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乌纱-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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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仁直还好,一看地上两具陌生人的尸体躺在血泊之中,不见了笛姑,而张问安好地站着,身上沾着血迹,手还在发颤,就知道刺杀已经结束了。
刺杀事件一完,就没张问什么事了,接下来上场的,该是朝廷那两党相互撕咬。
而这时候走过来不明就理的吴氏,一见着地上的尸体,吓得可不轻。
张问手撑着窗沿,有些烦躁:“我还活着呢,没事。”
接着一群军士才冲上来,端着火统大喊大叫。
张问忙摊开手:“你们该抓的人在地上呢!”
这时候走进来一个穿绸衣长袍的老头,军士们都让开道路。大概是楼船管代一类的人物。张问当即放下手,愤怒道:“这船上藏着刺客,要谋害朝廷命官,你们听之任之是想造反吗?”
老头瞪眼道:“张大人,这船上光船员就数十号人,有刺客混进其中这也是头一遭。大人莫不要说老夫什么听之任之,这罪过着实担不起。索性大人鸿福,还望您少安毋躁,等船靠岸让有司勘察想必定能查到蛛丝马迹,揪出幕后黑手。”
船在一个码头靠岸,有官员带人上船勘察记录现场,从尸体身上搜出武器,判定是刺客。
勘察案发现场的官员问了张问一些问题,张问配合地回答了,当然遵守约定对笛姑那部分做了隐瞒,他们查不到幕后主谋的,因为那就是目的。
张问随后就上了一艘能报销花费的船,继续赶路。一行人沿着京杭运河到了杭州,几番辗转,从曹娥江取水道向上虞县进。
他们坐的是一艘小船,张问看着沿途的江南风景,心情也好了许多。船舱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如烟如雾,江南烟雨,大概就是这个模样吧。
张问看了一眼旁边津津有味看风景的黄仁直,说道:“一叶孤帆,扬风江面,此情此景,夫复何求?”
黄仁直听罢呵呵一笑。
“那两刺客的尸首?会怎么样?”
“一了百了,官府搜罗了证物,会把尸体弄下船停几天,没人认领就埋了了事。”
“哎,给了多大的好处才肯以死相拼?”
“总有些可怜人,生也是死,不如以死,为家人谋条生路。”
张问又说道:“哎。那他们又为什么不晚上来行刺?”
黄仁直道:“晚上睡觉,舱门闩住。刺客破门窗而入,容易惊动大人的随从,又看不甚清楚,反而不易成功。白天两个刺客突然出现,大人防不胜防。”
张问听黄先生果真把证词串得严丝合缝,总算安心点了点头:“笛姑认出了那女刺客所穿鞋子上的异样。”
黄仁直:“看来人这人没信错。”
“她也看明白了。”
黄仁直顿了顿,微微一笑:“那她真不简单呢。”
张问:“是不简单。还很有意思。可惜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黄仁直:“这人生,本是缘聚缘散啊大人。”
第5章 上虞()
小船到了上虞,从水门入城,张问见着城中一派江南水乡的景象,又有拱桥画栋,人声鼎沸,热闹异常,河面上各色各样的小船往来不息,运货运人,又有风流才子佳人在花船上饮酒作诗。张问当下心情也轻快了许多。
船靠在一个码头上,张问换好官袍,刚下船来,就看见码头上站满了衙役,几个官儿正等在那里呢。一定是上虞境内的驿站通知了县衙,这些佐官才知道张问什么时候到。
张问端正了一下头上的乌纱帽,下船走过去,周围是衙役、马匹、轿子、伞扇牌子等仪仗,这当官当真要有派头才有威仪。
迎接队伍中,最前面的是三个穿绿色官袍的人,肚皮上画着黄鹂或鹌鹑或练鹊,都不成气候,张问肚皮上是鸂鸂,又高明了一些。
最前面挺着个酒肚,又圆又大,补子是黄鹂,酒肚率先弯腰拱手道:“下官上虞县丞,梁马,恭迎堂尊。”
后边的是一个大胖子,补子鹌鹑,也紧接着弯腰道:“下官上虞县主薄,管之安,恭迎堂尊。”
三人最后边的,是个高瘦的人,面露青光,脸长如马,第一眼看见定会让人惊叹:大白天的怎么来个白无常。那白无常也拱手道:“下官上虞县典史,龚文,拜见堂尊。”
张问笑道:“好、好,以后咱们还应携手共进才是。”
“是,是,堂尊说得是。”几个人躬身附和。
“走吧,回县衙。”
张问在下属的带引下,上了一顶四人抬的素云头青带青幔官轿,吴氏也上了后面的轿子,黄仁直等人骑马或走路,各官员也骑马。
整个排场,以官轿为中心,周围有一把大青扇,一顶蓝伞盖,四面青旗,两根桐棍,两根皮塑。前边有几块大木牌,依次是一块“上虞知县”,两块“肃静”,两块“回避”。
跟班弓手快手左右护卫,总共不下百十号人,前边敲着铜锣开道,好不威风。
人马沿着一条沿江的街道向西走,这江就是曹娥江,东西流向。跟在轿子旁边的一个后生见张问撩开轿帘在看风景,就说道:“堂尊,这条街叫沿江坊。”
