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时代之死人香-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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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敌当前,这又是同室操戈啊。”沈廷扬叹道,“要是以高郑两家的实力,若能齐心协力,南北呼应,长江以南的局势势必为之一振啊。”
顾炎武不屑道:“当初清军南入时,那拱卫南京水路的郑氏水师望风而逃,兵败如山倒。要是指望郑氏抗清,哼哼,除非太阳从西而升。”
刘中藻听罢,也是叹了一口气,道:“正如亭林先生所言,郑氏的确毫无抗清之心,只有偏安之志。自六月底继位大统以来,陛下每日志在中兴,期望郑军兵出仙霞关,北伐抗清,但那郑芝龙只想挟制朝廷,偏安福建,虽有富可敌国之资,数十万水陆将士,奈何皆不为陛下所用。”
高老头则是忧心忡忡地道:“俺担心的是那郑森,万一他炮轰崇明怎么办?”
顾炎武接口道:“高爷莫要担心,以我看来,那郑森虽然为人有失豁达,行事冲动难料,但若说他挑起战事,炮轰崇明这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行径,这种大是大非,他还不至于置之不顾。”
要说对郑森的了解,在场的大约没有一个人比得上高旭。无论如何,历史上的郑成功矢志抗清,现在同盟军负天下之重任,誓死抵抗满清下江南铁骑,要说这时郑森会悍然发动内战,高旭也是不相信的。
高旭担心的不是郑森,而是他的老子郑芝龙。
因为高旭创建同盟会和同盟会,打出了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旗帜,使得他日浙名誉天下。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隆武对崇明高氏的重视,对高旭的赞不绝口引起了郑森的嫉妒之心。两人都有海盗背景,而且不论家族的实力,还是他郑森个人的学识,都自信比那高旭更胜一筹。但现在的情况是,高旭总是压他一头。以郑森看来,同盟军所取得的战绩肯定有极大的泡沫,他有了一探究竟之心,所以,他不顾父亲的反对,强行要北上江南。
正因为郑森的北上,郑芝龙不得不派遣一支舰队护卫固执的儿子。
高旭知道,历史上,从没有一支郑氏舰队在隆武元年的九月份开到江南。
在江南的水路上,郑森的郑氏护卫舰队将成为清军镇江水师、同盟舰队之外的第三支势力。一直以来,清军镇江水师与同盟舰队在长江上形成相峙局面。但现在因为郑森护卫舰队的到来而打破了均势。
除非现在郑森就灰溜溜的跑回福建。
但以郑森的性格,他肯定不会。郑氏舰队肯定会滞留江南一段时间。如果没有了广场事件,高旭还想争取郑森以及他的郑氏舰队的。如果有了郑氏舰队的相助,那么在长江水域上,将对清军镇江水师形成压倒性优势。但现在,那郑森虽然不会落井下石,但要想他伸出援助之手,成就同盟军的威名,也是千难万难,他肯定会看崇明同盟军的大泡沫是如何破灭的。
而且,以高旭在历史上对郑成功的了解,郑成功是最没有协作精神的。在抗清战场上,郑成功从来都是单干户。比如李定国要与他互相呼应,相约进攻广东,郑成功也不全力以赴,只是派一支偏师应付了事;比如在长江战役中他在南京城下败了,也是一走了之,也不告诉在长江上游苦苦开创反清局面的张煌言一声。
最最主要的是,高旭担心现在的郑森根本掌控不了这支郑氏舰队。
现在的郑森没有任何的从军经验,在此以前,郑芝龙都是把他当作文人来培养。明代重文轻武,海盗出身的郑芝龙自然想把儿子培养成状元之才。历史上郑芝龙降清,郑成功竭力反对也是无用,绝大部分的郑军都随郑芝龙降清了,这其中也包括施琅。郑成功最初起兵抗清时,根本算得上是白手起家。
也就是,郑芝龙还没有把郑氏的军政大权交给现在的郑森。这支江南的郑氏舰队最终还是听从远在福建的郑芝龙的命令。
而且,这次广场事件,郑森虽然处理得杀伐果断,当众杀了那杜将军以息众怒,以堵天下之悠悠的对郑氏的非议之口。但对于郑家军将士来说,作为少主的郑森不仅没有护得杜将军周全,反而被郑森当场格杀,这难免有兔死狐悲之觉。
这很不得郑家军的军心。
所以,如果郑芝龙的命令与郑森的意志相冲突时,那么这支郑氏舰队肯定像历史上降清那样,只从老子的,而不听儿子的。
