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吹散往事如烟灭,续-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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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知道师兄总有一天会娶妻生子,可看见他和图雅站在一起,听见那些人说“郎才女貌”,他的心嫉妒得发疼。论容貌,他不输于那个女人,论才干,他是他最好的帮手。可是,他永远没有机会。也许很快,他会成亲,会有自己的家。这样共处一室,也不可能。他的呼吸,也遥不可及。为什么上天总是轻易夺去他的所有?
那一边,峻峰也是满腹心事,不能成眠,翻了个身,叹了几个气。
“峻峰师兄,你可是有什么心事?”情场得意,他为什么叹气?
“云横,你怎么还没睡?”
云横试探道:“师兄要是有心事,不如说出来。也许,我能帮忙排解。”老天,让他至少得到他的信任!
“没什么。早些睡吧。”图雅把知道的,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他也担心,怕姐姐会出事。图雅想要悄悄带怡安回去,想起姐姐临走那个含糊的恳求,他没法拒绝。背着王爷来这手,可算忘恩负义。想到母女分离时的凄惨,想象姐姐以泪洗面,又如何忍心?图雅象是下了决心,万一她冒冒失失带着怡安上路,太危险!他不能不管。可是,路途遥遥,关卡多多,他又能怎么帮?他走了,小岚又该怎么办?
云横很是失望,转念间想到白天有人说十四阿哥对那个女人有些意思,莫非师兄为这事难过?奴才和主子抢女人,有什么指望?若是十四阿哥娶了那女人,师兄伤情,也许几年内都不会成亲。云横有些窃喜,又有些不忍心。他不想看见师兄为个女人伤心难过。
王爷没有新的指令,云横可以在京城逗留一段。他心里存了种种猜测想头,又没多少事做,对与峻峰和有关人物的一举一动分外留心。
这一天,图雅又来找峻峰,两人躲到没人的地方说话。旁人随口取笑两句,都不在意。云横避开人,悄悄坠在后面。
“出府出京都不难,可往后这千里跋涉,你们恐怕受不了。主子们也不会放手。”
“我过过苦日子。怡安是草原长大的,不娇气,骑马赶路吃冷食住帐篷,受得住。只要能平安,路上辛苦些没关系。那些蒙古王爷多少都和王妃有些交情,见过我,也见过怡安。实在不行,可以找他们帮忙。你要是能弄到令牌什么的,混过关卡,就容易了。过了阿勒泰山,就算王妃不在乌伦古湖,我们也可以先在行宫住下。路上赶紧点,别让王爷抢到我们前头。你得帮我预备些东西,还得给自己找匹快马。”
师兄要带这个女人逃走?!云横的天塌了。
情
四阿哥怒极,反而不行于色,冷冷盯着跪着的两人:“你们两个,谁起的主意?”
图雅直着身体,淡淡地问:“王爷说什么,我不明白。”
“想赖?好,给你个人证!云横,你说给他们听听,我在说什么。”
云横没想到王爷这么就兜底把他亮了出来,下意识地往峻峰看去。峻峰没什么表情地跪着,微垂着头,根本不看他。云横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把头伏得低低的。
一听“人证”,图雅就猜必是哪里行事不秘,被这人听见看见了什么,告到王爷那里。行藏已露,她的任务失败了。她是王妃从准噶尔带来的,四阿哥不会对她怎样。只要峻峰和小岚无事,怡安身边还有个可靠的人。大大方方地说:“王爷是问我求峻峰哥送我和怡安回准噶尔的事吗?当然是我的主意。”
四阿哥眯起眼打量她:“凭点胆气,就想在我眼皮底下弄鬼?说,是谁指使你带怡安逃走?”
“怡安想回家,王爷不是不知道。回自己的家,还要人指使吗?”
“大胆奴才!我换句话问你,是谁指使你拐带怡安,与我为难?”
“我是怡安格格的奴才。怡安格格想家,太后和王爷不放行,才逼得我出此下策。”
“你也知道是下策?!从这里去准噶尔,岂止千里,路上不知有多少凶险,多少人望而却步,就凭你们两个就想带着怡安上路?你们死活无关紧要,万一怡安有点什么事儿,你们让她母亲怎么办?”想起当初她冒然逃跑,险些丧命,四阿哥心里发紧,再无心追问指使人是谁。
图雅又顶了一句:“王爷既然不放心怡安的安全,何不派人护送我们回去?”
“放肆!也不看看,现在这样,她回得去么?”四阿哥气得发昏,脱口而出,叹了口气,挥挥手:“先把他两个带下去,关起来。”
图雅急红了眼,不管不顾地往前爬了几步,紧紧拽住他的衣服下摆:“真的打仗了?王妃出了什么事?皇上和王爷都不管王妃死活了吗?”
见王爷脸色十分难看,峻峰连忙顿首:“图雅姑娘只是心悬公主安危,并非存心冒犯王爷。请王爷看在她的忠心的份上,饶她一次。”走不成,他心里放下一块石头。王爷说得不错,路途艰难,留在王府,怡安至少不会有危险。
四阿哥低声厉喝:“放手!”
