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吹散往事如烟灭,续-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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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水看了也觉心酸,含泪道:“别说了,我都知道。怡亲王派人告诉我,就是要我来帮你们料理。”一面命带来的几个婆子上前安慰照料家眷,一面指挥不多的一些下人挂起白色幔帐灯笼,搭设灵堂。
转了一圈,把女人们叫到跟前:“你们住的这地方,也憋屈了点。还有孩子。我看,不如直接停灵到寺里,好好做场法事。八爷是有身份的人,不能死得太寒酸了。”
女人们本没主意,这话又说到了她们心底里去,当下唯唯诺诺,一切听凭寒水做主。
第二贴解药喂下去,老半天,还是没动静。
寒水和允禟提心吊胆地守着等着,深怕这场假丧事,办成真丧事。
楚言临走前说过,救八爷,唯一的指望就是她手中在印度得的那颗密药。那颗密药可使人心跳和呼吸都变得极慢,体温下降,若不仔细检查,就如死了一般。若无意外,五到七天,可醒过来。八爷如能像老九那样瞒天过海,死了再活过来,换个身份,从今以后就可海阔天空。
然而,楚言也说,那药丸有些凶险,对人身体伤害很大。身强力壮的人,来这么一下,事后也要调养一阵子。八爷受了这么久折磨,身子虚弱,弄不好假死就成了真死。她留下一个解药方子,让寒水去配齐,设法尽快把八爷带到安全的地方,以汤药助他解除密药的药力,快些苏醒。
八爷病了这些日子,已是奄奄一息。这份凶险,比楚言当日估计的更加厉害。允禟寒水两人不敢大意。
允禟装成粗使仆人,送灵柩去寺里的路上,就悄悄把允禩换了出来,灌下去一贴解药。转回这山坳里的小田庄,又灌了一贴下去。一步不离地守着。
允禟的心只在他哥哥身上。寒水却更牵挂自家姐姐和怡安。
楚言去怡亲王府,靖夷不放心,跟去暗中打听。终究,姐姐还是“赌”输了,被怡亲王送进皇宫。靖夷急坏了,却无法可想。他们倒不担心皇上眼下会对楚言如何。可她偷梁换柱,救允禟救允禩的事,一旦被皇上知道,皇上会不会放过她,可是难说。还有怡安——若没有这档事,怡安多半会跟着筱毅走,再不回京城。可如今她母亲在京城,在皇宫,恐怕怡安不管不顾地非要回来。筱毅和图雅也拉不住。怡安落进皇上手中,姐姐再有多大聪明,也只能听任摆布。那么一来,大家白忙一场,姐姐和怡安都被断送了。留在这里也是有心无力,靖夷已经赶去怡安那边,阻止怡安犯糊涂。
姐姐用自己换来怡亲王相助,换出了八爷。寒水不能坏了姐姐的苦心,人前人后,里外安排,希望救活他一命。可私心里,真有些怀疑,到底值不值得花这么大力气去救眼前这兄弟俩?为何没在见到姐姐时,就劝她离开京城,不要再管他们的事?他们俩的性命,再加上冰心的身份,也不值得用姐姐和怡安去换啊!
“寒水,”允禟猛然抓住她的手。她发现他满手心的汗。
“你摸摸八哥,是不是热乎起来了?”
寒水碰了碰允禩的手:“还是冰凉。”
“别摸手。摸这儿,摸脖子这儿。”
“好像是。说不准。”
允禟俯身,将耳朵贴上哥哥的胸口倾听,脸上露出狂喜:“听见了!听得见心跳了。还弱着,可听得见了。”
“再去熬一碗解药来。多生几个炭盆子。八哥醒来,多半怕冷。”
八爷能活过来,寒水也是高兴,再想到前途未卜的姐姐,又起来几分火气:“你当还在九贝勒府呢?一群人供你支使?要生火,你自己生去。”
允禟气得一愣,脖子立时粗了起来,却又瘪了下去。他如今算得上什么呢?见不得光的游魂野鬼罢了。也还亏得寒水不嫌弃他,要不然,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闷声道:“我去生火。炭盆子在哪儿?”
寒水走出去几步,又折回来:“拿到到院子里生火,点着了再端进来。别把屋子烧了。”
允禟一肚子闷气:“明白了。”
第三贴解药下去,床上的人渐渐恢复了生机,眼皮动了动,眼睛慢慢睁开。
允禟喜得落下泪来:“八哥,八哥,想不到咱们兄弟还有见面的一天。”
“九弟?”认出眼前的弟弟,允禩的眼中浮起暖意,嘴角扯出一个微笑,眼睛四下张望,露出失望:“她呢?她在哪里?”
那两人不知如何作答。寒水背过身去擦眼泪。
允禩一惊:“她怎么了?她是不是还活着?”
