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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孤芳不自赏全集-第46部分

小说: 孤芳不自赏全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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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耀天举手,自行将头上的凤冠取下,拿在手中仔细瞅了一眼,放在桌上。头上其余的几个发饰一一取下,乌黑的长发倾泄下来,盖在肩上,瞧在镜中,脸蛋变得尖了点,更显娇丽。

    对镜,耐心地翘起嘴角,换了几种笑容,都极好看。耀天敛了笑,随手将镜子覆在桌上,唤道:“绿衣!”

    绿衣从廊上赶过来:“奴婢在,公主有什么吩咐?”

    “我要沐浴。”

    “是,奴婢这就去吩咐准备。”

    耀天柔和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笃定,从帘后传出来:“水里撒点雪山上采来的七香花瓣。”

    “是。”

    绿衣应了一声,耀天似乎又想起一事,问:“我上月生日时,厚城吏官献上的胭脂,叫什么呢?”

    “回公主,叫芳酿。是用一种极难得的花儿的花瓣制的,涂在脸上又细又匀,献上来的官儿还说,擦了那个,可以让肌肤嫩得像初生的孩子一样呢。”

    耀天似在仔细听着,“嗯”了一声,吩咐:“沐浴后,把那芳酿取过来让我试试。”

    “是,公主。”

    吩咐够了,绿衣自去准备一干事宜。耀天从椅上站起来,低头凝视身上姹紫嫣红的公主长裙。

    这是云常第一流的裁缝为她度身做的,上面的花卉鸟兽,让几十名宫内最好的绣工忙了整整一月。

    宽袖长摆,银紫流苏直坠到脚边,气度自有,贵不可言。

    耀天乌黑的眸中,闪烁一丝期待和骄傲。

    当世二名将,小敬安王和镇北王,总被世人摆在同一个天秤上比较。

    自己是堂堂云常公主,已是何侠的妻。

    那夺了楚北捷的心的白娉婷,又是怎一副模样呢?

    白娉婷此刻的模样,醉菊看得最清楚。

    两人空手而来,替换衣服也只有两件,一路颠簸,又累又脏。一到驸马府,仿彿早准备好似的,一并日常使用的东西,不用吩咐,都出现在最顺手的地方。

    桌上,是娉婷的铜镜,和在王府里使惯了的玉梳。大衣橱里,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都是娉婷喜欢的颜色,大小分毫不差。

    门内有案几,几上一把千金难求的古琴,旁边放着一个玛瑙缸子,里面放满了五彩的小鹅卵石,骤眼看上,差点以为是满缸子宝石。

    屋内熏着香,暖意丝丝,却一点也不闷。

    窗台上的花瓶里,斜插若一支新鲜剪下的白梅,盛开的花朵旁,点缀着几颗绒绒的小花苞。

    一切完美得令人心寒。

    仿彿娉婷已在这里住了许久,另一种更令人心寒的揣测是,仿彿娉婷要在这里,一直住下去。

    何侠一早进宫去了,剩下两只关在笼子里的鸟儿,熟悉新环境。

    娉婷就在后院,她的脸上,已没有了初六当夜,月过中天时悲痛欲绝的凄然。代替的,是朦胧的悠然,仿彿雾笼罩着山,让人瞅见一片沉甸甸的绿意,却摸不着它的轮廓。

    这般古怪的悠然,让醉菊不敢太靠近她。

    静静隔着走廊上的木栏,凝视着她的背影。

    她的背影仍很直,挺挺的,醉菊知道里面的肝肠已经寸断了,却不明白她为何还能站得那般直。

    醉菊轻叹。

    她明白不过来的,除了白娉婷自己,又有谁能明白过来呢?

    醉菊再三地叹。离得这么近,看得清她的脸,看不清她的心。

    隔着廊,醉菊叹得几乎又要忍不住眼泪,她谨慎地举手,抹着眼角。娉婷却在这时忽然转过头来,急切地朝醉菊招了招手。

    醉菊简直愣住了。

    自从娉婷倒了药汁,伏地大哭后,就变成了一个魂魄似的,不然就像个木偶,再不然,就是高深莫测地不发一言,眸子也没有焦距,醉菊一路来,还没有见过娉婷这般有生气的动作。

    虽只是招招手,也叫人一阵狂喜。

    醉菊急急拐过走廊,赶到娉婷身边:“白姑娘,怎么了?有什么吩咐吗?还是想吃东西?”