图雅吓了一跳,不由自主放开手。
四阿哥摆摆手让侍卫先退下,背着手踱了几步:“说说,你们都听说了什么?”从哪儿听说的,就不用问了。
图雅咬着嘴唇不说话。峻峰只得把从她那儿听说的,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四阿哥停在他跟前:“峻峰,你在我府里有年头了。我可有什么地方对你不起?”
峻峰伏地顿首:“王爷对奴才兄妹恩重如山。奴才愧对王爷,死有余辜。只是,还请王爷怜惜公主骨肉分离的苦楚。”
“她的苦我自然知道。你们只道怡安留在京城,令她骨肉分离,却不知哈尔济朗留在准噶尔,还是被喇嘛带走,母子一样不能团聚。你们以为她把孩子留给我,不比交给喇嘛放心么?况且,如今那边情况不明,万一怡安回去了,却落到对头手里,让她父母还有朝廷投鼠忌器,又该如何是好?”
图雅和峻峰无言以对,只得安静地任侍卫带下去。
四阿哥想了想,往怡安住的院子走去。
四阿哥律下严厉,四福晋治家甚严。那一头发生的事,这一边还没听说。小岚正在教怡安认字,怡安拿着笔在纸上乱涂,看见四阿哥突然进来,都吓了一跳。
四阿哥留心两人神色,确定她们毫不知情,脸上露出笑容:“怡安要学写字了么?怎么抓了满手的墨?”
怡安一看,果然两手黑黑,连忙往衣服上抹去。
“胡闹!”四阿哥把小丫头抓过去,掏出帕子替她擦手,又接过小岚递来的毛巾,给她洗了把脸,笑着问道:“认得几个字了?念哪本书呢?”
小岚替怡安回道:“字认得百来个。不肯念书,《三字经》背不完一半。侧福晋给讲《千字文》,格格不肯听。”
四阿哥好笑道:“这么小的孩子,哪里听得懂《千字文》?侧福晋太性急。她母亲不是给她留了封信?回头抄一份,拿那个教她,先把上面的字认齐了,再给她母亲写封回信。不会写的字,请福晋写出来,让她抄上去。”
摸了摸怡安的头:“乖乖念书,你母亲等着你的信呢。”
怡安眨着眼:“妈妈不来接我了?”
“你家里出了点事儿,今年来不了了。别哭!你母亲答应的,自会做到。你在这儿,她定会回来。”一边掏出个小包递了过去:“喏,你母亲捎给你的。”先前吉日德勒带来的东西,他没让一下都拿给怡安,就是防着会有这样的事。
怡安接过去,急忙拆开,果然忘了哭。
四阿哥不紧不慢地说:“图雅和峻峰两个,背着我做坏事,被我关起来了。回头福晋那边会再派个丫头过来服侍你。”
小岚愣住了,心里害怕,也不敢问情由。
四阿哥盯着怡安:“你不许哭,也不许闹!你哭一声,我就多关他们一天。你闹一回,我就打他们一顿。做错事,就得受罚。”
怡安扁扁嘴,忍住了。
四阿哥倒不怀疑峻峰的忠心。这世上能让峻峰把他这个主子放到后面去的人,只有那么一个。重情义原也是他的好处。倒是后悔她去年回来时没让峻峰随了去,至少用心总比那两个强。可就算初衷情有可原,背主行事,仍是大错!心志不坚,鲁莽冒失,让他很失望。
那个图雅,不能继续留在府里!到底是她调教出来的,固执大胆目无尊卑学了个十成十,头脑不如,莽撞有余。这回幸而知情得早,若真被她把怡安弄了出去——不敢想象。那丫头看着有点拧劲儿,心里存了那个念头,一次不成再来一次,这样不行那样来,防不胜防。
敖其尔倒是送了消息出来,说公主虽受贺黄两位侍卫牵连,额附极力维护,策妄阿拉布坦也没有为难,只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各处走动,只能呆在额附的官邸。还说哈萨克犯境,策妄阿拉布坦调集兵力粮草是在准备与哈萨克对决,额附负责西境部署,难以分身。
四阿哥对敖其尔的忠诚始终存着两分怀疑,但听说她无事,只被禁足,到底放下心。这时候,到处乱走更容易出事,开始学着做个本分女人也不是什么坏事。
四个侍卫去了两个。吉日德勒大概还在路上,就算回去也派不上用场。看样子,敖其尔也没跟在她身边。原本四个嬷嬷,她自己送走了两个,敖其尔的老婆没跟过她几天,那个惠芬又生孩子。身边连个知机得用的服侍的人也没有。
图雅既想回准噶尔,就尽快回去服侍她吧。四阿哥决定了对两个“人犯”的处置方法。
听说图雅被四阿哥关了起来,十四阿哥急忙找上门来。
图雅被带到两位阿哥跟前。见她衣裳整齐,气色很好,没有挨过打受过刁难的痕迹,十四阿哥放下心。
四阿哥瞟了弟弟一眼,这才看向图雅:“十四阿哥同我要你。你若是愿意,我就替你家王妃作主,把你许给十四阿哥。”
图雅呆了一下,偷偷瞄了一眼殷殷等待的十四阿哥,有些为难,迟疑了一会儿,低声问:“如果不愿意呢?”