那丫头可真是八哥的劫数!八哥什么都看透了,唯独过不了这一关。允禟深怕八哥刚醒,一着急,一口气上不来,白忙活了,忙道:“她活着,活得好着呢,活蹦乱跳的。把咱们都骗了。”
允禩安心了,微微一笑:“她在哪里?我几时能见着她?”
允禟看了看寒水,硬着头皮说道:“八哥,你别着急。只要咱们都活着,总有办法。她,她为了救你,去找老十三。老十三那个混球,把她送进宫交给老四了。”
允禩一怔,眼中染上悲伤和深深的失落,沉吟着,半天不语。
允禟心中害怕,强笑着安慰:“八哥,你别急。那丫头鬼得很,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能逃出来。”
“从四哥手上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允禩苦笑:“给我纸笔。”
“八哥,你刚醒来,身子弱着呢。先养养,什么事儿都过两天再说。”口中说着,允禟还是递了一支笔过去。
允禩的手抖得厉害,竟握不住笔,啪地一声,落到床上,污了被褥。他竟不中用到了这个地步!允禩苦笑:“九弟说得是。我有些饿了,想喝口粥。”他要赶紧把自己养好,才能设法救她。
允禟大为放心:“好,好。来人——八哥,你等着,我去给你端来。”
寒水叹道:“我去吧。”
楚言临走留下话,不管她回不回得来,救出八爷,就要寒水尽快送他们兄弟离京,走得越远越好。
寒水很愿意执行姐姐的交代。京畿一带认得他们的人太多,一旦败露,他们活不成不说,姐姐也完了。奈何,这两兄弟却不合作。
允禟犹犹豫豫地问:“你要我们走。那你呢?”
“我总得等姐姐和怡安的事有个分晓,才能走。”靖夷也还靠她传消息呢。得知女儿在早燕跟前生活得很好,她已经不急着去找她相认。何妨就让冰心以为自己是个平民孤女,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呢?她一生的幸运都来自姐姐,十几年的母爱都给了怡安,怎么能抛下她们?
“你不走,那我——”允禟吞吞吐吐。
允禩轻柔但坚持地说:“我不会走。除非,她和我一起走。”看出寒水不赞同,温言道:“别担心,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寒水又惊又疑:“八爷,您可别——”可别再给姐姐惹事!
“放心。我只是先打听打听,倘若她在宫里还好,我也就放心了。倘若她想出宫,我还有一些人手,兴许能用得上。”允禩递过来一摞写了字的纸:“这几份寻物启示,你帮我拿去西城热闹地方贴了。过几天,我装扮装扮,进城一趟,见几个人。”
寒水接过来,发现字迹十分陌生。
允禟解释说:“八哥用左手写的。八哥两手都能写字,这事儿只有我知道。八哥那些人手,连我也不知道。”
寒水望了允禩一眼,暗自叹息:遇见这人,真是姐姐一世的劫数!
寒水回到东郊的庄院,就听管家报告:“先前那位八福晋,不大好了呢。”
“怎么不好了?”
“听说,不知怎么知道八爷没了,就开始不吃不喝。她娘家哥哥慌了神,派人给他们少福晋送信,想叫去个人劝劝。少福晋跑了一趟,说什么,那一位也不听。少福晋想求夫人帮忙想想办法。我去那边寺里,那里守着的几个人说夫人走了,我正着急呢。”
“我没走远,就在边上一个庵堂里。我嫌那庙里气味熏人,又嫌他们有点事儿都来问我,故意避开了。”
“夫人看,这事儿管不管呢?”那府里落了难,别人都躲着,只有夫人好心,明里暗里关照了几回。那家人没了别的指望,有事就来求夫人。皇上和怡亲王一直睁只眼闭只眼。可总这么着,夫人也为难啊!
寒水揉着太阳穴,头疼地叹息:“这是摆明了不想活,能怎么管呢?”姐姐把八爷弄出来,还指望他们夫妻团圆,远走高飞。没成想,八爷是弄出来了,却害了那位认死理的八福晋。这都是怎么一笔烂账啊!
手足
“皇上,阿其那死了。”
胤禛手一抖,朱笔在折子上晕出一团污迹:“知道了。”定了定神,想专心批完这份折子,却记不起来方才想写些什么,折子上说得又是什么。
头有些疼,胤禛叹口气,放下朱笔,闭目养神,下颚绷得紧紧的。好半天,吐出一句话:“夫人在做什么呢?”
高无庸轻声答道:“夫人在后面训两只小狗捡球呢。”
皇帝的神情倏地一松,隐隐地竟有了些笑模样,睁开眼,站起身:“阿其那的事,不许议论张扬。不单养心殿,整个宫里,都不许提。”
“是。”
站在回廊的阴影里,就看见那边阳光下,她拿了个球使劲儿扔出去。两只小狗迈着短腿飞跑。有一只跑得快些,抢到球叼回来,得了一块肉干做奖赏。她拍拍两条小狗的脑袋,站起来,又把球扔出去,这回却向着方才落后的那条的一边。那只小狗狠命地跑,终于抢先叼着那个球,快活得拼命摇尾巴,回去请赏。
胤禛含着笑走过去。两只小狗发现他,立刻跑过来,一左一右,对着他叫。
胤禛蹲下身,拍拍两只小狗:“对朕叫唤没用,肉干在那边呢。”
两只小狗扭头看看楚言,继续对着他叫。
楚言站在原地,笑说:“他们不是要肉干,是要做官。”
“做官?”
