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长凤-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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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天气已经慢慢冷了下来,海婵依旧蜷坐在那块青石之上,不过还是抵不过慢慢渗透上来的寒气,拉起裙摆遮盖住一双秀气玉足,饶有兴致道:“小九,你为什么叫顾九啊?按照你们大乾传统,不是只有那些布衣百姓才会以数来命名吗?”
此时旺盛的篝火已经起了,顾长凤起身,搀扶着海蝉来到篝火旁边坐下,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笑着开口解释道:“自我出生之日起,便随着叶叔叔颠沛流离,每到一个新地方,便得换一个身份和姓名,一直起名也是麻烦,便从顾一开始,一直用到顾九,算了算迄今为止,已经走过了九个地方了。”
海婵一双秋水长眸微微眨了眨:“这么说你已经掀起过九个地方的风浪了?我在东陵道居住时间也不短了,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顾长凤哑然失笑:“你傻不傻,在我唤作顾一的时候,不过是一个幼稚儿童罢了,怎么又能掀起风浪了?前几次搬家,皆是因为长安城里粘杆处的谍子嗅到了蛛丝马迹,在我与叶叔叔身后追的太紧,所以不得不换住所换的频繁了一些。”
海婵拿起一截枯枝往篝火里放了放,低声道:“那你搬离这湛英城之后,是不是就该叫顾十、顾十一了?”
饶是顾长凤听出了海婵这话外之音,却还只是一板一眼地低声回道,“不会,此事一起,我这身份也就慢慢瞒不住了,既然如此,我和叶叔叔商量过了,索性不如直接就恢复本名,畏首畏尾凄寒苦楚的日子,我们过了太久了,再这么过下去,生怕如先生所说,真忘了自己姓什么。叶叔叔以前说过一句挺有道理的话:不论这物候怎么变化,大寒过后,必是立春。所以啊,我们就得慢慢熬了。”
海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为何叫长凤?”
顾长凤嘴唇微微翕动,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流光溢彩,片刻之后方才缓慢说道:“我也是听叶叔叔无意间说起过,当年当年在我出生之前,我先父曾以姓名之事问询过春秋学宫的白大祭酒,白大祭酒当日兴许是喝多了,给出了一句‘顾家有长凤,不时硕鼠食青虎’的评语,本是无心戏言,却被我先父当真了,所以我在出生之前,便得名长凤。”
此时夜色已经慢慢低垂下来,夜凉如水,月弯虫鸣,顾长凤一边慢慢说着一边解下身上的外衫给海婵披盖上,海婵也没有拒绝,紧了紧身上的外衫之后,便朝着篝火伸出双手烤火取暖。
篝火里面的叫花鸡已经透过泥土散发出了阵阵香气,顾长凤拿一截枯枝从篝火之下扒拉出一个黑乎乎的泥团,待热气稍微散去几分之后,便拿起一截树枝以均匀力道细密地捶打着这泥团各处,十余息功夫之后,泥团终于四散裂开,里面雪白氤氲的雾气混合着扑鼻的香味猛然散发出来,黝黑的泥巴与雪白的鸡肉相得益彰,显得格外诱人。
海婵抽动了几下自己的琼鼻,明明已经咽了一口口水,却又皱眉道:“这山鸡肚子里没塞果子,鸡肉的味道里也没有这份清香,肉质肯定也柴一些,与之前的叫花鸡比起来,差远了。”
“现在是春天,万物复苏的时节,哪里有果子往鸡肉里塞?”顾长凤陶醉得嗅了嗅叫花鸡的香味,搓着手乐呵呵道,“虽然这里没有果子的清香味道,但是在收拾这山鸡的时候我在山鸡肚子里加了几位山里常见的草药外加淋了几两花雕,这味道不差,不差!”
海婵故作清冷姿态,清声道:“我才不稀罕草药和花雕,一个塞一个的难吃难闻,我就要那果子的味道,这才是叫花鸡!”
顾长凤此时却不管海婵这小女儿脾性,瞪眼怒目道:“你这小娘皮,做饭前不说吃饭时又来挑毛病,爱吃吃,不吃就饿着!想吃加果子的叫花鸡,自己去摘果子去!”
海婵更是硬气,一扭修长白皙的脖颈,小声嘟哝道:“不吃就不吃,一只山鸡而已,又不是没吃过!”
