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尔赛只有女王-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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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探查出来的消息是,虽然没有两万人离开,但也没有两万人到来。
“你是说,当初进城的部队只有一万多左右?后来还走了几千人?”
布伦瑞克的视线落到布吕歇尔身上,眸带深意。假如人数真的只有预估的一半,布吕歇尔谎报的动机就值得考虑了。战败后夸大敌军数量,无非是为了粉饰自己的无能。
“不可能!”布吕歇尔大声辩驳,“如果只有这么些敌人,我们不可能败得这么快、这么彻底!”见众人不信,他又说,“当时是莫伦多夫元帅亲自指挥!”
布伦瑞克目光微微一沉。不要说莫伦多夫,布吕歇尔之上也还有别的高级军官。一个人就罢了,总不能所有人的一起犯低级错误。
但有人不依不饶:“元帅,假如真有两万五千人,那么他们是怎么从法国来的,又为什么来得这么快?”
好问题!
毕竟,在最初的估计中,法国很难对胡萨骑兵的突袭立刻做出反应;即便有所反应,规模也不可能太大。
这样看来,谎报的可能性又更大了。
元帅挥挥手,阻止了布吕歇尔更多的反驳。开战在即,再多争吵只会动摇军心。
“不管他们怎么来的,现在的情报已经确定了。守军人数既然那么少,就没有必要犹豫了。休整一下,准备发动进攻。”
普鲁士的大炮几乎只是象征性了打了几轮便停住了;杜伊斯堡连个像样的反击都没有,再打下去仿佛也是浪费炮火。
“难道法军是想避免劫掠?”
有很长一段时间,打下一个难以攻克的城市后,为了让士兵宣泄怨气、也当做是犒赏,将领常常默认甚至主动命令士兵劫掠、乃至屠城。
三十年战争结束后,各国逐渐意识到这是共输的局面,才逐渐形成了一些默契;例如,假如城墙被打开一定宽度的缺口,守城军队可以投降,而攻方不能劫掠。
难道法军自认打不过,就干脆放弃抵抗,保全杜伊斯堡?
这场战争的起因各国皆知,虽然普鲁士打着帮助杜伊斯堡人获得自由的名义,但目的就是它能提供的源源不断的黑色黄金——煤。一座打残的城市对普法两方都没有好处。
想到这里,布伦瑞克放心了不少。他安排一个亲信的步兵旅先进城——这个时候,谁先进城就是功劳。
“不过还是要小心稳妥一点。”他叮嘱道。
“敌军绕过了工事。”
“敌军到城市边缘了!”
“敌军已经进入街道!”
下属投来询问的视线;勒费弗尔咬咬牙:“再等等。”
假如敌人决心打消耗战,或者不管不顾地用大炮开路,他们是毫无办法的。他最好的指望,就是敌军因为这一次的惨烈损失而退缩,再犹豫上一天半天。
机会只有这么一次,哪怕是冒险,也要尽可能地等敌军全部收入口袋后再动手。
纪律的作用就体现在这一刻;假如有任何一个人抵挡不住诱惑开了枪,或是太多紧张而闹出动静,他的计划即便不会崩盘,效果也要大打折扣。
他几乎是秉着呼吸,听着越来越清晰的敌军脚步声。
“敌军的尾部离开工事了!”
勒费弗尔精神一振:“按照计划a,进攻!”
布伦瑞克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
在工事背后,连排爆炸声响起,砂石四处飞散,夹着人的残躯;浓浓烟雾遮天蔽日,阻挡了城外军队的视线。
“怎么回事?是敌军的大炮打过来了吗?”
他们没有想到,这都是矿井常用的爆破物,铁道旅平常用来开山采石或修整地形,数量管够。
即便不明就里,先头部队陷入危机,这是不需思考就能明白的事。
“元帅,是否立即增援!”布吕歇尔大声道,语气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提醒。
他的道理很简单:现在很明显敌军并不想投降,假如如果放任不管,先头部队就相当于被分割出去单独面对敌军,己方的人数优势不能有效利用。
立刻有人反对:“少校,元帅面前不是你卖弄聪明的地方!敌人显然设下了陷阱,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你还想葬送我军更多士兵吗?”
布吕歇尔猛地转头,壮实个子和凶悍表情让人看了就打怵。
“这就是原因?因为我只不过是一个上校,却在大元帅面前发言,所以你们针对我?”
“没人针对你,”另一位高级军官冷淡道,“就事论事地说,现在不是冒进的时候。不要忘了,敌人还有一支神秘骑兵,我们必须时刻顾虑后方,不能拿全军冒险。”
“所以就眼看着我军的士兵陷入陷阱,连救也不救?!”
