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良缘-第1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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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侯爷解甲归田后,倒是怡然自乐。除了与梦姐儿玩乐,还时常出门去会一会老友故旧。沈松年袭了爵位,便比先前更为勤勉起来,常常是清早出门傍晚归家,比当年老侯爷还要忙上几分;沈珂则是老样子,既没有繁忙,也不见清闲,日日上朝应卯。按部就班,很是循规蹈矩。
日子就这样慢慢流逝着。
正月中旬时,林采莲的父亲林侍郎突然生起病来,因林侍郎只有林采莲一个女儿,苏玉修这个半子便遍请名医为他医治,沈珂还把胡太医推荐过去为林侍郎号脉。只可惜林侍郎已经病入膏肓,便是华佗再世,也难妙手回春,胡太医便暗示林夫人准备后事。林夫人正值英年,素来与林侍郎感情笃深,突闻噩耗,自是悲伤难抑。自此便郁郁寡欢,也差点一病不起。幸好林采莲是个心志坚强的,在得知父亲再无治愈的希望时,便极力劝慰母亲,自己则与苏玉修两个轮流照顾不明就里的父亲,并不敢让他看出丝毫异样。
林侍郎虽然是个书生,却并不迂腐,在苏玉修从各地请来的名医为自己诊治之时,他便隐隐觉出不对,后来沈珂又特意带了胡太医为自己请过脉,他就更加肯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他生于贫苦之家,幼年离家求学,母亲在他高中探花时逝世,未能得他孝敬,成了他这一世最大的遗憾,此时此刻,他最大的心愿,便是死后能与老母葬在一起,以完他毕生之愿。所以,他便提出要回老家养病。
自从生病,林侍郎便告了假,及至猜测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时,便上了折子要告老还乡。赵宥也隐隐听到林侍郎得了绝症的风声,立时便批了他的折子,还另赐了他五百两告老银子,令得林侍郎感激涕零,直向送银子的太监连诵圣上恩德。
因为要送林侍郎回老家,苏玉修也便告了两个月假。
至此,林家上下,便开始打点行装。
正月二十六,虽然整天用着人参养着,林侍郎还是渐感身体虚弱,便着了苏玉修代他到各府辞行。
苏玉修便代岳父前往各府辞行,众人皆知林侍郎已患不治之症,自是嘘唏不已,纷纷登门回访,还都送上别礼。沈松年虽然与林侍郎算不得同僚,但因着苏玉妍的关系,他也亲自到林府慰问了一番。沈珂与苏玉妍自不必说,自从林侍郎生病,隔三岔五都会去探望一次,后来苏玉妍肚子渐大,行动已极为便,这才没有亲自前来,不过也总会做了精致的吃食着人送去。
正月二十八大早,从林府里驶出整整八辆马车,除了林侍郎夫妇与苏玉修夫妇并丫头仆妇们乘坐的两辆马车外,其它装运的都是衣物并贵重器具,其中还包括了林侍郎这些年在官中所得的赏赐与礼赠,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林侍郎此去,只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因是儿女亲家,又曾是同僚旧友,苏慎便特意前去林府相送,见面自是一番感叹,他又再三嘱咐苏玉修要好生照顾岳父,又宽慰了林夫人一番,这才放马车去了。
前来送林侍郎的还有他的旧友故交,大多与苏慎相识。众人在林府门前相遇,自是好一番畅谈,约摸半个时辰之后,人们才渐渐散去,苏慎才乘着马车回家,途经定远侯府,想着即将临盆的女儿,临时起意,便登门拜访。
自从成亲,苏慎还从未登过定远侯府的大门。苏玉妍得知父亲来访,不禁喜出望外,忙命人请进来,自己也急急迎到二门。
苏慎虽是前来看望女儿,但还是按礼节行事,先是拜访告老在家的老侯爷,与老侯爷一番寒喧之后,老侯爷也知他是特意前来看望身怀六甲的女儿的,便连连催他到兰亭居去。
苏慎原有“书痴”之称,自没有推辞,便与老侯爷两人相偕前往兰亭居。才到二门,便遇到正向外迎出来的苏玉妍。
看着已经身形丰腴,脸庞已近圆形的女儿,苏慎甚感欣慰。
因出门不便,苏玉妍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父亲,乍一见双鬂斑白父亲,又想到苏玉修陪着林侍郎还乡,若是林侍郎就此逝世,只怕苏玉修就要呆在江陵守孝,一时半会儿还回不了昌宁,倘大的苏家便只剩了丰姨娘与苏慎并江妈妈三两个仆妇,自然是冷清不少,顿觉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为掩失态,她赶紧垂下眼睑,屈膝向父亲行礼。
苏慎忙伸手扶住女儿,“你都这个样子了,还行什么礼?快快起来,快快起来。”一边拉起女儿,一边打量着她,这才笑道,“……比起当初怀梦姐儿时还要丰腴些了,好,好……”
定远侯在一旁看着这父慈女孝的一幕,不免也为之高兴,便向苏玉妍道,“你父亲难得来一回,就留他吃了饭再走吧!”
