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钗布裙-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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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戎一带商路。它早订下这个时辰出海。独舱小船的绳子,就远远联在它船舷底下。它早订下这个时辰要走,一动,小船就动了,启动后,船主查查各方面运作没问题,就离岸了,于是小船也跟着走了。
可是光走没用。这小船里的银子总得有人拿吧?半路被二老爷的能干兵丁截破了,大船船主满口喊冤枉,没跟任何贼人串通拉这小船,那贼人怎么拿银子呢?
扰嚷当儿,有个老成兵丁觉得小船漂在水面上,实在太轻了些,扒着船舷往里看看,脸白了:船里跟猫舔似的干净,什么东西也没了。二老爷他们再回湾边,也没找到银子、或者什么取走了银子的痕迹。
二老爷垂头丧气回去跟老太太报信:银子“照给”了,什么尾巴也没抓到。老太太也无可奈何。云剑查那墨,只查到是几种墨混出来的,其中一种是专供本城学堂的官墨,听闻二老爷遇此怪事,甚感好奇,主动提出要到水湾现场看看,老太太允了他,抚慰道:“这也不怪你。你还回去办你的正事罢!”还有件事想说,想想,算了,并不是太重要。
这件不太重要的事,与云柯有关:云柯要跟他姊妹们一块儿上女学了。
这是云柯自己提出来的。云柯痛感自己的学问实在太差,远远赶不上大哥、三哥,实在是太惭愧了。但是在外头学堂呢,好多同学都淘气顽皮,斗虫走马,一下就把他的心带野了,还不如在家里学,姊妹们绣花调香,他是没兴趣的,不能跟着玩儿,也就只好埋头读书了,此其一也。其二呢,外头学堂里,云柯“奶奶容孙儿大言不惭的说一句”,成绩比起许多同学来其实也不错了,就不求上进,回来呢,几位姊妹不乏才华,他一看他连姊妹们都比不过,可不就狠下心来攻书了?第三,外头学堂远,家里女学近,还可省些路上时间温书。
老太太当时就道:“你这猴儿,编着话唬我老太太呢?念书要跟在家里跟姊妹一起才念得好?你倒跟你爹说去!”
云柯泥着老太太道:“奶奶疼孙儿!书老念不上去,我也急嘛,才想出这不是办法的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奶奶且容柯儿试试,实在不行,还出去念罢了。千万别跟我爹说!我一见爹,腿肚子都转筋,半个字也背不出来了。”
老太太嗔怪他一番,允了。送走二老爷后,老太太想想,得把女孩子们叫过来,嘱咐一番,便叫碧玉去请,碧玉先到云舟这儿来,听满屋子欢声笑语,福珞、云蕙、云岭都在,连云华也陪在一边。原来云岭听说云华回了旧院子,喜不自胜,终于又能悄悄找过去玩儿了。云华新啃下几行书,掺和着小时在乡间听的鬼故事,算有新段子能说给云岭听,却抱歉道:“没有糖。”这几日纷头乱绪,人似飘蓬,如何能打发洛月、邱妈妈她们去走私一堆儿糖果进来?
云岭倒不以为意,摆手道:“没事!反正我马上——”差点说溜嘴,想想那是秘密,便咬住了,还催云华讲故事。
云华也没有套她话,规规矩矩讲下去,却是云岭自己这次出来急了,没有做好善后,丫妈妈找过来,云蕙赶巧替云舟来叫云岭去说话儿,也帮着找。云岭听到叫声,慌了,云华不疾不徐,牵着云岭出去,说见到小小姐玩到旁边,脸上抹了些灰,就替她擦了擦脸。听说云舟要请云岭去,云华道:“哎,正好我要去还本书,同去罢?”摆明了态度光风霁月,毫无芥蒂。
云舟迎住云华,也笑得欢欣磊落,似毫无芥蒂一般,那一圈待客的茶水,却唯到云华面前是杯白水,用杂木盘托着的,算被她吐血吐怕了!
云华细品那水,果然是清水,一些杂味也无,扬起眼睛,目光清澄,对住云舟视线,笑一笑,晓得暂时不用担心云舟黑手了。她知道轻重,云蕙不知内里,讽笑她:“六姐这淡水怎么咽得下去?”
