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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部分

金钗布裙-第86部分

小说: 金钗布裙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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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骗我什么?”唐静轩觉着很不对了。

    “您不知道?”筱筱懊悔得恨不能把自己嘴缝起来。“婢子猜错了——呀不不,婢子说错了,什么事也没有!”

    唐静轩自不能放过,拿出了唐家长孙少爷的威仪,筱筱怯生生终于说……说……说,那年元夜。梅林中,小姐折花给福家小姐,说黑暗中可以循香而访。其实是六小姐跟丫头调笑时先说出来的,小姐借用了这隽语,后来六小姐是跟姑爷告状了吧?所以姑爷才这么冷淡?小姐于是特别担心呢!

    唐静轩哑然,这才终于知道他妻子欠缺在哪里。缺的是那一段风流。

    暗林簪香、将花砌字、无心无迹、信手成趣的婉转风流。

    他本来以为谢云舟会具备的风流!

    却原来不过是抄的别人。

    那个人……他恍惚间忆起那个素面明眸、清水小荷般的双鬟少女,于风吹花飞间匆匆一瞥。惊鸿遁去,遗那一条纤纤细细的束带。指尖触过,仿佛尤有余香。再往前,又忆起振风塔里大胆的童子,张着乌黑眼睛,那仿佛初入人间一般的神情……本来他跟她是有可能的。

    本来,如果早知道!

    现在那个双鬟少女,已经是妻妹,红着脸拜一声:“姐夫!”别人说,她已是准定的七王妃。他与她之间没有可能了!

    唐静轩大恸,从这一刻铁了心:不能再与云舟一起生活。

    他这样认真的人,为了挑一个十全十美的女子,等了这么久。怎会因为举办了婚礼,就从此凑和着过。

    他选错了,他悲痛欲绝。但要再这样过下去,是不可能了。不管回头能不能找更好的,反正眼前这个妻子,是不能再要了。

    云舟倒很体贴,接受了他的决定,并且替他筹划:要禀过长辈的话,长辈未必容他如此任性。不如他自己写一纸休书给她,结婚固须三媒六聘,休妻倒是只要夫婿书上一纸便够了。她领了这纸休书,回谢家去,谢家要脸面,绝不会硬赶着把她送回唐家。除非唐家上门赔罪,他亲自跪地苦求,否则谢家长辈根本不会原谅呢!

    “你当然不会跪地苦求挽回了。”云舟苦笑。

    “对不起。”唐静轩倒知道好歹,“其实你是好女子。你、你你,你就是不应该嫁给我。”

    话已经说得很婉转。云舟涩声道:“郎君……这是妾身最后一次斗胆如此称呼。郎君可知,若郎君这次不负妾身,那妾身,也不负郎君。”

    最后一句,字字咬得出鲜血来。

    她是真的这样想的。毕竟结发,毕竟共枕!若他能不顾她做过什么,坚持留下她。其他都不管,只是留下她!那她,平生唯一一次抛却理性,就留下来陪他。替唐家措筹、陪唐家豪赌,有生机,最好,赌败了,也由他,总之生是唐家人,死是唐家鬼。这样愚蠢的贞烈,也算她,一生有了一回!

    然而唐静轩抛她出去,如抛一件买错了的、带着毒的衣裳。

    云舟垂下眼睛,再抬起,已经泪盈于睫:“妾身此生求您一件事。”

    唐静轩有点为难。求他不要休她吗?但他肯定不能再和她一起生活了,这是原则问题。他这个人,就是坚持原则这点不好,他也知道,有什么办法呢?

    “请您不要告诉任何人。您休我的真实理由。”云舟诚挚恳求。

    唐静轩松口气,回答:“好!”答应得也非常恳切。

    “您……之后会比较辛苦。”云舟道。

    “没关系。”唐静轩微笑了一笑。无故出妇,逐出的还是云舟这种好妇人。当然会被长辈狠狠收拾。但因为是他自己选择的,所以活该承担,没有关系。

    云舟垂首道:“那您,写罢。”亲手替他磨墨。

    他写好休书,她接过。交递时。四目相对的片刻,他觉得和她仿佛达成了伙伴般的谅解。

    他已经不恨她,而宁愿把遗憾推咎给命运。云舟也算是个好女子,他不可能恨一个好女子。只不过他不适宜与她共同生活下去。

    他对自己交代明白,从混乱中解脱出来,回复到原先平静优雅、带一点哀伤的诗人心态。

    云舟成功携休书离去。跨出门槛时,脚步还是顿了顿。

    她真的爱他。真糟糕。

    有那么多计算,证实着他是她当时最好的选择。用一切手腕也应该赢取。但其实,即使没有那么多计算,她也爱他。从听闻他的憨事开始,从远远见到他身影开始,从读到他诗作、听到他琴音开始。一边计算着。一边太过炽热的感情已然滋生。她小小心心把她的炽爱藏在温良合度的修养之下,借时借势。完成才子佳人的神话,最终也不得不理智离去。

    而她的爱仍然在,为任何理智都没有办法说服和抹杀,仍然在执著的烧灼着她。这是整个事件中,真正糟糕和叫人痛苦的地方。

    她的足跟在门槛上擦了一下,几乎绊个趔趄,很快在筱筱扶持下站稳。主婢俩悄然离去。

    唐太守听说他的好孙媳被他的好孙子休了,非常不解,而且愤怒,叫嚣着把唐静轩拎来,他要扒了唐静轩的皮!