顾长凤呵呵一笑,起身在山涧旁洗了洗手之后,伸手直接拽下一根肥得流油的雪白鸡腿,一边呵着热气一边往嘴里送去,咬了一口之后,还夸张大赞美味。
这根鸡腿刚刚被顾长凤用了一半,海婵还是忍不住五脏庙里传来的抗议,便悄悄伸出右手去摸剩下的鸡肉,但是手刚刚伸出一半之后,便被未卜先知的顾长凤一把打掉。
海婵立即缩回手来,对顾长凤怒目而视。
第八十九章 满船清梦压星河(下)()
顾长凤以往每次吃饭都是细嚼慢咽,偶尔还会如同羊宫先生一般轻啄一口茶水,但是只有与海婵单独吃饭的时候,才会手忙脚乱狼吞虎咽。
海婵虽然看起来纤瘦,但是肚量却委实惊人,而且还是个实打实的九品小金刚剑客,动手抢饭的速度实在异于常人,他顾长凤要是不再勤快一点,恐怕等海婵吃饱喝足,他也得不着几口汤喝。
不过今晚情景却大大出乎顾长凤预料。
海婵洗完手之后,蹲在那香气扑鼻的山鸡旁边挑拣良久,最终只是撕扯了一截肥美的鸡翅根下来,小口小口吃着。
顾长凤把开封小半个时辰,酒味刚刚发酵到最合事宜的花雕凑到嘴边,轻轻啜饮一小口之后便眼前一亮:“这酒还真是那馆子里压箱底的好酒啊,喝起来味道就是和寻常的酒水不一般,十两银子一坛,啧啧,真是货真价实!”
海婵撇了撇嘴,小口撕扯了一小段雪白鸡翅肉下来,小声嘟哝道:“才刚刚多大的年纪,喝酒打架逛勾栏,样样都学会了!”
顾长凤哈哈长笑一声,又饮了一口花雕之后说道:“做大侠的,就得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银,你啊,是自己喝不了酒,就羡慕我这能喝酒的!本大侠心胸宽广,不与你这小娘皮计较!”
“你说谁是小娘皮!”海婵弯弯柳叶眉一竖,站起身抢过顾长凤手里的酒坛就到唇边,咕噜咕噜便将花雕往自己肚子里灌去。
月色之下,竹林之中,一声素衣白裙的海蝉仰首,如鲸吸一般将那酒坛之中涌出的一线晶莹花雕尽数收入秀口之中,偶有从嘴角溅出的些许酒水在月光下闪烁出晶莹剔透的光芒,然后便顺着雪白修长的脖颈直流而下,没入雪白衣裙之下的伟岸风景之中,消失不见。
从头至尾无声无息,却又美得惊心动魄。
顾长凤狼吞虎咽的动作微微一滞,嘴里含着满满的鸡肉呆呆看着眼前这惊艳一幕,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动作。
“好好酒!”
良久之后,海婵终于放下那空了一半的酒坛,此时她脸颊之上已经是绯红如桃花一般,不过那一双秋水长眸却是亮得骇人,望着顾长凤一直嘿嘿傻笑。
顾长凤这才反应过来,无奈摇头叹息一声,伸出右手轻轻抹掉海婵嘴角的酒渍。
海婵还是嘿嘿傻笑着,看着顾长凤的双眼里流光溢彩,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顾长凤伸手去拿海婵手里的酒坛,但是后者却轻轻一个侧身,满脸小女儿撒娇姿态的躲了过去,不仅没有把酒坛给出去,反而趁势靠在了顾长凤的臂膀之中。
顾长凤身体微微一僵,犹豫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反手轻轻将怀中佳人柔软却丰满的娇躯抱了起来。
海婵一脸满足地嘿嘿傻笑,靠在顾长凤臂膀里,双手捧起酒坛又饮了一小口花雕,望着黑夜苍穹里的繁星闪烁,满脸神往小声说道:“在我还在北越的时候,我父皇最疼爱的便是我,从我出生记事起,记忆最深刻的便是我父皇的笑,我具体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反正就是很舒服很舒服,我从小用的东西,都是整个北越最好的,小时候我不懂事,说要天上的星星,我父皇愁白了头发,最后集合全宫廷之力,终于想出了办法:把北越半年的军费在皇宫北侧的山上修缮了一座巨大的摘星池!那摘星池在山顶最高处,足足有一个山头大小,每当有如此夜晚繁星之时,便能从这摘星池里看见漫天星河!若是以后有机会,你你一定要去看一眼这摘星池!”
海婵又喝了一小口花雕,脸色愈发绯红,双眼愈发明亮:“大一些的时候,父皇上朝都要带着我,把我放到膝盖上让我和他一起上朝,当时朝中有言官雪片似的上书,但是都被我父皇给压了下来,最后也是被逼的实在下不来台了,便杖责了那几个最卖力的言官。我父皇当然不算是不世明君,但却肯定能担当得起深仁厚泽这四字,其实啊,他就是一个没有脾气的老好人,与外戚好、与臣子好、与天下百姓好,要不然也不会落到如此这个地步。”
海婵眼角无声无息渗出两行清泪,她又喝了一大口花雕,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我父皇在位十一年,未曾下令杀过一人,只有七年前群臣合力上书,要求杀掉跋扈专权的外戚张家,我父皇当时考虑良久,最终终于下定决心,要将张家一网打尽,可惜可惜我当时却不舍得我那堂哥被判死刑,便去找我父皇大闹一场,如此一来我父皇此生唯一一道杀人的旨意,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去。”
海婵脸上的胭脂水粉已经被泪水冲花,她转头看了顾长凤一眼,脸上白一道灰一道如同一只刚从泥泞里滚出来的小花猫,眼神里的哀伤之浓郁,似乎要溢出来:“当时朝中文武百官都说都说我娘是红颜祸水,因为她,我父皇才失去了那进取中原的大好机会;而我娘不堪风言风语,自缢身亡之后,他们他们又说我是个和我娘一样的狐媚子,现在想想他们说得是对的!真是对的!若不是七年前我拦住了父皇那一道旨意,张家怎么会有苟延残喘的机会,又怎么会怎么会最终竖起了造反的大旗,让整个北越,又都陷入了一场举国难安的动荡之中!”
