就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孤峰。
但若绕至其背后,便可听见那或爽朗或低沉或活泼的种种声音
“一眨眼又要小会了啊。”
“听说昆吾横虚真人都发雷信来催了好几次了,可扶道师伯祖怎么还不出关?万一要是误了小会这等大事可怎么办?”
“扶道长老跟横虚掌门是什么关系?哪里用得着咱们担心!”
“唉,后日就要去武库了,我好担心”
“你们听说了吗?我们崖山那个见愁大师伯没死,而且还登上了第四重天被第一!”
“大师伯,啊,听说很厉害的。可惜我入门很晚,都没机会一见呢”
“咱们崖山那拔腿派,可不以她为首吗?”
“嘘”
灵照顶上,年轻的弟子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彼此随意地交谈着,有的喜笑颜开,有的满脸苦恼。
这些年来,崖山新入门的修士也有不少,所以看上去热闹了许多。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临近左三千小会,加上最近十九洲风起云涌,总有那么些个崖山门下或者昔日崖山门下的消息传出,引得众人议论纷纷,完全无法克制住那一张八卦的嘴。
在今天第八次将对面那小破孩摔在拔剑台上之后,沈咎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十分不雅地伸出手指来,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转过身就对着那些从拔剑台下面经过的年轻弟子们喊了一嗓子。
“喂,我说你们,这里正拔剑呢!就不能走远点聊吗?”
“啊!”
一路从下方经过的新弟子们,听到这声音吓了一跳,一抬头来就瞧见了沈咎,想起这一位四师叔的“恶名”来,连忙道歉。
“我们这就走,这就走,不敢搅扰师叔。”
“这还差不多。”
沈咎哼了一声,勾着手中那一柄漂亮的折扇转了一圈,才回过了头来,看向自己前面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