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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部分

金钗布裙-第146部分

小说: 金钗布裙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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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详加拷掠——”

正文 第六章 呼雀衔果

    “那算了。”崔珩立刻道,“此时不宜大兴刑狱,何况我看谢六娘也不像会杀人的样子。”

    “臣妾看着也是。”皇后随声附和,“也就是污染水源一罪,论律该罚上一罚,皇上看怎么好?”

    “梓童拟怎样罚?”崔珩问。

    “若寻常宫人大胆,做出这种莽撞事来,真是赐死也可以了。”皇后望着崔珩的脸,莞尔一笑,“谢六娘其情却可悯。臣妾想着,污染水源一事,在律中定罚甚重,皆因易生疫病,且炊煮也受影响。谢六娘本罪囚永巷,不如禁闭在那院子里,让她体会一下水源被污的苦痛。皇上看如何?”

    崔珩点头:“罚当其罪。”

    他心情甚好。皇后没有趁机大兴刑狱,打击异己,看来皇后仍然跟以前一样宽仁。云裳没有声称皇后陷害她姐妹,后宫一片祥和。祥和就好啊!云华被囚几天……嗯,说到底也是应该的。

    接到个消息之后,他想,他该去探望一下云华了。

    皇后一点都没阻止皇上去探望的意思。

    按皇后的想法,关了两天,没水没粮,蓬头垢面,唇干舌敝,啥姑娘都不能看了。皇帝去见了一眼,立刻该倒胃口了。

    崔珩确实也琢磨着:这姑娘得够呛了吧!给个教训也好。看她下次还无视宫中规矩不了……往水里投尸呢!够能想的……也是该教训一顿。

    他唇边逸出个笑来。

    快到禁闭的小院子,他听见鸟鸣。

    好几只鸫雀,站在墙头吱吱喳喳唱歌儿。

    他跨进院子,看见云华也在唱歌。

    唱雀子的歌。

    摘了树叶,放在唇边,吹出“啾啾”的声音,好似雀叫一般。云华的足边。有几枝浆果。

    “王爷。”见到崔珩,她起身行礼。

    崔珩看看井口,已经用布和木板封紧了。

    “……以后还是得填了才好吧?”云华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惭愧的笑笑,“封口子不是长久之计。拿沙土填实了,才免得生疫虫。”

    崔珩看着云华,比想像中的好。

    屋里被搜了一遍,连梳子都拿走了,她没办法梳髻,长发就扎成两条辫子。各分四股编,一直编到辫梢,不见任何绳子、簪钗的装饰。怎么辫子可以不散开来的呢?

    崔珩探究的问了一声。

    云华捞起辫子,解释给他看,一路往下编,到最末梢,头发长度不一。整根辫子渐渐变细,短些的头发,被长些的头发束缚住,编到最后,最长的头发不过那么几根,扭在一起。也散不开来了。

    本是乡野最普通的编法,倒是宫中从来没见过。

    崔珩低头去看,离云华太近了。云华心一慌,屈膝道:“奴婢已嫁之身,原该梳髻,不合在王爷面前失礼。王爷容恕,奴婢退下梳过。”

    崔珩让她去。

    没有她叶子的歌声。墙头雀子渐渐散开了,有一只新雀子来。嘴里衔着一枝浆果,扭头看看,没找到远远听见的歌,茫然把嘴一张,浆果落到了地上。云华出来了,新雀子也吓跑了。

    云华重新给崔珩问安。

    她已用手将辫子绕起来团在两边,拿东西固定住。实在连钗子都没有,就拿窗边折的树枝蹭去了皮,插定头发。新去皮的树枝,比玉更洁白,还带着清新。

    “这怎么回事?”崔珩向雀子示意。

    “回王爷。旁边有磨香料的地方,雀子爱花草香,多在附近聚集。奴婢用叶子模仿雀鸣,它们就会衔了果子飞来。”

    “为什么?难道你学的是雀语,叫同伴送食物来?”崔珩奇道。

    “是……”云华脸一红,错开目光,“现在是春天……雌雀唱歌,雄雀就……会带些礼物来。”

    “呃,”崔珩捋了捋胡须,“真糟糕,本王还真带了礼物来……”

    是一个箱子。里面装了些什么?