    娉婷摇了摇头,警觉地环视左右,见不到外人,才低声道:“在踢我呢。”苍白的脸,逸出一丝几乎微不可见的温柔笑意。

    在多日的悲伧绝望后,这是醉菊一生中看到的最美的笑。

    “这么快就有动静?”醉菊蹙眉道:“姑娘一定是弄错了,才多大啊,这个月数还未能踢呢。”

    “不会错。”娉婷咬着唇:“明明动了一下。”那极微小的表情,在刹那间,让醉菊电光火石般,忆起曾在楚北捷怀里无理取闹的秀丽佳人。

    回忆不期而至。

    在那个绝望的夜晚后,第一次不带着悲哀回来造访。

    隐居别院中,散在空气中的梅香,埋在土里的素香半韵。红蔷常常不知跑到哪去,亲卫们守在各处,见面点头寒暄两句,漠然的表情总是淡淡的,心肠却很好,也是个细心温柔的人。

    厨房的大娘们每日送饭菜过来,亲切地叨叨上两句,知道今天的饭白姑娘吃得香,拿着食盒满足地离去。

    楚北捷的身影在哪里,白娉婷的心就在哪里。她弹琴,他静立一旁,抬头低首时,眸光一旦碰上,便仿彿甜得再也分不开。

    白雪为背景,如画般美。

    此刻回想,醉菊才发现隐居别院中的那段日子,何等珍贵。

    纤细的指在她眼前晃了晃,醉菊才回过神:“哦……姑娘……”

    “我不能留在这里。”娉婷轻轻的声音里,带着早已下好的决心。

    这个孩子,绝不能让何侠知道。

    但现在两人被囚禁在这,娉婷的肚子一日一日大起来,何侠怎么可能不察觉?

    “姑娘,王爷一定会很快来救你的。”

    话刚出口,醉菊已经后悔了。

    娉婷的表情,像冬日河流上结得薄薄的冰层被人狠狠踩了一脚,仿彿瞬间全要裂开了。

    她别过脸,就势在后院中的石椅上坐了下来。低着头,让醉菊看不清她的脸色,半日才幽幽道:“醉菊,求你一事……”

    醉菊深悔自己嘴快,忙低声道:“醉菊错了,以后再不向姑娘提那个人。”

    娉婷这才抬头瞅她,许久,向醉菊缓缓伸出她的手。

    醉菊一把握了,跪了下来,仰头道:“姑娘什么部不必说了,醉菊明白的。”

    两只白皙纤弱的掌握在一起,越握越紧。

    雪纷飞,花坠泪。

    越怕伤心,越被人伤心。

    镇北王府中古琴已毁,曾被大掌暖暖抚摸的青丝今日再无余温。

    你仍是天地心志强弩宝刀,我已非雪月魂魄红颜纤手。

    过了中天的月,将入骨相思,碾成飞灰。

    “总有一日,你会知道什么是锥心之痛。”

    已知道了。

    痛过一次,便知道了。

    痛得并非全无结果,至少腹中多了一条小小生命。这单薄身躯内,心碎了一颗,仍有一颗。

    那一颗心虽小,也许还尚未成形,但已跳得如此剧烈,没人能遏制它的生机。

    “不管怎样,先要保住孩子。”醉菊轻声道:“姑娘路上颠簸,又忧郁伤心,现在一定要放开心怀,好好吃饭睡觉。我要叫他们弄些补胎的药汤才行。”

    “万万不可。”娉婷反对道:“何侠也精通医理,只要知道你弄这些东西,立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当前最紧要的,是想法子逃出去。”

    醉菊眼睛一亮:“姑娘已经想到法子了?”

    娉婷蹙着眉,轻轻摇头:“何侠不是寻常人物,要从他这里下手,实在不容易……”

    “那……”

    “一定要想到办法。”娉婷眸光转逸,焦点忽然定在手边的石桌上。

    石桌的边缘,刻着三个小小的篆体字——“驸马府”。

    驸马府,云常驸马。

    何侠在云常的军权,皆来自于这驸马二字。

    娉婷细细瞅那三个篆体字,紧蹙的眉缓缓松开,舒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不知那云常公主,是怎样的一个人……”

    云常的公主,听说闺名‘耀天’。

    灿若春花,端庄美丽。

    昔日年纪还小,与少爷一道读书,偶尔先生有事外出,便想尽法子出去串门。去的若是何肃王子府,常会遇上各位王族子弟谈笑闲聊。偶尔说起云常王族的风流韵事,便是两字评价——可怜。

    听说那云常王宫内,不但美人数目是四国王宫中最少的,就连大王和王后也不能随意亲热。

    偌大王宫,唯一可以同寝的地方,是王后的私人宫殿。

    一旦出了那小小蜜窝,再亲昵也要正襟危坐,分处两旁。

    “可怜可怜,怪不得云常大王膝下只有一女。”

    “这样抑着,能有一个就算不错了。”

    这一众刚刚懂点人事的贵族子弟们言词无忌,啧啧感叹,想到自己身在风俗开放的归乐,郎情妾意,只要水到几可渠成,大叫侥幸。

    “公主也是命苦。我们归乐,公主出嫁都住在驸马府里,夫妻天天腻在一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云常就不同,公主出嫁,却仍要住在王宫,只有要行那风花雪月的事时,才通知附马,说好哪一夜过去。”

    “哈!那一个月几次,不全都让外面的人知道了?只看公主的马车来了几次就行。”

    娉婷站在少爷身后,听他们肆无忌惮,早羞不可抑,拉着阳凤,自行到院子里找株翠绿的垂柳,选了大石坐下,聊女儿家的心事。

    前事不可追,回首看去,物是人非。

    娉婷无奈,只能看眼前。当初谈笑着云常王族可怜的少爷,已是这云常驸马府的主人。

    只是这来自归乐的驸马,和深在宫中的耀天公主,到底夫妻恩义如何?