在江南,现在满清在陆上有压倒性的优势,只是在长江水路上被同盟舰队压制着。
如果那郑芝龙要对附清老乡洪承畴下个什么投名状,让满清极为头痛的同盟舰队是最好的礼物。
让高旭极为不安的是,郑氏舰队离开崇明港后,没有南下浙东,而是开向长江口的福山港。
而这一天,高旭刚刚收到来到江阴的战报,今日博洛发起了对小石湾有历以来最猛烈的攻击,完全是全天候、不停歇、不平小石湾誓不休的架势。同时,为了配合博洛的攻势,耿仲明的镇江水师也溯流而下,发起了对江阴境内长江水域上的同盟舰队也是建军以来最猛烈的进攻。想必随着十月份的到来,对于数月陷入僵局的江阴形势,清军高层也失去耐心。
在这种形势下,如果开到长江口的郑氏舰队与耿仲明的镇江水师来个上下夹攻,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如果失去制江权后,同盟军面临的困境也将无法想像。
虽然高旭现在没有得到洪承畴与郑芝龙已以在暗中联络的情报,但高旭知道,历史证明洪承畴早迟是会来诱降郑芝龙的,而郑芝龙也是很傻很天真的家伙……
第166章 广场事件(3)()
第166章 广场事件(3)
虽然说性格决定命运,但对于郑森来说,何尝不是命运决定了他的性格。
当年雄心勃勃的郑芝龙曾参与大海盗颜思齐推翻幕府企图割剧长崎以期海外殖民的行动,事败之后,郑芝龙仓惶出逃,留下他的日本妻子田川氏与刚出世的儿子,即幼名福松的郑森。郑森的母亲田川氏是冶剑师翁昱皇的养女,是个意志坚强的女性,她自小教育福松要独立自强,并且将他送到日本武士那里进行严格的武士道训练。
武士的训练不仅仅是针对于体能与技艺,同时也针对于勇气与意志。
在冬季,用冷水冲浴以刺激肌肤以克服刺骨的严寒,立于飞流直下的瀑布之下以坚强韧性,在黑夜中独自一人穿过暗黑的森林以战胜内心的恐惧,时而身临刑场让幼小的心灵感受血的震撼,训练那种面对死亡而熟视无睹的麻木……对于任何一个孩童来说,这样的训练都是残酷无情的,但这种武士道的训练能将人把忍受痛苦化为一种本能。武士道那种要争强好胜,要超越对手,漠视死亡,视荣誉高于生命的纲要深深在烙印在幼年郑森的心中。
尽管郑森七岁时,日本幕府在郑芝龙强大的水师压力下,同意让郑森回归大明,但童年的武士道教育影响了他的一生。
郑森与众不同的命运决定了他的性格。
他武艺高超,意志坚强,英迈果敢,杀身成仁,有一种永不放弃的韧性,但他的缺点与优点同样明显,争强好胜就意味着豁达不足,整个人犹如行走的一座火山,稍有触犯就骤然爆发,性格也冷酷无情,用法也极其严苛。
清军南下时,当时的郑森还在南京国子监读书。当弘光帝弃城而逃之后,南京开门迎降时,郑森也是怒其不争,但他当时只是一介书生,只得在郑氏水师的护卫下返回福建。
以郑森想来,以那崇明高氏这点实力也能折腾出这么大的声势,要是以郑氏的富可敌国的财势,以及数十万水陆将士,只要竭力北伐,这中兴大明的重任何致于让崇明高氏抢了头筹?然而,对于一败涂地的时事,郑森枉有一腔热血也无法挥洒,因为郑氏的军政大权都掌握在其父郑芝龙手中。这次趁着刘中藻出使崇明的机会,郑森向父亲要求北上,那知这个只顾自扫门前雪的郑芝龙竟然答应了,并派出了大批郑氏舰队护卫郑森的安全。
郑氏在崇明视察一天,崇明众志成城的反清怒潮让郑森心中激情澎湃,想起福建境内一片醉生梦死的众生态,让郑森极为汗颜,这使得他心中那种郁闷之情越发沉重。在同盟广场之中,在史可法的衣冠冢之前,郑森除了为郑氏羞愧之外,心中的郁燥也是无以复加。至于那个杜姓郑将的行为更让郑森觉得蒙羞,这使得他迫于众怒而当场诛杀。
当郑森怒而回到崇明港内的郑氏战舰上后,郑军上下听闻广场事件的始末,人人顿时感同身受,崇明高氏如此欺人太甚,咱们郑氏岂能忍气吞声?作为郑氏北上舰队的主将、郑芝龙的心腹施天福也是勃然大怒,当时就招集众将商议报复事宜。只有副将洪旭宁事息人地道:“高氏占了一个理字,我们又在江南孤军深入,要真是悍然炮轰崇明,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大敌当前,我郑氏不宜与力主抗清的高氏同室操戈。”
施天福怒道:“那高氏逼死了老杜,难道就这么算了?”
洪旭反问道:“那你要打算怎么算?说实在,身在同盟广场,面对无数英烈的碑林,老杜做出如此亵渎之事,着实有失大体。而且那同盟军军纪严正,据说在同盟军的新军训练营内,要是随地吐痰大小便的,也是鞭刑以待。”
施天福又道:“什么狗屁英烈,正如老杜所言,那同盟军也不就是一些海盗罢了。”
“以你说来,英烈碑林中扬州陵园里葬的也是海盗?”