“不是不救,是等查明情况后再救。”
“那就晚了!”
“好了,布吕歇尔少校。你先回去冷静一下。”布伦瑞克开口,充满威严。
“回哪去?”
一个态度粗暴、满口脏话、时常醉醺醺的大汉,忽然之间像蔫了的花一样委顿下去。
他那支骁勇善战的骑兵已经没了。
布伦瑞克目光复杂:“回大营去,等待命令。”
“……是,元帅。”
爆炸只是开始的信号。
身陷杜伊斯堡的普鲁士士兵发现,根本无法预测子弹从哪个角度飞来。毫无预兆地,身边的战友就已经倒下,身上开了殷红的血洞。
恐慌在蔓延。越是恐慌,就越难以聚集反击的勇气。
一些军官努力组织起士兵。他们已经下意识地想到,应该像敌军一样,在街道建筑物背后寻找遮蔽物,再伺机反击;这些聪明人就会得到法军的重点“照顾”。
巷战的概念,对此时的大多数军官来说甚至还不存在,更不用说针对性的训练了。失去了组织,普鲁士人只有依靠本能四处逃散,完全没有了在野战正面战场上那如同钢铁一般的纪律性。
这里已经彻底沦为绞肉机、屠宰场。
枪声由密集逐渐变得稀疏。勒费弗尔身体中的热血仍然亢奋着,甚至有些舍不得结束。他收拢了队伍,轻点人数,派出几支中队清理残余敌军。
与此同时,顶上的热气球仍在观察着城外普军的动向——普军虽然看到了这个高高漂浮在空中的东西,但除了感到惊奇之外,却没有想过里面能站人,更没有想过能透过这个观察四周情况。普鲁士恐怕只有少数几个关心前沿技术的科学家才能叫出它的名字。
“普军后撤了!”
热气球传来的消息让勒费弗尔不由得豪迈大笑。
眼看着一整个旅有去无回、再无声息,想到自己也可能拥有同样命运,这种无言的恐惧,怕是会纠缠普鲁士人一阵子了。
除了统计双方死伤、清理战场和战利品之外,计算战损也是善后工作之一。勒费弗尔封锁了一些街区作为战场,事先转移了居民;为了好口碑不堕落,自然必须向他们保证战后赔偿损失——至于钱从哪里来,让王后操心去。即便做了这样的承诺,如果不是先前修桥打井一类的利民好事做了铺垫,居民也未必能心甘情愿地走——谁知道打完了这些兵痞子还认不认账?
动作必须快;他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普军怯敌上。等敌人下一次攻击,就未必这么容易抵挡了。
好在天色渐晚,普军也得休息。
能否夜战,和营养水平有极大关系。普军士兵大多是农奴,一个月能吃几次肉?是以大多患有夜盲症。除非必要,为了确保胜率,他们不会在夜间作战。
法军情况好些——几年间的经济腾飞让军队也受益匪浅——但真正要在夜间真刀真枪干,也要靠军工实验室特意研制出来的照明烟火才能进行。这些照明烟火的造价不菲;上回夜渡莱茵河时没留神被普军撞破,不得不打了一场夜战,烧掉的钱他连算都不敢算。
红日西沉时,勒费弗尔对着逐渐昏暗的最后几缕霞光长出一口气。总算是撑过一天;这样算来,离援军到来就只剩一天了。
命运却总喜欢开玩笑。
稍晚,勒费弗尔接到快马送来的消息:援军在来路上与荷兰列日援军交战,预计再延迟一天到达。
他骂着脏话,决心等贝尔蒂埃来了,一定要按着这磨磨蹭蹭的臭小子猛揍一顿——至于图利普伯爵,他怕打不过。
第二天的局势一开始还不错,普军一直没有任何动作。勒费弗尔几乎相信他们是被打怕了,直到傍晚,他才明白敌人在等的是什么。
普军的一支主力军已经抵达战场;敌人数量再次增加。
其实,这支队伍本来计划早上到达,是杰尔吉在后方的袭扰减慢了他们的速度。
勒费弗尔从望远镜里看到在平原上排开密密麻麻的人头,狠狠咽下口水。
“长官……”
他的副官犹豫着开口。
勒费弗尔示意他继续。
“不如趁现在撤出杜伊斯堡吧!”
“你说什么?”