苏玉妍便吩咐双珠去准备午饭。
宋德书得知亲家老爷来了,也在丹阳的搀扶下到了兰亭居,彼此一番寒喧,便到了午饭时间。
饭菜十分丰盛,定远侯坐了上首,苏慎居他左侧,宋德书与苏玉妍则在下首相陪,席间,定远侯说起当年的往事,神采飞扬,让人不由得少了几分拘谨,不仅宋德书与苏玉妍心情放松,便是苏慎吃得十分尽兴,可谓是宾主尽欢。
一时饭毕,苏慎小坐了一会,又逗着牙牙学语的梦姐儿玩了好半晌,看着天色渐晚,这才起身告辞。
苏玉妍送他出府。路上,她不时抬眸看着父亲鬂边的白发与额头隐现的皱纹,只觉心里一阵发酸,不禁低声说道,“父亲,要觉得孤单,就时常到这里来看看梦姐儿吧!”
苏慎知女儿担心,便笑道,“你不用担心,虽说玉修去了江陵,不过家里还有江妈妈他们,也算不得冷清,再说了,丰姨娘对我,也还体贴入微,我都这把年纪了,也不打算再娶妻了,等玉修有了孩子,就把她扶正……也算是对她这些年操持这个家的一个肯定吧!”
对于扶不扶正丰姨娘,苏玉妍自没有发言权。不过,父亲已到中年,既不想再娶,也就由得他了。况且丰姨娘也是玉修的亲娘,便是扶正,也不会引人闲言。她想了想,便轻轻点头,“父亲所说甚是。”
……
很快就到了二月入初,微风拂面,吹在人脸上,已有淡淡暖意,河堤两岸边的垂柳开始发出新芽,地上的小草也冒出头来,淡绿的色彩开始慢慢渲染了郊外。到了二月中旬,定远侯府墙外的一株早桃上也结出了粉红的花苞。
这一日清早起来,桃树上飞来两只喜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从屋里端了洗脸水出来泼的双珠见了,不由得笑道,“喜鹊叫,喜事到,这大清早的就有一对喜鹊在门前欢叫,一定会有大喜!”
295、双胞(上)
话音刚落,秋蕙也从屋里出来,探头往树梢上瞧了瞧,不禁笑道,“竟真是一对喜鹊!说不定咱们少夫人今日就要生产了!”
“说不定还是个双胞胎呢!”双珠压低声音说道。
“是啊,要生个双胞胎,咱们大爷又不知要乐成什么样了!”秋蕙嘻嘻而笑。
正说着,苏玉妍的声音便从屋里传了出来,“……你们说什么呢!”
锦春与双珠两人对视一眼,双珠翘唇笑道,“院里来了两只喜鹊,秋蕙说少夫人要生双胞胎呢!”
苏玉妍顿时呵呵笑道,“双胞胎?那敢情好,梦姐儿就有伴儿玩了。”
见少夫人甚是欣喜,秋蕙与双珠两人自是十分高兴,想着胡太医说的预产期就在这两天,也不敢大意,按惯例准备着待产的物事。
早饭时,苏玉妍才吃几口,忽觉肚中一阵疼痛,不禁皱了皱眉。
双珠在侧,连忙轻声问道,“少夫人……怎么了?可有不适?”
苏玉妍想着自己的预产期就在这两天,又有过生梦姐儿的经验,便微微一笑,“没事,不过是肚子刚才痛了一下。”
双珠与秋蕙都是未出阁的少女,自不知这是生产前的预兆,听她说肚子痛,不免吓了一跳,便欲着人去请太医。
苏玉妍便笑着摆手,“不必惊慌……等一阵再请也不迟。”
听她这么说,秋蕙与双珠便知道可能是临产前的阵痛了,当下便镇定下来,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仆妇开始准备待产的一切。
苏玉妍情知就要生产了,强忍着一阵强似一阵的疼痛,大口大口地喝着燕窝粥,吃完了粥,还比平日里多吃了一根花卷。直到感觉吃饱了,她这才放下碗箸,笑道,“着人去请太医和稳婆吧!”
之前生梦姐儿时,因是初次生产,沈珂早早就把稳婆请到府里住下。这一次,苏玉妍不想让人说她娇贵。怎么也不肯再让稳婆住在府里,沈珂只好依她。不过,就算如此,这稳婆也是早请好的,是昌宁最擅接生的刘稳婆,做这行当已经近四十年,可谓是经验丰富无人能比,这些天便日日在家专等,并不敢有丝毫怠慢。因此沈府的人一到。稳婆便一刻也没有耽搁,二话不说就上了马车径直奔向定远侯府。
刘稳婆入府一看,那位美丽的沈少夫人正坐在院中那刚开出新苞的桃树上晒太阳,她本人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异样,可她几位贴身侍婢却个个面色沉凝。让院里的气氛有几分肃然。她便放重脚步,待沈少夫人侧过头来,把目光落到她身上时,她这才笑道,“少夫人,今日气色不错啊!”
