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时代之死人香-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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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狗才自从那日激荡之下狗嘴里吐了一番象牙之后,为了老命,现在低调得就差四肢着地装狗爬了。
刘良佐恼道:“营中何处喧哗?”
老狗才小心翼翼地道:“禀报大帅,不是营口,而是江阴城内。”
刘良佐一愣,自从他兵临城下之后,一箭射入招降书,言道:南北两直、川、陕、河南、山东等处地方俱已剃发,惟尔江阴一处故执违国令,何不顾身家性命!即令本府奉旨平伊江阴,大兵一、二日即到。尔等速剃发投顺,保全身家……念尔等皆系清朝赤子,钱粮犹小,剃发为大。今秋成之时,尔等在乡者即便务农,在城者即便贸易。尔等及早投顺,本府断不动尔一丝一粒也。特谕。
但江阴城民的答书也很干脆利落:江阴礼乐之邦,忠义素着;止以变革大故,随时从俗。方谓虽经易代,尚不改衣冠文物之旧。岂意剃发一令,大拂人心。是以乡城老幼,誓死不从,坚持不二。屡次兵临境上,胜败相持,皆以各乡镇勤王义师闻风赴斗。若城中大众齐心固守,并未尝轻敌也……况既为义举,便当爱养百姓,收拾人心,何故屠戮、奸淫、烧抢、劫掠,使天怒人怨,怆目痛心……纵百万临城,江阴死守之志已决,断不苟且求生也。
这江阴人宁死不屈,众志成城,这江阴城不仅坚固无比,而且城内有当年防御倭寇的一百多门大小不一的红夷炮,如果攻城,付出的代价肯定极其巨大。再加上刘良佐初降满清,为了保存自己实力,也有一丝出工不出力的心思。他先是分兵四掠城外的乡镇,清除江阴的外援,让江阴成为彻底的孤城一座,只是在小石湾,高字营的顽抗却让他头痛。
刘良佐愕然道:“这江阴鼓噪什么?这些日,这江阴不是死气沉沉的么?”
刘良佐领大军征讨江阴,只是这数日来任刘良佐如何招降,如何威胁利诱,这江阴城除了一份答书之外,只顾紧闭城门,加强守卫,沉默得让人害怕。这突如其来的鼓噪让刘良佐极是意外。
老狗才偷偷地瞧了刘良佐一眼,道:“大帅,听说那高旭要入城。”
刘良佐勃然大怒,作声道:“我留了十多营人马围在江阴城外,这高旭怎么说来说来?!”
老狗才道:“大帅息怒,那高旭不过是趁着夜色而已。”
刘良佐哼了一声,他这些绿营兵纪律涣散,白天四处抢掠,夜里回营喝酒奸淫,这高旭要钻空子实在是轻而易举。刘良佐道:“天堂无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你这般不知死活,就怪不得我了。那高旭从小石湾而来,必定从北门入城。急调健锐营,直扑北门。趁那高旭入城之前,务必拿下他。”
一旁的参将得令而去。老狗才听罢,不由喃喃低语道:“死高旭,竟然把我的小妾押到崇明去做人质了……你要寻死,也要还我小妾再死啊……”
刘良佐一听老狗才似乎在说什么,瞪着他恼道:“你说什么?”
老狗才吓得全身一抖,趴在地下,一个劲道:“属下只是喉咙民痒而已,什么也没说。”
刘良佐看着老狗才的衰样,一直奇怪自己怎么不一刀剁了他。
站在这座千古义城之下,高旭虽然能透过历史的迷雾看清这江阴城玉石俱焚的未来,但面对着城上这些成千上万的人们在二个多月之后个个先死为幸,全城皆亡,他心中就堵得慌。幸好高旭的自制力素来过人,所有的感慨之情都压抑在他冷静的表情之下。但看在许用眼里,这高旭年纪轻轻,面对江阴城民如何隆重的欢迎,丝毫没有自满之色,着实不易。
高旭看着城门在缓缓打开,只听一旁的许用道:“高将军,请。”
高旭收拾好感慨之情,对着城上的民众微笑地招招手,正要举步的时候,却听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骤雨般由远及近。
刘良佐的三千健锐营疾风般卷到北门城下。
护城河上的吊桥刚刚放下,城门也刚刚打开,这时清兵三千健锐营骑兵风卷残云般突袭而到,如果拉上吊桥的话,高旭以及他的三百高字营护卫势必无法全部入城。许用神色由不得有些仓惶,转头一看高旭,只见他回身看着气势汹汹的清兵,容色自若,气度依然不急不燥,心中不由喊一声惭愧。城头上的陈明遇见了高旭在危急之下仍然没有乱了方寸,也是暗暗点头。
