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筑鸾回-第6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片漆黑之中,她的眼光明亮得如同流动的萤火。
她感到腕上一紧,掌中的绢子从指梢滑落,一只手忽然就被他那样扼住了。他正瞪着眼睛望着她,她感到他的异样,庭院的芳华静静地凋零,露浓花瘦的暗夜里,处处都是被皎洁的月魄衬得又清又长的跫音,就连屋角似乎都响彻着隐隐的哀鸣。
他渐渐地向她靠近,呼吸也一分一分地沉重起来。这个节骨眼,她偏偏道了一句不识好歹的话:“崔玉鸾就是郑媱,对不对?”
他停下了,脸距她仅咫尺之遥。漆黑之中只见得些抽动的轮廓,那语气似乎十分扫兴:“你听谁说的?不要相信那些捕风捉影。”
顾琳琅抱膝蜷缩在罗帐一隅,帐上映出她孤零零的侧影,她说:“我昨天回顾府,听见我父亲说的……所以,你才……”
帐上暗影掠过,她身不由己地跌落在褥团锦绣中,只得晕眩得抱住身上的男人。
温存突如其来,让她觉得莫名,她喜悦又垂泪:“王爷,我不是郑媱,我是顾琳琅。”
他是清醒的,他没有停,继续释放着他长久以来的压抑。
这样贴体的亲密,除了第一晚,再也没有过了……
——
明月沿着枝杈西移。
红灯喜烛渐将燃尽,最后笼罩着床帐的红光也渐渐黯淡,帐内一团雪白被绡纱映得通红。
“放松,媱媱。”
她遵循着那个声音,顺从地闭上眼睛,果然安安静静地放松了下来。 等待片刻后,竟像是一场欲罢不能的折磨,她仿佛化身为一只蛹,在爱欲的海中作茧自缚,挣扎旋转、永世轮回,眼前闪过一世接一世的幻觉。
濒临窒息,她的脸火燎般烫,迷迷糊糊中,她只得昂起首来,断断续续地挣扎祈求:“放过……我……吧”
良久,那闷声才断了,她从难受中解脱,鼻翼布满细汗,浑身软绵绵的,好像刚刚经历长途跋涉,浑身疲惫不堪,她沉沉地喘息着,竭泽中的鱼那样张嘴呼吸着,难以区分梦境与现实,渴极欲饮,唇恰被堵住了,觉到口中正被渡入,她便如饥似渴地从那里汲取着。
等清醒过来,她登时并住腿,脸愈发红,睁开眼时,却见曲伯尧擦了擦唇,正望着她讪讪地笑,粗壮有力的手臂快得叫她来不及逃遁,一把又将她的人给箍住了。
她一个激灵,忙推住他倾过来的身子道:“你先别来……”一溜烟翻下榻去了。
曲伯尧正诧异,却见她跣足踱过去熄灭了所有的光源,又踱回来,却不入帐了。
“过来,媱媱,”一片漆黑中,他冲她的轮廓招了招手,“地上凉,你这样光着脚会着凉的。”
她迟疑着往前走了两步。
他分开纱帐请她进来,不料她猛然屈膝,挺直了腰搂住他的双腿,仰头望定他,他吓了一跳。俯身来拉她:“媱媱,你这是做什么?”
她扑进他怀中,凑近他耳边对他耳语了几句。他一时僵住,伸手托起她的下颚,面上瞧不出是什么神情,唇畔却似带了几分微笑,轻轻喟叹道:“我怕你不喜欢的,你可想好了……”
“喜欢……”她瞪着明亮的眼睛脉脉含情地凝着他,撒娇道:“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他宠溺地抚摸着她光滑的脸蛋,“不能先做完正经事明天再说么?”
她眼珠一转,又贴近他耳边道:“一会儿……之后不能再……”
他的笑容挂住:“鱼和熊掌不能都要么?”
“那你自己选吧,要么一,要么二。”她把桃花般娇俏的脸颊贴在他的袍子上摩挲,“灏,我今天累了,实在不想折腾了。”
“那如果今天不选一,以后是不是都难有机会了?”
