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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部分

清风吹散往事如烟灭,续-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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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突然意识到什么:“你不许走!不许带她走!她是朕的。把她留下!”
  “世上从来没有佟楚言这个人。皇兄想留下谁呢?一个不存在的人吗?”允祥叹息道,仍是背对着皇帝。佟楚言没有存在过。他们曾经的青春,曾经的欢乐,曾经美好的一切,是否也只是梦幻?
  皇帝一窒,仍旧下令:“给朕拦住怡亲王,不许任何人出养心殿。”
  众太监犹豫了一下,上前围住怡亲王。
  高无庸不知所措,半是恳求半是征询:“王爷?”
  允祥长叹一声,转过身来:“皇上想拿她怎么办呢?”
  允祥的朝服上满是血迹。怀中人的上身直如从血池中捞出来一般,只有一张脸是干净的。眼睑微合,嘴角微翘,那是皇帝看熟了的睡颜,只是此刻白中发青,毫无生息。
  皇帝腿一软,幸而身边的太监及时扶住。
  允祥叹了口气:“四哥,让我送她走吧。”
  皇帝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两眼空洞地目送着他转身,有些蹒跚地,一步一步走出养心殿。那一头青丝跟着,一飘一荡地出了他的视线。
  甬道很长,长得似乎走不到头。
  上一次,他们一起走过这甬道,他拉着她的手,希望他们永远走不到头。路的尽头,他不得不放开她。
  在那之前,也有几次,他们拉着手,笑着,一路小跑过这甬道,去宫外的天地寻找快乐。
  这是他第一次抱她。在这之前,他背过她。她趴在他背上唱歌,她说:“胤祥,我们一直往前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京城,好么?”
  那时,他没有听明白。结果,他们错过了。
  如果,那一日,他听明白了,带着她一直往前走,远远地离开京城,今天会是什么光景?让人痛彻心肺的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允祥把怀中的人搂得更紧。
  天空中飘起了雪珠子。
  允祥抬起头,一片雪花落到唇上,伸舌一舔,甜的。
  “楚言,下雪了。雪后天晴,我们去西山,好么?”

  吴云横

  趁着众人在震动混乱中,悄悄离开养心殿,以最快的速度出了禁宫,来到天桥一座小宅院。
  看见他,有些无所事事的女主人喜出望外:“怎么这会儿来了?留下吃饭?”
  吴云横无可无不可地答应,等她把小丫头打发出去买菜,院子里没别人了,这才拉住她:“行李呢?你马上出城。往西边去。”
  女人一愣,随即喜道:“你的仇报完了?”
  “嗯,报完了。你往西走,一路打听皇上派去准噶尔的使团,找到怡安格格。告诉她,她母亲被皇上鸠酒赐死,叫她不要回京城。”
  女人一把摔开他的手,一脸醋意:“谁知道你惹了什么格格,要找你自己去找。叫她不回京,跟着你不成?”
  吴云横强忍厌烦,搂住她亲了一下,笑道:“你呷什么干醋?怡安格格是先帝爷的外孙女,准噶尔公主,岂是我惹得起的?再说,小毛丫头一个,哪有你一半风情?我欠了她母亲一个人情,得替她办件事。你帮我跑趟腿,告诉她她母亲的死讯,省得她蒙在鼓里。她回不回京,都有人服侍,用不着你我操心。从此以后,咱们双宿双飞,你的好处,我总记得。”
  女人转怒为喜,答应了,又缠着他厮磨了一阵。
  吴云横心里焦急,也不得不敷衍两下,调笑道:“你就这么想我?一刻也等不得?我还指望快些把事办完,找个安稳地方,叫你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呢。”
  女人心里象拌了蜜,红了脸:“想得美。”想到他方才的话,奇道:“你说的那位格格是先帝外孙女,她母亲被皇上赐死,难道——”
  “别说!别问!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皇家的事,不是你搞得明白的。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吴云横板着脸警告,又放软身段:“我都是为了你好。从这里出去以后,你我找个地方过咱们自己的日子,管他皇帝王爷。”
  女人着迷他的容貌,最爱他时冷时热的脾气,早已情根深种,听他再三说起日后的日子,满心欢喜:“不问就不问。你不跟我一块走?”
  “我知道太多,皇上哪会放我平安离去?我跟你一块走,倒拖累了你。你乖乖的替我把那个情还上,我另走一条路,把皇上的眼线引开,等我脱开身就去找你。你还记得咱们头一回见面是在哪里?”
