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长凤-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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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划算的一桩买卖。”
姜良此时后背已经抵在了走廊里的一根圆柱之上,他额头上流出的汗水打湿了他的发梢,他呼吸凝重,双目瞪到最大,但是眼眸里透露出来的却是满满的惊恐。
“外面发生了何事?”
关键时刻,察觉到书房外面异动的孙素及时开口打断了门外的这诡异气氛。
黑衣人影终于停止了他步步紧逼的步伐,表情玩味地看了姜良一眼之后,直接推门走进了书房之中。
望着那黑衣人影消失在书房之中,姜良背靠着高大圆柱全身彻底虚脱下来,满脸虚汗,大口喘息着犹如一只被投掷在岸边的鱼。
那黑衣人进入书房之后,全身气势立即由原来的阴鸷诡谲立即变成了春风拂面,他慢斯条理地脱下身上的黑色罩衣挂在门后,向书案后面已经站起身来的孙素拱了拱手,含笑道:“玉阶见过孙兄。”
孙素立即大踏步走了过来,虽然脸上有一丝焦急神色,但是却被他掩饰得极好,他抬手虚扶起名唤玉阶的那个青年书生,关切问道:“玉阶兄风尘仆仆,来,先坐下饮一杯热茶,我这里有刚刚送来的春神猢新茶,我们共饮一壶怎么样?”
玉阶与孙素在一旁茶桌旁边坐下,待到孙素把泡好的那壶茶拿出来倒上两杯之后,玉阶方才开口:“孙兄,此时时间紧迫,在下也就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了,我刚刚从府衙回来,情形与孙兄所料一致。”
孙素微微叹了口气:“具体情况如何?”
玉阶极其优雅地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小口,将其娓娓道来:“我拿着孙兄手印去了府衙,邹府令只遣了两名事郎出来,说是自己抱病在身无法见客,我向那两名事郎一一询问,姜轲确实并未带回姜流那几人,就连杜礼也被他们放了,呵呵,那事郎说,姜轲因为丢失他们府衙的重犯,已经被他们革职查办,现在关押到府衙大牢之中,一概禁止他人探望。”
春神猢新茶那沁人心脾的味道慢慢地在书房之内飘散开来,孙素以手轻轻摩挲着前朝官窑烧制出来的上好茶盏,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总是感觉有些不对,虽然说现在的事情都在按着我们预期安排的那么发展,湛英城之中有头有脸的那些盐商除了被我们收入麾下的,其余的也被我们打压得翻不了身,但是我总是隐隐约约之间,感觉有不对之处。”
玉阶微微一怔,旋即追问道:“有何不对之处?”
孙素蹙眉,一边琢磨一边模棱两可说道:“我也不知道似乎是一切都来得太容易了。”
玉阶哑然失笑:“孙兄啊孙兄,你这是诚心要气死那些盐商啊,咱们静心准备这么久,又是受了东陵织造那边朝廷大人物的支持,你说,咱要是再不成功,这东陵的世道,是不是也就太怪异了点。”
听对方提到东陵织造四字,孙素心中的诡谲气氛被抛掉大半,双眼之中也微微泛出兴奋的光芒:“玉阶兄,你说,东陵织造的那些大人物,可都是直接为长安皇室服务的,怎么会能看上咱们这两个小人物?”
“不是看上咱们这两个小人物,确切的说,是看上孙兄了。”玉阶认真更正道,“现在盐商积弊已深,尤其是私盐猖獗,而天下私盐,十之七八都要出自东陵,这一点,朝廷对咱们这边甚是不满,算算日子,这也到了该动手去除弊端的时候了啊。”
孙素点头应和道:“没错,官盐与私盐,并非是并头前行,而是此消彼长,天下百姓就这么多,私盐每多卖出半斤,官盐就少卖出八两,这都是注定的事情,确实也到了朝廷出手的时候了。”
玉阶微微一笑,双手捂着茶盏取暖,慢慢说道:“是啊,这是朝廷出手的机会,也是孙兄扶摇直上的机会,只要能让孙兄进入长安那些大人物的视野之中,咱们离开这穷乡僻壤,那就指日可待啦。”
孙素尽力压制住心中窃喜,不过眉眼之中还是有着抑制不住的笑意:“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我叔父大人还有多长时间返回湛英城?”
玉阶未加思量脱口而出:“最多两天,城牧大人便能回到湛英城之中。”
孙素站起身来,脸色凝重,一字一顿道:“麻烦玉阶兄把话吩咐下去,到明天子时,务必解决战斗,案子一定要做成铁案!后天准备,迎接我那叔父大人回府!”