她笃定地点头。
“既然媱媱这么想……那为夫就依你吧……”他顺从地抽了玉带,窸窸窣窣地解衣,安分地仰躺下去。
她清清嗓子,掏出帕子把他眼睛绑了才安心地蹲下去。
他低低地笑,顺手扯了蒙住眼睛的帕子悄悄去窥她,只见她一张小脸涨成猪肝色,一不小心对上她的眼神,她更加羞赧,他笑着移开,又舒服地躺下去,一时没忍住。
一阵恶心涌上来,她站起身跑去一边狂呕起来。
他追过去,她还在狼狈地作呕,他手忙脚乱地给她擦去脸上唇边的污秽:“媱媱,我猜到你不会喜欢了,却没想到你会吐成这样。”他揽过她的腿弯将她抱回帐中,双臂将她裹得紧紧的:“不喜欢就别弄了。”
她苍白的脸色在暗夜里不太分明,头一歪靠在他肩头阖了眼帘。
“睡吧。”他低头在她额前落下一吻,拉过被子盖上。
——
“昨晚一定累坏了吧,起得这样晚。”梦华见她珊珊来迟,很是不满。
她笑笑,忽略梦华,走过去对卫韵道:“让姐姐等久了吧。”
“不,”卫韵道:“你不来我也是在这里闲坐着无事可做。”卫韵执着她的手一番客套:“不过崔娘子,既然入了右相府,还是遵从右相府的规矩的好,以免让外头的人说闲话。你既得宠,肚子可要争气一些,别像我跟梦华一样……”
话虽是说专程说给人听的,并不是有心针对她,可她却感到不太自在,卫韵的眼神向来温柔似水,她总觉得那表面之下还隐藏着什么东西。卫韵又让人呈来一样东西给她,说是贵妃从宫中送来的礼物,当场让婢女打开了,是一对极其细腻匀称的红珊瑚耳环。
郑媱道谢接过。
卫韵随后屏退左右,连梦华也屏退了,单留下了她一个人。
“郑娘子,有些话,我想先提早对你讲,如有冒犯,还请你多多包涵……”
“什么话?”
“……”
……
“相爷是不希望你知道的,”卫韵道,“不过我想,你冰雪聪明,也应该明白陛下成全你们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你错了,在你告诉我之前,我还真不明白,”郑媱笑,“我远不及你聪明,也不及你会琢磨人的心思,难怪他这么信任你。”
“郑娘子过奖了,”卫韵继续道,“郑娘子别多想,我告诉你这些,不为别的,只希望到时候,你能够配合我们,如果你真的爱他,在乎他的安危的话。”
“你们?还有谁?黎一鸣?”
……
辞了卫韵,郑媱有些魂不守舍,没走几步,身后又追来脚步声。
“等一等。”梦华喊她。
郑媱停下脚步,头也不回:“有事?”
梦华笑笑,上前凑近她耳根子处道:“还是原来那副臭样子,以为换张脸我就不知道你是郑媱了?眼神语气走路的姿态都一模一样,‘有种走了就别再回来’你还记不记得?我看你是不记得了吧。”
梦华说完,却见她一脸得意的微笑,愤怒得欲要冲她发作,哪知眼睛一扫就对上了一张沉暗的脸,头一扭便走了。
曲伯尧刚刚从外面回来,见梦华离去了,阔步过来牵起她的手:“梦华和你说了什么?”
她眨眨眼睛,俏皮地笑:“让我别横刀夺爱。”
他轻轻一扯,将她扯来怀中,欲抱她,却被什么东西硌住,低头一看,刚才竟忽略了她手中捧了一个匣子。“什么东西?”
“你右相大人的夫人给我的。”
她的口气让他十分不满,他白了她一眼,打开看了看,道:“这像是宫中的东西。”
“的确是贵妃派人送来的,”她说,“以后贵妃送来的东西,可不可以不要先经她的手?”
“怎么了?”他犹豫了一瞬,拍拍她的背道:“媱媱,我知道你不喜欢卫韵,但不用忌惮得疑神疑鬼,她即便有心也没有胆害你的。卫韵不是心肠歹毒的人,宫中来的东西不一定安全,是我让卫韵先查验的。”
郑媱不再说话,他握紧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听说贵妃这几日有些胎气不稳。”
她从他的语气中揣度出了什么异样来,慢下脚步,眼中水圈直转,自言自语道:“这么快……”
他的手忽然松开了,她正要抬眸,听见他喊了一声“亚父”。
黎一鸣伫立在原地,静静地盯着她,眼神好似在话:“我真想不到你这只妖孽这么快就又回来了。”
她上前两步,挽住了他的胳膊。
黎一鸣的神色更加难看。
他有些焦虑,频频对她暗语:“媱媱,你先把手拿开。”
她却把他攀得更紧,又厚颜做出一些亲密的举止来,活活先气走了黎一鸣
目送黎一鸣远去的身影,他有些愠意:“媱媱,以后在亚父跟前不要这样。”
“他是你亲爹么?”她竟任性地说,“你这么怕他?”
“你……”
她松了手,头一扭:“不碰你就不碰你,以为我真稀罕你!”
“媱媱!”
“媱媱——”
她越走越快,险些被绊倒,他快步绕过去把人截住,拽住她的手一把将人拉扯回来,却见那一双眼圈已经通红,他有些不安地问:“你到底怎么了?”
她颓丧着神情:“我觉得,卫韵才是最适合你的女人,你当初要是一箭把我射死了就好了。”
“你胡说什么?”他这下真的生气了,冲她吼道,“我不许你这样说!”
