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杂事儿(全文完)-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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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儿。”那混蛋悠悠哉地笑答。
“好,请大人将小民那锭银子归还,小民从此后不再从事买卖,也不会涉及生产。”我笑。——大不了离开清城,到别的城去做写字儿先生,虽然走到哪里律法都是一样,但总不会座座城里都有个混蛋知府吧?!——但是回话呢却不能遂了他的意,让他觉出我被逼得无路可走的颓败来。
“师爷,那银子给他罢。”混蛋知府大方地道。
扇子兄走过来,伸手把那一两的银子递给我,我接过来揣进怀里,没有看他。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结了,正觉得发烧头疼有些难以支撑时,却又听得那混蛋知府在上面笑道:“小钟情儿,上次你来时说自个儿的家乡是荷香村,这次却又说自己不记得家乡是何处了——你把老爷我这大堂当成什么地方了,嗯?”
“嗯”字拉了好长的一个音儿,我怀疑再长些它就要背过气儿去。
没待答言,啪地一支签子由上飞落面前,听得它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道:“当堂打个十板,以责你戏辱公堂之过。”
我——我——它——
便有两名衙差走上前来将我摁倒在地,另有两名举了刑板分立左右,风声响起板子落下,旧伤摞新伤,直疼得我额上立时冒出涔涔冷汗来。
这一次那混蛋知府没有提前离开,而是稳稳地坐在公案后喝着茶。十大板很快打完,为了不痛呼出声我把自己的嘴唇也咬得破了,病痛加上伤痛双层包夹,我竟有些奄奄一息起来。
正趴在地上微喘,听得有脚步声走近并在眼前立住,一对大大的黑靴子,红色的裤腿儿潦草地掖在靴筒里,露了半边裤角在外面。大红的官袍下摆沾着数枚泥点子,还粘有一根可疑的、属于女子所有的、细软的长发。
难怪它升堂时来得晚了,原来是在后宅里同女人厮混。
知府大人立在我的面前,轻轻地笑了一声儿。我努力地抬起头,努力地向上看,却只在昏昏沉沉间看到他一个年轻的下巴和两片噙着戏谑意味的唇。
而后他便走了,丢下“退堂”两个字。
衙役们喊完“威武”便也都收了工,疲倦地伸着懒腰打着呵欠,一时间堂上走得没了人。我正想着实在不行就在这府衙大堂上睡上一晚,总好过睡在别人家的门洞子里,虽然身上现在有了些钱,可接连被打板子,身子骨再硬也受不住,实在是一步也走不了了。却又有一双脚行至面前,青鞋白袜,一尘不染。
脚的主人蹲下身来,轻轻地问道:“小哥儿还好罢?”
好?怎么好得了!问这话的不是白痴就是师爷!
我勉强抬抬眼皮儿瞟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道:“那书……你看完了没有?”
“噗——”扇子兄又失笑了,伸手拍了拍我的后脑勺,“你还当真有趣儿得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那个?屁股不疼么?”
“疼。”我抽了抽嘴角。
“还能走么?总这么趴在地上会着凉的。”扇子兄倒是个心软的。
我咬紧牙关动了动身子,想要撑着站起来,无奈头晕眼花,浑身发软,屁股生疼,四肢支着地爬了两步,又趴下了。
扇子兄又是好笑又是代我发愁:“你这个样子只怕回不了家了,家中可有别人?要不要我找个人把你的家人叫来?”
摇摇头,道了声“不必”。
“那?”扇子兄望着我。
“我缓一下,缓一下就走。”我气喘着,头疼欲裂。
“你脸白得吓人呢。”扇子兄伸手覆向我的额头,而后触电似地收了回去:“喂!你伤风上热了,头烫得很,需赶快就医!”
我很吃力地翻了个白眼儿给他:就医?我也想啊,这不是动弹不得吗?!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喏,病得都翻白眼了,你在这里等等,我去叫仵作来……”扇子兄说着便欲起身。
他个大嫂的,我还没咽气儿呢他就想去叫仵作来收我的尸吗?
