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魏臣子-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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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阳阿县城墙之上,郝昭晒着灿烂的阳光,心里有些牢『骚』。
不一会儿,城下一阵喧哗,打断了郝昭的思绪。
低头一看,却是金县令带着十几个家奴,与仓曹令带出了城门往沁水畔缓缓而去。当下又忍不住将鄙夷的眼光,落在金县令的满头华发上。
这个老贪奴!
据说钱章家中大人过世,转手此处产业奔丧归乡里,身为上官竟然趁火打劫,以五亩田地价格强买了五十亩良田!
端的不当人子!
唉,仓曹令要换人了。但愿新上任的人,不要和金县令一样贪财吧。
如今军中一日两餐,无荤腥不说,连菘菜都旬日见一次。再克扣军粮,不等曹军攻来,就自行哗变了。
罢了,多思无益,某还是好生守卫吧,唉。。。
被并州刺史高干明升暗贬的郝昭,有些意志消沉。下了城墙,拿起长镐与兵卒们一起挖壕沟,将心中郁郁全都当成力气发泄在泥土中。
出了一身畅快的汗水,刚想去喝点水缓缓,却见远处有一人狼狈奔来。说他狼狈,是因为头发全散了,劈头盖脸的,还连续摔了好几跟头。
这人看起来有些眼熟啊~~~
郝昭用手放在额头上,遮住了阳光,顿时有大吼,“全军戒备!关闭城门!”
他看到了,那个人是刚出城没多久的仓曹令钱章。如此狼狈奔回,同去的县令也不在身边,定然是发生了事。
接过亲兵递过来的长枪,郝昭看钱章身后并没有别人,便趋步迎来过去。才走了几步,狂奔而来的钱章也看到了他,顿时就大吼。
“快!县令,围了快!郝司马,贼寇,沁水畔。。。。”
话说得语无伦次,但郝昭也听明白了。尤其是看到钱章此刻的模样:一脸惨白,死死捏着环首刀柄的胳膊之上,还有些殷红在冒出来。
“钱仓曹,贼寇几多人?”
一把扶住了钱章,郝昭连忙急声问道。
但钱章好似被吓坏了,抓着他的手臂,嘴里还是不停的喃喃“快,县令,贼寇”数个简单的字眼。
“钱章!”
一记大吼,犹如黄粱大钟般震醒了钱章,郝昭又问了一遍。
“三十余人,为首一人勇不可当!某见无法抵御,便拼着挨了一刀跑回来报信。郝司马,速去救县令!”
但郝昭脚步还是没动,皱起了眉『毛』,又问了一嘴,“汉人,还是胡人?是贼寇,不是曹军来袭?”
“汉人,是贼寇无误!某听出来了,为首汉子是并州雁门一带的口音。”
钱章急忙回了一句,马上又提高了声音,“快去就县令,晚了就来不及了!郝司马,汝连某都信不过了吗!”
额,好吧,郝昭不再问了。
他还是信得过同为太原人的钱章的,尤其是对方任职仓曹令这两年,从来都没有克扣过军粮。
当即点了一百戎兵,又叮嘱了临时顶替守城的都伯几句,郝昭便浩浩『荡』『荡』的往沁水畔疾行而去。
钱章也被兵卒们扶进城了。
但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他低垂着的脑袋,眼睛中尽是得逞的喜『色』。
不过呢,马上的,他又龇牙咧嘴的。
呲,依然冒出血丝的胳膊,真有点疼。那个姓徐名盛的家伙,年纪不大,看着也挺和气的人,但下起手来可真是狠啊。。。。。。
等郝昭到了沁水畔,只见一地的狼藉。
尸首一具没有,血迹都没几滩,但田野上泥泞了好多,尽是打斗中跌倒打滚和凌『乱』的脚印。仔细辨认了下,郝昭便率人往一处山坳中继续追了过去。
他的方向是对的,急行军了两刻钟,便看到一群粗布麻衣的汉子,正押着老县令和其随从往山里更深处走。
“贼子休走!”
一声厉呵,郝昭将长枪倒提在右手,一马当先追了过去。
那些贼寇回头一看,明显的一阵『骚』『乱』,不过被一个汉子给呵止了。他还给了开口求救的老县令一个大嘴巴子,率人跑到了个小山包上。
估计是觉得跑不掉,便想劫持人质而据险吧?
郝昭心里暗道了句,先是指挥着兵卒将小山包团团围住,才横枪朗声而言,“兀那贼人,将人放了,某就放尔等一条生路!”
小山包上,一名大汉越众而出,眼神带着些鄙夷,“这位将军,你是当我等是三岁小儿吗?”
嗯,钱章说得没错,此人是一口并州雁门的乡音,应是贼寇无误了。
担心是曹军来袭的郝昭,心里大定,也对那名汉子放出了狠话,“哼,限尔等一刻钟,若是不放人,某率军就攻上去,鸡犬不留!”