    唐静轩并不真是那么蠢,会等在家里被剥皮。圣人说小杖受,大杖走。他估着这次事儿够得上大杖了。于是云舟一离去,他也避出去了。

    实在想不出什么地方好躲,又没那个魅力逃到外地去游历,就去了附近一个青楼。

    青楼是,只要有钱,什么都不会问你,什么都肯替你隐瞒。

    唐静轩使了不少钱,青楼老鸨就挑了个娇滴滴的花魁娘子陪他。

    花魁娘子功夫了得,唐静轩又体会到了那股晕乎乎的劲儿,是云舟无法给他的。他心里的烦闷还在,花魁娘子非常体贴的绝口不问,唐静轩自己憋不住了,透露出来,是为了个女人。

    男人谁不为女人发愁呢?更确切的说,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性,发起愁来,几个能与女人无关呢?花魁娘子非常理解。

    唐静轩认为花魁娘子的理解是对他的侮辱,是不够重视他的烦恼、没有意识到他的特殊性,就诉苦得更详细点:他以为会跟他作神仙眷侣的女人,其实不是了。他真的欣赏的那位,娶不到了。如果他一开始就是向妹妹提亲……

    “她妹妹好看很多吗?”花魁娘子饶有兴趣的插了嘴。

    ps:

    下章预告:青楼搜长孙

    章节速递:……“相公哪,我们受了妈妈的苦训,就是让相公来消遣,能消遣个开心。外头良家妇女每,怎有我等体贴周全?自然她们品行学问胜过咱,但相公哪,您要品行学问,学塾里其他相公,不更学问好?书本功课不更同您谈得来?您要找姑娘,不就看中姑娘是个女的,好跟您做这男女间的事?相公哪,好比说文字写得好,歌不一定唱得好。歌唱得好,田不一定种得好。姑娘床上好不好,您还得床上看,不能床下看哪!”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青楼搜长孙

    “也、也不能这么说……”唐静轩呆了半晌。云舟和云华,只能说各有千秋。凭良心说,云舟真的不丑。何况他怎是以皮相取人的?重点只是——“是气质,韵味。”

    花魁娘子笑了笑。

    “是诗意,是共同语言!”唐静轩继续阐明。

    花魁娘子保持对客人的尊重,再次笑而不语。唐静轩岂会看不出她这笑里有内容,非逼她说出来,而且保证绝不生气,花魁娘子终于问了:“敢问相公与那姐姐,同过床了罢?”

    那是自然。

    “喜欢吗?”

    这个这个,不正是因为不喜欢,才生出嫌隙了嘛……

    “那,相公,她的妹妹,与您同过床了么?”

    呀呸!问这种话,太过亵渎了!

    “唉唉,那相公,您怎么知道您娶了那妹妹,一定会喜欢呢?”

    因为那份灵气,因为对美的欣赏,因为志趣会相投……

    花魁娘子又露出了那副尊重客人的微笑。唐静轩心里七上八下的,一定请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花魁娘子为难的表示,担心不言不尽之后,相公生了气,摔袖走了,老鸨要揍她。唐静轩保证绝不生气。花魁娘子希望他保证得更有力一点。唐静轩就掏出了银子。花魁娘子就招了——啊不,就倾心吐胆尽情相告了:

    “相公哪,我们受了妈妈的苦训,就是让相公来消遣,能消遣个开心。外头良家妇女每,怎有我等体贴周全?自然她们品行学问胜过咱,但相公哪,您要品行学问,学塾里其他相公。不更学问好?书本功课不更同您谈得来?您要找姑娘,不就看中姑娘是个女的,好跟您做这男女间的事?相公哪,好比说文字写得好,歌不一定唱得好。歌唱得好,田不一定种得好。姑娘床上好不好,您还得床上看,不能床下看哪!”

    振聋发聩的高论,唐静轩闻所未闻:“那,你的意思是……我——”

    “您哪!”花魁娘子看出他是个多天真的雏儿。就抱了母性同情,真正讲出肺腑之言来,“哪有样样都好的姑娘。又没跟别人睡过,一碰叫你碰见了,白头到老?天老爷赐了,那是天老爷赐的,硬碰哪碰得到。还不得慢慢找?您找,就得经过见过、用过试过,才知道合适呢!试过不合适的咋办?您再找去,原来那姑娘抛下,岂不可怜?就算找着、碰着了这样好、样样合适的姑娘,保不齐再过几年。您有其他长进、其他乐子去了,她跟不上,不是又不合适了?您还另找去?那她咋办?照咱说哪!相公。您就挑个温柔贤惠、守得住的女人,先作了正房太太。太太做不到的呢,您来这儿,咱都满足您!您要看咱好,跑远了来麻烦。又费钱,不如豁使一笔。讨回去做个小的,怕家里淘气呢——故则说,当时太太要紧就得挑个贤惠的,再来讲呢,讨小的,也要讨个识趣会来事的。相公您别看咱是这种出身,还不是家里穷得活不了了才卖进来。谁对咱好,咱心里才灵清、才晓得报答哪!相公您说是啵?”