张问点点头。后生又趁机说道:“小的是大人的皂衣班头高升。”
“呵呵,高升,不错,不错。”张问鼓励了一句。
一行人马顺着沿江坊走到一处拱桥,然后向北转,过拱桥。高升又解释道:“堂尊,这道石桥叫文昌桥,是上虞县的乡绅们出资修建,积德以祈求上天保佑士子金榜题名。过了桥这条街叫平安坊,往北走到街头,再往右转,就是县衙街了,衙门就在县衙街中间。”
沿江坊东西延伸,平安坊南北延伸,走到平安坊北头,是一个丁字路口,向右一转,东西延伸的街道就是县衙街了。走到街中间,队伍又转向北面,转进一道牌楼。张问看过去,见那牌楼有两层屋顶,两边有斜撑的戗柱,门上有块牌匾:忠廉坊。
进了牌楼,有一道照壁,照壁上贴满了各种公告。照壁后边刻着一个怪兽,形状有一点像麒麟,它的周围有不少金银财宝,可它还是张开大嘴,企图吞吃天上的一轮红日。过了照壁,就是高大的围墙,三间黑漆漆的大门,正在照壁后面。每间各安两扇黑漆门扇,总共有六扇门。人说官府是六扇门,就是这样来的。
进了六扇门,就是进县衙大门了。里面房屋密布,门庭众多,可就是陈旧不堪,这里面的房子,还赶不上外面那些民房。进入仪门,便是县衙的一进院落,是县衙大堂和六房所在。
这时候张问下轿,轿夫把轿子抬走,而抬着吴氏的轿子一直向里面走,直接抬进内宅。
院中有一座小亭,亭中有块石碑,上刻:“公生明”三字。石碑后面还有字,“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石碑下有甬道向北,到达月台,台上即是县衙的核心建筑:大堂。
张问率领各官吏向大堂走去,走进大堂,正北面的暖阁里有张桌案,上面挂着一块牌匾:公明廉威。堂下左右站着门子,大堂右侧还有道门,门上方写着“赞政亭”。
张问当下就整了整衣冠,走上暖阁,坐上了公座。
县丞梁马,就是挺着酒肚那官儿,双手捧着一个大印走到案桌旁,说道:“这是上虞县县印,请堂尊掌印。”
张问接过上圆下方的县印,动作轻佻,饶有兴致地翻过来一看,印底镌刻着几个字:上虞县印。
梁马又交上来两个本子,说道:“这是下官代掌县衙时的钱粮马匹账目,请堂尊过目。”
张问随手一翻,就丢到一边,打着官腔说道:“啊……账目放这里,一会儿本官先仔细看看再说。”
这时那大胖子,主薄管之安也拿了一个本子上来,说道:“这是本县近期缉捕关押的要犯盗贼名单卷宗。”
那马脸典史龚文同样交了报告,说是来往的公文条目,无一迟延。
张问一并收了,说道:“各司其职,很好,很好,要继续保持。等我看完……如果确如所说,定要嘉奖,啊……本官初到,今天有点累了,明日照例办公,散了,各干各的去。”
张问拿了东西,便站起身来,三个官儿肃立执礼告散。边上有皂衣打梆点,长官要进穿堂,告诉闲杂人等回避。
张问出了暖阁,进了麒麟门,又是一处庭院,跟着自己的高升说道:“这是二堂退思堂。”
“带我去住的地方。”张问道。
于是高升和另外三个跟班,带着张问向里边走,第三进院子北面,边上有一个月洞门。
“堂尊,这里就是您住的地方,里边有堂尊的内眷,按规矩小的这些人不能进去,您有什么事,叫人打点通知外面的人就行。”
“哦,好。”张问拿着几个本子就走进去。
他看了一眼自己住的地方,比前边的庭院还小一些,也是陈旧不堪。中间有江南庭院特有的天井,天井中间有个亭子。
院子左右有廊屋相连,张问从廊屋走到北面,北面有三间女房。他见吴氏正灰头土脸地收拾房间,便问道:“来福跑哪去了?叫他来干这些活啊。”
吴氏放下扫帚,说道:“在外面呢。”
北面有三间女房,左边那间充作书房,中间一间是吴氏住,因为她是张问的后娘,理应尊敬,张问自己就住右边那间。
他走进自己的房间,是一间大屋子,外面有案桌等物,里边同样有个暖阁,用屏风遮着,睡觉就在暖阁里边。
在路上辗转了一个多月,确实有些累了,他洗了个澡,吃饭,休息。
晚上的县衙阴森森的,外面黑漆漆一片。声音倒是有,很有节奏感,时时能听见敲梆,一个时辰有五次。但没有其他声音,这报时的声音感觉十分诡异。
张问就这样在县衙里过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张问起床洗漱吃饭,然后穿好官服打开院门,准备开始正式做知县。皂衣见张问走出内宅,敲了三声梆。跟班班头高升走了过来,说道:“堂尊,今儿是八月十九,逢三六九日,衙门已经放出放告牌,放告状之人递状纸,只等听审日堂尊便可依次受理案情。”
“好,那先去签押房吧。”张问说了一句,跟着的皂衣照例敲梆告诫闲杂人等回避。
到了签押房,张问又叫来黄仁直辅佐指点。
主薄管之安等三个官儿依次进来签押盖印,派遣衙役出去公干。等人都出去时,黄仁直低声道:“按照惯例,长官初到地方,下边的人都应该给份子。这些人是装着不懂。”
张问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问道:“什么是份子?”
