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凤倒凰-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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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前只说了句：“尽人事，听天命。”
白日里喜气洋洋，转眼就成了这般模样，这突如其来的灾祸根本无法让人接受。墨羽枫顾不上春寒料峭，立即驾马去了墨月山庄，希望能从墨罡那儿找到些希望。
“唉呀呀！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倒了呢？这该不会得的和他爹一样的病吧，若这样那我的孙儿他们怎么办？会不会也生此病症呀？！”
尤氏喋喋不休，可看上去并不是为了自己儿媳心焦，而一心想着自己的孙子。墨罡浓眉一拧，不由大声喝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
尤氏听后急跳脚。
“为什么不能？我家孙儿既聪明又伶俐，若也染上这样的病，让墨家如何是好？媳妇走了，大不了再娶一个，难道还怕我们枫儿续不到弦吗？”
“住口！”
墨羽枫失声狂吼，这是他有始以来第一次这样这样对尤氏。尤氏微微一怔，泪花哗啦啦地就流下来了。
“你怎么能这么对娘？娘可全是为你好呀！养你这么大，说入赘就入赘，难道你没想想我们把你辛苦拉扯大，也没想想墨月门的名声？如今你就为了那野丫头，对娘大吼大叫，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墨家吗？”
尤氏哭天抹泪，直嚷嚷着老天没眼，墨羽枫紧抿着薄嘴唇，一言不发，墨罡见儿子这般痛苦，心也跟着疼，他轻斥尤氏几句，然后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
“爹随你一起看看。”
“谢谢爹。”
墨羽枫的笑很无力，见两人都走了，尤氏马上止住哭，迈着小碎步追了上去。
“唉，你们两个小心啊！回来的时候别忘了把孙儿也带回来。”
墨羽枫没理她，翻身跃上马背，绝尘而去。
墨罡跟着墨羽枫来到镖局，一进院子就见许多人围着，他们窃窃私语，似乎都在谈论施青岚的病状。墨罡见到杨氏，大步上前予以安慰。
“亲家，别心慌，会有法子的。”
杨氏一个劲的点头，此时她也已经说不出话。墨宝和施宝站在人堆里，看到墨罡来了便小跑着迎上去。
“爷爷！”
他俩异口同声道，见这两个可爱的小娃，墨罡紧拧着眉头终于有丝舒展，一手夹住一个抱了起来。
“你们这几天乖不乖？”
“嗯，乖。”
他们又一起点头，动作整齐得像是在照镜子。
“爷爷，他们说娘快要死了，什么是‘死’啊？”
施宝眨巴着大眼睛，很天真地问道，墨罡只觉得心头一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死’就是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如果你们不乖，你娘就不理你们，所以要听话，别捣蛋好不好？这样你娘就不会走了。”
“哦，我很乖，墨宝最不乖了。”
施宝煞有介事地说道，墨宝听了很不服气，又扯着尖嗓子说：“施宝最不乖，施宝最坏！”
“好了，好了，爷爷刚说过你们，你们怎么就吵起来了？要记住兄弟间要和睦相处，别为了小事吵吵闹闹。”
“哦。”
墨宝和施宝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像是很心虚。墨羽枫见了马上把他们抱下来，然后吩咐小翠带他们去睡觉。
“爹，你和我进去看看吧。”
说着，墨羽枫就引着墨罡去了卧房，卧房弥漫着一股药味儿，远远的就见施青岚躺在床上，唇白得毫无血色，真的很难想象，白天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转眼就像具尸体似的躺在那儿。墨罡看了几眼，就觉得她与施镖主临终前的模样很像，不免摇起头来，可见自己亲儿对她情深意重，又不忍心说出重话便扯起僵硬的浅笑，安慰道：
“枫儿，没事，可以治好，你别太焦虑了。”
墨羽枫看了他一会儿，凄凉地笑了起来。
“爹，你最不会骗人了。”
一语道破，墨罡尴尬地笑了笑，可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姑爷，药煮好了。”
