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钗布裙-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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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望先生垂示大作。”
澹台以援笔来,挥道:“属意文房难做宝,栖身鱼肆竟成珠。”
形意俱佳,无懈可击。七王爷咋舌,也就不献丑了。
第一题既尘埃落定,有几个人就撺掇云柯还照先前说的,吹笛子给蝶笑花唱一段儿,给大伙清清心。
唐静轩暗道不好:云柯不好云剑那一口,日常交结的除了女人,还是女人、女人、女人。若因露笛艺,被七王爷看上,委曲求全,逼那啥为那啥。岂非大大的不好?当下就想出手阻止,救云柯一救。
转念又一想:唐静轩自己都是抱着“为家族牺牲”的志气来了,焉知云柯不能为了谢家牺牲一把?再说。七王爷连唐静轩都看不上,焉知就一定能看上云柯?再再说……
咳咳,好吧,其实唐静轩根本就想不出有什么既不得罪七王爷、又能救云柯的法子。唐静轩不善于这种精巧的计谋……
所以他就只能在旁边看着了。
云柯低吟片刻,又那样没心没肺的笑了。果然举起笛子,云华在他身边,脸陷在他衣襟后面,忽拉了拉他的衣摆,极低极低、低不可闻道:“别吹太好。”
她看到“黄公子”的贵气与霸气,看到唐静轩对他的曲意逢迎。更看到云柯持笛时,唐静轩的欲言又止。她直觉此时展现技艺,容易惹来麻烦。
云柯也不知真没听清。还是不懂她的意思,居然回头道:“嗳?”
这一下,众人目光想不看云华都难。这情形好有一比:大人不许小孩出去玩,小孩偏偏溜出去了,若能全须全尾的回家。责罚大约还轻些,若衣脏鞋污。基本就可以低头受死。云柯现在做的,就是把众人的注意力当污泥,多多的往云华身上抹,叫她日后摘不清。
云华心下暗骂一声,不知是骂云柯还是骂自己。
云柯好心当作驴肝肺,固然可恶。她都已经死在云柯手里一次了,危难时分还本能的想救一救云柯,岂非更蠢?
她的尴尬,完完全全落在两个人眼里,其中一个还没什么举动,另一个人动了。
动的人是蝶笑花。
他眼神明亮的对云柯道:“请。”
这时候的“请”,只能有一个意思:“请吹笛,让我唱曲。”
云柯不能再挨延,便举笛,请问蝶笑花要唱什么曲子。蝶笑花道:“塞鸿秋。”
塞鸿秋是个曲牌名,也算流行,云柯自是熟的,便送气吹出前奏,众人想着:“不知他要唱哪套曲词。”一门心思等着,便不再盯着云华。
云柯的前奏吹毕,蝶笑花启朱唇、露皓齿、发莺声,唱道:“东边路,西边路,南边路。五里铺,七里铺,十里铺。 行一步,盼一步,懒一步。 霎时间天也暮,日也暮,云也暮,斜阳满地铺,回首生烟雾。兀的不山无数,水无数,情无数。”似怨又敛,欲诉还颦。有渔人从塔下走,听到合着塔铃声、窗口隐隐送出的乐声,都不由得呆了,听着听着,竟滚出眼泪来。笛声送完尾音,已然停了,蝶笑花最后一个“雾”字,仍细婉幽微拖下去,如晓庭碧空,千丈袅情丝,直至这音也归于空寂,阖室才暴出声好来。
云柯的笛艺,比起平常水准来毕竟是压了压,故意吹坏了几个地方,而蝶笑花的歌喉,一如既往熠熠生辉,七王爷的注意力,就全被蝶笑花吸引了去,连刘晨寂都顾不上了,何况云柯云华。
唐静轩忽然觉得,蝶笑花这样的尤物存在,也有好处,至少色狼都奔他那儿去,兔崽子们就都安全了。
“其实在下也会吹手笛子……”色狼食指大动,意欲自荐管弦,谱一段人间佳话。
澹台以面色玄如锅底,起身,从云柯手中抢过笛子,走了。
“他——”唐静轩急着要替澹台以说句话,“他就这么古怪,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呵呵,”七王爷不是不生气,但刘晨寂望了他一眼,他似冰棱子着阳光一沃,失了锋芒,怒不起来了,只好很有风度的挥挥衣袖:“算了。”
有眼睛的都看出来了:这位京中黄公子的身份,比唐静轩还高!高多少?他们脑海中演绎得各有千秋。
ps:
注:此令取天涯十二坞实景。所用各群众卷子依次为:欢歌s、轻狂书生金、柳上莺儿、古羊云剑、惺松观月色、言论可以自由、溪然、画个瓢玩、四品知府、125黑哨、wslkhc、我舞影零乱wwyll。评卷令主为n城男。云华之联,为荧某交的卷子。澹台以之联,为当时令主n城男的作品。
下一章:借画写意
“云柯又露齿而笑了,那尖锐犬齿上的雪白闪光,让七王爷颇为意动。云柯也算是个不错的男孩子……”
第一卷 锦衣昼行 第六十一章 借画写意
“诸位……诸位继续罢,别在意我们。”唐静轩是老实人,被形形色色的目光闹得脸发烫。
七王爷并不给唐静轩好过,继续惹事,兴致勃勃扬声道:“纸笔有多么?我也参与一份?”这句话本身没什么,可他还很炫耀的对蝶笑花和刘晨寂道:“你们的卷子,我替你们一起交吧?我交得了!”反正澹台以都走了,他自认写出的大作不怕谁来比了。
一室寂静。唐静轩满头大汗。他这辈子没跟这么失礼、狂妄又欠扁的家伙走在一起过!这家伙、这家伙,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话说回来,七王爷很快就能经朝廷公报,把食邑指在这儿了。他真不是外人,而将是锦城的主人……
那他直接亮出身份不行吗?又要玩儿情调、微服出访,又要屁颠屁颠摆主人的架子,这不找抽呢吗!唐静轩哀伤的跟令主求恳:“那……还有下一题吗?继续?加我们几份?”
