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乌纱-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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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也不能肯定我在哪里,这宅子里现在全是我们的人。但是张大人来了两趟,李如梓可能会怀疑我也在这里。”
沈碧瑶不慌不忙,显然是这宅子构造上有什么玄妙,刺客想混进来或者攻进来不太容易。她倒是更担心张问的安全,张问常常在外面行走。
张问也是左右为难,这么就离开了官场,性命是可以保住,可就没翻盘的机会了;还招摇着在外边走吧,说不定哪天就被人给捅死了。李如梓已经意识到了张问的危险,根本和政见无关,他才不管朝局会怎么样,弄死张问再说。
正在张问一筹莫展的时候,又听沈碧瑶说道:“我一个月前听到一个消息,说鸿胪寺的官员在为皇上配制长生红丸,缺一味药,叫长生珠,是稀世珍宝……钦天监的官员观天象说珠子在浙江。张大人又说世子也来浙江了,世子也不能轻易出宫,他会不会为了那长生珠来的?”
沈家的商铺遍布全国,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可张问听得头大,什么红丸就够玄的了,居然观天象就知道在浙江,这不是逗皇上开心瞎胡闹吗?虽然天象是禁止民间研究的,谁敢说天象那是诛灭九族的重罪,但张问觉得天上那些星星能关注一颗珠子就奇怪了。
不仅张问不信,世子朱由校也不信,但是皇上和太子信。鸿胪寺丞李可灼将红丸的原理在皇上面前说了一大通,虽然都是什么气啊什么脉啊之类的,但咋一听真的是有理有据,而且钦天监的官员也说确实有这么一颗珠子,掐指一算,在南方……这么珍贵的东西,万历又怕底下那些人用什么手段给贪了,就叫自己的孙子下去在暗地里盯着点,一面又嘱咐锦衣卫也注意珠子。万历皇帝谁也不信,连孙子也不信,于是两边牵制,谁也别想贪了他的珠子。
于是世子就到浙江来了,朱由校到了浙江,根本不在乎那颗什么珠子,他压根就不信。见浙江的盐价一塌糊涂,反倒关注其盐价来了。但是朱由校只是个世子,虽然极可能继承大位,可现在手里暂时没有实权。
听张问说是一帮官商互相勾结在后面搞鬼,就想顺便在浙江干点事。朱由校想抓那些人,就得靠锦衣卫,但是锦衣卫也不会听世子说抓谁就抓谁,朱由校一开始是想张问交点真凭实据出来,也好叫锦衣卫抓人,可是张问没有。
朱由校郁闷了几天,终于想到了办法,找来锦衣卫的人说有了长生珠的线索,便例举了张问给的那些官商名单,把人都给抓了。其中就有李如梓的女婿郑悯,这郑悯在官场上还混得顺风顺水,可没想到突然祸从天降,被锦衣卫给逮了。锦衣卫才不管你是谁,混得再好都不管用,抓了就抓了。
朱由校为了表现出自己是为了那颗珠子,就亲自到了锦衣卫分所旁听审问。一个锦衣卫千户军官走到朱由校旁边说道:“世子殿下,姓郑的说不知道。”
“不知道?”朱由校只说了三个字。
千户便恭敬地说道:“末将知道该怎么办了。”千户走进牢里,里边还有几个身穿黄衣服,佩带绣春刀的人,千户说道:“用刑,知道了为止……”他看了一眼柴火上啵啵沸腾的开水,“正好水开了,给他洗刷一遍。”
遭刑的人叫得撕心裂肺,大伙面无表情不为所动,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不一会,郑悯不叫了,一个锦衣卫将手指在他鼻子前一探,说道:“千户大人,他死了。”
于是千户又从石梯上走上来,躬身对朱由校道:“郑悯遭了罪,死了。”
“什么?”朱由校瞪眼道,马上又咳嗽了几声,忙用手帕捂住嘴,“谁让你把他弄死的?郑悯也没什么罪,现在死了,你怎么向上边解释?”