丫环把药端了上来，墨羽枫立即接过，拿着汤匙吹吹凉，片刻，他喝了一口，觉得不烫就把施青岚扶起来喂。施青岚完全没有意识，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药一送入口便沿着她的嘴角流淌下来。墨罡不忍心再看，转身走了出去，墨羽枫再也控制不住，把她搂在怀里号啕大哭。
“你不是说要白头到老的吗？现在不说一句话就想走吗？墨宝怎么办，施宝怎么办？还有三宝和刚刚生下的小柔，你就舍得他们没娘吗？”
或许是他的哭声太大，施青岚终于睁开双眼，她看到墨羽枫，第一句话就是：“吵死了，老娘还没死呢。”
听到这个声音，墨羽枫破泣为笑，他马上端上汤药喂她喝下，又拿来白布抹干净她的唇角。她仍是虚弱不堪，整个人像是快没气一样，墨羽枫见她面色发青，忙扶她躺下。
“刚才我梦到我爹了。”
施青岚笑着说道，而墨羽枫听到这话根本就笑不出来。看她身上密密麻麻的红疹，不像是一天而成，他皱起眉头轻声问道：
“你什么时候生这东西，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做月子的时候有的，我还以为是皮疹，并没太在意。”施青岚就像是在开玩笑，做月子的时候包得紧又不透风，而且不能洗漱，除她自己没人知道身上长出这玩意儿。
“傻瓜，上次是皮疹，这次看看也不像，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墨羽枫急了，施青岚俏皮地眨下眼睛，然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墨羽枫噗哧一下笑了，自从与她成亲，她那些奇怪的表情越来越多，越看越觉得可爱，他不禁紧握住她冰冷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着。施青岚温柔地看着他，眼中带着无限的留恋，似乎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如果我走了，不准你续弦！”
她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过了一会儿又改口说：“算了，让你娶一个吧，不过要对我四个宝宝都好，还有我娘也要照顾，否则做鬼都不过你们。”
这话并不是他第一次听到，就在柔儿刚生下没多久，她也是这么说的，本来以为是句玩笑话，可现在想来，当时真是蠢得可以。
“我不会续弦，也不准你走，如果阎罗王过来抓你，我就冲下去砸了他的阎王殿！”
施青岚勾起唇角微微一笑，看起来疲惫不堪，她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只怕时间不够多。门突然开了条小缝，两个小脑袋钻了进来，墨宝施宝一见娘亲醒了，马上奔跳着溜进来。
“娘~娘~”
他们奶声奶气地叫唤，墨羽枫转过头见到他俩略微有些惊讶，施青岚噙着慈母的浅笑伸出手去。
“两个宝，你们怎么还不睡呀？”
“他们说娘病了，我们想来看看。”
施青岚听后露出欣慰的笑意，伸出手怜爱地摸了摸两人的脑袋。突然，墨宝从背后拿出一把直尺，就是施青岚平时打他们的那把。
“咦？你这是干什么？”
施青岚不解，墨宝和施宝露出天真无邪的笑颜，振振有词地说：“爷爷刚才说，如果我们不听话，娘就要走了，所以我就把尺子拿过来让娘打两下，娘你就不会生气了，不生气也就不会走了。”
或许他们并不知道死亡真正的含义，施青岚听了顿时泪如泉涌，迫不及待地把他们拥入怀里。
“两个傻宝，娘怎么会走呢，娘疼你们还来不及。”
墨羽枫微微哽咽，身为铁血男儿，在孩子们面前又怎能轻易落泪呢。
“那娘不会打我们了是吗？”
“嗯，娘不打你们。”
“那好，施宝我们把尺子藏起来吧。”
“不，还是烧掉好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完全忘记爷爷说娘会走的事。
“好了，你们两个乖乖的快去睡觉。记住以前一定要听爹爹的话，还有长辈们的话，不要轻易吵架，也别捣蛋知道吗？”
施青岚像在说临终遗言，墨宝施宝点点头，然后就跑了出去。在他们离开刹那，一行清泪沿着墨羽枫俊逸的脸廓悄然落下。
“不早了，你也去睡吧，我没事的。”
施青岚紧握住他的手，柔声劝道。墨羽枫笑着摇了摇头。
“我在这儿陪你，你安心睡吧，明天早上我去买福记的蒸包给你吃。”
“好……”
施青岚点点头，无力的声音刚出喉咙就化为游丝，她努力想再撑一会儿，深怕眼睛闭上后就再也看不到了，可惜眼皮重得像在打架，慢慢地就闭上了。
墨羽枫在床边守了一夜，翌日清晨施青岚没醒，他去福记买了蒸包回来，她还是没醒，他又守了她一天一夜，当人们再见到他时，他已是双鬓斑白，沧桑爬满了不过二十余的脸庞。
尹二得到消息从京城赶来了，还带来了宫里的御医，御医看后调了些方子，但也只是说能续命而已，墨羽枫不相信，他几乎把天下名医都找来了，可听到的都是同一个答案。