“是我自己身体太坏……”云华轻言细语,把茶盏放到一边,不与她对嘴。福珞又把话题岔到一边。
碧玉此时进来,少不得众女孩子欢喜逢迎。碧玉满脸的笑,说了老太太的话,请她们先过去,她还得另去请云波——关于女学,说来怪,云波倒是很少缺课的,这次便不好拉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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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好奇杀死猫
这章里,云剑要大显身手。
单位搬家,搬了一天,做苦工累毙了……
第一卷 锦衣昼行 第四十六章 船里船下
老太太见几个女孩子来,个个水柔月洁,又是一处屋里请过来的,更显姊妹情深,心下宽慰,先总说了云柯要来上学的事:“是个荒唐主意,不过柯小子学问也实在叫人头疼,不如且试试,你们勤恳知分寸,功课远远胜过他,好歹照应他。”
女孩子们都笑道:“胡乱念两本女儿经,如何能胜过他!他来了,您老人家放心,我等总拘他在桌子前,叫他好生攻书不提!他要不听话,咱们就再不同他说话儿了。不过他念的书,总跟咱们不同,还得跟先生提提,换两本制艺的书课,咱们在旁边听着,也好多学些东西。”
老太太欣然道:“柯小子跟你们在一起,是比跟外头胡闹的王八蛋子们鬼混好些。你们都机敏懂事——”说到这儿,触动心事,凝了凝,笑道:“我且出个题儿考考你们。”便把那条独舱小船,如何装银不沉、如何成了条空船,总说一遍,隐去人事背景,问她们:“你们想,是怎么回事?”
云华沉吟着,看了看云舟。
云舟略想想,有了个解释,但不成熟,犹在斟酌,云蕙抢先道:“船底下有个人把银子都拿走了!”
“那个人是躲在船板上还是水底下?”云岭立刻问。
“躲船板上?”云蕙试探道。
“那么小的船,船板他们看得见,没有人。”老太太回答。
“那就是船底下,水里!”云蕙开始脸红了。
“他怎么透过船板拿银子?”云岭倒吸冷气,“他是妖怪?!”
“他可以在船板上开个秘洞,伸手进去拿。”福珞拍手道。
“船漏水呢?”云蕙问。
“底下用根大木头支住!”福珞算无遗策。
云岭信服了这点,可又有其他问题:“他能在水里呆多久?那么多银子是他一个人拿吗?拿了搬到哪里?”
“这个……”福珞和云蕙只好眼巴巴一起去看老太太。
“从开始装银子,到发现银子丢了,足有三、四刻钟。”老太太叹道,“再加上——送银子的人提早到了水边,小船还没从草堆里出来的时候,那有半个多时辰,江上没听说有谁能憋这么久,要有,只在传说中了。”
云舟在此时问道:“奶奶,那边都是芦苇?”
老太太道:“是。”
云华了然云舟的意思了。云舟果然道:“芦管是中空的罢?”
老太太眼中浮现欣赏:“是啊。”
“那末,奶奶您看,”云舟道,“有没有可能那人咬着芦管,藏在水底下呼吸?那想呆多久都成了。”
“那些送银子的说,没注意到有芦管,”老奶奶道,“可是不排除他们粗心。假设解决了呼吸问题,你想他们是怎么把银子运走的呢?岸上可没有搬走重物的痕迹,送银子的也完全没见到任何人迹。”
“他拿了银子,就从水底搬走了!”云蕙又抢答。
不,不会这样。云华慢慢儿想。支木桩、咬芦管什么的,太艰难、太危险了,这么巧妙的一个局,想必有一个更简单的关键,那关键的一步,说不定能解开所有疑难。
“那么多银子,一个人是绝对搬不动的,”老太太也道,“就算从水里,那么一群人在水底,送银子的也一定会发现的。他们没有粗心到这个地步。”
福珞灵光一闪,拍手笑道:“或者,水底下也有一根绳子。那银子从船底掏出去后,都包在一张大网里,只要有一个人把网结系在绳头上,就可以拉了。独舱船在上头被拖着走,下头却有人拖银子哪。”
云舟也笑道:“那拖银子的绳头,一定结在另一条船上。趁大伙儿注意那条楼船时,他们就把银子运走了。”
云华咬了咬嘴唇。
老太太立刻问:“华儿,你有什么想法?”
云华摇头道:“华儿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老太太追问,“照说无妨!”
云华道:“银子在水里,一两个人驮不动,想必是沉到水底的了?不知当时水面上是否还有一只楼船,能否拖得动它?”
云蕙抢白道:“何必楼船?只要中等以上的船儿,就可以载起万斤货了,怎么——”
云舟瞟了云蕙一眼。
云蕙立刻将腔调转柔和:“怎么五千斤该载得起罢!”
云华为难道:“不知一件重物,是沉到水底,拉起来容易,还是载在水面时,拉起来容易?”