千户道:“世子殿下要找那个要紧的东西,不用刑他不招。”
朱由校一副苦闷的样子:“这事不能闹得人人皆知,要是被外廷的人知道了,不连带皇上一起骂?得给他们弄个罪名。”
“是、世子殿下说的是。”
“去问其他的人,买卖食盐的账簿在哪里,不说的就用刑。”
“是。”千户回到牢里,摸了摸脑袋对其他说道,“不要审问‘那个东西’了,审问‘买卖食盐的帐薄’在哪里。再抓个人出来问。”
其他人依言走到里面,抓了另一个披头散的人出来,那人带着百十斤重的枷锁,已然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半死不活地被拖到千户军官的面前。
千户依朱由校的言又问了一遍,那人噜噜了几声,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千户便说道:“那只好又用刑了。”
那人从乱中突然看到地上的尸体,露出的森森白骨,吓了一跳,终于来了精神,大声道:“我招,我招……”
第51章 死敌()
朱由校得到了那些帐目,叫来王体乾为他解说,朱由校自己很多字都不认识,看不太明白。他有三个很忠心的太监,魏忠贤、王体乾、李永贞。魏忠贤也不识字,但是魏忠贤自从照顾朱由校的起居以来,一直都忠心耿耿,朱由校认为能用得上。另外两个太监都是司礼监的,认清楚前途之后,就投奔了朱由校。
王体乾长着一张圆脸,很是和善,一副低眉下眼的样子,走到朱由校面前便跪倒叩拜。朱由校歪在椅子上,缓缓说道:“案上有几本帐,你帮我看看。”
“是。”王体乾小心拿起帐目,依言看了起来。朱由校又道:“读。”
王体乾只得紧张地挨着读下去。过了许久,朱由校才说道:“这账本能说明那些官商勾结谋取暴利么?”
“回世子殿下,他们相互买卖,记得清清楚楚,完全能断罪。可这上边,老是提到一家,用桑这个字代替,不知是哪家,恐怕是暗语。”
“哦?这桑家在里边是什么关系……”朱由校用手帕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心道就抓了几个小官,几个商人,珠子也没找到,回去在爷爷面前也没什么好炫耀的,莫不是还有大鱼?
王体乾又翻了许久,说道:“多是做见证,但是算下来……”王体乾拿着一把小算盘噼噼啪啪地算了一会,“这桑家没有参与买卖,却净入八十万两。”
“八十万?”朱由校瞪眼说出三个字,说的太快,牵动喉咙一痒,又咳起来。王体乾急忙磕头叫世子注意身子。
朱由校心里盘算着,这笔银子要是弄回去,爷爷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呢。
“快,去给锦衣卫传信,问那些牢里的人,桑家是哪家。”
锦衣卫费了许多力,又弄死了两个人,却没人说出来,而且不知什么时候用什么办法将那个交出帐目的商人也给弄死了,这下断了线索。那些人抱定了死心,一人死了,至少给没被抓住的亲人留条活路。
朱由校想来想去,想起这件事要不是张问透露玄机,还没人知道能这么炒作盐价,便唤魏忠贤去找张问。张问也不在家里,里边的丫鬟叫魏忠贤留下口信,等张问回来再告诉他。
魏忠贤实在想不出什么有创意的暗语,想着那天朱由校来见张问,拿了一张没写字的红纸,他也依样画瓢,留下了一张红纸,说道:“叫他明天在家里等着。”
张问拿到红纸一看,说道:“莫不是世子吧?”
珠帘后面的沈碧瑶道:“张大人还是小心为上,说不定李如梓的人已经布置在杭州,这是他们投下的诱饵。”
张问想了想,说道:“世子来了杭州,他如何得知的?要不是世子自己来找我,我也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沈小姐眼线那么宽,也不知道是吧?我想设法联系上世子,告诉他长生珠在李如梓手上,让李如梓和东厂锦衣卫玩玩。”
正在这里,突然楼外响起了一声口哨,然后五六个玄衣女子便奔进门里,在门口说道:“东家,有敌人攻进来了。”
沈碧瑶一招手:“大人,来!”
张问赶紧跟着沈碧瑶往里屋跑,路上沈碧瑶手下把灯给弄灭了,周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然后听见呼呼两声吹气,边上一个玄衣女子吹亮了火折子,走在前面。
玄衣女子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递给张问,一行三个人,只有玄衣女子能打。但张问是见识过张盈的身手,沈碧瑶的手下应该都是高手。
一行人沿着一个楼梯走下楼去,楼上是一间摆放着各种杂物的屋子,走前面的玄衣女子寻到一个瓦缸,将它挪开,推来一块地板石,下边当真有一个秘道。
帮着沈碧瑶和张问下到秘道,玄衣女子把手里的火折子递给沈碧瑶,又多拿了一个给张问,“东家,您和张大人先去里面躲着,确保没人跟上,再往另一头走。天亮后听见暗号再出来。”
“玄月,你也进来!”沈碧瑶命令道。
“东家,我不能让人发现这里。”玄月说完把密道口堵上。
“玄月!”
“走吧。你养的姑娘们都是忠义之氏,也都是个中高手。”张问划亮火折子,回头看周围,泛着一层水光的地面,附近还有滴滴答答的滴水声。
张问走到岔口打量,密道横贯东西,望不见尽头。
“这边。”沈碧瑶领着张问往右边走,飘摇的火光照着沈碧瑶脸上的面纱透着一股鬼魅之气。
不知在暗道里猫着腰走了多久,只有呼吸声,涉水声还有火折子燃烧发出的细微声响。“大户人家可真是未雨绸缪,这密道,能是一路通道京师吗?”