有位御医说北方有个神医，为人古怪且不愿意出诊，如果能把他请来，或许有一线生机。墨羽枫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忙抓着他的手问神医在哪儿，那御医面露尴尬，只说是听人说起，具体在哪儿他也不清楚。这样的回答未免让他失望，不过有线希望总是好的，事不宜迟，他决定去找那传说中的神医，希望御医们能多拖一点时间，尹二答应了，让他放心去，当日下午墨羽枫就收拾了些衣物，跨上千里马直奔北方。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把她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
64
64、番外：天下有情人 。。。
墨羽枫几乎马不停蹄，越往北上天气就越冷，他也顾不得添衣，白天吃些干粮打发，晚上就在路边睡了，十几天下来形如枯槁。振原镖局有几处分舵，那些弟兄们也帮忙查探消息，幸得江湖好友相助，他终于打听到了神医的下落。
天下着鹅毛大雪，街上行人行色匆匆，到了这个小镇，墨羽枫连饭都没吃，挨家挨户地打听白眉老翁，可他们听后都连连摇头，称从没听过此人，连着三天全都问遍了，半点有用的消息也没有。墨羽枫很是绝望，坐在破庙中仰天长叹，只要眼睛一闭上，脑中便浮现这几年来的甜酸苦辣，她的笑、她的娇、她的喜怒哀乐就像烙印深深地烙在他的心头，真不知道没有她，这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老天爷真不公平，既然让他遇到了此生至爱，为何又要将他们活活拆散，当初就不应该让他在集市中遇见她，也别打个雷下来乱凑鸳鸯，那今天他也不会饱受离别之苦，痛不欲生。可是……他并不后悔，如果时光倒流他仍会选择爱上她，直接把她从集市里抢回家，这样他们就能多过几年幸福日子。
雪从破碎的瓦当中飘了进来，落到佛像脚下转眼就化成了水，佛祖高高在上，神眸半闭，静默而望，似乎全然感觉不到人间疾苦，只是神秘地笑着。墨羽枫气上心头，随手捡起石子扔了过去，石子落在佛像上弹了开来，佛祖并没怒意，还是笑意盈盈。
“不公平！这不公平！你难道没长眼睛吗？我们从未做过恶事，为何非要遭受这种磨难！你说话啊！”
他起身大声咆哮，惊起了栖在庙中的鸟雀，除了扑扇的鸟翅声，没有人回答他。墨羽枫无力地跪倒在地，垂着头痛哭流涕，他不敢回去，不敢看到满堂白绫和儿女们天真无辜的双眸，若他们问起娘去哪儿了，他又该怎么回答呢？
“唉……问他没用，还不如靠自己哪。”
寂静中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墨羽枫转过头，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坐在神坛边抽烟斗，悠然自得地吐着烟圈。墨羽枫没心情搭理他，起身走出庙外。
“唉，年青人，干嘛急着走啊，这几天天冷，人家都闭着门，要不到什么吃的，要不坐边上陪我聊聊？”
他把墨羽枫当成乞丐了，不过他头发凌乱，满身风尘，的确与乞丐无异。墨羽枫停下脚步，回头见那乞丐向他招手，想了片刻，他就走了过去。乞丐哈哈大笑，腾出块地方让他坐，墨羽枫抚去灰尘席地坐下，紧接着一支破旧的羊皮囊子伸了过来，他稍稍一顿，伸手接过。
“噗……”
墨羽枫把喝进去的东西一口喷了，老乞丐见了忙把自己的酒囊抢回来。
“唉呀，糟蹋，糟蹋！”
他一边说着一边舔掉漏出来的酒，看上去心疼不已，见他如此邋遢，墨羽枫快要吐了，暗自抱怨真不该喝这个比马尿还难喝的玩意。
“看你是美酒佳肴惯了，吃不了这粗俗的玩意啊。”
乞丐塞紧囊塞，把酒囊揣在怀里，衣风起落之间，墨羽枫就闻到一股酸臭味，比他身上的还要重。
“年青人，你是外乡人吧？来此地做什么呢？”
乞丐问道。墨羽枫自觉寻人无望，也就毫不忌讳地将前因后果告诉了他。他说话的时候一停一顿，似乎是心力憔悴，微皱的眉头，斑白的发鬓，看起来都不像个二十余岁的人。乞丐听完之后，不禁轻叹一声。
“我还以为你儿子都及笄了，没想到刚生啊。”
墨羽枫无奈地笑了笑，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头发。老乞丐又掏出烟斗吸上一口，“啵啵”吐了几个烟圈。
“不过……你说的白眉老翁，我似乎见过。”
“真的？！”
墨羽枫眼中闪出一丝希望，他几乎在跪在乞丐面前求他告知一二。老乞丐磕了几下烟灰，摆着架子开始卖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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