    “碗。”崔珩让人打开,“上次打碎你一只,加倍赔给你。”

    大大小小一箱碗,全是空碗。云华看呆了。

    “本王太过慷慨?”崔珩微笑。

    “原以为……会装些食物和水。”云华苦笑。

    “皇后要让你体会一下苦痛,我不敢唱反调。”崔珩眨眨眼。

    是。是。被关得渴死饿死也是应该的。

    幸亏云华在小时候学过一些求生技能。这浆果是给君王看看都不妨的,其他还有……诱鼠引蚁,挖地掘虫,等诸般填腹技能,这就不便提及了……

    “饮水怎么办呢?”崔珩关心的问。他也知水比粮重要。断水很短时间,就足以危及健康。

    “收露水。”云华道。

    “够么?”崔珩问,“还有饮食,浆果就可以。”

    “勉勉强强。”云华道。

    事实上她已经在考虑掘地求水。毕竟井里的水是丰盈的,就是被搞脏了……地上挖下去,足够深,静置一晚,坑里应该能渗出水来。或者把碗覆在上面,碗上应该会有水气凝珠罢……这样的水经过土砂过滤,应该也够润喉了,只是带土腥味。若用碗凝,那更干净,只是份量太少些。

    崔珩道:“那接下去,主要由本王讲,你听就是。”

    云华听着。

    “你说的刘氏‘夫妇’,后来再也没人见着。吉凶难卜。”七王爷很努力的去找过了都没找到,应该是不太好了。崔珩不客气道,“很可能像你的丫头们一样,是死了。”

    真不幸……咦?“我的丫头?哪个?”云华吃惊道。

    崔珩很不高兴。他还负责记丫头的名字?宫人的名字被他记得都已经是无上的荣幸了好不好!

    “乐芸、洛月?……明雪?——鹤儿镜儿?”云华紧张的一迭声问下去。

    “本王真不记得!”崔珩无奈道,“反正听说都死了。”

    “我听说都逃命了啊!”云华叫道。

    这个真的不可以弄错好不好!

    “……”崔珩端详了她一下,“你是不是连谢小横死了,也不知道?”

    “……”云华太震惊了。

    “看来你的家人都瞒着你。”崔珩喃喃。

    显然是的!

    “好吧,”崔珩不介意当这个揭露真相的人,“当锦城沦于敌手……”

    “锦城沦于敌手?!”云华尖叫。

    崔珩望望天。他本来以为自己身为皇帝,坐守龙城。经常被底下的坏蛋们刻意蒙闭消息,江山失陷了都可能是最后一个知道,看来……他绝不是消息最闭塞的一个。

    “是的,曾经沦陷。”他坦白道,“戎商为他们的祖国充作内应,纷纷造反。锦城一度与朝廷失去联系。孟吉山上,谢道人的道观,也被围困,他殉国了。”

    “……”云华无法言语。

    “不要哭啊,”崔珩劝告她。“你损失不起水份。”

    “我其他家人呢?”云华艰难的问。

    “其他应该都还好……”崔珩道,“你是庶出?”

    “是。”云华没法客气了,“生母谢方氏。是家父第三位妾室,烦请王爷问个详细。丫头是……”忙忙要找纸笔把名单列给崔珩。崔珩恼火道:“丫头你都要知道得这么清楚?”

    “都是天子治下的百姓。”云华厚着脸皮,“天恩雨露一视同仁,王爷您说是不是?”

    “……列单子吧。”崔珩无奈。

    他把那单子给云裳了。

    “什么?”云裳做个鬼脸。

    “你们那边的存亡名单登记,”崔珩道。“你们家六姑娘要的。”

    “她要这个干什么!”云裳呻吟。

    “朕还问你们把你们爷爷的死讯瞒着她干什么呢!”崔珩板着脸道。

    “没机会说啊。”云裳偷眼瞄崔珩,“她一会儿就被抓起来论罪了,是钦犯了,我们怎好给她递个条子,专门说爷爷过世了?”

    “哦?这么老实?”崔珩继续板住面孔。

    “当然!我也怕惹麻烦啊!”云裳跳起来,“虽然人家应该也不敢欺负我。就算欺负我你应该还是会救我……但我怕给你添乱啊!你前段时间都那么忙那么辛苦,我生怕给你多增加事情好不好!”

    “好。”崔珩心里甜滋滋的,“知道你是个懂事孩子了。”

    云裳滚到崔珩怀里。继续研究那张单子:“明雪?死了死了!邱妈妈?活着。风吟坊大阿姆,那是谁?乡亲?我……皇上我可不可以骂脏话!”

    崔珩忍住闷笑:“你这妹妹是够可以的。”

    “是嘛?”云裳呻吟,“我们最多只为爷爷他们伤心,她……她怎么想得起来把阿猫阿狗都关心一遍?疯了!”

    唔……崔珩道:“朕看到她藏尸于井,确实觉得她疯得可以。所以试探了她一下。”

    “什么?”云裳天真的问。

    “朕自称是王爷,指出她犯的死罪。主动提出可以带她逃跑。”

    “哇,那她肯定不答应,怕连累你。”云裳道。

    “岂止如此,”崔珩悻悻道,“朕一开口,她就猜出朕的意思,赶紧乱以他语,不许朕这个王爷说出有失体统的话。”

    “真像她。”云裳叹口气,再看看名单,“我可填不完,得找四姐帮忙。”

    云裳把名单交给云舟时,重点谈的是其他问题:“华妹妹倒有点机伶劲儿,托皇上这件事,就有皇上再一次回去见她的机会。她真能抓紧皇上。”

    “不一定哦。”云舟扫了一眼名单,一个一个的填生死状况,“以她的个性,怕是真的关心这些人。”

    “这些人是生是死,都定了。她急着问干什么呢?”