第九十章 不如归去()
海婵蓦然抬起头来,看着顾长凤痴痴笑道:“若是你以后得了天下,难道不也是得靠这些笔杆子治天下吗?”
顾长凤头疼地皱了皱眉,伸出手来轻轻刮了一下海婵琼鼻,无奈道:“你这疯丫头,喝了几两花雕,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不是?”
海婵伸手打掉顾长凤的爪子,仰首认真地看着顾长凤,轻声说道:“这个天下,本来就该是你的。”
顾长凤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收敛起来,他紧紧抱着海婵,顺着怀中佳人的目光望向远处星空,脸色凝重若有所思。
海婵似乎真是酒意上头了,她依靠在顾长凤并不宽厚的臂膀里,轻轻合上双目喃喃自语道:“我父皇在世的时候,我听他不止说过一次,长安城里那张座位,怎么来说都给该顾将军坐的,论实力,你顾家原本有二十万铁骑,打到最后虽说只剩十万,但那也都是对顾家王旗忠心耿耿的精锐老卒;论威望,哪次死战鏖战顾将军不是扛着将旗冲在第一位?哪次断后惨烈之战顾将军不是走在最后一个?凡是大乾将领士卒,无有不对顾将军死心塌地者;论人才,你顾家武有黎清、慕容长青、陆心佛等百年不遇之名将,文有元稹、郭相宜等安邦定国之能臣。赵家有什么?赵衡有什么?”
顾长凤收了收手臂,喃喃自语道:“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我父亲才不敢坐这张位子吧。”
海婵摇摇头:“我听不懂。”
顾长凤笑了笑:“你若是能听懂,你就别在这竹林里和我喝酒了,干脆去长安城里做一代千秋女皇吧!”
海婵傻呵呵一乐,开怀道:“我就算做女皇,也要回北越,去做北越的女皇,北越弹丸之地,人又少,比你们大乾好管多了。”
顾长凤略带宠溺地伸手点了点海婵洁白光滑的额头,无奈道:“还没睡觉呢,你就开始说梦话了。”
海婵张牙舞爪地再次打掉顾长凤的爪子,换了一个姿势依旧心安理得地靠在顾长凤怀里,悠悠然问道:“顾长凤,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顾长凤一脸正气,目光炯炯:“走遍江湖,行侠仗义!”
海婵微微蹙眉,嘟嘴小声道:“我是与你说正经的。”
顾长凤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我说得就是正经的啊,这就是我一直以来的夙愿,日后腰佩长剑,白衣飘飘行走江湖,看到有泼皮无赖调戏良家妇女之后就从天而降,大喝一声;‘住手!让我先来!’,啧啧,保管能把那些无赖的眼珠子震惊掉了!”
“就你还行走江湖?你连我都打不过!”海婵吃吃笑着,意气风发道,“本姑娘可是武道奇才,芳龄二九便是小金刚境界,而且姑娘还是听师傅所言,故意压抑着内劲境界才是这样,要不去年姑娘就是上四境的高手了!你身边那雪见姑娘,勉强算是九品武夫吧,可看她那年纪,至少得三十岁了!哪里能与我相比!”
说到最后,海婵话语里有掩饰不住的敌对意思。
顾长凤这才恍然大悟,为何海婵今日竟然穿上这一声雪白衣裙,感情是要和那雪见一较高下啊。
海婵醉眼迷离,伸出手来肆无忌惮地拍了拍顾长凤脸颊,呵呵笑着说道:“你小子从小雪山气海两处大穴被人毁坏,又在出生之时浸了尸水寒气入侵,这辈子是别想练出一丝内劲了,不过你也不用心灰意冷,以后跟着本女侠,保管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顾长凤作出一副惶恐之状,带着士为知己者死的悲壮模样说道:“既然海婵女侠这么说了,那我顾长凤,日后就为海婵女侠马首是瞻了!”
海婵微微一笑,拍拍顾长凤肩膀:“小顾子,既然你已经被本女侠收入麾下了,那你能不能告诉本女侠,你日后到底有什么打算?”
顾长凤眉毛微微扬了扬,轻声说道:“还能如何,先把东陵这一块地盘踩实了,然后再去寻东越的晦气,现在长凤就是个小人物,太大口气的话也不敢说,日后的路,慢慢走;日后的人,慢慢杀吧。”
海婵笑的神采飞扬。
拿起酒坛就到唇边,却发现没有花雕了。
随手将酒坛扔到山涧里面,溅起一层水花之后,海婵转过身来看着顾长凤,微笑说道:“酒没啦。”
顾长凤心中微微升起一层不好的预感。
海婵抿了抿嘴唇,轻声说道:“我也该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