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战友我的妻-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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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是,居然有一张是小洋楼房产证复印件图片,他的亲笔签名赫然在目。
这些照片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中共上海地下党早就注意到他,做了大量细致调查,证据确凿,想抵赖根本不可能。共产党谍报工作太厉害了,简直是无孔不入,他们还知道哪些情况?殷华新不敢多想,幸好手上没有血案,否则小命难保。
第六百二十九章()
年永忠这一招投石问路起到奇效,殷华新脸色黯淡下来,“小李白”倏然不见了,打回原形,又变成在农场服刑改造的在押犯。年永忠戳穿殷华新底牌,不全是逼他坦白交待,还有另一层深意:中央特委与上海地下党面临着严峻考验,日军一旦攻破淞沪防线,必将大举进攻上海,大上海随时面临沦陷之危。
没有人比年永忠更清楚上海的形势,抗战爆发以前是国共两党争霸上海滩,共产党代表着工农大众,与国民党反动派暗中较量。日本侵略者践踏国门以来,局势发生巨大变化,尤其西安事变后国共双方握手言和,达成抗日统一战线,上海谍报战线由两强智斗转化为三足鼎立的日子注定不会太遥远。
有可靠情报表明:日本军部早已布局整个中国,重点在华北、华东一带部署特务组织,“特高课”、“梅机关”、“竹机关”等谍报部门已经派出精兵强将染指上海滩,组建分支机构。与此同时,共产国际也不甘落后,委派数名苏联克格勃特工进入上海,协助中共建立情报网络,共同抗击日本侵略者。
日本人会不会串通国内亲日分子筹建新的特务机构呢?中央特委曾经收到军统内部通报:随着淞沪会战结束,日本军部很可能要在上海组建以中国人为主的特工组织,目前已知人选是李士群和丁默邨,其他人不祥。
这个丁默邨可谓可谓臭名昭著,早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是湖南常德党组织主要创建者之一;1924年,丁默邨脱离中共在上海投靠了国民党,两年后任中国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办事员。
1930年,调查科转向特工行动,丁默邨被派到上海,以“民党中学”校长的公开身份领导一个情报小组,与李士群合作出版《社会新闻》,专门刊登诬陷共产党人的文章。1934年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设置“调查统计局”,丁默邨由陈立夫举荐,担任第三处处长,负责监管邮电通讯。
沈升云和殷华新在丁默邨还是“民党中学”校长的时候便攀上这棵大树,私交深厚,这些情况中共上海地下党都已掌握,所以年永忠代表中央特委单独提审殷华新,意在上海下一盘更大的棋。
“殷先生,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和丁处长走得很近吧?当年你可是帮了他不少忙啊!”年永忠突然单刀直入,面对咄咄逼人的质问,殷华新慌了神,中共地下党究竟了解多少事情?怎么知道他和丁默邨的关系?沈升云的真实身份呢,又知道多少?假如一切都在共产党掌握之中,他还有没有利用价值?
“丁处长?哪个丁处长?你说什么,我不明白!”殷华新别无选择,只好耍赖装傻。年轻干事往桌上使劲一拍,怒喝道:“殷华新,不要以为咱们八路军好说话就可以抵赖!老实交代问题,心怀侥幸没有好下场!”殷华新浑身一哆嗦,索性闭上眼睛,沉默是金,莫非八路军还敢霸王硬上弓不成?
审讯到这个地步无法再继续下去,殷华新被带回农场集体宿舍,等待再次传唤。当天晚上殷华新躺在通铺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往事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当年丁默邨被派到上海筹办出版《社会新闻》,殷华新还是一个名不见传的小角色,替两家小报撰写豆腐文,也即是豆腐块那么大的小道消息,赚几个小钱。经沈升云介绍结识了丁默邨,有些接触,但一直没有得到认可,直到发生一件事情,殷华新才咸鱼翻身,从此平步青云,成为上海滩炙手可热的“小李白”。
当时《社会新闻》还未正式出版,等米下锅,苦于找不到写手鼓吹,为此李士群给丁默邨下了最后通牒:一周之内必须凑够十篇短文,每篇不少于两千字,而且要图文并茂有事实有真相,争取一炮打响,在上海媒体业内拥有一席之地。
李士群既是丁默邨的靠山又是他的摇钱树,主子的话奴才岂敢不听?然而丁默邨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诺大的上海滩到哪儿去找这种人呢?恰在此时,昔日老友沈升云前来拜访,无意中提到殷华新,称赞他文思敏捷才华横溢,是一块尚未发掘的璞玉。
第六百三十章()
丁默邨大喜过望,以前见过殷华新,只当他是个写小道消息的瘪三,没放在心里,既然沈升云极力推荐,想必有些本事。当即找到殷华新,以每篇短文一百块大洋的高价买断版权,要求四天以后交稿。殷华新接过这项工作,除了一篇文章自创,其它九篇又以每篇五十块大洋的价格转包给几个穷秀才,第五天圆满完成任务。
殷华新没有辜负沈升云期望,也对得起丁默邨丰厚稿酬,每篇文章都很精彩,特别是殷华新亲自操刀的那篇短文,字字珠玑,充分显示出过人文采。说起来都是针对中共的贬文,但隐而不发、含而不露,确实下了一番功夫,连业内人士阅读后都赞叹不已。
《社会新闻》创刊号出版后博得较好反响,给李士群长了面子,也让殷华新美名远播,各大报刊约稿滚滚而来。自此殷华新不仅成为《社会新闻》专栏作家,有了固定工作,而且作为自由撰稿人,为上海好几家报刊杂志撰写时事类报道,财源广进日进斗金,摇身一变,由三流写手变成一等作家并跻身左翼作家联盟。
殷华新是不是凭借高收入买下小洋楼呢?非也!据上海地下党长期追踪调查所知,稿酬仅是殷华新一小部分收入,这些钱根本买不起价值数万大洋的洋楼,那么大量钱财从何而来,会不会是丁默邨给的?凭什么给他那么多钱?