    “以前的华儿确实不会关心。”云舟道,“现在的华儿,大概心态是:我做不到,那没办法。我不关心,那就是我的问题。”

    “从明珠死的那夜,她大病忽愈,就变了个人?”云裳问。

正文 第七章 一场碗戏

    云舟停笔,歇一歇手,回答云裳道:“是啊。咱们私下说一句,从前的华儿,像传说中流美人的个性。如今的华儿,却似从前的明珠。”

    云裳眼珠子滚来滚去:“那说明什么呢?”

    “什么也不说明。”云舟重新提笔,“这能说明什么呢?”

    忽然她笔又顿了顿。

    “怎么?”云裳忙问。

    “没什么,”云舟道,“刚才是风吹门吱呀了一声吧?我当是岭儿又做噩梦叫了。”自己笑笑,“真糊涂。岭儿又没进宫里来。”

    在战乱中,云岭曾经被乱民冲散、流落街头,幸而未受伤,但挨了会儿饿。非常巧的,她遇见了石飞,就是裳儿杀了那老玉匠、老玉匠留下的徒弟,云岭逃家时曾与她有一面之缘的,再次见面,又是兵荒马乱。石飞尽力保护了云岭,但对于她的饿,却一点法子也没有,好容易找到个作坊,是制糖作坊,一群难民抢糖出来吃,石飞抢了一把给云岭。若搁一年前,云岭这叫老鼠跌进蜜糖里,但现如今她已被谢小横教训得,不能再吃任何甜食了,饿得不行,搁进嘴里一块糖,又吐出来,生理痛苦之外,又加精神折磨,被云柯的人找到送回谢家,辗转再送到京城由姐姐照顾,仍然恶梦连连。

    “风吹门?”云裳不放心,亲自提起灯,“我去看看。”

    自从云诗推荐的亲信,都被证明是皇后千里伏迹的棋子,把玉坠活生生盗了出去,云裳简直没法相信任何人。

    她看了一圈,没有破绽,云诗守在门口。自从她推荐的亲信盗了玉,云诗非常自责。不再参与云裳和云舟的任何谋略,只是帮忙看门、准备夜宵这些事情而已。

    “二姐,你休息休息吧。”云裳看到她消瘦的侧影,总觉不忍。

    一个女人,一生都消耗在深宫里。她时时刻刻的谨小慎微,人家习惯了也就习惯了。她出一个岔子,便是大罪。这怎么公平?

    “没事。”云诗笑了一笑,“你们才辛苦。”

    云岭将灯搁在旁边,在她旁边坐下来:“也没几天了。”

    “……说得对。”云诗难得的声调里有颤抖,抬眼望望高墙隔出来的一角天空。

    她已经很久没见到外面的天空了。忘了没有间隔的辽阔天空是什么样子。在进宫前,她努力的去看妹妹的花园、看霖江上的帆、看孟吉山的青影,她知道这些以后都很难看到了。但她忘了看看天空。

    她当时一点都没想到。在宫中,连宽阔天空都是奢侈的景观。

    终于也要出去了。

    谢小横脚踩黑白两道,不但把住宫中,也放任云柯去闯。西戎入侵后,云柯迅速与之建立良好的关系。并保住了谢家一门。

    谁也没想到,谢小横自己却在孟吉观设伏,与戎兵同归于尽。他私下留了句话:我这是殉江山,不是殉皇上。

    ——这且都不提了。

    谢家既已有了两全准备,不管谁得势都能保全,那就不必再把这么多女儿都留在宫中。云柯与云舟商量下来。云诗犯了这么大事。再留在宫中也没意思,不如接出去算了。接出去之前,说不定还可以顺便陷害皇后呢……

    云诗慢慢的合起双掌。掌缘搁在嘴唇上。

    她已经学会不把任何心里话对任何人说。此刻她的心里,其实,竟感激起戎军来。

    写名单要墨,墨要水来调。

    对别人来说,这点水不算什么。对云华来说,很算什么。给崔珩写完名单之后。她就把墨水和没调墨的水都一起喝下去了,然后微笑道:“多谢。”

    “难怪你调得这样淡。”崔珩瞠目,也只好由她占这个便宜,心里竟微微的有点欢喜。

    从前,只有流璃敢这么明目张胆占他的古怪便宜……不过流璃真的毫无自保能力。

    他在这里停住了自己的思绪,不能再往下想了。他跟流璃走到尽头,不能再想了。崔珩把思绪转回到云华身上:这女孩子好像扔到沙漠里都能自己存活,说是聪明剔透吧,给自己揽麻烦的本事又比谁都高。这点倒是跟流璃很像。

    ——怎么又想到这里了呢?

    但闻一声雷,崔珩笑了笑:这丫头又得救了。

    他笼好云舟写完的名单,往院子来。

    还没进院门,便听唱道:“小碗配飨飞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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