施天福终是无言,那扬州陵园内葬着的可是史可法的衣冠冢。当时史可法之忠烈,也是天下闻名。洪旭又道:“无论如何,老杜失礼在先,少主清理门户在后,我们又有什么理由炮轰崇明,以示报复?”
施天福冷哼一声,道:“大帅有令,我郑氏舰队北巡江南,绝不能弱了自家的威风。”
在一旁一直沉默的郑森听施天福说起自家的威风,心中越发的郁结,顿时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威风?我们郑氏还有威风么?人家高氏的威风是靠杀鞑子杀出来的,我们郑氏的威风难道要窝里斗斗出来……我们郑氏要威风,就杀进长江口,杀尽鞑子,让天下人知道,我们郑氏也是驱逐鞑虏的铮铮男儿!”
对于郑森的拍案而起,施天福却是不以为然,以他看来,这个少主不过是书生意气发作罢了,出航之前,郑芝龙就有严令,郑氏舰队北巡江南,绝不能与清军起冲突。那个洪旭倒是个忠勇之人,拍手附言道:“少主说的有理。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我们郑氏也当如此。”
听洪旭说出同盟会的宣传纲领,郑森心中服理不服气地暗哼一声,道:“我们郑氏大好男儿,当是顶天立地之辈!高氏有同盟会,我们郑氏难道建不出一个会社来?我们郑家军难道就杀不出一个威名来?”
在场的除了洪旭为首的小部分郑氏将领被郑森的豪言壮志感染之外,其他以施天福为首的大部分将领只是默然无语。少主年轻气盛,杀鞑子的口号喊得震天响,但这些郑将的家少都在福建,身家富足,也没到江南这种留发不留头的绝境,摄于满清八旗铁骑的威名,他们的抗清意志自然谈不上坚强。
但郑森心中的激情难以自抑,长身而起,道:“全军向江阴开拨,杀尽鞑子,以重铸我们郑家军的威名!让天下人知道,驱逐鞑虏,我们郑家军也不甘人后!”
对于现在还不脱书生意气的郑森来说,荣誉就是生命,甚至更重于生命。
但对于郑芝龙来说,对于像施天福这样的郑氏将领来说,身家性命重于一切。
在郑森的严令下,作为主将的施天福只得下令郑氏舰队开出崇明,开向长江口,奔赴江阴前线。虽然郑森一直没有从军经验,而且时人重文轻武的缘故一直以来都是被郑芝龙当作文人来培养,但郑森却不是一介文弱书生,他自从七岁回国之后,从来没有懈怠于武士道体能的训练,相反,他武技高强,意志坚韧,而且看看他在同盟广场上的清理门户就知道他的性子是如何杀伐果断。在郑森强势的性格以及他的少主身份下,施天福只有依命而行。
当郑氏舰队开到长江口的福山港时,天色已黑,施天福向郑森进言,敌势不明,先驻扎福山港,明日再溯江而上,开进江阴境内与鞑子决一死战。
郑森虽然读过兵书,但具体的行军打仗还是要倚仗施天福这样的老将。郑森同意了施天福的进言,决定在福山港养精蓄锐一晚,明日九月二十九日开始上阵杀敌,一雪郑氏闭户福建不赴国难之名。
这一晚上,郑森躺在船舱之中倾听着远方从江阴传来的轰轰炮声,心中激荡的壮志随着炮声起伏着。当初他说服父亲给他一支舰队北上,就有了决战沙场的雄心。每当他想起自己如果取得名震天下的大捷,挟着不输于那个高旭的英名回归福建,那万人空巷的欢迎场面,还有隆武旁刮目相看的赞识与夸张,郑森就激动得不能自已。
时到深夜,郑森仍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起身,打开舱门,刚要踏出门外,却见门外立着一队全副武装的郑兵为他值夜。郑森扫了他们一眼,发现他们的面孔有点面生,并不是他的贴身家兵,不由皱了皱眉。当他正要踏出门外的时候,却见领头的一名将领执礼道:“少主,夜深气寒,请回舱休息。”
郑森听罢,不理那郑将的劝阻,顾自跨出门外。那郑将见罢,不由移步拦在郑森的面前,又道:“少主,夜深气寒,请回舱休息。”
郑森英气逼人的眸子瞪了那郑将一眼,冷哼一声,那郑将不由气势一挫,忍不住错开一步,其它那些郑兵也被郑森的那声冷哼震摄得打个哆嗦。郑森在同盟广场当众一剑杀那个亵渎英烈的杜姓郑将,这种狠辣劲着实让郑军上下为之侧目。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他们的郑少主便是一个例外。
郑森不理眼前这队郑兵,只顾踱步到甲板上,望着船下那长江的滔滔流水,沉默不语。那个郑将无奈,只得领着一队郑兵随后跟着郑森,护卫着他的安全。
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