沈碧瑶轻笑,“就这种关头,还能说笑,大人可真不是凡人。”
“张问。”
沈碧瑶回头,疑惑地看着张问。
“上面的世界都说不上有章法,到了这地底下,还需要守着陈规吗?我没有权,你也没了“兵”,一起逃命的,就以名讳相称吧。”
“大人,碧瑶可没想一直躲在这里。”
“沈小姐放心,张问也没那打算。”张问学着沈碧瑶。
突然间,头顶上一阵轰鸣,脚下都跟着震颤,难不成李家的人已经攻陷山庄,开始挖地三尺了?张问心里这么想着,看沈碧瑶的神色似乎也在担心这些。
“快走!”张问将玄月给的短剑往腰带上一别,向前面伸出手去,抓着沈碧瑶加快脚步,“你那群玄衣姑娘们以命相拼不是为了让你我陷入敌手。”
“小心。”就听见沈碧瑶一声喊,张问就被推到密道边,再一看,刚才自己要踩上的那块印着纹饰的地砖坠进了陷阱里。
“这里有多少陷阱?”
“应付不了太多敌人。”沈碧瑶在石壁上摸索着,找到机关把陷阱复原。
“试过?”
沈碧瑶和张问对视一眼,语气带着惆怅,“记得。”
“莫非小姐就是被歹人追进这……”张问没把话说话,脚步继续往前,但没走太远就被沈碧瑶拉到一旁。
“不是在这里。”沈碧瑶说完,在洞壁上摸索了一阵,张问在旁举着火折子照着,忽然一阵闷响,厚重石壁发出咔哒声,居然移开了,但只动了几寸就卡住了。沈碧瑶着急去推但毫无用处。
“我来。我来。”张问赶忙过去顶替,用肩膀卡进缝隙里,使出浑身气力去推石壁。肩膀卡进去才发现这石壁门的边框是铁铸的,此刻已是锈迹斑斑,压在他肩胛骨上像把钝刀在砍,他疼得想叫唤,但在沈碧瑶面前怎么也得咬着牙继续用力推,门只动弹了一些些,张问都没法侧身挤进去。
“看来只有继续往前跑了。”沈碧瑶泄气地说。
“等等。等等”张问揉着肩膀,将火折子伸进石壁后照了照,里面显然是个屋子。“这里面有油灯吧?”在地下潮湿的环境里,火折子只有靠随身带的,而油灯则更靠得住。
沈碧瑶显然明白了张问在想什么。“有!应该就在边上。”
张问努力伸长手在密室墙上上下摸索,终于摸到了嵌在壁上的灯盘,卯足劲儿把它掰了下来,递给沈碧瑶,终于从夹缝里出来松了松肩膀,蹲下来查看石壁机关尤其是底下滑道,果然都生锈了。
“灯油有了,可是能有用吗?也没法倒进去。”
“有这个呢。”张问拔出腰间短剑,一笑。然后短剑艰难探进门底轮盘里,然后往剑身上倒灯油。要换了平日他可没胆子在逃命时候浪费时间倒腾这些,但以沈碧瑶的深思熟虑,逃命的时候必然是照着她的第一计划执行更为稳妥,虽然这机关生锈没在她算计之内。而且,万一李家疯狗真追了进来,一直直线跑真的不明智。倒了灯油之后,张问用用剑身努力刮了刮机关上的锈迹。“你再关一次。”
第52章 密道()
沈碧瑶照做,石壁门顺利关上,接着她又一转,石壁门顺利打开。两人躲进密室,沈碧瑶将火折子插在石壁上,把小小的屋子照得敞亮。“亏得大人机智。”
张问耷拉着肩膀苦笑着,看密室里有书架,案台备着笔墨纸砚,另一侧还敞放着几个宝箱,里面装满银锭都溢到了外面。心头一凉,难不成要这是沈家人蒙难之际留遗书的地方?还好沈碧瑶并没动笔墨的意思,而是又开始在石壁上翻找起机关。不一会儿,又一扇石壁开了,通一条南北向的密道。张问取下石壁下的火折子,继续跟上。
“那满满几箱买命财,看来走到这里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大人在官场还没看明了吗?贪得无厌。金山银山,逃命的时候也只求能争点时日罢了。”
张问心里盘算着这沈家的地下密道盘根错节,到底耗费了多少银两、人工和时间,“要动李家人,单靠你我还不足够。我得回去找世子。我告诉他那颗什么长生珠在李家。”
“长生珠,听说那正是宫里在四处苦寻的,找到了是世子记得定是李家,找不到,还不是迁怒于你?”
张问道:“不,你说的是如果世子真心想找长生珠。可依我和世子的几番接触,私以为世子压根就不信什么天象那一套。始皇帝到处寻长生不死之药,还不是作古了。世子来浙江鼓捣一阵,我觉得,一是他对东林没好感,二是想弄些银子回去讨皇上开心。国库空虚,紫禁城里也是人心惶惶。”
“哦,大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