  “当然记得。”女人嗔了他一眼,含情脉脉。
  “你到那里等我。”他早不记得了。
  女人不放心,本想跟着,转念一想,自己下三滥的手段会不少,正经武艺却是平常,弄不好倒拖累了他。他不去见那个什么格格,倒叫自己去,可见真没什么。他把好些事都告诉她,把要紧事交给她办,可见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倒不可辜负了他的信任。这么想着,殷殷嘱咐:“你要小心。别叫我久等。”
  “知道。”
  两人走到后院,翻出早就预备好的行囊,牵出她的马,从后门出去。街上到处是小摊小店,人来人往,也没人注意他们。
  到了路口,看着她上马往城门口去,吴云横低头转进旁边一条巷子,不过一会儿,牵了一匹马出来,已换了一身装束,容貌也做了些改动。远远地缀在女人后面,出了城门,见她走上往西去的大路,跟着走了一段,这才一拨马头,往燕山深处而去。
  女人是江湖人,在江湖上有点不清不楚的名声,遇到出京办差的吴云横,动了春心,一路跟踪,设计了几次邂逅。吴云横心中厌烦,差点一刀杀了她,却想到她的能耐加上这点痴心可以为己所用。他的手下不少,可毕竟都是皇上的人,私下想办点什么事,做点手脚,并不容易。女人武功不高,可江湖经验丰富,小计谋小手段层出不穷,又对他痴心一片,忠心耿耿,帮他办了不少事。
  常言道,一物降一物。女人早年游戏风尘,毁了几个男人,遇上他,痴痴地捧出了一颗心,奈何吴云横心如铁石,不为所动,到头来空忙一场,一无所得。
  山路越来越难走,眼见那座山头在望,吴云横下马,解下缰绳,随手一掌,打发那马儿往林中跑去,自己展开步伐往那座山峰攀去。
  到了半山之上,隐隐听见来处一阵马嘶人声,略略回头张望,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到底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来得不慢。
  山顶,几棵大树中间,松松地围着几块大石,留意细看,可以发现其中三四块是从别处搬来,只是日子久了,不容易看出来。几块大石的中央有个不容易发现的矮矮的土包。吴云横走到土包边上,盘腿坐下。
  土包下面安息着他的师兄,这世上他唯一真正在意的人。
  那一年,他奉命去办一件差事,事情很容易,本来不需要他出手。一路少有地心神不宁,急急赶回,得知师兄带着小岚逃走,主子正命人追杀。王爷对小岚起了杀心,他毫不奇怪。小岚行止有异,他早有察觉,还帮她掩饰了两回,私下里也提醒过师兄加以管束。记事起,戏班子的规矩就是做错事就必须受罚,最忌讳的就是吃里爬外。小岚该死,可师兄——
  储位争夺到了关键时候,王爷有所顾虑,不敢大动干戈,怕引得另外几府插手。师兄和他,一明一暗,本是王爷手下最年富力强的两个。追杀并不顺利。他主动请缨,说了些义正词严的话语,打消了王爷的猜疑。然而,他还是到得晚了。
  那些人捉住了小岚,逼师兄自残。看见架在小岚脖子上的两把刀,看见小岚哭哭啼啼地叫师兄救她,师兄满脸满眼的痛苦,他悄悄动了点手脚,让小岚血溅当场。
  他厌恶这个女人,如果她不是师兄的亲妹妹,他早就把她处理掉了,也不会连累师兄。现在,包袱没了,以他和师兄的能耐,自可杀出包围,远走他乡。哪怕让他守着师兄娶妻生子,也是心甘情愿。
  他没想到的是,一直冷静小心稳扎稳打的师兄,突然疯了。不管不顾地向他们冲过来,只攻不守,一付拼命的打法。
  王爷派出来的都是血滴子成员,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又曾一同办差,互相的实力都有所了解。
  师兄如果沉着应付,不会叫他们讨好,可师兄一心报仇,全不防守,很快就吃了亏。
  他突然发难,杀伤好几个人,向师兄靠近,想为他护卫。师兄已经红了眼,看也不看就给了他一记重创。
  他吃惊一顿,又不得不分神对付反应过来的王府侍卫。
  好容易放倒那些侍卫,他和师兄都还活着。只是,师兄浑身是伤,已经动不了了。
  他想带着师兄离去,觅地疗伤。师兄制止了他,眼睛恢复了清明。
  好几年了,师兄第一次温暖带笑地与他说话:“云横,我知道你想救我,也知道你一直暗中帮我,便是那一次,也是怕我没法护着她们一路平安,怕我有危险,这才告诉王爷。我自己心里有结,对你爱搭不理,是我小心眼。兄弟,对不住!谢谢你!”