在城头上江阴城民的万众瞩目之下,高旭也不愿在清兵的驱赶下灰溜溜地入城。高旭的三百护卫一半选自高氏船队中的海盗,这些海盗都是经历杀场的好手;另一半选自妻儿移居崇明的乡兵,其中有经历了舍桥之战的,也有在黄田港外与清兵血战余生的,这三百护卫皆是高字营当中最彪悍的兵士。高旭面不改色,这些兵士也非胆怯之辈。高旭掉转马头,领着三百护卫在城门之前背城而立。
那健锐营的清营将领也是立功心切,见高旭领着三百人马没有仓惶入城,反而打算背城一战,不由心中大喜,却是忘记了已进入江阴城上火炮的射程之内。只听北门城头上的数十门火炮轰隆隆地先后一阵爆响,数十颗炮弹划过夜空,狠狠地击在健锐营的冲锋阵形之内,一时间血肉横飞,兵势为之一凝。那清将心中盘算,就算健锐营在火炮的轰击下死伤虽重,但只要冲到城下,火炮因为有死角问题就不足为虑,而且与高旭杀在一起,城头上的箭矢也是不足为虑。
高旭见清兵历经炮击之后仍然冲势不减,正要发起反冲锋时,却见从北门城内奔驰而出一支人马,正是季从孝的北门冲锋营。因为季从孝的外号,也被城民们戏称为螃蟹营。这螃蟹营都是江阴北城当中那些好勇斗狠之辈组成,端的是季从孝那般嚣张,那般横行霸道的风格。
“高大哥,你先入城,我去收拾这些鞑子。”
高旭笑着点点头,看着季从孝领着螃蟹营呼啸而上。高旭只是替他压阵。不到万不得已,高旭也不打算上阵杀敌,不是他怯战,而是因为他的体力问题。如果像舍桥之战那样激战虚脱的话,这个躯体说不定又进入当机状态。在这个身体没有完全恢复之前,把体力挥霍一空的后果是严重的。
季从孝生性急燥,不耐久战,杀敌的气势也仅仅凭着一鼓作气而已,随后便是再而衰,三而竭。幸好清兵的战斗意志被火炮轰走了大半,也被季从孝那股拼命三郎的气概唬住了。那健锐营的参将本想仗着以多击少击溃高旭的三百护卫,擒杀高旭,那知这江阴城冲出的这支援兵是这般的不要命。
望着清兵仓惶逃窜在夜色之中,城头上的江阴乡民一片嘲讽之声。
季从孝今日大出风头,得势不饶人,根本不顾穷寇勿追的道理,竟是追杀着清兵不亦乐乎,悍然不顾前头就是清军大营。刘良佐得知健锐营的败北也是震怒不已,又点一将,领重兵出营。待清军连夜一番折腾之后,那季从孝和高旭早就入了城。而在坚城之下,黑夜之中,江阴乡兵严阵相待,清军的攻城器具又没有完工,只有待明日天明之后再图攻城之事。
第46章 高氏祖宅()
第46章 高氏祖宅
今夜的江阴城是无眠的,高旭在城门之下的临危不惧,给江阴城民极为深刻的印象。而季从孝冲锋营的出击,也算得上江阴城与刘良佐的首次交锋,刘良佐招降的心思如今也是彻底冷了。高旭领着三百亲兵走在江阴街头,街旁的城民犹如过节一般兴致勃勃。这高旭高取义的名头虽然在江阴境内已是老少皆知,但大多数城民抱着眼见为实的心思蜂拥而来。
在陈明遇为首的江阴城内的头面人物的簇拥之下,高旭从北门来到孔庙的明伦堂。
这个明伦堂就是当初江阴城民首次倡议留发不留头的地方。对于陈明遇陈典吏,高旭也是久仰已久。初次见面,高旭也是不亢不卑,相应的礼节行得一丝不苟。陈明遇本想这高旭年少出名,难免气盛,那知他面对城民如此的狂热相迎,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端的是一副气度从容之色,心中不由大赞。
高旭也料不到自己的到来搞得满城风动,但进入明伦堂,看到昏迷不醒的阎应元时,作为医生那种特有的职业性素质马上让高旭专注起来。高旭先是检查阎应元的伤口,询问一旁几个束手无策的郎中相关的病情。
阎应元身上的创伤极得。幸好他正值体魄强健之时,受伤虽重但仍有生机。他最致命的伤口在于腹部的那一刀,这一刀极深,内脏都露了出来。此外,还有左臂上的粉碎性骨折之类的外伤。
了解了伤情之后,高旭让人把阎应元从人多杂乱的大堂转移到一处幽静的偏房,除了留下两个郎中作为助手,其它闲杂人等一概赶出房外,甚至陈明遇也不例外。然后,打开了急救箱,开始了让郎中们瞠目结舌的现代急救之法。
大堂上,江阴城里所有的头面人物都聚会一起,焦急地等待着。除了主事的典吏陈明遇,还有训导冯厚敦,中书舍人戚勋,老贡生黄毓祺,诸生许用等人。堂外则是无数的江阴城民在翘首以待。到了天明时分,只见偏房的门缓缓推开,高旭满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陈明遇急急问道:“取义,阎兄怎么样了?可有醒来?”
