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良缘-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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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婉这才揩了一把眼角泪水,站起身来,哽咽说道,“春草那天送了图样过来,我知事关重大,就窝屋里看了整整三遍,不妨夜里突然来了个黑衣蒙面人,让我把图样交给他,我不肯。他就击昏了我。等我醒来,图样已经不见了,我大惊之下。只得依着我记忆勉强记录下来,打算第二天一早再请大小姐过来商议,没想到次日天未亮我一位远昌宁表亲寻到这里,说是我母亲病危,二话不说拉着我就走。当时我只来得及跟江妈妈告了假……这些天我虽为母守丧,心里却一直为图样事内疚不已,幸好这次能顺利交货,否则,我还真没脸来见大小姐了。”
不管唐婉用什么样理由来为她自己开解,横竖事情已经无法挽回。眼下关键是要如何将霞帔补绣得完美无瑕,所以,苏玉妍并不打算认真追究图样失踪原因。当然,不追究也并不代表她就能姑息,只要唐婉能将功补过,她自然会酌情处置。
“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用再提了。眼下唯有将霞帔绣好,才能顺利过了这一关。”苏玉妍简明扼要地说。“我给你两天时间,你可有把握完成?”
唐婉微一沉吟,遂轻轻点头,“无论如何,我也会两天之内将霞帔绣完。”
“这一次,不能再出任何纰漏了。”苏玉妍肃然道。
“我知道。”唐婉再次点头,满面郑重。
……
经过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唐婉顺利绣完了霞帔,她顾不得洗漱,一大早就亲手将霞帔交给苏玉妍。
苏玉妍将霞帔接手里,只觉眼前一亮。
霞帔图样繁复,富丽,两只凤鸟五彩祥云上盘旋,下面是娇艳盛放牡丹花丛,将皇家气派诠释得完美无瑕。
见苏玉妍一眨不眨地盯着霞帔发怔,唐婉心头也觉忐忑不安起来。
好半晌,苏玉妍才道,“辛苦唐师傅了。”
唐婉垂下眼睑,轻声道,“但愿我这次能将功赎罪。”
“唐师傅言重了,这两天辛苦你了,赶紧吃了饭去歇息吧……”送走唐婉,苏玉妍忙唤江妈妈。
江妈妈进来,一眼瞅见苏玉妍手里霞帔,就知已经绣好,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忙笑道,“我这就去叫永贵来。”
少时,陈永贵进来,苏玉妍细细地嘱咐了一番,亲手将霞帔用绸布包好,外头又包了一层雨布,细细裹好,这才交给陈永贵。
陈永贵知事关重大,一刻也不敢耽误,匆匆而去。
等待日子是漫长而难过。
整个锦绣园这些天来都笼罩一片阴云里,虽然没有提及陈永贵,但每个人心里都无时不刻盼着陈永贵回来。第十二天,陈永贵还没返回。
一大早起来,苏玉妍就觉得右眼皮跳得厉害。三月二十八日,是颖王大婚日子。现都过去整整三天了,陈永贵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人们常说,女人第六感总是对。
这日傍晚,锦绣园门口来了个面生年轻女子,说是来投奔锦绣园,江妈妈瞧着这女子清清秀秀挺养眼,就领了人去见苏玉妍。
女子一见苏玉妍,就口称“苏小姐”。
苏玉妍却瞧着眼生,并不认得。那女子就道,“我是锦春……我家爷让我来跟苏小姐说,赶紧把锦绣园东西变现,要出大事了。”说罢,又怕她不信,就叫人端了清水来洗脸。
洗罢,果然露出她本来面目,确是锦春无疑。
苏玉妍只觉心里一跳,见锦春风仆尘尘样子,忙命人搬了锦杌让她坐,又命人奉上热茶,待她喝了,才让她细细讲来。
锦绣便言简意赅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沈珂一行尚未到京,路上就遇到了京里派来一队侍卫,为首便是左昱得意门生上骑都尉杨正青,说是奉圣谕特来保护颖王绣品,后来陈永贵追上了车队,碍于人多眼杂,文公公即便有心,也不能当众与陈永贵接触,陈永贵一个农庄打扮后生也不能与押送颖王喜服车队同行,后来还是沈珂悄悄差人从陈永贵手里拿了补绣霞帔,却依然无法避过杨正青耳目。就这样,缺少颖王妃霞帔喜服成品被如期送进宫中,沈珂亲自送了补绣霞帔给沈玮,以期她能将金线刺绣霞帔调换,却还是晚了一步,颖王妃身穿霞帔举行婚礼,被有心人指出霞帔上瑕疵,皇帝龙颜大怒,不仅将沈珂、文公公两人罚去一年俸禄,还下旨将锦绣园官卖,以示责罚。沈珂忙命锦春乔装改扮赶到信阳报信。
苏玉妍听罢锦春所说,不禁暗叹一声,遂命苏成将锦绣园里值钱物什一一变卖,只等昌宁圣旨到来。
第十三天,陈永贵回来了,不过,并不是一个人回来,随行,是宣旨太监,一个白白胖胖如包子一样圆滚滚中年太监,后面还跟着身着近卫服饰侍卫。
苏玉妍从听到胖太监尖细声音高嚷“苏氏一门接旨”之后,就赶紧领着丫头仆妇们跪了满满一地。
那胖太监细长眼睛扫了扫人群,问,“苏慎何?”