    领兵至边境,再潜行人东林,兵围隐居别院,带着战利品返来,如此算来,何侠已经离开公主多日。

    夫妻小别,远胜新婚。

    相思否?

    若是那人,离了一天再回来,便也像隔了一世未见似的,豪取强夺,教人整夜不得安生,求饶了还要连连索吻。

    那人……

    心猛地一疼,像带倒钩的箭早嵌了进去,如今被人不留神扯了一下。娉婷蓦然惊觉,用指甲暗中狠掐嫩得出水的肌肤。

    不要想。

    不许想。

    再也不想!

    深深呼吸,将思绪逼着迫着,转回那“驸马府”三宇上。

    何侠取得军权并没多久,要牢固自己的地位,一定要哄好娇妻。这位已经在归乐的宫廷政治中失去家园,吃够苦头的小敬安王,不会不明白公主的支持对他来说是多么重要。

    何侠会使尽浑身招数,让公主殿下俯首称臣。

    回到都城,精神爽利的第一晚,不是最应该用在柔情蜜意上,垂幔床榻处吗?

    娉婷沉思良久,转头看向醉菊:“何侠今日一早出门,是进宫见公主吗?”

    “他沐浴过后,悉心打扮了一番才出门,应该是去见公王。”醉菊想了想:“当然要急着去见,公主说什么也是云常的主人嘛。”

    见娉婷露出思索神情,眸子流露出计定的颜色,却似乎又遇到想不通的难题,秀气的眉忽然皱起来,醉菊试探着问:“姑娘是不是想到法子了?和云常那位公主有关系?”

    娉婷显然遇到难题,慢慢将头摇了两下,盯着醉菊,又是一番沉默,才启唇问道:“你有没有什么药方,可以暂时改变我的脉息,不让何侠为我把脉时知道真相?一夜就好。”

    她本身就精通药理,知道此事真的不易。

    这药方要有效,而不能伤害腹中胎儿,而且在囚禁当中,醉菊要什么药材都要通过驸马府的人,何侠怎会不起疑心?

    醉菊道:“姑娘考我的医术吗?这样的药方,别说我,就是我师父也是没有的。”

    娉婷也没抱多大希望,脸色黯然,低声道:“这是最疏忽不得的关键,没有想好这步,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醉菊的唇角,却忽然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药方是绝没有的,但我也没说别无他法呀。给我七根银针,保管今夜之内,何侠摸不到姑娘腕上的胎脉。”

    “针灸?”娉婷眼中咋喜。

    东林神医霍雨楠的拿手绝技,正是针灸。

    “不过,这也只能一次,用多了,毕竟对胎儿不好。”醉菊实话实说:“而且针灸之后,脉搏无法像平常一样平稳,会稍呈紊乱。”

    “这更好了!”娉婷轻轻一掌,击在石桌上,黑白分明的眸子隐隐有了三分从前的光彩,压低声音道:“我正要让何侠以为我病了。”

    “但是银针……”

    “银针还不容易?何侠吩咐,驸马府中人要待我如主母。”娉婷的视线,悠悠转向小池对面一直探头探脑的两名侍女:“叫她们拿,敢不给吗?”  


 


孤芳不自赏 孤芳不自赏4 第四章
章节字数:9131 更新时间:07…01…27 02:03
    雪刚停住的时候,何侠回到了驸马府。

    昨天深夜才到,今日却起个大早,进宫见了公主,又为了东林事被众将军困在议事厅里商讨战事,纵使铁打似的身子,也略有了些倦意。

    他这位驸马眼中的驸马府,金碧辉煌,却总少了点人气。今日从宫中策马归家,却对它多了一分亲近,也多了一分不愿面对的怯意。

    这亲近和怯意,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娉婷在的地方,总会染上和娉婷眸中一样的颜色,回响着和娉婷呼吸一样的频率。

    她总能在不知不觉中,渗进别人的每一口呼吸,牵着别人的心,而白己却永远是一副懒懒洋洋,毫不自知的模样。

    只有何侠是例外。

    十五年相伴相随,何侠自问也能渗进娉婷的呼吸,牵着娉婷的心,他脸色有不对,身上不舒服,兴致不好,都会引起娉婷的注意。那双聪慧的眸子轻轻转上两圈,便能猜出他的心事,于是逛园子也好、弹琴也好、说笑话也好,体贴地为他排解。

    有时劝了满心不痛快的他拿起剑,舞一套敬安剑法,娉婷也一边换了袖子特别宽大的裙子来,伴着他的剑,跳一曲缓慢轻柔的“九天”。

    灵犀相通,堪怜身边一朵解语花。

    天下间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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