高旭道:“阎大哥也无性命之虑,只是若要醒来,起码静养二至三日。”
众人听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后便是对高旭一阵夸张,高旭只是应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众人到偏房里看望仍然昏迷不醒的阎应元。那中书舍人戚勋见高旭满脸倦色,道:“取义一夜无眠,疲乏之极。这明伦堂喧哗之地,势必无法休息,不如下榻舍下如何?”
老贡生黄毓祺听罢不依了,道:“你那蜗居怎能让取义去屈就?不行,取义若要休息,非我府上不可。”
那戚勋是万历举人,青阳人,与黄毓祺和许用等人都参议了江阴举义反清的诸多决策。作为书香门弟之家,戚家虽然比上不足,但比下着实有余,绝不是黄毓祺所说的蜗居。但若是要与那黄家比起来,却又真可谓蜗居了。这黄毓祺生于万历十七年,恩贡生。虽然他十次乡试都名落孙山,但他学识渊博,急公好义,在江阴颇有名望,而且家室巨富,号称黄半城,并多次资助钱饷抗清。
训导冯厚敦见状也不甘落后,也想把高旭这个“奇货”请到自家府上。
知晓江阴反抗剃发令始末的高旭,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些人在城破之时是如何舍生取义的。这个冯厚敦可谓是与陈阎二典吏齐名的“江阴三公”。史载城破之时,冯厚敦公服自缢明伦堂,诸生从死者十数人,其妻儿皆投井死;中书戚勋以及诸生许用皆合门**;那黄毓祺虽然逃出生天,仍然矢志抗清,其有诗言“纵使逆天成底事,倒行日暮不知还”,被捕后不屈而亡。至于明伦堂外的那些城民,无不以先死为幸,也无一人顺从投降,男女老少赴水、蹈火、自刎、上吊者不能悉记。
想起这些,高旭心中如压上一堵山一般沉重,加上一夜紧张的手术,他只想好好地睡一觉。高旭记得高老头曾言,在江阴城内,迁居崇明的高氏还有一处祖宅。最后,高旭谁家都不想去,只想见识一下高氏祖宅,也顺便落个清静。
众人见高旭坚持已见,再加他回归故居名正言顺,不再强请。
高氏虽然迁到崇明,但在江阴的祖宅仍然有专人打扫,虽然冷冷清清,却是干干净净。这正合高旭的意,那知他刚刚在躺下不久,又听到宅外一片喧哗之声。倾耳听去,尽是那些爱热闹的城民聚在宅外。至于江城那些有名望的,与高氏有点沾亲带故的,则是携着重礼来访。高旭命人一概拒之门外。现在,高旭只想好好睡一觉。
不知睡了多久,高旭突然被一阵轰隆隆的炮声惊醒。
清兵开始攻城了。
高旭下了床头,推开房门,只见亲卫队的一名百总徐鸿正立在房外等待着他。
高旭见徐鸿笔直地立在门外,问道:“见山,清兵攻城了么?”
徐鸿道:“没有。清兵在北门外列炮二十座,炮轰北城。又在君山下伐木造梯,如要攻城,起码要在下午。”
高旭又问道:“必达呢?”
徐鸿道:“他领着右卫队上城协守去了。”
高旭点点头,道:“我们也去城上看看。”
尖锐的呼啸声由远及近从空中传来,高旭抬起头看去,只见一个黑黝黝的实心铁弹从远处的城墙飞掠而过,直直地向高氏祖宅的方向轰过来。徐鸿见了什么也没多想挡在高旭身前,却见那炮弹又掠过俩人的头顶砸进厢房里,一阵剧烈的弹跳之后,已是一片狼藉,屋顶也轰然倒塌。
对于徐鸿的舍身相护,高旭只是轻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有说。徐鸿也只是耸耸肩,对高旭爱拍人肩膀的习惯很别扭。但他知道,这也是高旭表达感谢的一种方式。对于徐鸿来说,宁愿死自己也不能死高旭,这个想法看似崇高其实也很朴素。寄居在崇明这个避难所的数万乡亲,包括自己的妻儿老小,如果没有了高氏的照应,或许被那些海盗,以及流亡在崇明的南明水师的残兵败将吃得连渣也没有。而且,徐玉扬这个族兄也说了,如果没了高旭,这高字营立即是树倒猢狲散的结局。
随着厢房的倒塌声中,倏地传出一声惊叫。高旭听罢,对徐鸿问道:“这个厢房里有人?”
徐鸿神色凝重地抽出腰刀,一招手,领着十个亲卫小心翼翼地入房搜索。虽然在江阴城里,高旭的安全理应无虑。但城外清军兵临城下,也难保这城内有鞑子的内应。在入住高氏老宅之前,徐鸿曾亲自领着左卫队清场,然后四门紧守。按理说,这个偏厢被亲卫们搜得连一只老鼠也没有,怎么还有个人?如果有人,他是怎么守卫森严的门户外进来的?
让高旭意料的是,徐鸿从一片瓦砾之中寻出来的不速之客竟是一个少年。房屋虽然倒塌,但他身上却没有压伤,只是有点受惊过度,他一见到高旭,目光一凝,竟是让高旭莫名其妙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