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钗布裙-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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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盗出去的。”谢小横流畅答道。并且为了云华的问题而奇怪起来。
明珠盗这个,云华不是早知道了吗?
“谁。指使明珠呢?”云华一字字问。
他们原来说,怀疑张家……可是张惠妃根本不知情,那是谁干的呢!
谢小横没有直接回答,只叹息道:“这怕是阴差阳错了。”
谁的阴差、怎样阳错!?
“我们以为是张惠妃发现云诗送东西出宫,不知这是什么东西,先找人偷来看看再说。”谢小横道,“云诗的使者吓坏了,于是我们仓促间先杀了明珠。”
云华别过脸去。
“谁知是云柯贪金子,害了明珠。”谢小横道。
“爷爷你……知道啊。”云华轻声道
“嗯,我仔仔细细的查了,包括玉坠送回来的方式。”
云华记得,那玉坠是莫名其妙出现在二太太桌上。
“柯儿想要钱,却发现拿了不该拿的东西,用糖果作代价,换得岭儿溜去替他放袋子,”谢小横道,“我找到岭儿,她不敢瞒,应承了。”
那时大家聚在二太太那儿做功课,岭儿出去一下、又回来,果然谁都不会注意、谁都不会查问!
原来前因后果如此。云华到现在才算水落石出。
“只有一件事我仍然奇怪。”谢小横道。
“什么?”
“当时柯儿手里,已经有不少钱,何必非问明珠要金子?”
“也许……因为设赌局,一时周转不过来?”
“很可能。但是我查不到他的帐簿了。”谢小横摇摇头,老脸上皱纹又聚拢了一些。
除了忧愁之外,笑其实也会聚起皱纹。
云华发现,谢小横此刻是在笑。
他的孙辈,如此背叛他,他居然在笑!
只有非常聪明有出息的年轻人,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花样。孙辈们一个个都如此有出息,他怎能不开心!
谢小横的心态,跟常人,确实有差距。他认为这才是正确的心态。
乱世中,不循常理出牌、敢作敢为的儿孙,比规规矩矩泥步自封的乖孩子更能带来好处!谢小横是这样认为的。
谢小横并且认为这个世界是乱世,或者说即将变成乱世。
因为有一个女子这样向他预言过。
他一生中遇见最让他折服的女子。她已经死了。
为了她的死,他甚至不介意把这个世界变成乱世。
云华见到谢小横的眼睛中,闪过一点可怕的光。
流泉一样活泼、阳光一样愉快、却又冰一样冷、像冰裂掉一样脆的光。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于是她的双手也变冷了。
“我会,有机会再见到柯哥哥吧。”她鼓起勇气问。
“哦,”谢小横目光转向她,又变成慈祥而睿智的爷爷,“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爷爷会想问问他帐簿的事,”云华道,“爷爷想的事,一定能做到的。”
谢小横蓦然笑。大笑。笑声停止后,他道:“你现在去与七王爷谈谈吧。他现在大概已经知道玉坠的事了。”
云华答应着。谢小横又道:“你有一个青玉掠子?”
云华犹豫道:“哪一个?”
“你遗失在水边的那个。”谢小横道。
那次遇上了云剑和蝶笑花……云华难得慌乱。她不希望谢小横谈下去,不希望谢小横连那夜的事也全部知道,而且把它都当一件阴谋、抑或说策略,进行冷静可怕的分析。
幸好谢小横只是道:“戴上它去。”
云华松口气,应道:“是!”又问,“为什么呢?”
像出征的士兵,既然被指定带一件武器去,总要知道它的用途。
“把它换成赝品的那个人,正是咬住我们玉坠的那个人。”谢小横道。
云华便戴了青玉掠子在鬓边。这掠子已经着乐韵她们带来了京城。来京时,几个丫头几乎把云华的所有衣饰都包了来。所谓几乎,毕竟不能所有。这枚青玉掠子,却是老太太身边封嫂来帮忙时,特意放进饰盒的。现在想想,自然是奉了命,知这首饰连着重要干系,且带来备用。
正文 第四十七章 王爷的照顾
周阿荧站在玉铺门口。
这是京城一家不大不小的玉铺,每个月进进出出商品帐目价值至少也有几十万,所以从朝奉到伙计,都是比较矜持的,像生意还过得去的欢场姑娘,有心多拉几个客人,让生意更好一点,又怕降了身份叫人看轻,折了价码,那可不上算。所以他们对闲杂人等摆出来的笑容,就像隔了一层纱的炭火,影影绰绰,透着那么点儿热情,但一眨眼又可以掩去。
他们对周阿荧,笑得可放心得很,把当中隔的那层纱都撤了。
因他们知道,对周阿荧热情,绝不会掉本铺的身价。
周阿荧不是官人、不是富人,刚被七王爷推荐到京南府作个小吏。
是七王爷亲自推荐他去的!