我一伸胳膊想勾住他的腿阻止他离去,却因动作稍慢了些把他的鞋子给扯掉了,幸好他没有臭汗脚,抬着一只腿原地蹦了两下,猫下腰来穿鞋:“别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带仵作过来。”
“我还没死呢。”我将几欲裂开的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偏着脸看他。
扇子兄做了个恍然的表情,连忙笑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请仵作来帮你把把脉——但凡仵作都通医术的,你且在这里等我罢。”说着匆匆转往后堂去了。
也好,总比我自己花钱看大夫强,眼下我被那流氓知府逼到不能自己挣钱的地步,身上这一两银子能省则省才是。
未消片刻,听得后堂一阵脚步声,扇子兄的声音响起:“庄先生,麻烦了——地上趴着的那个就是。”
一双沾满泥水的黑靴立到眼前,我想抬头看向这位仵作庄先生,谁知眼前一黑,诸事不知了。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我在昏沉中醒来。头仍旧嗡嗡地想要裂开,屁股上的板伤也不甘示弱地同头比着疼,浑身虚软无力,俯卧着的姿势让我有些喘不上气来。身上虽然仍旧因为发烧而打着寒颤,可四周却传来微微的暖意,忍不住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一道明亮的阳光。
这是哪里呢?……阳光是透过半旧的窗纸洒进来的,窗前是剥了漆的几案,地面铺着磕了边角的青砖,而我的身下则是一张木床,被褥和枕头都已经很旧了,也不甚干净,还散发着霉味儿和药味儿。
这是谁的房间?我昏睡了多久?
暂且不管这些,我有些尿急,不得不忍痛起身去方便一下。从被子里探出一根腿去在床边地上找鞋,忽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目光落向了自己的腿,发现白白嫩嫩光光溜溜,掀被一看:身无寸缕。
昏倒之前我烧得厉害,如果不把身上湿衣除去很容易染上肺炎一类的疾病,肺病在古代相当于绝症,因此……因此现在这副样子怨不得谁,认真说起来还该当感谢那人才是。
臀上的伤也被医我之人尽职尽责地上过了棒创药,所以才让我以俯卧的姿势趴在床上。
我低头,在床脚处看到了自己的衣衫,包括夹杂在其中的那条裹胸布。正要忍着浑身疼痛起身穿衣,却听得房门轻响,连忙趴回被中,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进门来的却是一位从未见过的中年妇人,布裙荆钗,脸色红润,精神头十足。她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到床边,见我醒着便笑了起来,声音很是爽朗:“姑娘醒了?身上可感觉好了些么?”
是她给我治的伤?万幸!
“多谢夫人相助,晚辈感觉好多了。”我点头相谢。
“嗳嗳,莫要谢我!我可不懂得医病治伤!”妇人笑着摆手,在床沿儿上坐下,“来,先把这药喝了罢,喝完捂上被子出身汗,一准儿明天就好!”
我正想伸手接碗,又想起自己此刻正光溜溜地躲在被子里,只好低声道:“夫人不必管我,药先放放,我待会儿自己起来喝就是了。”
这妇人看了我一眼,仿佛明白了我的心思,将笑容敛起,有些不大好意思地也压低了声音道:“姑娘放心,我那儿子虽然没什么出息,但也绝不是个没担当的人!他会对姑娘负责到底的——若他敢说半个‘不’字,看我这当娘的不打断他的狗腿!”
许是我烧还没退,这话听得有些发懵,迟疑着道:“夫人……您儿子要为我负什么责?”
妇人愈发尴尬地瞄了我一眼,低声道:“姑娘当时昏过去了,这事儿只怕还不知道……我家那小子见姑娘那付打扮,以为姑娘是男孩子,加上姑娘病得不轻,事出紧急他便也没有多想,就……后来发现姑娘的真身时也不能医到一半就半途而废,偏巧我昨儿不在家,我那憨儿子就自己动手替姑娘进行救治了……”
“夫人……”我突然觉得嘴很干,头很疼,轻轻打断她的话,“请问令郎是?”
妇人更是咽了口唾沫:“他、他姓庄……”
庄——庄先生——那个仵作?我——我——我头晕了……
妇人怕我想不开,连忙握住我被下的肩膀,急声道:“姑娘!姑娘!你放心!犬子尚未娶妻,我看姑娘也还年小,想必也没有许过人家罢?我明儿就让犬子往姑娘家下聘去!”
——啊?!
另辟财路
“姑娘,你告诉我家在何处,我这就去!”庄夫人是个急性子,越说越等不得了,站起身迫切地望住我。
“夫人……不、不必了。”我舔舔干涸的嘴唇,“庄先生是为救我才不得已而为之,我岂能因此混赖在庄先生头上?我对庄先生只有感激,并无他想,夫人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我、我今天就要离开的……”
“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庄夫人望着我的眸子里满是心疼和欣赏,“明明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却还在为别人想着……”
不不不,夫人,大娘,大神!您误会我了,我真没为别人想,我是在为自己想,我——
“姑娘啊,大娘知道你人好心善,你虽然大义,我们却不能负了你的名声啊!”庄夫人伸手抚上我的脸颊,“大娘知道你们年轻姑娘脸皮儿都薄,不好意思说这个,但是事已至此,已经由不得你怕羞了——来,告诉大娘,你的家住在何处呀?”