“若是不愿意,就回准噶尔去服侍你主子。”
图雅毫不犹豫地说:“我愿意回准噶尔。”
果不出他所料!四阿哥心中满意,转向弟弟,面无表情:“十四弟,这事儿,你看该怎么办呢?”
十四阿哥直直瞪着图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天丢下一句:“四哥看着办吧。”忿忿而去。
四阿哥叫人把峻峰也找来:“你送图雅去喀尔喀,再在那边等公主的消息。图雅,你回去后找着你家王妃,设法传个信给峻峰,我也好给怡安一个交待。那以后,有什么事儿递个消息出来,我才知道怎么帮你主子。”
“是。”图雅知道她别无选择。
四阿哥沉吟了一下:“你先回去伺候怡安,陪着去行宫。从行宫启程去准噶尔。走之前对怡安说一下你们的行踪,别叫她挂心。怡安还小,不相干的事儿不必让她知道。”
“是。”图雅迟疑着问:“走之前,我能不能去一趟寒水夫人哪里?”
四阿哥的眼光锐利起来:“去做什么?”
“王妃留下一些信,说万一她来不了,按时交给怡安。我想托付给寒水夫人。”
四阿哥恶狠狠地瞪着她。图雅毫不示弱地回视。
好一会儿,四阿哥淡淡地说:“怡安也有阵子没去她姨母那儿了。让人过去问问几时方便,让云横带几个侍卫跟着。”他对九阿哥委实没好感,不过,寒水给他的印象还不错。盯紧点,也不怕她们再玩什么花样。
“多谢王爷。”
“回去见着你主子,告诉她,她既把女儿托给我,我会好好看顾她,直到她亲自回来领。”
寒水身边站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
怡安歪着脑袋打量着:“姨姨,他是谁?”
寒水笑道:“他是你靖夷舅舅家的二哥哥,也是我的干儿子。你该叫他筱毅哥哥。”
“筱毅?好怪的名字!”
“瞎说!这名字是你外祖父给起的,有讲究。”寒水口中嗔道,爱怜地把小姑娘拉到跟前:“这两个月怎么没长个?没好好吃饭吧?”
“不是,怡安很乖!姨姨,男孩子不是都应该叫弘什么吗?”
寒水一愣,好笑地摇头。
筱毅一脸不屑:“你懂什么?筱是一种竹子。谢灵运诗云:绿筱媚青涟。毅,有决也,强而能断也。杀敌为果,至果为毅。”有点学问的人,听说他的名字,没有不夸好的。这小丫头一看就没念过书。
怡安满眼崇拜:“小乙哥哥,你很会背书么?”
寒水和图雅哑然失笑。筱毅纠正:“是筱毅,不是小乙!”
奈何他说话带些口音,越想分清越分不清。怡安连连点头:“是小乙嘛。我知道,乙,第二。干脆叫你小二哥吧?”
图雅一肚子愁,也被逗得噗哧笑了出来。
筱毅气坏了。寒水连忙打岔:“筱毅,这是怡安,你奶奶对你提过么?她年纪小,淘气。你是当哥哥的,让着她点儿,好么?”
离家时,娘和奶奶再三嘱咐,在京城见到怡安,一定要让着她对她好,别让她伤心。她这么小,见不着她娘,怪可怜的!筱毅大度地原谅了怡安,按着寒水的话,带怡安到院子里玩去了。
寒水也知道一点西边的情况,问图雅雍亲王府这边有没有楚言的消息。
从去年底,皇上对八阿哥打击不断,连个辩白的机会也不给,竟似要彻底毁了这个儿子才甘心。八阿哥胸中闷结,抑郁寡欢,身体一直不好,听说准噶尔出事,楚言下落不明,心里一急就倒下了。八福晋着急难过,还得勉强支撑,一夜间冒出了白发。她去看望时,八福晋拉着她,狠狠哭了一通。
这三人间丝丝缕缕纠缠了这些年,姐姐可惜,八阿哥可叹,最可怜的却是八福晋!
图雅拿出那一匣信,交给寒水,说明情由。不敢提她想带怡安逃跑被发现,四阿哥要遣送她回准噶尔,只说王妃的消息不确定,心中挂念,求了四阿哥让她回去伺候。
寒水打开匣子,看见那一摞信,眼泪仆仆地往下掉。她的孩子生下来就不知去向,想不到姐姐也是一样的命苦。
好容易擦干眼泪,夸奖图雅忠心,拜托她回去好好照顾楚言。想起一事,带着图雅到耳房里,指着一口箱子说道:“这是靖夷带来给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