“呵,何须一刻钟!”
那名贼寇头子,用长刀在金县令的肩膀上拍了拍,张狂的大笑起来,“将军现在就攻上来吧!有一县之令陪葬,我们死得也不亏了。哈哈。。。”
这个贪财好『色』老奴!别无一用!
顿时,郝昭又在心里狠狠的骂了金县令。不用说,肯定这个贪生之徒,为了保命将自己的身份给说出去了。
虽然被对方挑衅得牙痒痒的,但他还真不能就这么一鼓作气攻上去。
将贼寇屠戮殆尽,郝昭是有这个自信的,但也知道金县令也活不成。本来就是因为匈奴之事,惹恼了高干,才被贬谪来这个偏僻小县的。
如果还死了个县令,那估计自己会被一撸到底,去当什长或队率了。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郝昭压下胸腔的怒火,“说吧,尔等意欲何为?”
“爽快!”
先是赞了一声,贼寇头子才说出了条件,“半个时辰内,送三百石粮食来沁水畔。嗯,我不欺你,你的兵卒留在此三十人就好了。”
“郝司马,速派人去让钱仓曹备来粮食啊!”
好嘛,郝昭还没说话呢,县令就先嚎上了。又是一阵怒火涌起,郝昭瞪着小山包好一会儿,还是让人照办了。
不过呢,他的兵卒刚回去,却见听闻到一声牛角号。只见四面八方,全都身着赭红『色』军服的兵卒,密密麻麻的为了过来。。。
第一九七章、汝母某救之()
郝昭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赭红『色』军服,是曹军!这些劫持了金县令的人,根本就不是贼寇!而是早有预谋赚他离城的诡计!
只是,金县令是凑巧被执,还是钱章也参与在其中呢?
已经勒令让兵卒靠拢结阵的郝昭,心里一片凄凉,同时也疑『惑』不已。
他知道的,就算自己再勇武,也无法杀出敌阵而去。因为这片黑压压的曹军,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而且还亮出了军弩!
唉,某今日要丧命于此了。
看着身边兵卒们脸上的惧『色』,郝昭叹了口气。
是的,郝昭的第一念头,是战死沙场,而不是投敌。
但围困过来的曹军,却没有发起进攻,也没有来劝降,就这么静静的杵着,似乎在等什么人一样。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曹军让出一条道来,两个士子打扮的人从阵中缓缓行来。郝昭眯着眼睛大量,顿时有些感伤。
同为太原人的钱章,终究还是投敌,将他给卖了。。。
没错,走过来的是陈恒和王凌,郝昭对前几日的事还是有印象的。原来是王凌,钱章应该是得到太原王氏的承诺了吧。
但令郝昭没想到的是,王凌的身躯一直落后了那名士子半个肩膀,先开口说也不是他。
“郝司马,我等又见面了。”
还是和上次一样的拱手,陈恒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汝乃何人?”
这次郝昭没有还礼了,而是声音很冷淡的问了句。
“某乃己吾陈恒,字子初。官职为议郞,兼领裨将军,也是端氏驻军的督军。”
听到陈恒两个字的时候,郝昭眼神不由一凝。
他是知道河东战事的。陈恒以一千三百步卒,在淆水畔筑营而守,击败率领四千兵卒的大将文丑,还是得了斩首之功。
“原来是己吾陈子初,某此番中计,倒是不冤了。”
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郝昭终于拱手还礼。虽然各自为主,但敬佩他人的成就,乃是大丈夫该有的胸襟。
“宵小之计,无奈行之,让郝司马见笑了。”
陈恒还在微笑着,用手指了指阳阿戎卒,“郝司马,欲让手下兵卒无谓丧命乎?”
唰。。。
依然留下的三十位阳阿戎卒,眼神一下子都集聚在郝昭的脸上。有的人流『露』出一丝求生的渴望,有的人是慷慨随之赴死的决绝。
郝昭也和他们对视着,从一个个熟悉的脸庞掠过,眼神很是理解。
能活着,没人想死。
他们不过是为了一口吃食,才将脑袋别在腰带上扛起刀枪当兵而已。
一直盯着郝昭的陈恒,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欣喜,立刻又加了把火,“郝司马,且不说袁本初并非明主,汝就算不为自己考虑,就不顾及家中父母年迈乎?”