苏玉妍微微一笑,“还行吧!”一边说。一边着人给刘稳婆端锦杌来。
刘稳婆也不客套,一屁股在锦杌上坐了,这才上下打量了一番苏玉妍,没瞧出什么异样,便又笑道,“少夫人着人叫了老婆子来,莫不是要发作了?”
“早饭时便开始肚子痛,一阵强似一阵……所以,便着人请了阿婆来。”
“哦!”刘稳婆听罢,心里不由得暗暗称奇。这位沈少夫人,果然如外头传言的,是个与众不同的,现在都开始阵痛了,她还没事人儿似的,换了别的贵妇,不是吓得面色发白,就是已经哭成了泪人儿,哪里还能谈笑风生若无其事?“既如此,那就请少夫人屋里坐吧!若是痛得厉害,老婆子就为您摸一摸……”
这个刘稳婆,之所以有名,也是因她有一手绝活。但凡妇人,临产前多是痛得死去活来的,刘稳婆这手绝活,就是专为临产前阵痛的妇人按摩,说来也怪,不管痛得多厉害的产妇,经过刘稳婆的手按摩之后,都会减轻疼痛感,便是生产,也会顺利得多。所以,刘稳婆便成了昌宁最负盛名的稳婆,也成了昌宁最贵的稳婆,不过,不管她叫价多高,她仍然是昌宁最为抢手且受人瞩目的稳婆。原因无它,就因她并不因自己有绝活而傲骄,且脾气极好,耐性也好,从事接手行业以来,并无失手。
苏玉妍对这个冯稳婆印象也不错,这会儿阵痛正在加剧,已经痛得厉害,听她主动说起要为自己按摩,便笑道,“也好。”说罢便站起身来。也不知是坐得久了,还是起得急了,才一站起,便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秋蕙忙眼疾手快地抢上一步,将她扶住,急道,“少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苏玉妍喘息一声,“扶我进屋吧!”
双珠也忙过来相扶,与秋蕙两个将她搀进里屋,服侍她上。床躺下,又问刘稳婆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刘稳婆便道,“既然已经开始阵痛,又是生过头胎的,只怕是发作了。你们且去准备一切备产之物。为防意外,还请去太医院请胡太医来吧!”
双珠忙应声出去。秋蕙则留下来照顾苏玉妍。
刘稳婆缓缓在苏玉妍床边坐下,让秋蕙端了热水来,自己净了手,这才把手伸出被褥,轻轻替苏玉妍按摩。
说来也怪,苏玉妍先前痛得厉害,就算自己强忍着,额头上也禁不住沁出一层细汗来,这刘稳婆的手一抚上自己的肚子,她便觉得一阵暖意覆了上去,随着她的手慢慢移动,肚子里的孩子也开始慢慢安静下来,虽然还是痛,但却不再痛得难以让人忍受了。
刘稳婆一边为抚着她的肚子,一边问她可吃过东西,可有什么异常,问得颇是详细,苏玉妍一一回答,并不敢有疏漏。
刘稳婆听一切都算正常,便也放了心,旋即笑道,“按日子来算,少夫人的产期就应该在这两天之内,这是在正日子里,也说明孩子十分健康正常,接下来的生产也应该会很顺利。”
苏玉妍自知刘稳婆这是在宽慰她,不禁点头道,“阿婆放心,我之前生过梦姐儿,倒也不怕。”
“少夫人果然沉得住气。”刘稳婆不由得夸赞道。“老婆子也算是见过识面了,少夫人倒是老婆子见过的女子中最会养胎的,且还养得极好的。”沈少夫人孕期内保养得当,并不像有的孕妇一样丰腴过度,也没有因为营养不良而过于瘦弱,但却没有疏于锻炼,听府里的丫头们说,她几乎是风雨无阻地日日在府里走了三圈,这样对生产是极其有利的。
苏玉妍笑道,“阿婆谬赞了。”
正说着,忽觉下腹一阵温热,似伞是羊水破了,她当即慌了,轻声嚷道,“阿婆,羊水破了!”
刘稳婆听说羊水破了,不禁吓了一跳,立即伸手将被褥掀开一半,伸手探到苏玉妍腿部,这才放了心,“少夫人不必惊慌,羊水并没有破……”说罢,便吩咐秋蕙去准备生产用具。
秋蕙知道少夫人就要生产,忙急急出去,少时便与紫兰等两个丫头捧着木盆滚水等物进来。
看着苏玉妍额头上的细汗越来越细密,刘稳婆便知她痛得厉害了。当下便吩咐闲杂人等出去候着。才说完,双珠已匆匆进来,向刘稳婆道,“太医来了……”
因请的是胡太医,男女有别,他自不便在产房呆着,只进来为苏玉妍探了探脉,确定她并无异常后便退了出去在外候着;双珠又把府里早已安排好的熟谙生产事务的年长的婆子叫了来给刘稳婆打下手。
一切准备就绪,苏玉妍的疼痛也更加剧烈了,晶莹的汗珠密密麻麻地沁满了她的额头与面颊时,她再也忍不住轻轻呻吟出声了。
这种痛彻心肺的疼痛,便是最坚强的女人了,也无法抵抗。
刘稳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