“做了大官,什么没有?还缺两块肉干?”
胤禛好笑:“胡闹!狗儿做什么官?”
“不让做官,皇上做什么赐下补服呢?补服都赐了,还是赶紧放个外任,他们也好出京刮点油水,我耳根也好清静点儿。”
原来是为了他前些天巴巴亲自画了样子,命人给两只小狗做过冬衣服的事儿,嘲笑他不务正业。胤禛笑道:“好吧,回头一狗赏一件黄马褂,封个一等侍卫,好好跟在你家夫人身边。把夫人伺候的顺心,少不了你们的肉干。”
如此说笑一阵,心头阴霾散去,牵了她的手返回殿中,看她坐在自己视线所及之处,方能安心继续批折子。
晚膳后,楚言推说累了,就要告退。
“阿楚,”皇帝想叫她留下陪伴,却有些说不出口。
“什么事?”
“没什么,你早些安置。”
她略感诧异,察觉他今日似乎很疲惫,笑着劝道:“皇上也早些歇息,大晚上的,用三个时辰功,怕也比不上好好睡一觉,明早用功一个时辰。”
他笑道:“是,受教。”
晚间,她正在迷迷糊糊,将睡未睡,觉得一阵刻意放得极轻的脚步走进来,强撑着说道:“我睡了,用不着你们,下去吧。”
脚步声到了炕前,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她身边躺下,一睁眼,借着留着的一盏小灯,正望进皇帝温情似水的眼睛。
“朕吵醒你了?”
“皇上有什么事?”她没有坐起来,而是把被子往高里拉了拉。
他有些好笑,也有些失意:“没什么,就想看着你。”
又是一个“没什么”,可她断定皇上今儿一定有什么。他不说,她也懒得问:“您慢慢看,我可要睡了。”说完一翻身,拿脊背冲着他,又伸手往背后扯了扯被子。
皇帝目瞪口呆,无奈地摇摇头。几曾有女人敢这么对他?也就是她!
看见她拖在枕畔的一大捧头发,柔情又起,伸手掂起一缕,拿到唇边轻吻。一股清新的幽香钻进心里,他往床里挤了挤,连人带被将她搂住,把头埋在她脑后,深深嗅着那股令人安心的气息。
口中说着要睡,可他在这里,她哪里睡得着?感觉他的动作,绷紧了身体,一动不敢动。
他的心开始渴望更多,他的手把她视为保护的被子拉下,他的头埋进她的颈窝,来回摩擦。
她身体僵直:“皇上说过,不逼我。”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放开她:“朕不逼你。朕只要你陪陪朕,朕一个人睡不着。”
他的语气里有一丝脆弱,令她无法强硬地拒绝。且不说中秋夜,从她走进养心殿,在外面人和底下人眼里,他们之间就是那么回事,早没什么嫌可避。别人怎么看,她不在乎,只希望他不要强迫她,越过那条界线。
“皇上可以睡在这里,可得用自己的被子枕头。”
他发出一阵轻笑:“遵命。”
听见皇帝唤人,高无庸走进来,不一会儿,取来皇帝的卧具。
胤禛自己铺开,躺下。她始终不肯转回身来。他无奈地笑笑,合上眼,心境平和,睡意如水袭来,将他卷入梦乡。
楚言背着身,一直不敢合眼,直到身后传来悠长的鼾声,确认他睡熟,翻身转过来,借着微弱的烛光,打量这个人。头发花白,即使在睡眠中,眉也是蹙着。
他是那个雍正,可她已经没法把他当作那个雍正。不知他能不能算个好皇帝,但他以自己的方式在努力,希望能让他的王朝富强一些,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一些。对于皇家人和宗室官员来说,他不是个慈悲的家长和主子,可说到底,他只是严厉,不肯容忍放纵野心和贪婪。他是个果决的人,只求目标,不问手段。伤害别人的同时,也在伤害自己。他是个强硬霸道的君主,也是个敏感脆弱的普通人。他想要亲情,想要朋友,却又像个别扭胆怯的孩子,拼命掩饰这种渴望。
他对她是特别的,基本不在她面前摆皇帝架子,有时甚至陪着小心怕她不高兴。很多时候,她需要不停地提醒自己,她面对的是一个皇帝,随时可以生杀予夺的皇帝。她在这个世界的路走得磕磕碰碰,跌跌撞撞,拼命强撑着,其实内心早已很累很倦。也许是他的温情和爱护滋长了她的懒惰,她渐渐不想再挣扎再跋涉。
她愿意留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