这这这,我冤枉啊——窦娥啊——
“夫人,真的不必让庄先生负什么责,事有缓急,世俗礼数哪有人命重要?庄先生也是为了救我才……”我嗓子已经哑了。
“胡说,人命与礼数同等重要!”庄夫人绷起了脸,“我母子若是当真应了姑娘的话,那成了什么人了?!哪里还有脸苟活于世?!姑娘你若是不愿委身,我也不强求了——我现在就把我那儿子叫回来,让他在你面前自绝谢罪!”说着便要转身向外走。
哎哟了个天的,这古人的封建礼教还真是逼得人哭笑不得!
顾不得身上病痛,我爬起身光着半拉膀子就去扯庄夫人的胳膊,笑比哭难看地道:“夫人,夫人,且慢啊且慢……庄先生要是自绝,我就更没脸活着了,您老听我一言……”
“姑娘,”庄夫人转过身来,满脸义正词严,“我庄家虽是平头百姓,却也明白‘礼义仁智信’这几样道理。别人可以看不起我们,我们自己却须看得起自己!我们人虽卑微,自来却立得正、行得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当改正则改正,当弥补则弥补,从没有做过亏心亏理之事,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良心!姑娘既不肯给机会以令我们弥补,又阻拦我们以命赔礼,莫不是想要陷我们于不仁不义的境地、愧对自家列祖列宗不成?!”
好——可怕——的大娘——啊!
我一时语塞,瘪着脸倒回床上。
庄夫人见我没了话说,以为将我说动了心,脸上重新浮上笑意,温声儿哄道:“姑娘不必担心家里人,我亲自去同令尊令堂说,保准他们不会怪你的。可好?来,把住处告诉我,我立刻就去。”
您去吧去吧,要是能穿过去别忘了替我给老爸老妈带个话:就说我在这边过得很好,正被人逼着抢着要去做媳妇儿呢。
“我家……我家离清城实在很远,坐马车日夜兼城也要走上三个月。”我表情真诚地道。其实我是想说一年来着,又因为不熟悉天龙朝的地理环境,万一走上一年直接走出地球了那就傻眼了。眼下先拖住这位性急的庄夫人再说。
“这样啊……”庄夫人寻思了一下,将手一拍:“嗳!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咱们先把事儿办了,待年下你们小夫妻两个回娘家时再禀与令尊令堂知晓,想来他们也不会怪罪的!”
噗——说啥也不行了这是。
“夫人……我有些困了,这事儿等我病好再议如何?”我疲倦地闭上眼睛。
“好好好,依你!”庄夫人忽地拉过我的手,将一个温凉的东西套在我的手腕上,睁眼看去,却见是枚碧绿的玉镯,“这是信物,你婆母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的东西,姑娘先凑合着收下罢!——对了,婆母还不知道我这好儿媳姓甚名谁呢?”
这——这就婆母儿媳的叫上了?我怀疑这位庄夫人是抱孙心切,急于让自家儿子娶妻生子才是真的,碰巧我就这么误打误撞地落到了她的手心儿里!娥啊——我冤死了我。
知道我要是推拒不要这镯子必定又会引来庄夫人一番大道理劈头盖顶压过来,却又不愿将名字告诉她,索性假装已经睡着,还微微打起鼾。
庄夫人见状连忙噤了声,替我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地离去了。
等了一阵,见门里门外都没了动静,我迅速起身,从放在桌上的我的背囊里取出一套干净衣服穿上,将床脚处那套脱下的脏衣团吧团吧塞到囊里,而后一口气喝干庄夫人拿来的放在桌上的药,顺便将她给我戴上的那枚镯子摘下放在药碗旁,忍着浑身病痛小心翼翼地开门出了房间——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才一出来,就看见几名衙役用担架抬着一个人匆匆地向着对面的屋子走去,那人的脸用布盖着,显然……是具尸体。走在前面的衙役敲敲对面的屋门,高声道:“庄先生,有具遭杀害的尸首需要查验!”
门开了,露出庄先生的一袭黑衣和一张天生苍白的面孔。我的身影落在他的视线里,他却没有任何的反应,而我也正可以泰然自若地背着行囊离去。
方才那间屋子和验尸房同处于清城府衙的一座小跨院儿内,显然庄先生母子就是住在这单位宿舍里的,瞅着庄夫人此刻没在院内,我咬牙忍痛加快了步子,从偏门出去,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找到了府衙大堂的位置,迅速地从正门旁的小偏门儿里离开了。
到药房抓了药,找了家最便宜的客栈,要了间最便宜的客房,请小二帮我将药熬好,喝罢睡下,一日三餐都吃的是最便宜的伙食,如此这般昏睡数日,总算病愈伤止,人虽瘦了一大圈儿,脸也白得像屁股,好歹精神还是不错的。
身上的银子又只剩下了几十文,退了房从客栈出来,慢慢地沿着街走。
除了写字儿我还能干些什么呢?不能做生意,不能从事生产,除了去要饭,我似乎已是走投无路。……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