顿时,郝昭闻言,就垂下了眼帘。
他的的生母是羯人。其父年轻时家贫,无立锥之业,仗着一把力气当兵吃粮。因为作战勇猛,有功劳升迁之时还积累了些赏赐,便以财物换了一名羯女,妻之,后来生了郝昭。
羯人,最早隶属于匈奴,即“匈奴别落”。
是西域胡的一种,据说小月氏有渊源关系。在西汉年间,匈奴内附带入大汉朝。
聚集在并州,以西河郡最多。依然保留着部落组织,游牧之外,还从事农业。但生活贫困,有的为汉族豪强当奴仆,有的外出作商贩。
(后世五胡『乱』华中,十六国之一的后赵,就是由羯人石勒建立的)
不知道是因为民族不同的关系,混血的郝昭长得雄壮无比,备受乡里人称赞。从这点上看,郝昭和马超有点像。马超的生母是羌人,其父马腾年轻时家贫,无奈娶为妻子。能被称为“锦马超”,自然是俊俏之人。
郝昭的父亲,早些年死在并州之『乱』中。丁原响应何进的号召率兵去雒阳勤王,并州驻军变少,又逢匈奴争单于内『乱』,导致并州兵祸连连。
这也是郝昭为什么反对高干礼遇匈奴的原因,他的父亲就是被于扶罗的部下杀死的。如果他也死在这里,他的生母,一个羯女,是活不下去的。
在并州,汉人仇视胡人比比皆是,以连年叩关的鲜卑为最,其次是匈奴。至于羯人,是完全当成牛马奴役之、当成猪狗鄙视之。
郝昭甚至可以想到他生母的处境:先是被并州官吏和豪强们勾结夺了田亩宅子,然后被并州黔首当成猪狗随意宰杀。
一个失去依靠的羯女而已,没人在乎死活,没人会伸出怜悯之手。
“陈督军,不知汝如何看待,内附我大汉的胡人边民?”
咦,怎么问起了胡人?难道郝昭有胡人血统?历史上没有记载啊!
陈恒有些疑『惑』,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而言。
“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华夏入夷狄则夷狄之。”
未来的韩愈大神,真是对不住,继《幽兰『操』》后,我又剽窃了你。。。
“华夏之。。。唉,陈督军之言,令某倾佩!”
郝昭眼中先是一道有若实际的精光冒出,才叹了口气拱手致意,然后转头呵斥兵卒,“你等都降了吧,莫做无谓伤亡。”
陈恒自然是心中乐开了花,刚想说点什么有你加入如虎添翼之类的客套话呢,却见让兵卒投降的郝昭,横枪于身前,一脸慷慨!
“谁人胆敢一战!”
额,这是玩哪一出。。。
难道又是一个文丑?人家文丑是河北大将,你郝昭如今的身份,在袁绍眼里是和一只蝼蚁差不多好不!
陈恒哑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来,“郝司马,为何不降?”
“某自有理由!陈督军,还请善待某麾下兵卒。”
这是连身后事都交代了。
陈恒挥手示意各将领率兵离去,径直坐在了地上,还拍着身侧的位置,“郝司马,来,坐。我等聊聊你的理由。若是某帮不了你,就如你所愿,壮烈战死。”
嗯,张仁还是站着的,拿着长柄铁蒺藜骨朵虎视眈眈。
好嘛,郝昭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扔下长枪,连佩剑都解下了,走过来席地而坐。
细细说起其身世来,还特别说到了生母如今还生活在太原。他壮烈战死,说不定高干会从鼓舞士气出发,善待一番云云。
然后呢,陈恒张嘴就来了句。
“完了?”
那个神情,分明就是在说:就这点小破事?
马上的,就拍着郝昭的肩膀,说以后在自己麾下,定然不会委屈了他什么的。还对王凌着吼了一嗓子。
“彦云,汝与牛盖去太原一趟,半月之内,将郝司马之母毫发无损的带回来!”
第一九八章、代郡设伏破鲜卑()
解决了郝昭的后顾之忧,陈恒又开始玩收买人心那一套了。
先是让郝昭领着自己的兵卒回去,很有气魄的,直接说只要郝昭的生母和其他家人,没有接过来之前,自己的一兵一卒都不会进驻阳阿县。
还当场表示自己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对郝昭如此有孝心之人,是绝对信任的。把郝昭一个大男人,都差点感动得湿了眼眶。
旁边准备启程去太原的王凌,看到这一幕,脸『色』阴着,嘴角抽了好几次,最终还看不下去,借口离开了。
嗯,王凌当时在沁水行舟时就问过陈恒,为什么信任自己,得到的答案也是被感动得不行。结果刚到了阳阿县,就发现牛盖和刘鹏早就恭候多时了。
如果自己有卖掉陈恒的心,只有尸体被扔进沁水喂鱼鳖的份。。。
好嘛,在王凌的印象中,可以当挚友深交的陈恒,已经变成了『奸』诈无比的伪君子。
待到王凌与郝昭等人,都相继离去后,徐盛就凑过来了。
他很不能理解,陈恒的做法。
不是可惜破一县的战功,而是觉得这种做法太冒险了。
不管郝昭是不是真心归降,和驻军进都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