周阿荧不读书,不读书的人要仕进,只有从狱吏作起,走刑名这条路。而且,是七王爷亲自荐他去的!
他的前途,难道还需要其他说明吗?
玉铺里,人人脸上笑得像吹旺了的炭火。
周阿荧自己有点儿不好意思,表示,他这次来也不是买什么,而是探望他托付来的小同乡。
这位锦城来的“小同乡”,是个皮肤晒得黝黑、头发密得像野兽一样的孩子,到这玉铺里,继续当学徒。
老师傅很喜欢他。
一般来说,各位有头有脸的人物想安插个什么亲友来作事,老板们都会觉得很麻烦。因为这样的亲友往往不但馋、而且懒,而且特别容易轻浮自信惹出麻烦,害得大家不好看,老板宁愿白送个大红包出去,也不喜欢接收这样的人情伙计。
但这个小伙子不一样。
他矮、瘦、骨头嶙峋,没有发育。一向来营养不好的关系吧?但是手上力气很好,因为一直在山里干活的缘故?
可是干多了重活会影响手部的稳定,大概是太重的物体会压坏神经,手会抖。而这小伙子没有。
石飞,这是他的名字,他手是如此有力、而且稳定,天生是用来雕刻玉石的。老师傅是如此欣赏。玉石作为这样坚而脆的东西,是多需要手指上的力量啊!一点儿花假都来不得,就要手腕支住、指端蛮不讲理的给它顶住,它才会屈服。乖乖的表现出匠人需要的线条来了。线条越流畅而生动,客官越肯花钱。有这一双手,是祖师爷赏饭吃。
有些人会嫌石飞这孩子太木讷。三棍子打不出个屁,但老师傅跟他作指示时,他总是能领会得迅速准确、执行得很忠诚。对于一个人的聪明,你还能期待到什么程度呢?这样子就够了!
这么个学徒,照老师傅看来。稍微调教调教,就值得花一个月四十文留他,更别提他以后的前途。周阿荧却只是跟铺子说,是他同乡,泛泛之交,也晓得这孩子个子小、人笨。老板能想法子用上他、教他点作人的道理,已经很见情,管个食宿就够了。
应该真的只是泛泛之交吧,周阿荧这次来,看了石飞一眼,看他没死没残,还好好的抵着凿子。就放心了,说他替王爷办个差。只是经过这里顺便看看,看完了,就要走了。
倒是老师傅追出来,赔笑问:“周大爷!听说石飞是有过师父的?”
周阿荧点点头,随随便便应道:“嗯啊。”
“听说死了?”
石飞自己回答的。不过这小子太木讷,多说也说不出什么来。
“是啊。”感觉到老师傅的好奇,这次周阿荧说得多了点,“本来那位师傅答应带石飞讨生活的,说死就死了,这小子没饭吃,跟我哭,我说行,我是要到京都来当差了,你要不跟来试试,给你想个辙?他这才跟来的。没给你们添乱子吧?”
“没!没!”老师傅问,“不知他先前师父是哪位?”
周阿荧苦皱着眉头拼命想:“姓什么的来着……一直没来往,实在记不清了……怎么了?”
“是哪位名师不?”老师傅道,“石飞手上真扎实,若是哪位有名头的前辈,咱不敢胡接他手称师父,咱……”
周阿荧“噗”的一口笑喷出来:“啥名师!穷得住到山里去了,一个人照顾自己,挑水时不小心淹死了。”
他说得漫不经心,老师傅也没多想,旁边有人可听在耳朵里。
是谁呢?周阿荧好像一点也没发觉,也一点没怀疑,很自然的走了。
有人跟踪他、有人走进玉铺,他一点都不在乎。
要是玉铺老板知道现在都是什么人在盯着他的玉铺、这个木讷孩子石飞后头有多大的秘密,他一定吓得当场昏过去。
周阿荧去了七王爷别院,帮忙处理花坛一角碎砖换新这种小事。
云华当然在这别院中。
七王爷也在。
他们都看着刘晨寂。
刘晨寂对着一本伤寒论注,写了几句批注,然后自己被自己娴熟的书法吓了一跳:“以前我懂得这些事吗?”
“懂!”七王爷赶紧道,“以前你医术可好了!——呃,”向云华确认,“是吧?”
目光明明扫过云华鬓边的掠子,却像没看到一般。
“很好。”云华向刘晨寂点头,“能有一点想起来吗?一点点?”