苏玉妍忙代答,“家父学馆授课,尚未归家。”苏慎与苏玉修父子一大早就去了学馆,自然不。
胖太监冷哼一声,“赶紧着人找回苏慎,别耽误了咱家宣旨。”
不待苏玉妍吩咐,那看门小厮儿忙一溜烟地去了。
胖太监斜睨着眼打量了一眼俯首跪自己跟前黑压压人,眼里闪过一丝冷冽,吩咐随行宫人搬了木椅,大摇大摆地院中坐下,跷起了二郎腿。
苏玉妍眼角余光瞥见那胖太监高高跷起二郎腿,只觉心里一沉。
好学馆离锦绣园不远,不多时,苏慎父子便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不待他站稳,那胖太监便尖声叫道,“苏慎接旨!”苏慎脚下一软,顿时匍伏地,苏玉修忙从后面将他搀起。
胖太监展开手中圣旨,尖声唱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有锦绣园苏氏办事不力,为示惩戒,即日起将锦绣园充公。钦此!”
面对强权,苏玉妍只能选择屈从。钱财乃身外之物,充公便充公了,留得青山,不怕没柴烧。
傍晚时分,锦绣园一应人等皆被迫搬出,好绣娘们都是本地人,唐婉因无处可去,只得随了苏玉妍暂时住进苏家。
而苏慎面对这样打击,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宋氏逝世之后,他就变得心灰意冷,好不容易看到女儿经营锦绣园有了起色,没想到又遇上飞来横祸,他有苦难言,满腹不甘憋心里,如梗喉,却又无处可诉,不禁让他嘴角都起了燎泡,接着又犯了眼疾,加上日夜思念宋氏,几天下来,整个人就瘦了两圈,连学馆也去不了了。
苏玉妍忙请了李启贤过来为他看病。
这是心病,李启贤纵有回春妙手,也医不了苏慎心病。
眼见苏慎一天消瘦下去,苏玉妍急心里愁眉梢,想办法也无法令他笑颜展。
人们常说“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就锦绣园被充公一个月后,昌宁又下了一道圣旨,召苏玉妍入京。
098、沉浮(下)
一夜之间,苏慎须眉皆白,形同六旬老翁。但皇命难违,次日一早,他仍是硬撑着起了床,丰姨娘搀扶下走出家门,送女儿上了去昌宁马车。虽圣旨是召苏玉妍入宫将功赎过,但谁人不知此去凶多吉少?因而苏家上下人等送苏玉妍出门时,个个都眼圈发红,苏玉修是眼泪巴巴地望着姐姐,只恨不能以身相替。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苏玉妍秉着天无绝人之路思想,并未多作揣测,只安静地接受了命运安排。
当马车驶上官道,苏玉妍这才轻轻将窗帘撩起,悄无声息地揩去眼角泪痕。
此时,一轮朝阳跃地而起,映照着漫山遍野茵茵绿草和五颜六色山花,一切是如此美好,带着春天温暖气息,让人不可自抑地沉醉其中。
春草春荣两个坐苏玉妍对面,默默看着她沉静脸,都怔怔地有些发呆,此刻,她们都暗暗心里祈盼,希望上天对这个美丽人儿仁慈一些,不要再让她遭受打击了。
因是奉旨进京,宣旨太监又一路随行,十二天后就到达昌宁。武贤伯府早得了消息,让人城门口迎着,想是怕受苏玉妍牵累,只送了些精致吃食,再无余话。
苏玉妍却不以为意,并无半句怨言。自古只见人锦上添花,鲜有人雪中送炭。武贤伯没有佯作不知她进京就已经算是仁至义了。再次进宫,苏玉妍已经淡定不少,随着那胖太监一路行来,她遍体素装与满脸从容引得人人侧目,路上恰逢颖王揩婚妻子梁氏给沈贵妃请安后出宫,颖王不禁驻足,梁氏惊艳之余得知是信阳锦绣园苏小姐。多出几分亲热,笑盈盈地向她说道,“锦绣园绣品我都喜欢得紧,脑海里将设计那些图样女子设想了百千遍,再想不到竟会是如此年轻清秀一个俏佳人……等你见过了父皇,不知道可不可以抽空帮我设计几个图样,让我也出出风头……”
对于颖王妃如此热情和友好,苏玉妍自是不能拒绝,当下便落落大方地道,“颖王妃过奖了……但凡民女能做到。必力而为。”
“那就好,晚些时候我再进宫,就求了父皇让你去我家住几天。也好让我跟你偷偷师……”颖王妃笑语嫣然,一派天真烂漫。
随行太监虽然着急,但见颖王夫妇与苏玉妍说得亲切,也不敢出言相催。还是赵宥说了句,“还是先让苏小姐见过父皇之后再说吧!”随行太监这才敢继续前行。
少时。太监一处金碧辉煌宫殿前驻足,殿前有侍卫候着,见人来了,就向苏玉妍一指,“你随我来。”
苏玉妍随其前行,入了殿门。就听里面传来轻浅说话声,侍卫并不入内,只向守门前小太监低声说了句话。那小太监即刻步进去通禀,随即出来让苏玉妍随他进去。
只见皇帝一身便服坐龙榻之上,左侧一张宽大软榻上,软榻上斜倚着一个满头银发华服五旬妇人,两人都面露笑容。一见苏玉妍,那五旬妇人便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苏玉妍不认得那妇人,听她似乎说自己,不禁心里微动,上前向皇帝行跪拜之礼。
皇帝受了礼,旁边服侍小太监低声提醒苏玉妍给皇太后娘娘行礼,苏玉妍这才转向那五旬妇人,口称“太后娘娘千岁”,一面盈盈拜了下去。
皇太后看起来倒是十分和善样子,一边叫苏玉妍起来,一边又命人赐座。
苏玉妍虽然心内忐忑,到底还是保持着不卑不亢态度入了座,等候皇帝发落。
皇帝却似忘了曾宣旨让苏玉妍进宫将功赎过一事,只向皇太后说,“母后,您瞧着……怎么样?”