“我是在说胡话了,”她破涕为笑,攀上他的脖子,“我跟你说笑的,你还当真了。”
他不相信:“你好像有心事。”
“我没有,”她咬着唇说,“我就是想姐姐了,我想见见她,什么时候,能见见她,就好了……”
他猛得低头,攫住了她的唇瓣。
90、流产
西斜的太阳照得整座皇城暖烘烘的,枯黄的小草生在御道两侧,苍绿的苔藓密密匝匝地填充蔓延了石块缝隙。老态龙钟的参天古木下,顾长渊正伏着身子对着侧身而立的公孙戾密语。
金叶纷沓,秋风来时萧萧直下,扶疏蓊郁的花木很快萧条开阔了起来,孔雀蓝色的琉璃瓦,朱色的宫墙在夕照中相映生辉,玉砌环池栏杆外,一泓沉淀的秋水澄静至极,映出湛黛色的天空,苍褐色的荇草从漂浮的白云中生长出来,两条红鱼娓娓翱游其中。
“狄戎最喜出尔反尔,今日说过的话,明日便不知记得与否。于阗王子携十车珠宝献于我大曌,筵席上句句挚言,屡向陛下表明臣服之心,莫非是真的要与我大曌化干戈为玉帛?”
公孙戾摩动着手中两颗明珠,目光投于池上鳞光,对答说:“于阗与突厥、回鹘不同,邦民没那么好斗,且一小邦,不足为惧。此番主动来示好,信它也无大碍,它能掀起什么样的风浪来。化干戈为玉帛,亦是两国百姓乐见之事。”
“老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了,”顾长渊仔细一想,赞同道,“此时也该与于阗修好,万一东|突厥和回鹘有异动了,于阗再趁机寻衅滋事,那我大曌便是两厢掣肘。”话落,只觉头顶一片阴翳蔽过,顾长渊匆忙抬头,但见一只背褐腹白的雄鹗自穹庐之上疾速扑下,顾长渊吓得连连后退两三步,此时听得公孙戾一声怒喝,那鱼鹰掠上水面,眨眼的工夫便啖起一条红鱼落到了树梢。
公孙戾轻扯面肌微笑,转身面对身后,远远地冲曹禺喊了一声:“赏!”曹禺僵硬的面色缓和过来,欣然跪谢,冲那树梢的雄鹗唤道:“沸波,过来,别扰了陛下和左相大人。”
雄鹗扑棱着翅膀飞往曹禺,待其落上肩头,曹禺忙将其收入笼中。
顾长渊明白过来这“沸波”雄鹗是那阉人替公孙戾饲养的鱼鹰。
没想到公孙戾又开口说:“曹禺,将‘沸波’杀了,做成汤夜里送来乾极殿。”
曹禺一愣,称“是”。察言观色后小心敛襟退下。
顾长渊有些疑惑。
“知道朕为什么杀它么?朕一开始养它是让它抓池里的红鱼,它一开始倒乖乖听命,后来渐渐曝露凶性,敢袭人了。朕刚若直接下杀令,它可能就听懂了来袭朕了;朕若先说赏,它就会乖乖地被诱入笼中……”公孙戾话落又问:“于阗二王子是不是还有个未出嫁的王妹?”
顾长渊回神,点头道:“确有一个未出嫁的王妹……”
“左相以为,我大曌该不该与于阗结秦晋之好呢?”公孙戾问完不给他立刻回答的机会,又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啊……该派谁亲去于阗替朕迎回这于阗皇妃呢?”
联想到鱼鹰,顾长渊登时明白过来,只道:“妙计……”又举袖大揖:“陛下英明。”
此时,恰有呼呼啦啦的碎石的假山之山滚下溅入池中。
“谁?”顾长渊一声大喝:“谁?谁在假山后面?”
碎石呼呼啦啦滚动的声音息了,不一会儿,从假山后探出一个圆圆的脑袋来。团团的脸蛋子,一脸稚嫩之气,高耸的鼻梁,眉毛浅浅的,细细长长的眼睛,眸子明亮,隐隐透出一种可怜兮兮的神情,五官隐隐约约有一两分公孙戾的影子,却远没有公孙戾那种自信飞扬的气势。
他目光四下环顾,想从假山跳下,可找了许久没发现一个好的落脚点,最后闭着眼睛张开双臂,牙一咬,可弹跳力极差,跃下时没稳落,吃痛地跌在地上,他马上收起狼狈的模样,拍拍屁股爬起来,站在池对岸,犹含三分怯意地望着公孙戾。
是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这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公孙戾唯一的嫡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已故的皇后顾氏所出,生得跟他的母亲很像,心性好似也随他的母亲。算起来,还是顾长渊的外孙。
“太子殿下,你爬到假山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