黄公子身份比太守长孙高很多!太守长孙对黄公子,像奴才似的听话!——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人,都立刻达成这条共识。
令主顿时有点儿惶恐,好歹是见过世面的人,定下神来,陪笑道:“是还有一题!小可准备的是——”
“不如先以写意画结交吧!”先前在蝶笑花面前丢了个脸的轻狂书生,这会儿又冲口而出。
他倒是真没想到黄公子有几斤几两,只看出黄公子来头不小、还对蝶笑花有意思。他想称称黄公子有几斤几两。
七王爷对他的提议颇感兴趣,问他是什么意思,轻狂书生一五一十道来,解释得倒也清爽,原来是锦城前几个月方始流行起来的席上游戏法儿,若是些素不相识的人乍遇一起。彼此不熟,自我介绍身家来历什么的又嫌太俗、再说也不能充分表达志趣,便每人即席说出在脑海中出现的一幅画面,考虑到很多人不善丹青,故不要求落纸笔,只用语言描述即可,但必须是当时脑海中浮现的画面,故称“写意画”。听着一个人选择什么画,对此人的精神面貌,就有谱了。再听他的遣词造句,对他的文化底子,也有数了。实在是认识一个人的最快途径。
令主看黄公子颇喜欢此提议,灵机一动,拍个马屁,让贵人再喜欢喜欢:“小可准备的第二题,是以七律咏春。原可两人合作完成。不如等写意画毕,在座各位自行组队,两人一队,各写一绝句,合为律诗。交了卷之后,不但评卷。还可着大家猜猜,哪一半是谁人所作,岂不更为有趣?”
七王爷点头笑道:“果然。”心下已开始肖想。是跟蝶笑花一队,还是跟刘晨寂一队?三人一队是最好,不过,唔,俗话说得好。贪多嚼不烂,有的事儿。是还得一对一……
唐静轩无奈的跟着表态:“就这么着吧。”
云华转向云柯:她想离席。
喂,她来这儿一场,只是想借云柯的力,敲掉入宫的事儿,顺便消除云柯的戒心,试试问出云柯的秘密。她没计划玩儿这么大!还吐露心里的画面、还跟人组队、还在来历不明的贵人面前继续献丑?太危险了!
云柯摸摸鼻子。他也没想过今天会演变成这样,不过……他似乎有点儿猜出黄公子的真正身份了。如果没错的话,云华身为女儿,也不用担心发生危险,最多有惊无险。事情若是闹大的话嘛……云柯目前,正希望有一些大事出现呵!
云柯又露齿而笑了,那尖锐犬齿上的雪白闪光,让七王爷颇为意动。云柯也算是个不错的男孩子……不过这房间里还有更好的!贪多嚼不烂,嗯!七王爷劝诫了自己,继续坚定的赖在蝶笑花与刘晨寂之间。
“如果我想跟一个人结队,他不同意,怎么办?”跟云华套过近乎的小童生对规则不熟,眼睛叭嗒叭嗒的问令主。
“那只好找别人了。”令主摊手。都是读书人,总不能赶鸭子硬上架吧?
七王爷很想赶鸭子上架。他想建议先说画的人有挑选伙伴的权力,并且自荐作第一个发言者。
“我看见一只苹果。”蝶笑花已然开口,“一只很红,很大,很香甜的苹果,沉在一片柔软的黑暗中。有只小虫子住在苹果的心里,它吃了一会儿,肚子饱饱的,探出脑袋看看,啊哟,那么暗,就又缩回去睡觉了。”
真是个天真的故事,然而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像悲哀的鬼影,云华不能确定。
“苹果说明蝶老板的成就——”轻狂书生迫不及待的要露一手,像测字算命的神汉一般,从一幅画里解读蝶笑花的心。
“写意画不得即席评论。”令主咳嗽一声,打断那轻狂书生。
画里难免有真情实感,若是都当场解剖,不准倒也罢了,准的话,是喜事也还罢了,可是谁心里不住几个恶魔呢?要都被人当场血淋淋剖出来,谁还敢说心里的画儿?