第三十九章 《言经》风波()
翌日清晨,东方露出一丝鱼肚白,天色微微放亮,北方的启明星却还是固执的留在天空之中,或许是初春的缘故,空气还有些寒冷,只是轻轻呼吸一口,便能一直透彻到心底。
这个清晨海面之上难得的风平浪静,略有晨雾氤氲于海面之上,不过雾气并不浓重,顾长凤站在小船船头,依然能看出十余丈之外的景象。
船舱里的众人尚且在熟睡,海面之上除了风声与波涛之声,再无任何声音传来。
顾长凤双手负在背后,微微仰首,静下心来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宁静。
一刻钟功夫过后,这份宁静便被打破。
水妮掀开船舱上面的被子,蹑手蹑脚地钻了出来。
此时她刚刚从睡梦之中醒来,还有一些睡眼惺忪的模样,走出路来也是有些迷离,从船舱到船头不过几步的距离,她却差点摔一个趔趄。
顾长凤听到声音,转过身来投以询问的目光。
水妮尴尬一笑,站起身来到顾长凤身后,从怀里取出一本言经双手递将过去,嗓音清脆道:“顾公子,我刚刚从你的床榻那儿看到这本书,这是你落下的吧?看你随身带着这本书,想必这本书对你挺重要,我便给你拿出来了。”
顾长凤道了谢,接过言经,拿在手里随便翻了翻,笑道:“这本书,唤作言经,你可知道这本书名字的来历?”
水妮一本正经地摇摇头。
顾长凤把书合上,握在右手里轻轻敲打着左掌掌心,开口吟诵出言经开篇四句:“堂堂七尺躯,莫听他人语;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
水妮气鼓鼓地挥舞了几下稚嫩的拳头:“我是女的!不到七尺!”
顾长凤哈哈一笑,告罪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不论是男女老少,都不能靠听别人话语而做决定,有些事实经过别人转述之后,恐怕就不是那个样子了,不说添油加醋,哪怕他想告诉你真正的事实,他的话语,也和真相略有出入,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经过复述之后,便不再一样了;而反过来说,你想对身边之人施加影响力,最简便最有效的方式,便是‘话术’,杀人不难,难在诛心。”
水妮略有有些犯困,听闻嗓音在耳边停止之后,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拉长音调说了个:“哦”
哗啦——
顾长凤右手随意一扔,手里那本言经便直接飞入海水之中,顾长凤自负一笑:“这本书是我在两年前看的书,如今我已经对它倒背如流,并且其中要义,也和”
哗啦——
又是一阵重物入水之音传来,打断了顾长凤话语。
顾长凤目瞪口呆地看着水妮灵巧如游鱼的身躯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落入海水之中,她水性极好,原本有些懒散的睡意也被这冰凉的海水给冲刷掉了,她在水中略微盘旋片刻之后,便直直朝着那本言经游了过去。
仅仅十余个呼吸的功夫,水妮便嘴里叼着那本言经爬到了船上,浑身湿漉漉的站在顾长凤面前,右手从嘴里拿下那本言经递给顾长凤,脸上还带着邀功般的笑容。
顾长凤傻愣愣地接过言经,大脑之间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方才水妮跃入水中的声音不大,但是却足够打碎这清晨之中难得的静谧,船老大第一个反应过来,赤裸着上身手拿一条熟铜打制的齐眉短棍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看到船舱上面此情此景之后,他亦是同样有些呆愣。
不过片刻之后他便反应过来,将短棍扔到船舱里,又风风火火地闯回到船舱之中。
下一刻,他便手拿一床绣有月季花卉的棉被闯了出来,怒瞪了湿漉漉的亲闺女一眼,拿起棉被将其裹起来,直接抗在肩膀上闯回船舱之中。
哪怕是在阿爹的肩膀上,水妮还是一直微笑着注视着顾长凤。
哪怕这姑娘的视线被一床棉隔断,顾长凤还是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水妮的双眼一直在他脑海之中来来回回,挥之不去。
过了片刻,睡眼朦胧的李玉与姜流横批着衣服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
姜流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没好气道:“我说九哥儿,大清早的你不睡觉,能不打扰别人清梦吗?大早上的你闹什么闹啊,连我们都被船老大给赶出来了。”
李玉也是罕见得微笑打趣道:“顾兄啊,你是没看见刚才那船老大的脸色,啧啧,都能吃人啦,我说,你就算真对水妮有那方面的意思,也得按照礼法来,不能逼得这么紧啊,你看,人家姑娘都被你逼迫得跳海了,这要是传出去,啧啧,你顾兄,那可就是声名狼藉啦。”