刘晨寂苦笑着摇头:“就算二十几年的脏布拿去洗,也要有点痕迹。我过去的年岁,是谁洗的?怎么一点也不留下。”
“有留下啊有留下啊!”七王爷拿起他面前的书,翻在前面问他,“未经汗吐下之烦、已经汗吐下之烦,分别叫什么?”
“热烦,虚烦。”刘晨寂道。
“你看,完全都答得出来哎!”七王爷欢快道贺。
“因为我刚刚才看过。”刘晨寂茫然指指他手中的书卷。
“刚看哪能记得这么好,肯定因为带着以前的记忆!”七王爷斩钉截铁道。
云华不由得牵牵嘴角:那末这个房间里已经有三个人带着以前的记忆了。七王爷带着学弟的、云华带着明珠的、刘晨寂带着刘晨寂的。这算什么?巧合?
刘晨寂仰头想了想:“这些我也一看就能记得。”指指书架,那上面是贞观政要、弘明集、法言义疏,诸般种种。云华试着取了本盐铁论下来,翻到一页,问他:“贤良曰:‘孟子曰:尧、舜之道,非远人也,而人不思之耳。’这怎么说?”
刘晨寂便滔滔背下去:“诗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有求如关睢,好德如河广,何不济不得之有?故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及,离道不远也……”还要背,七王爷摇手忙忙止住,问:“你背便能背,也能解么?”
刘晨寂道:“此句已为佚文,孟子告子篇中有可参照者,谓‘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因有之也,弗思耳矣’。美德不是由外界强加,原是自然而有,但必不去发掘,也等于没有,若能尽德尽智,则尧舜之道可致,惜乎众人虽爱美德,如叶公好龙,并未……”
七王爷再次摇手:“行了,行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能通解了。”想起一项好处,眯眯笑道,“今后我要交功课,可以叫你代做。”
刘晨寂应了一声,问:“这些我也能一看就记得、能通解,难道我前生也是文人、政客、僧人、法家?”
七王爷挠头,又挠头,问云华:“他以前知道这么多学识?”
云华也不晓得。她忽然发现,刘晨寂这个人神秘得可以。有人真的知道他来自哪里、懂得多少吗?他好像就是从天上掉下来,冷不丁的出现在锦城,为云华诊了病,做了几件奇怪的维护她的事,然后就——消失了。
倒好像是专为她来似的。
“你真懂得这么多,不会藉藉无名的。一定有人知道你师承来历,以后我慢慢帮你找。”七王爷拍胸脯向刘晨寂保证,“跟着我,你就不用担心!”
刘晨寂凝了凝眉,好像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会照顾你的!一直照顾你,你放心吧!”七王爷更露骨的表忠心。
跟不久前表白对云剑的仰慕一样真诚。
云华没好气的问:“要不要小女先回避一下?”
“不用啊,你又不是我的妻子。”七王爷道。
什、什么?就算是云华,这会儿也跟不上他的逻辑。
神一样强大的逻辑。
“妻子的话,回避是体贴和本份,但我们是朋友了,”七王爷解释,“朋友是应该坦诚相见的,回避反而生分。”
“如果我哪里理解错了请纠正我一下,”刘晨寂彬彬有礼道,“我想我一定是理解错了。”
“恣汝所问——”七王爷又要不怕拔舌根的引用佛祖的话。
“哪里不对呢?”云华打断七王爷,问刘晨寂。
即使失去一切记忆,刘晨寂仍然谦和、温文,一定要说变化的话,变得比以前更坦白而脆弱,于是也更动人:“王爷说要照顾我?”
“是啊。”
“六姑娘不嫁王爷,要嫁世子。”
“是啊!”
“王爷跟世子不住一起的是吧?”
“是……啊。”
“那王爷怎么能照顾我呢?”刘晨寂皱起眉,“我要跟六姑娘一起住,王爷不是的——等一下,”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我是在这里弄错了?”蹙着眉,非常受惊吓,“不可能吧!”挨个儿望七王爷和云华,希望他们做出否认的表示。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无私相助
七王爷迅速看云华。
云华也怔了怔,小心翼翼对刘晨寂道:“小女并未对先生作出任何邀请,表示今后会对先生的住宿作出任何安排,是这样罢?”
刘晨寂想了想:“真是这样。”
七王爷郁闷极了:“那你为什么会想你是一定要跟她住一起的啊?”
“为什么……”刘晨寂想了想,“像尧舜,我知道是古时圣王,觉得一定是这样的,也没去想为什么。然后你们告诉我,不是这样的吗?你们没有视尧舜为圣王吗?那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