云蕙“哎呀”了一声。
老太太把目光转向云蕙。云蕙脸红起来,不想替云华帮腔,但也只好照实回禀老太太:“船只浮在水上,或许十几个纤夫就能拉动,若船底搭到水底,那用了上百个人也未必拖得起它,这叫‘搭底’,是水上大忌。银包若是沉了底,那普通的船可能真是……”她来自市井的知识已经走到了尽头,不敢铁口直断,但也确实觉得搭了底的银包,恐怕只有楼船才拖得起。
可当时水面上只有一艘楼船,跟着独舱船追踪过去的兵丁,看得清清楚楚,后来也把楼船当作重点怀疑对象,详细检查过,它当然没有再拖出一根绳子,拉一包银子。
“哎,把当时在场的船都搜一遍好了嘛!”福珞奋然道。
二老爷干了这事。他当时实在太吃惊了,好奇杀死猫,百爪挠心之下竟然发令把江面和码头一起封了。幸好当时正查禁私盐,附近有伙山贼大肆倒腾岩盐,被追得很凶,二老爷就打出查缉这个的名头,把水上陆上都扫过一遍,人手和时间有限,没法儿扫得特别细,可五千斤的重物呢!也不用扫得特别细。没扫出来就是没扫出来。它们能上哪儿去呢?
云华恰好也想到了一个法子,与老太太所谈及的现场表征丝丝入扣,简洁、安静,巧妙得惊人。她正待启唇,一直闷头不语的云岭,拍手笑道:“我知道了!”
大伙儿都吃惊的看她。云华尤其惊讶,人小鬼大的云岭莫非与她同时同刻,不谋而合?
“有个妖精躲在水里,打个洞,把银子都藏进去了!”云岭昂首挺胸,汇报答案。
众皆莞尔。老太太点头赞许道:“很是很是。我讲得这个,可不就是一条鳗鱼精的故事!这故事,你们出去可别说了,我老人家私房的题目!谁说出去,我罚谁!”
众人点头,恰好碧玉领着云波来了,老太太又说了一番学堂里要和睦共处、督促云柯学习的话儿,便遣她们去了。
云剑那边,也终于出了结果。
他一到水湾,也不假手他人,自己把独舱船底敲打一番,卸得一片一片的,发现船底板含着一个相当精巧的弹簧机关,类似捉耗子用的,不过大了数倍,当压在上头的重量达到一定份量时,机关被压开,移去半块船底板,露出一个大洞,等上头重量消失了,弹簧机关复位。云剑又褪了衣裳,亲自潜到水底,果见一条长长拖带痕迹,延伸至码头尾部狭浅水带,中断了。莫不是贼人将银两拖至码头,转从旱路运走?旱路却怎生避过了二老爷的检查?云剑阖目半晌,忽问码头经济:“某时某刻至某刻,是否有船搭底?何时离去?吃水几何?”
经济果然回答:“那时有一条中等广船,不知怎么自己行到狭窄去处,尖底搭了河床,招遣几十名苦力,并船上帆、橹、楫一起用力,将将的脱了困,便扬帆去了。吃水记它不清,依稀是吃了些的,应是装了货罢!”
云剑便向父亲回报:“独舱船为尖底,并船舱内都未铺平板,任其保留漏斗般形状,可防止装银者踏上去,发现机关。装银兵丁往船中抛银,积足一层,上面人看不到底板尖时,重量正好叫机关打开,下头的银子从洞里滑出去。所以上头装银的人发现船总是装不满。机关是双层的,南边新兴的防漏水造船技术,上面一块翻开后,即刻合上,连轴翻下面一层板,把东西推出去,一边轴上带的橡胶叶子排了水,下面一层板合上,上面一块再打开,可以防止水漏进船里,这原是南边为了发展水底神楫而花的心思,不知怎么叫贼子用在这里——那银子落下之后,想必下头连有大网。银子没有落完之时,大楼船拖着独舱船、独舱船底拖着大网,一并向前,水面很难发觉。银子全部落完之后,弹簧机关合上,大网拖钩,呆在水底,贼子们却在码头,诈作自己的船只搭底,明目张胆绞索拉纤,把那银子拖过来,装载……”
“你叔看过各船只装载的货了,连旧货都看了。”大老爷提醒他。
“是。”云剑回答道,“这是贼子们能偷运出去的关键:他们装的不是船里,而是船下。”
“不是里面,而是下面。”云华用耳语一般的声音,向云柯道。
云柯逃了课,到花园里祸害可怜的小虫子。虽然它们不是蟋蟀、不是蛐蛐,不能在斗场上给主人赚进大把银子,但条件艰苦的时候,云柯对玩物不是特别挑剔,有得玩就好,总比四书五经好。
他一向聪明,也不是不愿意用功的,但说也怪,一看白纸上黑墨写的那些正儿八经字眼,他头就大,然后字就在他眼前跳起舞来,他不得不给自己找点别的消遣。
像这样一个家伙,为什么主动要求到家里上学呢?他真的相信家里的姊姊妹妹能督促他上进?还是他觉得家里的课逃起来比较容易、虫子捉起来比较生趣、他爹比较不容易找到他揪起他敲他的屁股板子?
到目前为止,云华只发现一个因云柯在家念书而得益的人:
云岭。
云岭不必再泥着云华讨糖,因为云柯可以在课堂上把外头各种经典的、时鲜的糖果都偷渡给她。偷渡的还不只是糖果吧?云岭把脸埋在书桌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