  他哽咽落泪:“师兄,别这么说。我无能,帮不了师兄,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兄受苦。”
  师兄一笑,吐出一口血:“受苦?我们都是受苦的命吧。要不是那一年遇上姐姐,我和小岚恐怕早就饿死了。这十多年都是白捡来的,不亏了。爹娘临终时嘱咐我照顾好妹妹,我没看好她,害她犯下大错,今日又没能护住她,害她丢了性命。我是个没用的哥哥。”
  他安慰说:“纵是兄妹,心长在各自肚子里。师兄对小岚,仁至义尽,毫无亏欠。师兄别太苛责自己。”
  “你这话说得像小岩姐姐。”师兄想起了什么:“姐姐是世上最好的人。我对不起她。萍水相逢,贵贱悬殊,她却把我们当成了自己的弟弟妹妹。她让我背行李,自己背着小岚赶路。我总把干粮分给路上的人,有时弄得我们自己不够吃,她从来不说什么,只是第二天多买一些。我生病了,她守在床边照顾我。可后来她生病了,我却照顾不了她。王爷找到她,救了她。结果,她却嫁去准噶尔。如果,那时我强壮点,能干点,也许姐姐就不会被送回京城,我们就能留在南边。后来,她求我把怡安送回去,我又没能做成。王爷要我到准噶尔边境,打探她的情况,伺机救她回来。我又去得晚了,只接回她的灵柩。我这辈子竟没做成一件事!”
  他明白师兄没有多少时候了,努力为他开解:“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师兄尽力了,小岩姐姐她必然明白,不会怪你。”
  师兄笑道:“云横,这些年,我真是眼拙,竟没看出来你是个通透人。倘若姐姐听见,必要夸奖你,疼爱你多些。”
  他哪里在乎他那个姐姐如何,只希望师兄多同他说几句话:“那就请师兄替她夸夸我吧。”
  “好。云横,你真聪明!”师兄笑道:“多的我也不会说了。等我见了姐姐,问问她,托梦告诉你。”
  “师兄。”他啜泣着,悔恨方才行事偏狭。若是先把小岚救下来,师兄也不会那般不要命。三人脱身而去,小岚自私无情,到底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只要找个人家嫁了,既摆脱了她,也可让师兄安心。
  “云横,求你件事。你帮我照看着点怡安,姐姐只留下这么一点骨血。”
  “好。”
  “我五脏六腑都疼得慌。云横,好兄弟,给我一个痛快吧。”
  “好。”他流着泪,一手扶着师兄,另一手拿起一把刀对着心口送了进去,痴痴地看着他含笑闭上双眼。
  他抱着师兄坐了好一阵,才慢慢地放下,站起身来。
  两三个倒地重伤,还能开口的侍卫破口大骂他忘恩负义,背叛王爷,诅咒他被王爷追杀,不得好死。
  师兄死了,他本来已不知活着为何。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痛不可遏,本想自己寻个痛快,却是这番咒骂阻止了他。不错,王爷对他有恩,先是收留他,使他不必再回到戏班过那生不如死的日子,帮他找到家人,在他家破人亡之时,又一次收留了走投无路的他,找师父教他武艺,重用他。他是想报恩,这么多年,不管王爷交待下来什么事,不管有多大难处,他都一声不吭地去办,尽力做得漂亮,绝不拖泥带水,事后又一声不吭地带着伤回来,守口如瓶。不敢说帮了王爷多大忙,可若没有他的一心一意出生入死,王爷在一些事上只怕不会这么顺利。多少次危急关头,多少次身负重伤,要不是一点运气,一点痴心,他早就死了,连收尸的人都没有。为了王爷,他和师兄都曾几次死里逃生。王爷的那点恩情竟是报不完的吗?非要让他们付出所有?容不得他们有一点自己的情感,自己的想头?
  那一瞬间,他起了一个念头——他要为师兄报仇,为自己报仇。小岚罪有应得,可师兄和他一直尽心忠职,王爷不该杀师兄,不该如此惩罚他。
  他决定留在王爷身边,做一个忠心耿耿的手下,直到有机会一击成功。为此,他“处理”了那些还没断气的侍卫,只带了两个人回去,也并没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他和师兄艺出同门,加上他有意掩饰,没叫人挑出破绽。师兄在他背上那一击,深可见骨,差点致残。王爷最后的一点怀疑也在他接下来的完美表现下淡化消失。
  他想过刺杀。不管成功与否,反逆之心暴露,他在京郊的叔父本家必然遭殃。那些人先前嘲笑他做过戏子,为了财产骂他灾星煞星,把飞来横祸推在他头上,逼他离家,等他“出息”了,又来攀交情,希望得些好处。他不承认那些“亲人”,可他毕竟姓吴。再说,王爷对他和师兄有着收容教养之恩,他怕自己事到临头下不了手。
  审理阿其那手下,意外发现起火真相,勾起他多年的酸楚愤怒。在那些皇子王孙眼里,他们这些人的命一文不名,只是为了一个可能,高贵者一时动念,下面就有人陪上性命,家毁人亡,死得不明不白。他是主子手中的刀,又何尝不是刀下的鱼肉?
  皇上把阿其那交给他看管,任他所为,只不许伤害他性命。皇上说:“他身子里流的到底是爱新觉罗家的血,不是你能动的。”
  他面上恭谨,却在心里冷笑:爱新觉罗家的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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