    唐静轩目瞪口呆,一言都答不出,坐在椅子上发傻。

    外头,有人发泼喊嚷的打进来。

    是来找唐静轩的。

    却不是唐家的奴才。

    唐太守这几天里,其实没有匀出太多力量来找唐静轩。长孙婚变固然重要,另一件事,却把唐静轩的重要性都盖过去了。

    唐太守能做到如今的地位,靠宗族的支持,而在整个宗族中,唐太守这支并不是最重要的一支。他无法参与整个宗族的核心决策、无法改变宗族元老会的决策,对于元老会的决策必须执行。

    元老会从京城下达了一项紧急命令:有一个机会,很可能将皇族控制在手中,叫唐家成为事实上的太上皇。唐家所有成员,都要立即调动,协助京城行动。

    根据这项命令,唐太守调用手头能调用的所有金银,一部分采买京城所需,一部分直接运解京城。还有大量民夫,相当一部分割去舌头,也发付京城。

    从京城发下来的支援单子上看,唐大守大概猜到本家元老会在筹划什么。既然猜到,他就不问了,只管豁出全部力气筹措,像快要送蚕上山的农妇,铺一层叶、再铺一层叶,让它们多吃,好结茧。这茧子结完了……唉呀,他唐某人只怕能弄个王侯做做。七王爷空下来不要的王爷府,他好搬进去享受享受的!比起来,孙儿赶走一个女人又算什么呢?

    连日衣不解带的奔走、心跳口干的等待,最终等来是京中铁军,把锦城的唐府中人一网打击,连妓院中的唐长孙少爷也揪了出来,一总儿凶狠无情加以宣告:唐家谋反,全部下狱论罪!唐太守的力量都支援京城去了,这里竟无招架之力,而一惯表现昏庸荒淫的七王爷,抖搂精神、里应外合,一举定了乾坤。

    锦城暂由七王爷兼任太守之责。谢家因女儿被唐长孙无辜赶走,忿忿不已,与唐家割袍断义,积极协助七王爷打垮唐家,一跃而为锦城最显赫的人家。

    这些,唐太守也不在乎了,他郁闷的只是:京城那些了不起的家伙们,只是酒囊饭袋吗?怎么一眨眼就被人家打趴下了?

    反过来,京城的元老与干将们,也在埋怨各地的成员,太不中用,当了这么久的地头蛇,好像能称霸一方呼风唤雨的样子,怎么一下就让朝廷控制了?一点儿割据顽抗进逼中央的能耐也没有?

    锦城是怎么被控制的,七王爷和谢家知道。而京城是怎么拿下的……云华在营帐中,听到声音。

    就好像一个盲人坐在蜂巢内部一个格子里,听到外头格子,不知几重复几重,营营嗡嗡,诸蜂出巢,毒牙咬合、铁翅拍击。爬搔可怕,须臾去尽,蜂巢这里静下来,也不知战蜂们到什么地方去、对付什么样的人。这寂静压得人窒息,骤听远远厉声,似巨象垂死咆哮,偏被压在大罐子里,闷得沉沉的绝望。这怕是要被压服了?忽一下,声音来得近了,明明白白听见是厮杀声。你不一定知道厮杀应该是什么声音。人类的厮杀本来就没有定规,但身为人,你遥遥听见一丝一点儿在耳朵里。出于人类的本能,就知道有人在那里相杀、用各种方式互相厮杀,于是你自己的肌肉也紧张起来,原始的本能让你把自己压缩、再压缩,必要时才可以像一根弹簧似的弹起来。逃跑,或者战斗。

    云华不知道自己能逃跑还是战斗。

    “无非再死一次。无非再死一次!”她这样宽解自己,“说不定死了又投到更好的身体里呢?再来一次说不定又是更好的人生呢!”

    但还是害怕,对于未知、对于毁灭,哪怕毁灭之后有新生,人还是害怕。像女娲造人时把这份畏惧揉进了泥水里,进化千万代,也难以超免。

    云华把自己压得紧紧的。侧着耳,听。

    厮杀声远了些,又近了,再轻下去,变得含混不清。而后消失了,仍然有细细的爬搔声。不知战蜂在做什么,忽然有欢喜的吼声响起来,是庆贺。有一方赢了。谁呢?帐篷左近的宫人也发出了欢喜的声音。云华想,好了,应该是好了。

    她手还按在桌子上,似乎也没用什么力气按在那儿,但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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