“就是恭喜长官上任,给银子礼金。”
张问道:“也许是他们还没摸清我是不是清官,怕送来银子碰一鼻子灰。”
黄仁直摇摇头:“不管是不是清官,起码要主动表示那意思吧。老夫瞧着,这上虞县很久没有知县,下边的人都铁桶一般,恐怕张大人这知县不太好当。”
张问便虚心问道:“那按黄先生的意思,他们会怎么样?”
黄仁直摸着胡子道:“倒不会怎么样,但份子都不给,其他的油水恐怕没大人的份。老夫觉得,他们肯定是知道张大人得罪了上边的人,才没把大人放在眼里……张大人要还债,不知道何年何月去了。”
这时候,门口有人影晃动,张问和黄仁直就停止了谈话。
进来的是主薄管之安,他晃着一身肥肉走到堂下,说道:“禀堂尊,上城厢那个盗贼,今早被公差逮住了,堂尊是否审讯?”
张问一脸茫然,转头问黄仁直:“怎么审讯盗贼?”
黄仁直道:“就可在此预审。”
张问便向堂下说道:“抢了谁家?先把苦主带来。”
过了许久,衙役就带进来一个中年汉子,汉子见堂上坐着戴乌纱帽的官,急忙跪倒在地。
这时一个书吏走了进来,坐在边上,提起毛笔准备记录供词。
第6章 大犬()
“堂下之人,姓甚名甚,家住何处,从实报来。”张问打着官腔说道。
那跪着的老百姓战战兢兢地说道:“草民李珂,上虞县上城厢人氏。”
“将当日所生之事,细述一遍。”
“那天是七月十五,因为是鬼节,草民就记得很清楚,那青皮草民也认识,是本厢黄家的青皮,吃喝嫖赌恶习一身,多次向草民借银,草民怎么会借银给这样的青皮?不料那青皮趁着节气,就从大门进来,见东西就拿……”
问完苦主,张问叫他看供词,看完按手印画押,然后就放了。
审完苦主,就审罪犯。张问又喊道:“来人,将盗贼押上堂来。”
过了一会,管主薄就带人将一个戴着枷锁的青年押了上来。衙役喝道:“跪下!”
罪犯跪倒在地上。
张问按部就班地问了姓名,籍贯,罪犯自己说了,和苦主说的没有差别,那么人是没有抓错。
张问便说道:“上城厢李珂状告你明火执仗抢劫李家,你可认罪?”
“大人,草民冤枉啊!”盗贼大呼道。
张问怔了怔,转头低声问黄仁直:“这种情况按常例该怎么处理?”
黄仁直道:“打一顿关起来,叫衙役去收集证据,然后叫苦主当面对质。”
“没有证据呢?”
“用刑,不招的话,大人按照他们对质的话,自己判断,随便判一个了事。”
张问听罢点点头,不假思索便说道:“来人……”
这时那罪犯以为要用刑了,大声讨饶道:“青天大老爷,草民真的不是抢劫,草民只是偷了一点东西,草民招了……”
张问道:“先前苦主明明说你从大门大摇大摆进去抢,偷窃有这样明目张胆的吗?”
这时候记录案情的:“大人,供词是从犬门入。”
罪犯大声道:“是吧,草民从狗洞钻进去偷的。”
张问怔了怔,回忆了一遍,那苦主不是明明说从大门进去的吗?他沉住气一细想,顿时明白了此中玄妙。“犬”和“大”只差一点,但罪行却相差甚远,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