蝶笑花微微一笑,不以为忤。他心里的话是不能给人看见的,否则他立即死无葬身之处,他清楚,可他更相信没有人能捉住他的尾巴,最多瞄见点儿鬼影——呵,他本来就是下九流的人,没点伤痕泪影才怪了!他近乎自残一般的生活状态,他笑容底下的疼痛,还怕人看吗?
“一架天平。”刘晨寂出乎意料的第二个说画儿,就接在蝶笑花之后,淡淡道,“天平上盛着风。”
这样就完了,简洁,冷静,清逸。
云华等着,就这样了吗?没有后文,没有一点点的细节,暗示他跟小哥哥、或者梦中的仙人,有那么一点点联系?天底下那么多人,各有各的容貌,不会有谁无缘无故长得这样像的吧!
刘晨寂已经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的退到后面去了。
又陆续有人说画儿,七王爷总想一鸣惊人,冥思苦想着。便拖到了后面。那小童生都已经说完了,是天上勾勾连连的云脚,趴着个毛茸茸、软乎乎的小神犬,正往人间看。云柯也说了,是一扇很大、很大很大很大的大门,“门上刻了满满的花纹,要多精致有多精致,美女鲜花,什么纹样都有,全说出来的话。我得说个三天三夜。”俏皮的眨眨眼,“门两边呢,是围墙。不太高,但是挺长,墙身干干净净的,墙头铺着瓦。门里面看进去,又深又黑。不过点了一路的红灯笼进去。”
“灯笼那边站着个美极了的姐儿等着你。”有个平常嘲笑惯了的朋友,立即给他接上。
云柯咧嘴,欣然一笑,并不否认。
他的画儿就到此为止了。
云华定定神,道:“我见一座三层四滴水玲珑牌楼,紫玉栏杆。珠红门扇。前头庭院,白玉铺砖,奇树葱郁。古铜蹲狮香炉喷出龙涎香馥,玉石台案前有人持如意,案上有笔墨卷宗。此人身着团花绿锦袍,腰系钑花兽面金带。”说的是梦见那仙子的场景。她紧盯刘晨寂,看他会不会有一点点动容?
刘晨寂还是默然无语。好像你朝空谷里丢了一颗石子,因为谷太深、石子太小。所以连点回音都不会有。
有反应的是另一个人。
七王爷。
七王爷眼睛瞪大了——不过,好吧,他的眼睛本来就瞪得像一只青蛙;他的呼吸急促了——不过,好吧,见到室中美色,他的呼吸就没怎么平顺过;他的手抓在案沿上——唉,某些人担心的只是他抓在蝶笑花纤手上,其余地方么,请随意。
总的来说七王爷的风格太大开大阖惹人讨厌了,像大海,已经风吹千层浪,再掀起几朵小浪花,别人就不太看得出来。
可他确实很在乎云华说的画。
云华也有所察觉,草率收兵,暗悔没诱着猫儿、倒招来耗子,早知道还不如不放香饵。
渐渐人都快说完了,连唐静轩都说了,“在平静的湖面上,有小山黛影如螺髻,天空有鸿雁滑翔”,七王爷必须上场了。
七王爷实在没想出来有什么画面能镇住两个美人,除非搬出皇宫大内的实景。可是用身世来压人,为他所不愿。他憋着,忽道:“往天上丢了个冰凉的、圆柱形、不算很重、但有点份量的东西,它一直在滑翔,飞得很高,好像永远不会掉下来。从它那里看,它自己看得见它要掉下去了,下面有个小孩在仰头看,它想会把小孩的额头都砸开吧?它没有嘴,喊不出声音,小孩老不躲开,梦就醒了……啊,画到这里就结束了。”
把画面说出来,他才觉得这是很熟悉的一场梦。莫非他老早做过这梦,却忘了,直到如今才沉滓浮起吗?怎么仔细想想,跟他的真实处境有些相像。是他说不出口的心事,披件荒诞的外衣,大笑起舞?
庄周蝴蝶,庄周蝴蝶。庄周何时发现心中本来就住着一只蝴蝶?
七王爷蓦的畏惧起这场游戏来。
蝶笑花面色更苍白了些,颧骨上却泛出点红晕,看着七王爷。他早已跟七王爷交换了好几个媚眼,但到此刻,才真正看他,像花朵张开隐秘的花瓣,愿意认识一下前来叩门的蜜蜂了。
七王爷感觉到一种无以言喻的甜蜜,比起私具相投更给人满足。这是灵魂的交契。
这个游戏,就是人人都打开心窗,唯灵魂有一定相似的人,才能嗅到你窗内的芬芳。
人人都说完了画儿,令主宣布自由结队,七王爷在灿烂蝶笑花和深默刘晨寂之间,还是有那么点儿摇摆,蝶笑花便似笑非笑别过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