“您昨天取得了大捷,现在撤退就还是功臣;假如明天战败,先前打得再好看,上面看您也都是失败者。现在敌军主力刚会合,还需要调整,看时间已经不足以发起攻击,这个时候撤退是安全的;等明天早上,恐怕想走也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不小心又爆字数囧
最近战争戏居多,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看……
第310章 天使()
“等明天早上;恐怕想走也来不及了。”
勒费弗尔知道,此时撤退不失为明智之举。
但如果成功守下杜伊斯堡;带来的荣耀和名望也是翻番的。只不过一天而已——再多守一天;即便是军阶连升两级也不是不可能的。
利益动人,何况他的性格一向坚韧。以平民身份,从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靠的就是咬牙坚持、绝不言败的毅力。
他沉默半晌;忽然说:“我们到战地医院去看一看。”
医院是用一所学校临时改成的——全城戒严;学校当然也不上课。虽然是半强迫地征用,不过在勒费弗尔按市价付了一个月租金给学校后;校长的态度立刻180度转变。
虽然是临时场所,但完全按照规定进行清洁。依照玛丽王后医院的研究结论;只要保持环境的干净整洁、注意用水和食物的卫生,受伤士兵的死亡率就能降低一半以上。
注意到长官的到来,只要是能站起来的伤员;都向他敬礼;即便是动弹不了的;也都开口致意。没有以往伤员惯常的愁云惨雾;这里的士兵安静平和;甚至时常有笑语。
勒费弗尔坐到一个左腿被重重包扎、架在床尾的伤兵床沿;后者先是瞪大眼睛;接着脸上露出腼腆的傻笑。
“怎么受伤的;年轻人?”
“长官,我是在城头守卫的时候,大炮打到旁边,飞起来的石头打中了我的腿。”
这年轻士兵精神相当好;回答的声音响亮,一听就知道照顾得不错。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已经止血了,休养一段时间就会痊愈。”他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之前他们说要截肢,吓死我了。”
旁边一个伤员申辩起来:“真不是骗你,以往我见过这种伤势的都截肢了。这次是你运气好,碰上了好医生!”
大家纷纷笑起来;勒费弗尔也点头。又问:
“那现在感觉怎么样?”
“非常好,长官!就是……就是有点想家……”
勒费弗尔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别害羞,想家就大声地说出来?谁不想家?我也想。我16年前入伍,12年前去新大陆,没有哪一天不在想家的。你们猜我想家的时候,想的是什么?——我想的是,家里人有了我的薪水,应该不至于再挨饿了吧?”
几个笑声响了起来。
“所以,孩子,尽管去想家,想想自己能为家里带来什么。想清楚了,想明白了,就不那么想了。”
又询问了几个重伤员的病情,各自勉励,勒费弗尔才向大家告别,走出低拱门。
他转头对副官吩咐:
“准备撤退吧。”
副官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您是说离开杜伊斯堡?”
“对。”他叹一口气,“杀死敌人是我的职责,带士兵回家也是我的职责。从全局来看,我们以良好的交换比有效杀伤了敌人,这已经够了;何必还要冒更大的风险死守一个军事价值不高的地方?等和我们的主力会合,要再打下杜伊斯堡还不简单?
“你去安排安排吧。记住,让伤员先走。”
副官连忙点头,带着笑容,跳着跑去传令了。
勒费弗尔身后传来轻笑;他转身一看,是一个几乎全白的身影——白帽子、白口罩、白大褂。
以往医生大多穿着深色衣服,这样的服装即便脏了也看不太出来,可以不常换;但自从科学家从显微镜镜头下发现那些细小的生物,人类才知道,在眼睛看不到的尺度,还有这么多“居民”。脏污的环境会导致那些微生物的自身,引发疾病和感染,已经是医学界共通的常识。
巴黎的医院首先开始让医生护士穿白色制服,以迫使员工保持洁净;很快各地、各国都纷纷效仿;现在白色制服已经是标准着装。
那医生站在门边,声音带着笑意:“你是个好指挥官。”
直到她开口,勒费弗尔才注意到这是个女医生。她的脸藏在口罩里,但露出来的眼睛线条柔和,明亮有神,仔细一看就能知道性别;只是他以往出入这里时,都只关注伤兵,从没有注意到过。
“我是吗?”
“许多人都不明白,保持积极的心态,对恢复也很有好处。你愿意经常来看望他们,就已经比其他指挥官做得好了。而且,据我观察,你虽然对纪律虽然要求严格,但很少无缘无故打骂士兵,大家都拥戴你。我觉得你前途无量。”
他很久没有被人这么当面大加称赞,不由愣了一下,忽然想到士兵中间最近流传的一个说法:“你就是他们说的'天使'医生。”
女医生失笑:“我有名字。我叫乔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