这正是中央特委迫切希望知道的问题,有传闻说丁默邨受国府某些高官指使,已经与日本谍报部门秘密会晤多次,具体内容无人知晓。丁默邨背后隐藏着哪些势力,他们想干什么,中共中央想得到详实情报,共产国际远东情报总局也急于知道,为此苏联克格勃特工和中共上海地下党同志早已介入调查,但进展缓慢,没有实质性收获。
殷华新怀着敌意顽固对抗,导致审讯工作陷入僵局,经过开会研究,特工部决定换一种方式,从摄影师章秋声入手,争取打开突破口。章秋声相对单纯些,属于汪系外围组织成员,早年加入三青团,后来不知什么缘故一直没有参加国民党,游离于党派之外。本人向往西方社会,崇洋媚外,是个典型的“假洋鬼子”。
由于章秋声枪杀了支前劳模,罪孽深重,被边区法院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其实也就是给了他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章秋声关在监狱重型犯牢房,限制行动自由,日子比殷华新难过得多。
年永忠提审章秋声之前仔细翻阅过他的档案,都是前不久从上海传来的资料,比较简略,概括起来只有一句话:此人贪图安逸,向往欧美花花世界,没有政治欲望,参与刺杀中央首长多半受利益驱使,与殷华新可能是雇佣关系。
章秋声坐在年永忠对面,在几分钟内年永忠已经断定:这个人容易突破,他看重物质享受,缺乏政治野心。年永忠为什么如此肯定?因为章秋声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动作暴露了内心世界。
年永忠从细微之处入手,洞悉了章秋声内心,这个契因源于明末清初著名典故——洪承畴降清的故事。时任明朝崇祯年间太子太保、兵部尚书衔,总督河南、山西、陕西、湖广、四川五省军务的军机重臣洪承畴,于崇祯十五年(1642年)三月战败被俘,绝食数日,拒不肯降。
皇太极派所有能动用的人前去劝降,均被大骂而回。皇太极仍不放弃,特命最受宠信的吏部尚书范文程前去劝降,看他是否真有宁死不屈的决心。
洪承畴在范文程面前大肆咆哮,范文程百般忍耐,绝口不提招降之事,与他谈古论今,同时悄悄察言观色。谈话之间,屋梁落下一块灰尘,掉在洪承畴衣服上。洪承畴一面说话,一面“屡拂拭之”。范文程不动声色,告辞出来,回奏太宗:“承畴不死矣。承畴对敝袍犹爱惜若此,况其身耶?”皇太极接受了范文程、张存仁等的意见,对洪承畴备加关照,恩遇礼厚。
第六百三十一章()
崇祯十五年(1642年)五月四日,皇太极亲临太庙,洪承畴立而不跪。皇太极嘘寒问暖,见洪承畴衣服单薄,当即脱下自己身上貂裘,披在洪承畴的身上。洪承畴受到极大触动,觉得皇太极真心惜才,改变主意,向大清国俯首称臣。
年永忠熟读史书,对这一典故烂熟于心,在章秋声身上也看到似曾相识的一幕:章秋声走进审讯室,还没有坐下,屋梁上有只大蜘蛛由于追逐落网苍蝇失足坠落,正好掉在他肩上,章秋声赶紧伸手去拂,但双手戴着手铐够不着,急得直跺脚。
年永忠暗自笑了,起身走过去帮他把蜘蛛捉走,章秋声用上海方言连声道谢,同时使劲拉扯囚服,好像上面落了许多灰尘。
“章先生平时比较注重穿着吧?”年永忠不经意问道,“还好还好,我在上海的衣服都是订做,只用进口毛料,人靠衣装嘛,不然别人看不起你的哦!”章秋声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之色,耸耸肩膀。
“章先生如此重视生活质量,怎么会杀人呢?难道你不知道这是死罪吗?”年永忠忽然改变话题,劈头问道。章秋声一愣,笑容僵住了,尴尬答道:“我也不想啊,谁不愿活得好好的,杀人是死罪,三岁娃娃都晓得。可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我答应了人家,不能不做啊!”