顾长凤苦笑,摆摆手道:“行啦行啦,你们两个就别拿我打趣了,我哪知道这妮子竟然如此干净利落啊,说跳海就跳海,我都来不及劝阻一声。”
顾长凤甩了甩手里那本言经上的水渍,轻叹了一声感叹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越不识字的白丁,对于典籍和文字越敬重,一个海边渔船上长大的弄水姑娘,能不惜为了一本不知道价值的破旧典籍以身涉险;而现在湛英城学堂里,却有不少的盐商子弟,从小拿四书、五经供养着,却从来不拿圣人典籍当一回事,甚至有以论语如厕者,气得学堂里的老先生胡子都竖起来,直叹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却没法拿这些东家子弟怎么样。”
李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随之感叹道:“市井里不是有句话吗,叫做仗义每多屠狗辈,最是负心读书人啊。”
姜流此时也完全清醒过来,从船舱里端出一盆清水三个竹筒以及三条雪白毛巾,三人便蹲在船舷之处,一人肩上搭了一条毛巾,手里拿着一个竹筒,盛了半筒清水,拿柔软的细柳枝条沾了一些上好的细盐,塞在嘴里简单盥洗起来。
姜流撅着屁股,望着平静海水里自己三人的倒影,含糊不清道:“今明两日最后的战役就要拉下帷幕了吧”
顾长凤拿起竹筒倒了一小口温水进嘴里,仰首漱了漱口之后又将其吐出来,一边拿毛巾擦拭着嘴角水渍,一边回姜流道:“算算时日,孙策也该回来了,在他回来之前,孙素肯定要将一切事情尘埃落定的,别多想了,现在多说无益,多想亦无益,我们就在这海面之上,等待胜负的消息传来吧。”
姜流刚要开口说话,便被远处传来的细碎声响打断。
三者几乎同时直起身来,侧耳倾听,不过只能听见海风送来的隐隐约约声响,但是却听不真切到底是什么声响。
三者互相对视,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些惊疑,这平静无声的海面之上,怎么会骤然出现声响?
有着缥缈氤氲的海雾阻挡,五十丈外景象已然肉眼不可见,所以尽管姜流举目远眺,入眼得却全是一片苍茫,半点异状都看不到。
慢慢的,那海风之中的隐约响动越来越清晰,似乎隐隐约约是有人在呼喊救命之音。
此时船舱门帘再次被那船老大掀开,看他一脸凝重的模样,明显也是听到了海面上的呼喊才出来的。
船老大捡起船舱里的那根熟铜短棍,沉声说道:“咱来的这片海域,暗流礁石颇多,不是老把式,不敢过来,尤其是大船,很容易就扔在这儿。听这意思,似乎有愣头青闯进了这片海域里,船破了,人侥幸活了下来。”
姜流微微蹙眉:“这种事儿,还发生过很多次?”
船老大摇摇头:“我行船半生,在这片海域尚未遇到过一次。”
姜流点点头,乐呵呵笑道:“既然这样,那就不管了,他们不懂还非要进来,生死都是他们选择的,咱没必要为他人性命操行。”
船老大犹豫片刻,看着姜流的眼神挣扎半晌,最终还是慢慢说道:“姜公子,干我们这一行的,命浅,说不定哪天就遇到大风大浪把贱命扔了进去,所以我们在出发前,都要拜海龙王,当着龙王爷的面立下誓言,若是在海上碰到同僚出事,不得不帮,违者行船无风,出海遇浪;葬身鱼腹,不得超生。”
姜流眼睛眯了眯:“郭大,我父亲每年三百两纹银养着你,不是让你来做老好人的。”
船老大咬了咬牙:“是,姜公确实待我恩重如山,但是我现在身处海面之上,面对龙王爷发的誓,不能违背。若是姜少爷心有不满,等此事完成以后,我亲自到府上去登门谢罪。到时姜少爷不论是打还是骂,我要是皱一皱眉头,从此自断双臂,不在湛英城行船!”
第四十章 前任左功曹()
姜流与船老大对峙良久,最终还是前者先退了一步。
小胖子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轻声说道:“郭大,我知你此人急公好义,古道热肠,但是此时正是一点纰漏都不得出的千钧一发之时刻,方才我见你船舱底层有救生用的船板,船尾还有几碗饭食,到时你把这些扔给他们,是死是活,就看他们造化了。”
船老大略一沉吟,他知晓能让姜流让步不容易,但是此时他依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须知在这些行船的老手之间流传着一句老话:善泳者与行船者风马牛不相及。大体意思便是在海上你若是失去了船只倚靠,那么会不会水都没什么区别,茫茫大海,你游能游到哪里去?没有船只前来搭救,不过是早死一会与晚死一会的区别罢了。
但是在船老大意图开口之前,姜流便抢先开口道:“郭大,你应该知晓,这是我能做的最大的让步,让这些人上船,是完全不可能的,你莫要再逼我。”
“这”在原地犹豫良久之后,船老大这才轻轻一顿足,拱手道,“公子高义,请列位先进船舱休息片刻,我这便将船撑过去。”
姜流二话没说,第一个转头步入船舱。
在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