皇太后上下打量了苏玉妍几眼,脸上露出微笑,“生得倒是娇俏,只不知脾性怎样……”
他们虽然没有指名道姓,说话声音也不高,苏玉妍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仿佛他们说就是自己,面对这种毫不掩饰评头论足,她只觉浑身不自,却又无法插话。
皇帝又笑道,“沈玮与她母亲是至交,常说宋氏端方稳重,养女像娘,这苏小姐想必也错不了。”
皇太后脸上笑意就深了,“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又向苏玉妍道,“苏小姐,哀家虽然没有见过你,却早闻锦绣园名声,今日一见,又是一见如故,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待苏玉妍近前,便从腕上褪下一只碧绿镯子,替她套皓腕上,“这镯子哀家戴着嫌小了些,你戴着倒是正好。”
面对突如其来荣宠,苏玉妍并没有受宠若惊。天上掉馅饼好事,她从来不相信,皇太后与她素不相识,怎么会对她如此礼遇?不用想,都知道绝不会有什么好事。但皇太后恩宠,她无法当面拒绝,只能佯作又惊又喜模样,假作起身欲再次拜谢。
皇太后摆了摆手,笑道,“此次召你上京,是哀家主意,一则因为早前听说你亡母坟前自毁容颜以拒定远侯之孙事后就想见见你是何等奇女子;二则也因为十公主特别喜欢锦绣园那些可爱图样……所以,哀家这才让圣上下旨召你进宫,并不是因为上次霞帔微瑕事而要责罚于你,你别为此感到惶恐。”
苏玉妍听得似信非信,但还是敛首称是。
整个上午,就皇太后刨根问底中度过。
午膳,又是与皇太后同桌而食。饭后,皇太后因要午睡,便欲让宫女领苏玉妍去御花园赏花,恰值沈玮派落梅来问,皇太后沉吟一下,就让苏玉妍随落梅去了乾宁宫。
想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沈玮面色红润,看起来气色不错,正坐殿中喝茶,受礼已毕就招手让苏玉妍坐到她身边去,笑道,“……圣上召你入宫,倒把我吓了一跳,只怕也唬着你了吧……”
说没受到惊吓,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面对沈玮那善意关切,她不禁微微垂下眼睑,轻声说道,“妍儿此时也是焦灼不安,只觉要发生什么大事……”
沈玮眸光落苏玉妍左腕露出半截碧绿镯子上,好半晌才缓缓说道,“是要出事了……不过,这是好事,你别怕。”
好事?真是天下掉馅饼好事?苏玉妍抬起眼睑,露出些许疑惑。
“圣上特别宠爱十公主,这次召你进宫,就是特意为了她。十公主喜欢刺绣,不过前几任绣娘师傅都被她赶出宫外,自她听了锦绣园名声,就磨着圣上召你入宫教她绣艺。”沈玮笑道。“先前我听说圣上要召你入宫,还以为真是因为上回宥儿媳妇那件霞帔事,这两天才知道是十公主要召你进宫。”
这么说来,是要她给十公主当老师?苏玉妍心里一忖,旋即笑道,“天下善绣女子何其之多,民女技艺浅薄,怕会误了十公主……”
“你别太过自谦了。我虽没见过你针法,可你们锦绣园那些奇图样却是天下人皆知,就冲这一点,十公主要召你入宫,也情理之中。”沈玮正色道,“我与你母亲虽辈分不同,却情同姐妹,如今她不了,你就把我当成你至亲,以后你长住宫中,受了什么委屈就只管跟我,也不必避嫌。”
苏玉妍心里微动,忙敛首为礼,又问,“……我要长住宫中?”
“按以往惯例,绣娘师傅们都是住十公主偏殿,虽没有品级,倒也受人礼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