“你答应了谁?殷华新?还是另有其人?他给了你多少钱?”年永忠步步紧逼,不让章秋声有喘息机会。“钱是殷华新给的,以为我不晓得,他哪有这么多钱?还不是从沈先生那里拿的,至于沈先生嘛,有大靠山,这点钱不算什么。”章秋声带着鄙夷的口吻回答,明显瞧不起殷华新。
年永忠又问了章秋声几个问题,章秋声有问必答,倒是很配合,最后还主动提出:如果能释放并给他一笔钱,愿意说出殷华新和丁默邨的关系。年永忠断然拒绝了章秋声请求,明确答复:坦白交代可以获得适当减刑,但不可能释放,他对边区人民犯下的罪行必须得到严惩,不要心怀侥幸心理。
这个沈先生与李士群、丁默邨等人究竟什么来头?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派特务来延安搞暗杀,绝非等闲之辈,不大可能是两统(中统、军统)所为。抗日统一战线已经形成,国共二次合作的大背景下,即使少数国民党顽固派心存芥蒂,表面上还是要拥护统战政策,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亲日派的可耻行为。
章秋声为了最大程度获得减刑,不出两天便继续交代一些其它情况,印证了年永忠的推测——殷华新、沈升云和丁默邨一样,都是汪精卫追随者,披着两张皮:外面是国民党党员,骨子里是亲日分子,时刻准备反水,脱离国民政府,成为日本人的忠实走狗。
此次刺杀行动正是李士群、丁默邨共同杰作,沈升云组织策划,殷华新具体执行。殷华新之所以暴富,全在于参与了丁默邨领导的上海地下情报小组,对左翼作家和进步青年实施绑架暗杀,几年下来获得奖金极其丰厚。
年永忠立即提审殷华新,面对章秋声口供,殷华新无法抵赖,终于一五一十道出实情,不仅把沈升云真实身份全部说了出来,还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沈升云派遣他们到延安,担负着双重任务,刺杀对象重点是中共高级干部,其次是马雨露及其“关中抗日义勇军”。
殷华新最后说道:“我怀疑马雨露是沈升云亲生女儿而非义女,有一回他喝多了,流着泪说了几句话,其中就有‘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雨露母女,尤其女儿,从小失去父爱,母亲过早离世,太可怜了!’沈升云真狠心呐,连亲生女儿都要杀,还是人吗?”
殷华新故意隐瞒了沈升云希望他放过马雨露的事实,他知道年永忠肯定会把这句话传给马雨露,这样马雨露必然怨恨沈升云,他就有机会利用马雨露。
年永忠感到十分意外,如果真如殷华新所言,这个沈升云也忒狠毒了,年竹花曾经对他讲过:马雨露身世凄惨,没有父亲,母亲早逝,被回回部落首领收养,大学还未毕业养父母就遇害,唯一的亲人只有干爹沈升云,因此马雨露对沈升云有着很深感情。倘若马雨露知道沈升云为了个人私利图谋不轨,意欲杀害她和随从,不知该作何感想?
第六百三十二章()
以毕未名为首的法租界巡捕房和佐佐木泽人带领的暗杀小组此刻正展开一场竞赛——两边都看不见对方,都不知道对方也在从事同样的事情,但都在朝一个方向努力,那就是:找到中国军队参战高级将领在上海的寓所,日本人想铲除他们,而巡捕房恰好相反,要保护他们,敌我双方由此开始一场生死竞赛,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日本人历来注重办事效率,按照佐佐木泽人制订的时间进度表,锁定目标应该在一周以内,超出则视为效率低下。手下四名队员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在第五天便收集到精确情报,有三名国军将领进入他们视线,就躲在法租界,详细住址已经得到,可以实施行动。
佐佐木泽人开始部署行动计划:长尾贤彻腿脚灵活,负责瞭望把风,发生异常情况鸣号示警;阿久津拓真是空手道六段,专门对付国军将领贴身护卫;秋山末鸣剑道十分了得,善于近距离刺杀,等阿久津拓真得手后便把目标干掉;三个人里面鹤田阳能力最弱,只会耍嘴皮子,负责断后,其实就是帮着撤退而已。
这里要特别说明一下长尾贤彻鸣号示警是怎么回事:阿久津拓真从小在海边长大,喜欢捡各种各样的海螺和贝壳玩耍。有一种海螺很